《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一章 杀人凶手 嘉宾临场换人,是大忌。 苏言溪知道,这个访谈节目本身已没什么流量,下个月就会被砍掉,只需走走过场。前主持人跳槽了,走得急,苏言溪所在的节目又恰巧出了点小事故,便被调至该访谈节目当主持人,名其名曰救场,实际是下放,苏言溪心知肚明。 不论如何,苏言溪都会认真对待。 然而,就在她做足了准备,临近节目开始时,却被告知嘉宾换人了,她甚至连嘉宾详细资料都没拿到,只拿到一个提示本,访谈便开始了,她只知道嘉宾名叫徐若彤,二十六岁,唱过两首歌,演过几部网剧,现在是个网红。 访谈过程出乎预料,不是好,而是差。 徐若彤仿似没睡醒,精神恍惚,答非所问,中间还提出喝酒润喉等无理要求,一度搞的苏言溪录不下去了,但制作人老邓一直在外面盯着,示意她继续,她只能按照提示往下问,却发现问题逐渐刁钻,问徐若彤不做演员当网红,是无奈降格,还是顺应潮流,徐若彤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语焉不详地回答了。当问到徐若彤的家人是否支持她工作时,徐若彤忽然情绪爆发,大吼大叫,将酒杯都摔了,指着苏言溪的鼻子说她没有职业素养。 苏言溪申请重录,老邓摇头不语。 没想到,两天后,该期节目竟然提前上线了,还播出了徐若彤情绪爆发的片段,能看出场面十分混乱,苏言溪几乎无法控场,这让一向追求完美的她如何受得了,她找老邓要个说法,得到的回答是,这是上面的安排。 所幸节目流量较低,徐若彤是个网红,苏言溪也不是自带流量的主持人,没多少人看。她只是想不通,那个问题怎么就刺激到徐若彤了? 苏言溪心情不佳,约孟小瑶吃夜宵。 孟小瑶说:“这事不能怪你,那嘉宾一看就有问题。” 苏言溪说:“我也这么认为,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孟小瑶说:“要不是你主持,我都不知道你们平台还有个访谈节目,现在什么时代了,一对一谈话早就不流行了,我估计她也是知道没人看,才现场撒泼的。” 苏言溪喝了一口酒,她最近又开始喝酒了,也许是因为事业不顺,也许是因为到了季节,每年入夏,她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心情起伏,因为一个人。 苏言溪转了一个话题:“你呢?结婚的事怎么样了?” 孟小瑶歪了歪脖子:“结不成了。我爸张口就要三十万,把董义吓着了,为这事昨晚还跟我吵架呢,其实我是站他这边的,没有结婚证,我一样和他在一起,但他觉得必须双方父母同意才行,说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歪理!” 苏言溪劝她:“这么多年了,别因为钱的事伤了感情。” 孟小瑶望了一眼窗外:“反正我是不急。” 苏言溪看着孟小瑶,今天的孟小瑶穿一件深蓝长裙,长袖宽领,盖住手臂和肩膀,孟小瑶很少穿短衣,无论多热。两人大学相识,同一寝室,上下铺,孟小瑶思维跳脱,脑洞大,偶有奇思妙想,会让苏言溪咂舌不已。大学四年,两人形同姐妹,无话不谈。毕业后,关系不减,即使工作再忙,每周也至少见面一次。 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苏言溪低头望去,内容是一串数字,大约二十几个。 “怎么了?”孟小瑶问,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有人给我发了条短信,是一串数字乱码。”苏言溪盯着手机。 “打过去问问。”孟小瑶提议,将纸条撕成碎片。 苏言溪拨打过去,电话被接听,但没人说话,她问了一句,对方挂了。 “我听到了喘息声。”苏言溪莫名地产生了一丝紧张感。 “可能是骚扰电话。”孟小瑶将纸片撒进酒杯中。 “你在干什么?”苏言溪放下手机。 “看看会不会浮起来。”孟小瑶望着酒杯,纸片慢慢沉底。 “这说明什么?”苏言溪好奇。 “不知道。”孟小瑶咧嘴一笑,拉了拉衣领,遮住肩头露出的一丁点肌肤。 两人喝酒至凌晨,苏言溪喝了三杯,孟小瑶一杯没喝完,纸片最终也没能浮上来。 苏言溪回到家,倒头就睡,梦里反复出现一道白光,在白光的尽头,有一张血糊糊的脸,那张脸逐渐靠近,悬在她的头顶上,像是在和她对视,她看不清那张脸的五官,但能清晰感觉到有一个身体压在了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翻不了身,她在一声惊叫中苏醒,汗湿全身,心跳剧烈。 周围漆黑一片,有轻微的滴答声传来,像是钟表声,又像是水流声。 此时的时间,凌晨两点。 苏言溪慢慢从床上爬起,在黑暗中无声地穿衣。 她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戴上连衣帽,悄然出门。 凌晨四点,苏言溪返回家中,换掉所有衣服,拖了门口附近的地,爬到床上,继续睡觉,这一觉,睡到了早晨八点半。 金黄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到床上,照到她脸上,刺的她眼睛疼,她胡乱摸起手机,发现有六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事小唐打来的,她正欲回拨,小唐恰好打来。 “怎么了?”苏言溪搓着眼睛问。 “你可接电话了,我的苏姐,出大事了!”小唐的声音焦急紧张。 “什么事,慢慢说。”苏言溪坐直身子。 “徐若彤死了!”小唐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成杀人凶手了。” “怎么可能……”苏言溪的脑子有些懵。 敲门声响起,清脆响亮。 “谁?!”苏言溪朝门口的方向问。 “警察。”外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二章 救人在先 凌晨三点,徐若彤吊死在自家浴室。 绳索穿过通风栅栏,悬与浴池正上方,徐若彤穿一袭红衣,手缠红绳,脚蹬红鞋,浴池内放满一缸清水,清水之底,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拳头大小。 徐若彤的死亡现场照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一篇名为‘有料访谈杀人始末’的文章迅速被顶上热搜,文章内贴出了徐若彤的死亡照,以昨晚那一期访谈节目为背景,直指‘杀人凶手’就是苏言溪,正是苏言溪的那几个问题刺激了徐若彤,才让徐若彤以这种报复性的方式自杀,是想死后化为厉鬼。 正因此,警方才找苏言溪了解情况。 “今天零点到早上六点你在哪?”警察问。 “在家睡觉。”苏言溪摸了一下左手中指。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苏言溪将双手背在身后。 苏言溪将访谈事件的原委说了一遍,警察听完,提醒苏言溪,让她这几天谨言慎行,保护好个人隐私,等待案情通告。此时的苏言溪并未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她只是很惊讶,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还死的这么邪乎。 送走警察,苏言溪立刻赶往公司,路上将那篇文章读了几遍,读出了浓浓的污蔑味道,文章中的‘苏某某’显然是指她,还贴出了一张她的西装职场照,不过脸上打了码。她扫了一眼底下的高赞评论。 “凌晨三点鬼门开。鬼怕红,穿红衣红鞋表示连鬼都不怕,是厉鬼。手腕红绳为栓一口气,脚下清水用来净魂,那一块方石是压住通往黄泉之路的入口。她这是不想还魂超生,想化作厉鬼留在人间,可怕可怕!” “昨晚那期访谈节目我看了,那个主持人明显就是奔着刺激女嘉宾去的,全程咄咄逼人,逼的女嘉宾现场发飙,换我也忍不了!女嘉宾肯定是看了节目,觉得自己出大丑了,无法忍受才自杀的,那个主持人太可恶了,杀人不用刀啊!” 简直是信口开河,毫无根据! 苏言溪匆匆来到公司,感受到的氛围并非紧张不安,反而弥漫着一股兴奋,其他部门的同事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让她琢磨不透。她找到制作人老邓,问节目为何没剪就提前上线了,老邓说是上面的安排。她又问那篇文章是怎么回事,老邓表示不知,但紧接着透漏,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让她去看看节目数据。 苏言溪看了数据,昨晚那期访谈节目的播放量是往期的五倍。 “三个小时,涨了五倍。”老邓的国字脸上露出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还不止这个呢——”老邓左右环顾一眼,凑近苏言溪,笑嘻嘻地说,“平台登录用户,破了本月新高,要知道这才上午。” “什么意思?”苏言溪闻到老邓身上有一股香味,心想难道他喷香水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邓环抱双臂,神秘地笑着,“你有福了。” “我被当成杀人凶手了,还有福?”苏言溪反问一声,用语气表达不满。 “网上的东西,别太较真,较真你就输了,要看内核。”老邓收敛笑容,“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新来的营销总监说的。” “他们都把我的照片贴出来了,我能不较真?”苏言溪不敢苟同,“那篇文章这么快被顶上热搜,没有推手我是不信的,是不是你找的人?” “我哪有那能耐。”老邓敲了下桌面,换了种语气,“再说了,我敢吗?” 苏言溪和老邓不甚熟悉,只知道他是老员工,在平台干了很多年,无功无过,访谈节目就是他做的,前几年还行,这几年每况愈下,资金渐少,明星不来,几乎可有可无。平台亟待优化组织结构,据传,下一批裁员名单中,就有他。 相比数据暴涨,苏言溪更想知道那篇文章是谁写的。她从网上一番查询,并未查到文章出处,源头之后还有源头,显然发文人不想被轻易查出。苏言溪打电话给媒体朋友,让其从圈内问问,她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你的咖啡。”一个声音响在身后。 苏言溪回头,看见一名青年男子站在不远处,西装笔挺,留着背头,一字唇紧抿,手里端着两杯咖啡,男子直视着苏言溪,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 “樊总说你有喝咖啡的习惯,让我给你带一杯。”男子音量不大,但字句清晰,声音略带沙哑,配上他的一字唇,给人以沉着冷静之感。 “你是?”听到樊总,苏言溪顺手将咖啡接了过来,樊总是平台副总,也是苏言溪的导师,是她入行的领路人。 “黎墨。”男子指了指胸前的工牌,名字上方有四个小字:营销总监。 苏言溪记得老邓提过一位新来的营销总监,她微微点头,露出一抹笑容。 “那篇文章是我写的。”黎墨说。 “什么文章?”苏言溪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打电话让朋友查,不用查了,是我写的,我推的。”黎墨语气淡然,喝了一口咖啡,目光越过杯沿,直视着苏言溪的双眼。 黎墨说的坦然,反而让苏言溪有些不信,但黎墨的神情,又表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苏言溪克制着体内的怒火。 “这是一个顺势营销的好机会。”黎墨说,“对节目有利,对平台有利,对你也有利。数据已经说明一切。如果这事对你造成了影响,我说声抱歉,但不久后,我会发文澄清,还你清白,你放心,这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徐若彤的死和我没关系。”苏言溪提高了音量。 “网络的记忆是短暂的,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事情最初的模样。当警察发了正式通告,一切便会水落石出,清者自清,被激怒的人反而证明心中有鬼。”黎墨将目光下移,看着咖啡杯上的图案。 “你什么时候发文澄清?”苏言溪知道这都是套话,她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尽快。”黎墨望向手表,表盘是深蓝色的,像海水的颜色。 “下次再做这种事,请先征得我的同意,这次我就当你新来咱们平台,不懂规矩,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事情已经出了,解决就是。”苏言溪将咖啡还给黎墨,语气果决,“如果今天下班前我看不到澄清文章,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苏言溪信步离去,黎墨站在原地,一字唇紧抿,当苏言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后,他将两杯咖啡先后扔进垃圾桶,转了转蓝色手表的皮表带,皮表带轻微扭动,手腕上的皮肤也跟着扭曲起来。 苏言溪等到下班,终于见着一篇澄清文章,应是出自黎墨之手,但热度不高。此时,网上舆论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专注于讨论徐若彤的死,觉得她死得蹊跷;一派讨论访谈节目和苏言溪。所幸,流出的几张苏言溪的照片都是打码的,也并未指名道姓。经过一天的发酵,那期访谈节目的播放量已突破往期的二十倍,成为单日平台第一,平台活跃用户也大幅上涨。 苏言溪去找黎墨,没找到。 黎墨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里面很空,只有一张木桌,一把椅子,桌角有一盆仙人掌,没见电脑和办公用品。苏言溪给黎墨发企业消息,没回,打电话,没接,就在她准备找樊总的时候,收到了黎墨发来的消息,说正在开会,澄清文章已发,但还没来得及推,让她耐心等待,并再次表达歉意。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徐若彤死亡的舆论热度下降大半,新的热点在滋生,网友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就在这个档口,警方发布了案情通告,确定徐若彤是自杀,系长期抑郁导致的,至于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死法,警方没解释。 一篇文章将徐若彤的自杀从另外一个角度剖析,再次以‘有料访谈’为背景,说主持人苏某某实则已发现徐若彤的状态异常,她问的那些问题不是在刺激她,而是想借机点醒她,只是徐若彤病情太重,将好心当成了恶意,苏某某节目后还曾联系徐若彤,想开导她,但被徐若彤拒绝了,苏某某并非‘杀人凶手’,而是‘救人在先’。 苏言溪还获得了一个网络外号:知心姐。半日之间,收获粉丝数千。 她看着那篇文章,看着底下的评论,虽然舆论风头已经调转,人们对她的评价趋向赞扬,但她知道,这并非事实,和‘杀人凶手’一样是曲解。她找黎墨,没找到,办公室内多了盆仙人掌。她给黎墨发消息,要他重新撰文,讲出事实本身。黎墨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附带一行字:我这是为你好。接着,黎墨又发来消息:没人在乎真相,想想你能从中获得什么。 这时,制作人老邓打来电话。 “小苏,访谈节目的下一期,你要提前准备起来啦。”老邓的声音有些醉意。 “不是停播了么?”苏言溪听说节目面临审查问题,要停播。 “胡说!现在是重点节目了,观众期待满满,经费都提高了,咋可能停播!”老邓音量陡然提高,又迅速降低,“下期嘉宾我等会发你邮箱,你先看看,明天再给你详细资料。小苏啊,我知道你是被下放过来的,但这都不重要,如今机会摆在你面前了,你可不能掉链子啊,我也不怕跟你实说,咱俩都指着这节目呢。” “节目本身我肯定没问题。”苏言溪对待工作一向认真,无论外界情况如何,她都不会丢掉职业操守,在她看来,营销和工作是两码事。 “那就好。”老邓干笑了两声,随即挂断电话。 苏言溪很快就收到了老邓.发来的邮件,下一期嘉宾名叫钟颖,形象气质俱佳,身材高挑,曾做过模特、歌手,现在是演员,咖位比徐若彤略高,但也并非知名明星,想来应该是提前签约好的。录制时间是明天,下周三开播。 不久后,平台官宣了下一期节目,苏言溪和嘉宾的形象同时上了横幅推荐,她的位置更靠前一些,好像她才是嘉宾一样。她社交媒体的粉丝数也在继续上升,她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成为自带流量的主持人,可那只是一种奢望,相比流量,她更看重内容本身,她知道流量就像浪潮,来得快去的也快,最后剩下的,还是有价值的内容,但她同时也知道,现代社会,没有流量,很难产生真正的价值。 苏言溪没再给黎墨回复,她意识到节目本身就是她发声的渠道,她自己就可以洗白自己,证明自己,而不是借助别人,任由别人摆布。 这晚睡觉前,苏言溪躺在床上,拨打了一个电话,这个号码已经三个月没联系了。 “那种情况又出现了。”苏言溪对着电话低声说。 “多久了?”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缓慢的声音。 “三天前。”苏言溪望向窗外,夜色浓郁,无星无月,天空像墨一样黑。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三章 死亡漩涡 钟颖比徐若彤配合得多。 录制过程相对顺利,苏言溪感受到了钟颖对演艺事业的追求,钟颖并未掩饰她对成名的渴望,但更希望从作品出发,先立作品,再立人设,而不是凭空建楼阁。所以,她不愿以拍低俗短视频的方式吸粉,她觉得那样会破坏自身形象,不利于打造长久价值,她宁愿踏实打磨演技,等待机会的来临。 可真正的机会,往往不会主动到来。 钟颖二十岁入行,在圈内摸爬滚打了五年,先做模特,后唱歌,再当演员,起初有贵人相助,还算顺利,等真正摸到门槛之后,才意识到想成为真正的明星比想象中难得多,且不说拿不到优质资源了,就算普通资源都时有时无。不过,钟颖很乐观,她足够努力,也足够聪慧,相信天道酬勤,适用于各行各业。 话虽如此,可真正能安耐下性子的人屈指可数。 录制中期,钟颖不经意间流露出悲伤情绪,苏言溪迅速抓住,试图深挖,但被钟颖含糊其辞地糊弄了过去,似是不愿多提。苏言溪不经意间看到,钟颖的后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留下斑驳的印记,犹如某种动物的牙齿。 长裙长袖的钟颖,让苏言溪想到孟小瑶。 临近结尾,钟颖一反常态,坐直身子,双眼盯着镜头,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连声音都变了。苏言溪正在收拾资料,没听清,正欲询问,老邓忽然喊停,说今天的录制到此为止。当镜头移开后,苏言溪注意到,钟颖十分疲累地靠在椅背上,胸口起伏,面色发白。老邓将苏言溪叫到旁边,对她和嘉宾的互动提出了几点建议,觉得苏言溪的表情不够丰富。 苏言溪有些诧异地说:“我是主持人,要表情丰富干什么?” 老邓瞥了一眼钟颖:“我说的直白点吧,这期节目,观众看你可能比嘉宾多。” 苏言溪摇头:“那我更要保持正常了,上次我的照片就已经被贴在网上了。” 老邓轻笑一声:“反正没露脸,无所谓的嘛!如果我长得像你一样好看,才不怕被贴在网上,只要能给我们节目带来话题和热度,让我裸奔都成。” 苏言溪说:“裸奔和长相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去,我支持你。” 老邓咧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凑近苏言溪:“那你和我一起呗。” 苏言溪再次闻到老邓身上有一股香味,她确定那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而是香水的味道。她知道老邓是在开玩笑,但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无法支撑这种玩笑,不过她没介意,她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可她深知分寸的重要性,有时看似是玩笑,实则也是试探,如果退步,对方便会得寸进尺。 苏言溪往后退了一步:“跑步可以,裸奔不行。” 老邓哈哈一笑,转身走了,肥硕的身材一晃一晃的。 苏言溪在洗手间内碰到了钟颖。起初她并不知道隔间内是钟颖,听到里面传来撞击声,以为出了什么事,问了一句,谁知开门后走出来的是钟颖。钟颖面色涨红,表情仓惶中带着一丝惊悸,和刚才录节目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你没事吧?”苏言溪见钟颖衣衫凌乱。 “没事……”钟颖似是想笑,但嘴角只是轻微抖动了一下。 苏言溪觉得钟颖也许是在隔间内滑了一跤,便没细问,她能看出来,钟颖不想以这种狼狈的状态面对她。两人站在相邻的池子前洗手,苏言溪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钟颖正通过镜面观察她,苏言溪微微一笑,无意间瞥到钟颖手腕上隐约有伤痕。 “上期节目我看了。”钟颖将袖口拉严,轻声道,“现在节目关注度应该挺高吧。” “据说还可以。”苏言溪将目光从镜面上移开,望向钟颖。 “你和他们不大一样。”钟颖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是一团火在燃烧。 “什么不大一样?”苏言溪没听懂。 钟颖略微低头,眼中的火熄灭了,半晌,才说:“我本想借这个节目说几句话……” 苏言溪感觉钟颖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什么话?” 钟颖抬起头,直视着苏言溪的眼睛,苏言溪感觉钟颖似在判断她值不值得信任,她没有回避,两人默默对视着。片刻后,钟颖移开目光,将水龙头打开,水流哗啦声响起,钟颖望着镜面说:“节目可以补录吗?我觉得今天没发挥好。” 钟颖没有正面回答苏言溪,反而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不过苏言溪没介意,她能感觉出来,钟颖的情绪有些紧张,身体轻微抖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她安抚道:“其实已经很好了,但如果你想完善一下,我可以去申请。” 钟颖将水龙头开大,水流声在幽闭的空间内十分响亮,她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我希望你单独给我补录,咱们找个别的地方,行吗?” 苏言溪觉得钟颖可能是想要个私密空间,利于发挥,便点头答应。 钟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从兜里摸出一张硬质卡片,递给苏言溪。 苏言溪接过卡片,正面是一对携手跳舞的男女简笔画,上方印着几个大写字母,背面有一串号码,不是印上去的,是用碳素笔写上去的,字迹有些歪曲。 苏言溪问:“这是什么?” 钟颖反问:“你见过吗?” 苏言溪摇了摇头。 这时,钟颖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转身接听电话。苏言溪走向另外一侧,她没听见钟颖的声音,或许钟颖根本就没说话。片刻,钟颖来到苏言溪身侧,低声说:“我有点事,先走了,等明后天联系你,咱们单独补录,可以吗?” “可以。”苏言溪将卡片还给钟颖。 “你留着吧,要是想起什么,就告诉我。” 苏言溪感觉钟颖的话有些奇怪,正欲询问,钟颖的手机传来叮地一声响,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朝外走去。 苏言溪关掉水龙头,翻看了几遍卡片,没发现异样,将其揣进了兜中。 当晚,苏言溪收到了钟颖的短信,约她明天下午三点到南山小区附近见面,但第二天中午,钟颖发来短信,说临时有事,择日再约。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钟颖没再联系苏言溪,苏言溪忙起来也忘了补录的事,待节目快上线,她才想起,急忙给钟颖打电话,没通。直到周三节目上线,钟颖都没消息。 节目上线后,苏言溪第一时间看了,剪的有些乱,苏言溪的画面比钟颖多,不知是剪辑缘故还是画面渲染,苏言溪看起来很严肃,气场上带着一种咄咄逼人之感,苏言溪知道,肯定是营销那边故意弄成这样的。 节目上线后,一开始热度较高,但低于预期,并迅速下跌。 这在苏言溪的预料之中,除她之外,没人真的关心内容,只想走捷径,通过制造话题吸引短期流量,观众们看个新鲜,很快就审美疲劳,来得快走得也快。 苏言溪只能做好份内之事,她觉得自己尽力了,几个有深度的问题全被剪了,节目本身已没什么看点,只能看人,作为一个访谈节目,何其可笑?钟颖最后说的几句话也没了,结尾很仓促,还刻意留了悬念,难道观众是在看连续剧吗? 苏言溪约孟小瑶吃饭,上周她请客,这周轮到孟小瑶。 孟小瑶开口就说:“节目我看了,感觉你更像嘉宾。” 苏言溪哭笑不得:“实际不是那样的,是节目组故意剪出来的,你没发现节目时长短了三分之一吗?” 孟小瑶拽了拽袖口,遮住手腕:“没注意,我快进看的。” 苏言溪喝了一口酒:“你和董义怎么样了?” 孟小瑶俯身观察杯面,她圆圆的脸映在方寸之间,五官支离破碎,她顿时笑起来,边笑边说:“他还是想要个正式婚礼,父母双方都到齐那种,但我觉得无所谓,说服不了他,就由他去了。我是没发现,他还挺固执的。” 苏言溪笑着说:“这说明他在乎你。” 接着,苏言溪又说:“我那还有点存款,如果你需要,随时说。” 孟小瑶摇头:“我爸那人你是知道的,把我养大,都是他的一个错误,你越满足他,他胃口越大。” 苏言溪知道孟小瑶指的是什么,她看着孟小瑶,今天的孟小瑶穿一件青色长裙,长袖圆领,脖颈处缠着一条黑色丝巾。孟小瑶酒量不大,通常都是喝小半杯,主要是陪苏言溪喝,今天喝了一满杯,醉意朦胧,脚步不稳。 董义来接孟小瑶。 一个多月没见,董义瘦了,头发短了,走路很快。 “今天是我们订婚一周年。”董义说,“原本是要纪念一下的。” 苏言溪心想孟小瑶今晚喝那么多酒,或许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 “我定了饭店,但临时有事。”董义继续说,“多谢你陪她。” 苏言溪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其实不是她陪孟小瑶,而是孟小瑶陪她,但她俩之间,倒也没有谁陪谁的说法。等出租车期间,孟小瑶一直拉着苏言溪的手,直到车停下,董义才将其拽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像是在替孟小瑶道歉。 苏言溪步行着走回家。 风吹酒散,月影星稀,天边几朵黑云弥漫而来。 回到家,苏言溪总感觉像有什么事没完成一样,心悬着放不下。是因为天气渐热,还是因为徐若彤的自杀存在蹊跷,她死时穿成那样是要报复谁?屋内闷热,苏言溪一向不喜欢开空调,她兑了一杯酒,斜靠窗边,一边喝着,一边吹风。窗玻璃上映出她朦胧的身影,她看着看着,身影逐渐陌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张血糊糊的脸在玻璃中一闪而过,她眉头轻蹙,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本以为喝了酒能够助眠,但躺下之后,思绪却犹如野马奔腾,在脑中左冲右突,她起身从床头柜中翻找出一瓶药,里面只剩三颗,她将三颗药全部吞下。 苏言溪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后半夜的时候,她被一声惊雷震醒,外面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敲打窗棂,发出噼啪声响,她本想起身关窗,但有清凉的风吹进来,身上舒爽许多,便作罢。 当她再醒来时,是早上八点。 天空阴沉,窗前的地板被雨水打湿,在墙角形成一小团积水,有一行浅淡的脚印从积水旁一直延伸到床边。苏言溪摸起手机,发现有四个未接电话,都是小唐的,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立刻回拨过去。 “苏姐……”电话接通后,小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怎么了?”苏言溪坐直身子,目光盯着墙角的那团积水。 “钟颖……死了。”小唐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你在开玩笑吗?”苏言溪看见积水在反光。 “没开玩笑……真死了。”小唐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墙角的那团积水似是被什么搅动了一下,荡起一圈涟漪。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四章 事态升级 凌晨一点,钟颖投河自尽。 沙河下游,靠近郊区的地方,有一处低矮围栏,在围栏右侧,距离钟颖投河自尽的地点五十米处,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是用来监控非法垂钓者的。 这个摄像头,拍到了钟颖跳河的整个过程。 零点五十五分,钟颖从北面而来,穿一件紫外套,脚踩高跟鞋,挎一个银色小包,戴一顶宽边帽子。夜空漆黑,偶有闪电疾驰而过,霎时亮若白昼。大雨倾盆,雨帘如线,缠住钟颖的身体。钟颖没打伞,任由雨水浸透全身。她走的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都很坚定,仿似知道目标所在,且知道必然会达成。她从路边走向河岸,大约三十米的距离,用了将近一分钟。走到河岸之后,她站在围栏前,眺望汹涌的河面,浑浊的河水从上游奔腾而来,声势骇人。她看了几秒钟,然后翻过围栏,一步步走入河中。当河水漫过腰肢的时候,一个浪头袭来,将她的身躯卷入水中,再也不见踪影。 银色小包沉浮数次,隐入水中,帽子则一直顺流而下。 清晨五点半,钟颖的尸体在距离她投河地点一公里处被发现。尸体冲上了岸,被一个晨起赶着网鱼的大爷看见。大爷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到来之后,迅速封锁现场,展开调查。钟颖的钱包在紫色外套的内兜,里面有身份证,警方由此确认了死者身份。当警察历经两个小时,查到河边监控,初步判断钟颖是投河自尽之后,那段监控视频也被泄露到了网上。没人知道是谁泄露的。 视频传播的速度超出想象,不到一个小时,便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榜。 平台很快接到删除通知,但删的快,传播的更快。 人们太久没看到如此劲爆的社会性内容了。一段自杀原声视频,拍下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迈向死亡的整个过程。人们观看视频,犹如亲临现场,诸多情绪在体内涌动,恐惧、好奇、兴奋、激动。情绪会传染,集体情绪漫延之后,会形成惊人的传播速度。那时人们还不知道死者名叫钟颖,是昨晚‘有料访谈’的嘉宾,直到一张照片被传到网上,是钟颖的真人照和监控视频中死者的五官对比。 至此,舆论才被彻底引爆。 很快,又一段视频上了热搜,是昨晚那期‘有料访谈’中的一个片段,片段中苏言溪对钟颖的提问咄咄逼人,像是要强迫她回答一样,钟颖面露难色,仿似被戳到了‘痛处’,摇头不愿详谈,但苏言溪紧追不放,连问三次,直到钟颖提出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下才作罢。 这段视频犹如一根毒针,刺在了苏言溪后背上。 苏言溪知道,她被恶意剪辑了,自己的提问和钟颖的回答并非连贯,中间隔着很多内容,剪在一起之后,误导了观众的判断,让人们以为是她的逼迫才让钟颖身体不适,其实那时钟颖只是想上洗手间而已。 接下来,数篇文章从多个角度分析此事,将有料访谈节目、苏言溪、钟颖,以及上个嘉宾徐若彤联系起来,表示两位嘉宾先后在节目播出后自杀,绝非巧合,世上没有这种巧合,但到底是不是蓄谋杀人,殊未可知。不过,她们的自杀过程皆很诡异,徐若彤穿一身红衣在凌晨三点吊死在浴室上方自不必多说,单说钟颖跳河的监控视频,同样十分怪异,至于怪异在哪,众说纷纭,有说行走姿势不对的,有说穿着不对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钟颖死得太果断了,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了一样,一路走到河边,翻越围栏,迈入河中,直至最后被汹涌的河水吞没,都没有丝毫犹豫或挣扎。 网友们的讨论热情空前高涨,热搜越压,反而越变着花样蹿升。 上午九点,当苏言溪赶到公司的时候,她的照片已经在网上传开。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打码,除了那张西装半身照之外,还有一张她去草原牧场旅游,站在一匹马旁边的照片。 苏言溪长相标致,气质大方,之前曾做过外景主持。上次,网友们就很好奇苏言溪的长相,现在终于看到脸了,迫不及待地对她的长相展开讨论,有称她为‘狐狸精’的,有称她为‘妖艳货色’的,仿似是她的漂亮导致了嘉宾们的自杀一样。 上午十点半,有一位自称平台‘前员工’的网友发帖,表示苏言溪资历平平,能来平台任职,全靠走后门,以身体当门票。据说她上一份工作就因和领导关系不洁被人举报,因此才被辞退,而当年那名领导,后来被挖到了平台,也正是该领导,将苏言溪拉过来的,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该‘前员工’还表示,苏言溪不久前在一档直播节目中出现重大失误,本要停职,最后却只是被调到了访谈节目当主持人,显然是有人在包庇她,纵容她。 苏言溪知道网友们说的领导是谁,就是她的导师樊道明,如今是平台副总。上一份工作,樊总就是她领导,可她与樊总从未有过‘关系不洁’的传闻,她离职纯粹是个人原因。后经樊总引荐,她来到了这。樊总信任她,欣赏她,她也视樊总为自己职场以及人生路上的老师,对他非常尊重。 苏言溪很生气,网友们诋毁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樊总也一起诋毁? 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随口一说,就可能酿成别人的一场悲剧吗? 苏言溪第三次找黎墨,终于找到了。 办公桌上又多了一盆仙人掌。 黎墨的脸藏在仙人掌后面。 “我知道文章是你写的。”苏言溪说,“立刻给我删除,删的干干净净!” “发出去的文章就如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黎墨西装革履,背头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一个小型指甲剪,正在替仙人掌修剪刺头。 “我警告过你一次了。”苏言溪说,“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你这是在犯罪。” “你严重了,苏小姐,我只是发了个视频而已,连观点都没发表,那些文章与我无关,至于你和前领导的流言蜚语我也毫不知情,你怪罪好人了。”黎墨抬头看了一眼苏言溪,一字唇紧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视频你故意剪成那样,就是要误导观众,这是明显的抹黑污蔑,上次的事我不追究,但这一次,我一定会讨个说法。”苏言溪语气坚定。她尽量控制着情绪,不要怒火影响理智,她很清楚,发火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就算你管得了我,管得了万千网友吗?他们只是在自由发表观点而已,有些正确,有些错误,这很正常,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说了一句话就判他违法犯罪吧?那这个世界成什么样子了,大家集体禁言?关闭网络,缝上嘴巴?”黎墨放缓语气,继续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顺其自然吧,有时越抗争越无力,反而不在乎,说不定毫发无伤。我还是那句话,多想想你能从中获得什么。” “你等着收律师函吧。”苏言溪不愿再浪费口舌,转身就走。 “节目播放量破了五十倍,平台登录用户翻倍,新增用户逆势增长。虽然你现在网上口碑不佳,但伴随着警方发布通告,真相水落石出,你便能轻易洗白翻身,甚至可以一跃成为自带流量的主持人。这些益处你都看不见。你眼里只有你当前的小伤害,我该说你自私,还是该说你短见?”黎墨直视着苏言溪,“我以人格保证,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如果你一意孤行,导致事态失控,到时翻不了身,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明明在利用我,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要点脸吗?”苏言溪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对平台来说,你这是竭泽而渔,节目面临停播风险,整个平台都会受牵连,相比那点新增用户,负面影响更大,我看你才是最自私最短见的那个!” “反向营销也是营销的一种,你不懂就别乱说。”黎墨扭动了下皮表带,“数据不会撒谎,流量才是王道。今天股市开盘直接涨停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言溪转身离开,她知道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言溪直奔副总办公室,樊道明正在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看文件。 “没敲门就进来啦。”樊道明的语气中没有生气,反而带着笑意。 “抱歉,樊总,是我急了。”苏言溪走到办公桌前,她的脸色因为生气和紧张而微微发红,在黎墨那一直压着,来到这,有些忍不住了。 “怎么了?”樊道明察觉到异常,立刻放下文件。 “钟颖自杀了,网上都说是我逼死的,可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新来的营销总监故意抹黑污蔑我,想利用我引流,完全不顾事情真相。他的这种做法,不仅伤害了我,也伤害了节目和平台的口碑。”苏言溪一口气说完。 “我正想找你聊呢。”樊道明起身,斜靠在办公桌上,从兜中摸出那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金色钢笔,放在桌角,用两根手指按着。他左边鬓角的一撮白发在阳光下反光,这是当年他连续熬夜一周留下的,他把其当成战绩之一保留了下来。 “黎墨确实做的不对,我会亲自说他,让他当面向你道歉,但这事你先别着急,网上的东西,难辨真假,哪怕是和你相关的,也要尽量当一个局外人,千万不能陷进去,更别想着去解释,就当不知道,一旦你陷进去,无论信息好坏,都会被影响。你知道舆论的本质是什么吗?是娱乐,是全民集体娱乐。谁当真,谁吃亏。” “可我的照片……”苏言溪试图解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理解你的感受,换做是我,也会生气。黎墨做事考虑不周,是他的失职。他还在试用期,后续我会酌情考虑。”樊道明神色严肃了许多,“你放心,我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但不是现在,这段时间会有很多事发生,平台本身在改革,管理人员在调整,我也面临着压力。有料访谈这件事,从外面看,确实很火热,但从内部看,只是一个小插曲。在这种关键时刻,我希望你能理解并支持我,不需要太久,最多三天,我会亲自处理这件事。” 苏言溪早听樊总说过,平台要裁员改革,就在这个月,就是这几天。 “相信我。”樊道明目光坦诚地望着苏言溪,既是开导,也是鼓励,“关掉手机,关掉网络,让流言飞一会,咱们一起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 苏言溪被樊总说服了,或者说,她相信樊总,不是樊总的话,而是樊总这个人,即使她清楚地意识到,樊总的话里有着偏向黎墨的意思,甚至像是在替黎墨说和,但她还是决定暂时不管这件事了,为了樊总。 但早晚,她会和黎墨算这笔账。 苏言溪在公司熬到下午,即使她刻意不去看,但网络信息无孔不入,她只要在办公室内,就难免会被干扰,更何况还时不时地有同事过来询问,提醒她网络上正在火热地讨论她,她只能一遍遍地解释,这是一场误会。 下午四点,苏言溪实在无心工作,请了两个小时假提前回家。 来到家门口,正欲开门,却发现房门虚掩,她记得今早离家是关了门的,难道有小偷?苏言溪轻轻推门,缓步走入,第一眼就看见电视机下的柜子被打开了,两侧有翻动的痕迹,她正欲报警,一个身影忽然从斜侧冲出,穿一袭黑衣,带着面罩,一把将她推开,快速朝外跑去。 苏言溪被推倒在地,顺势伸出手,拽住黑衣人的裤脚,黑衣人始料未及,前冲扑地,随即立刻扭身,抓住苏言溪的头,撞向墙壁。这时,又有一人自屋内出现,是一名男子,穿休闲衣。黑衣人松开苏言溪,夺门而出。休闲衣男子也想跟出去,被苏言溪绊了一脚,摔倒在地,休闲衣男子按住苏言溪之后,又迅速松开,张口想说什么,但苏言溪并未手软,抓起一只高跟鞋砸向男子,男子被砸中脑袋,紧紧抓住苏言溪的两只手腕,解释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不是坏人。”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男子告诉苏言溪,他叫钟程,是钟颖的哥哥。 钟程今早得知妹妹自杀后,迅速从外地赶回,先去认领了妹妹的尸体,后看了河边监控,再听警察讲述了调查结果,得知妹妹自杀概率较大,但尚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钟程告诉警方,妹妹不可能自杀,因为昨晚九点,妹妹还发信息给他,提醒他别忘了后天一起去祭拜母亲,怎么可能几小时后,突然就投河自尽了。 截止到目前,警方尚未找到妹妹的手机,对妹妹自杀的判断主要来自河边监控和尸检结果。尸检初步结果显示,妹妹的死亡时间与投河时间匹配,死亡原因为溺毙,身上没有挣扎搏斗伤,只有泥沙石块等划伤,伤口残留物与河流标本一致。 钟程已向警方申请进一步尸检,不过由于初步判断是自杀,后续尸检会相对较慢。警方告诉钟程,一切都需走正规流程,让他回家耐心等待。 钟程不可能坐等消息,首先他就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其次,他坚信妹妹不是自杀,因为从始至终,妹妹就没有任何自杀征兆。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多年,虽然钟程时常在外跑,但兄妹俩的感情没问题,就算妹妹真要自杀,也不可能不告诉他一声,这不符合现实逻辑。 钟程有种强烈的直觉,妹妹是被害死的。 钟程很快就从网上查到,妹妹的死似乎和上了‘有料访谈’有关,还和主持人苏言溪有关。他想起,几天前,妹妹曾给他打电话,让他周三看访谈节目,她会在上面说一些话。钟程昨晚没来得及看,今天下午才看,看完并未发现异常,这才来找苏言溪问。他来了之后,发现房门虚掩,推门进入,却被打晕,他醒来后,见苏言溪和黑衣人纠缠在一起,他本想去追黑衣人,却被苏言溪当成黑衣人的同伙拉住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苏言溪听完钟程的讲述后,第一时间问。 “网上有你家和公司的地址,我离这更近,想先来看看。”钟程解释道。 苏言溪观察着眼前这名男子,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短发,五官坚毅,身材结实,皮肤小麦色,下巴处有一块黄豆大小的疤痕,双眼有神,目光坦诚,但内蕴一丝忧伤悲痛,想来应该和妹妹死亡有关,他说话声音洪亮,看起来精力十足。穿一件蓝夹克,黑裤子,脚下是一双登山鞋。 “信我了吗?”钟程问道。 “信。”苏言溪说,“你的眼睛和钟颖很像。” 警察到来之后,他们和警察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苏言溪家中没有丢失财物,两人也没受伤,警方登记备案,表示调查有结果了会通知他们,便离开了。 “我妹妹在录制节目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话,让你印象深刻的?”钟程站在门口,“我知道节目都是剪辑过的,她说的某些重要的话可能被剪掉了。” “其实我也觉得钟颖的自杀很奇怪。”苏言溪一边回忆,一边说,“钟颖在录制快结束时,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当时我没听清,不过现场有原声录像,等我去公司找找。另外,访谈结束后,钟颖单独和我说,想借节目讲几句话,我们本来约好了补录,但直到节目上线她都没联系我。”说到这,苏言溪想起另外一件事:“那天她给了我一张卡片,好像比较重要。” 苏言溪翻找衣兜,并未找到卡片,她站在衣柜前思索片刻,随后望向电视机下的柜子,忽然想通什么,说道:“难道刚才那人是来找卡片的?” “什么样的卡片?”钟程问。 “一张硬质卡片,银行卡大小,正面印着一对男女简笔画和几个大写字母,背面有一串手写数字……我放哪儿了呢?”苏言溪努力回忆,她记得自己换了衣服后,将兜中的几样东西放在了电视机下的柜子里,她翻找柜子,却并未找到。 钟程也没见过类似的卡片,更不知道有何含义。两人均觉得如果刚才那人真是来找卡片的,应该已经拿走了。卡片上或许留有什么线索,和钟颖的死有关。如果真是如此,反而证明钟颖的死另有隐情。 “我回去翻看下妹妹的遗物……”钟程长吁一口气,似是说出‘遗物’两字让他倍感难过一样,他扭头望向一侧,“如果你想起什么来,麻烦联系我。” 两人互留电话之后,钟程离开了。 苏言溪叫人上门换了锁,和孟小瑶视频聊天了一会,又喝了两杯酒,心情舒缓了一些,她努力克制着去看网络信息的冲动,将通讯工具关闭,只留电话和短信。她逐渐发现,不看确实就没那么焦虑,管它是真是假,等过几天,新的热点就会出现,没人会记得她,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晚上十一点,苏言溪关灯睡觉,可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蒙面人的身影,让她心神难安。她想不通一张卡片至于让蒙面人入室搜寻吗?可如果不是为了卡片,蒙面人想找什么呢,为什么此人以前从未出现过? 蒙面人会是谁呢? 是她认识的人,还是陌生人? 如果是陌生人,怎么知道她放杂物的地方在电视机下的柜子里? 苏言溪越想脑子越乱,可有一个事实却逐渐清晰,那就是钟颖的死没那么简单,虽然河边监控拍到了她投河自尽的过程,警方也初步判断她是自杀,可按照钟程的说法,钟颖在没有任何自杀征兆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突然自杀?再联想到上周录节目时,钟颖的种种反常迹象,越发觉得不对劲。 蓦地,苏言溪想起了徐若彤。 两起自杀,皆为节目嘉宾,皆在节目播出后,主持人皆是苏言溪,是否有某种内在联系?要说巧合,天底下有这种巧合吗?连苏言溪自己都很难相信。 她又想起徐若彤穿一身红衣,吊死在浴池上方的照片,后背不由冒起一层冷汗。她用力摇晃脑袋,起身找药,药瓶空了,她只能强行睡觉。 “砰!砰!砰!” 迷迷糊糊中的苏言溪被一阵剧烈声响吵醒,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眼前漆黑一片,零星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光柱微微晃动,像一条条手臂在招手。 “砰!砰!砰!” 声音再次响起,苏言溪这才意识到,是拍门声,拍的是她家的门! 她呆愣了几秒钟,恍然觉得不真实,再看时间,凌晨三点,她用力拧了一下手臂,一阵痛感传来,确认是现实,并非做梦。 窗前月光斑驳,影影绰绰。 “砰!砰!砰!” 当声音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苏言溪忍不住了,她起身开灯,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拿起棒球棍,走向门口。这根棒球棍是她专门买来防身的,一直放在床头,从未派上用场。她握紧棒球棍,站在门前,尽量底气十足地问:“谁?!” 没人回答她,敲门声也没有了。 苏言溪贴近猫眼,外面声控灯亮着,但门外没人,两侧也没人。 苏言溪等了一会,然后才开门,走廊两侧空空荡荡,没见任何人影,但门前有一个纸盒。她意识到,刚才有人来过了,拍门将她叫醒,是要送这个纸盒。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个纸盒,纸盒自动打开,一只手掌从里面滚了出来,滚到了苏言溪脚边,她吓得惊叫一声,急忙往后跳开。 苏言溪很快就发现那只手掌有问题,颜色不对,而且也没有血迹,她半蹲在地,仔细查看,发现是一只橡胶仿真手掌。她知道是有人恶作剧,故意吓唬她。她冷静下来,反身回屋,准备报警,当她拿起手机时,恰好有一个来电,她顺势接听。 “杀人凶手!”对面传来一个粗粝的声音,音量很大,刮人耳膜。 苏言溪立刻挂断电话,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又有电话打进来,苏言溪没接,电话持续不断地打进来,苏言溪将手机关机了。 她想起钟程说过,他是在网上知道的她家地址,她当时没细想,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立刻打开电脑,网络信息铺天盖地,多个热搜都是关乎有料访谈的,经过一天的发酵,网上舆论如火如荼,虽然钟颖的自杀视频在明面上被删的差不多了,但私下在通过别的渠道传播,越压制,人们越好奇,越兴奋。 有一篇文章是专门分析她的,起底了她的家庭背景、教育程度、工作经历、恋爱状况,不仅有她当前公司的地址,还有她现居住的地方,以及她的籍贯老家。 苏言溪越看越心惊,她感觉自己在网络上成了透明的,成了赤身裸体,万千网友通过网络隔空窥探她,将她看得一干二净,对她评头论足。她的私人手机号也被曝光了,有网友提议轮流打电话骂她,还有网友说要给她买寿衣送货到门……她看不见网友们的样子,但能清晰感受到他们的恶意。 苏言溪关掉电脑,躺在沙发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呆。她心想自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才引发网友们这么大的戾气,让他们义愤填膺地网曝自己,甚至在现实生活中骚扰自己?这样做对他们有好处吗?他们能从中获得什么? 想着想着,苏言溪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时,是早上八点,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来临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忽然觉得那些评论没那么重要了,不管怎样,网络毕竟不是现实,在现实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只要不去想不在意,他们就伤害不到她。 苏言溪收拾好心情,穿戴整齐,出门了。 刚出小区,便有一人迎面走来,问她:“你是苏言溪吗?” 苏言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那人指了指胸前的记者证:“我是大明网的记者,想采访你一下……” 话未说完,又有几人从不同方向走来,像是一群蜜蜂闻到了花香,快步来到苏言溪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还有人举起手机,对她进行拍摄。 苏言溪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大早就有这么多记者围堵她,事态发展的速度超出想象,她弯腰低头,从人群中钻出,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离开。 看着记者们的身影越来越远,她才长吁一口气。 来到公司,同事们纷纷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昨天还没这样,今天气氛明显不对了,他们像是在观察她,在揣测她,像是觉得她是个异类,要远离她。 苏言溪挺胸抬头,不让他们的目光影响到自己。 上午十点,苏言溪找到黎墨和老邓,要求他们发声为她澄清事实。 老邓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你别只盯着眼前啊,将眼光放长远点。” 黎墨说:“几天后,你的身份就会翻转,到时你就知道我们是为你好了。” 苏言溪拍了桌子,不再忍耐,要求他们立刻澄清,否则就报警。 樊总来了。 樊总说:“你们都出去,让我和小苏单独聊聊。” 老邓和黎墨离开后,樊总拿出那支金色钢笔,放在桌角:“小苏,你知道吗,就在今天早上,有广告主联系我们,要独家冠名有料访谈,出了很高的价格,还想和你合作,请你代言他们的产品。” 苏言溪一声不吭,直直地看着樊总的眼睛。 樊总将钢笔拿起,捏在指间:“彩虹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要经历风雨才行。看到我这撮白发了吗,当年连续加班熬夜,所有人都劝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要什么。它时刻提醒着我,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当前的局面,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就这两三天了。事情结束后,我保证你会获得你想要的,这不正是我们当初的愿景吗?” 苏言溪终于开口:“樊总,如果我说不呢?” 樊总握紧钢笔,但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我能说的已经说了,决定权在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理解你,站在你的角度,你也应该那么做。” 苏言溪扭头望向窗外,今天和阳光和昨天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她看这阳光,越看越刺眼,刺的她想流眼泪,可她忍住了。 苏言溪转身走了出去,她知道樊总这么说了之后,她已没法报警,因为报警之后事情就闹大了,闹大了对她倒无所谓,可会连累樊总。曾经,在她最迷茫的时候,是樊总给她指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是樊总伸出援助之手,她又怎能在樊总需要她支持的时候,扔下一块石头呢,即使她应该那么做,也做不出来。 苏言溪对樊总的感恩之情让她选择将愤怒和委屈暂时压下来。 两天是底线,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两天之后,她不会再听任何人的劝阻。 老邓放了苏言溪两天假,说等她回来,一切便会恢复如常。 苏言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 那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已经跟了好几条街,看身形,像是昨天那个蒙面人。 苏言溪拐弯之后,悄然躲入墙边,手握一块石头,等待那人的到来。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六章 正面迎击 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拐弯之时,并未发现墙边的苏言溪,径直朝前走去。 “你是谁?!”苏言溪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握着石头的手背在身后。 那人驻步转身,帽檐下压,看不清面容,但苏言溪觉得他有些眼熟。片刻后,那人缓缓抬头,将帽檐拉高,露出一张五官坚毅的脸,竟是钟程。 “怎么是你?”苏言溪有些惊讶。 “我看了网上的报道,都说你和这件事有关。”钟程踏前一步。 “所以你跟踪我,是想看我是不是杀人凶手?”苏言溪眉头轻皱,握紧了手中的石头,“你宁可相信网上的谣言,也不相信我当面和你说的话?” “不是这样的。”钟程摆手解释,“我只是想从你身上发现线索,我觉得那个蒙面人还会再出现,我想通过你找到他。” “我不是嫌疑人,我也是受害者!”苏言溪心底的火气忽然窜了出来,面色涨红地道,“你们在网上恶意诽谤我,半夜送断手吓唬我,打电话骚扰我,早上在门口堵着我,现在又跟踪我,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绑起来拷问了?!” 无形之中,苏言溪将钟程当成了网暴她的人群中的一个。 “我没有……”钟程跨步上前,想要解释。 “你别过来!”苏言溪将握着石头的手伸向钟程。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钟程拿出手机,给苏言溪看照片,“这是今早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拍到的,很像那个蒙面人,你坐出租车离开后,他打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我是想找他。” 苏言溪扫了眼照片,身形确实有点像,但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苏言溪再看钟程,钟程双眼睁大,目光坦诚,神情微微紧张,像是很怕苏言溪会误会一样。苏言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钟程爆发情绪,其实相比自己,钟程的妹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查知道妹妹的死亡真相,调查自己本就无可厚非。 莫名地,她的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悲伤。 手中的石头掉落在地,她扶着墙壁,垂首喘息。 “你怎么了?”钟程上前扶住苏言溪的手臂。 “没事。”苏言溪微微后退,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神情依然严肃,“我再重申一遍,我和你妹妹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更没有蓄谋害她,如果你想了解节目录制时的情况,请当面问我,不要跟踪我。” 说罢,不待钟程回话,转身离去。 钟程站在巷口,目送着苏言溪渐行渐远,苏言溪的后背最初有些弯曲,走着走着逐渐直了起来,她目视前方,脚步稳健,似是想通过形体告诉别人,或告诉自己,她没做亏心事,不怕任何人来找她麻烦,她坚信自己会从这潭污泥中脱身而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苏言溪还是低估了网暴的威力。 她以为昨晚的断手恐吓和电话骚扰是最严重的情况,其实才是刚刚开始。 这晚,她回家之时,不仅小区外,连家门口都有记者等她了,她明确表达了拒绝接受采访,但记者们不肯离去,就在走廊中等着,时不时地还趴在门上通过猫眼观察。她的手机总有陌生电话打进来,接通之后,对方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嘿嘿直笑,搞得她紧张不安,她只能关掉铃声,只接备注过的号码。 她搞不懂这些人的动机,也许他们只是觉得好玩,也许是想找个借口发泄情绪,她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成为了话题,有了众矢之的价值。 她想通过饮酒麻痹神经,两杯酒下肚,半梦半醒之间,一张血脸悬在空中,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她身上,她想翻身,四肢却动弹不得,正挣扎中,敲门声骤然响起,她惊叫一声,幡然醒来,身上冷汗淋漓。她无法确定是幻听还是真有人拍门,她等了一会,只有轻微的水滴声传来,听不出来自何处。 苏言溪辗转难眠,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消耗让她有些经受不住了。她很清楚,如果获得不了足够的休息,情绪和心智必然受影响,很容易做出错误判断。 被动等待,依然会被淤泥掩埋。 她打电话给孟小瑶,想去她那住一晚。 “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发信息你不回,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孟小瑶语气焦急,“你别乱动,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不久后,孟小瑶发信息让她下楼,迂回至后门,她会在那里等她。 苏言溪换了身衣服出门了,门口记者不知是走了,还是藏起来了,没见人。她坐电梯至三楼,又走楼梯到负一层,从地下停车场出去,贴墙行走,一路小心谨慎,犹如做贼一样,来到后门,孟小瑶将她拉入草丛,静静等了一会,没见人跟上来,她们这才上了路边一辆车,孟小瑶驱车在路上绕了两圈,到达她的住处。 凌晨三点,苏言溪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满脸倦容。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孟小瑶递给苏言溪一条热毛巾。 “不知道……”苏言溪声音很轻,毛巾上的水落在她脸上。 “那就明天再说,先好好睡一觉。”孟小瑶替苏言溪擦了擦脸。 苏言溪想分散下注意力,问道:“董义呢,你们不是住一起吗?” 孟小瑶将毛巾挂在台灯罩上:“他换公司了,离这太远,要一个半小时车程,和同事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公司有租房补贴,加班时就住那。” 苏言溪知道董义是干互联网的,加班是常态,她忽然想到什么,但一掠而过,并未抓住。粉红色的毛巾将灯光映衬地发红,屋内暗了下来,变得朦胧模糊。 苏言溪和孟小瑶闲聊了一会,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犹如大学时期,孟小瑶经常爬到苏言溪床上睡,两人说悄悄话至深夜一样,记忆中的感觉,温馨而又甜蜜。 疲惫至极的苏言溪逐渐进入梦乡。 一阵敲门声将苏言溪惊醒,孟小瑶也醒了,她起身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孟小瑶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她接通之后,一个陌生人对着她大声咒骂。 “他们知道你了。”苏言溪查看社交平台,发现孟小瑶的个人信息被贴到了网上,还贴出了孟小瑶拉着苏言溪上车的数张照片。她们以为转移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是被记者拍到了。 苏言溪感到很愤怒,她意识到,自己越退缩,对方越得寸进尺,在事情没结束之前,不管她去哪,他们都会跟着,就像一群饥渴的寄生虫,趴在她身上不停吸血。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孟小瑶喃喃低语。 “想我死。”苏言溪咬了一下牙,“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们为什么想你死?”孟小瑶望向苏言溪。 “网络上的暴力,不需要实质理由,有时是因为一件小事,有时只是一句话。”苏言溪感觉自己想通了,“他们仇恨你,恰恰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你。” “你对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却对你一清二楚。”孟小瑶摇着头说,“这不公平。” “网暴就是建立在这种不公平之上的。”苏言溪在床前度步,边走边道,“我导师前几天和我说,面对网暴,听之任之,不管不顾,过几天就没事了,当时我觉得有道理,现在才想清楚他说的是错的,面对任何形式的暴力,都必须正面迎击,要么赢,要么输,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支持你。”孟小瑶睁大眼睛,“你要怎么做,带上我。” 苏言溪按了按孟小瑶的肩膀:“这事你别参与进来,我昨天就不该来你这住的,我太低估他们了,如果他们连你一起网暴,我会自责死的。” “我不怕。”孟小瑶歪了下脖子,“我倒想看看他们想怎么网暴我。” “小瑶,你要结婚了。”苏言溪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冷静了许多,她穿上衣服之后,再次告诫孟小瑶,“别让他们改变你的生活。” 苏言溪离开了孟小瑶家。 破晓时分,东方渐白。 苏言溪迎着清晨的凉风走在路上,她想通了一件事,网民们网暴她,是对人不对事,而她要反击,只能对事不对人。找樊道明要公道没用,找黎墨争论更没用,就算报警把事情闹大,逼着黎墨认错道歉了,也堵不住他们的嘴。 但真相可以。 唯有将真相公布于众,才能彻底扭转局面。 黎墨说网络上没人在乎真相,那只是因为真相不够真。 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她们真的是自杀吗? 追本溯源,一切都从访谈开始。 不管是徐若彤的上吊,还是钟颖的投河,看起来都没那么简单,其实在访谈期间,苏言溪就察觉到了她们的异常,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回想,那些异常是否与她们的死亡有关?目前警方已经对徐若彤的死亡结案了,钟颖的尚在调查,但也基本定性,只是在走流程,毕竟监控视频摆在那,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即使苏言溪将那些异常之处告知警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除非能找到实证。 钟程已经申请了对钟颖的进一步尸检,距离结案还有几天时间,苏言溪意识到,她需要赶在警方结案前,搞清楚那些异常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不是坐等通告。 她忽然想到钟颖曾提出单独补录的事,应该是想借机告诉她什么,很可能和她的死有关,虽然后面没补录,但想说的内容会不会以其他形式保存了下来? 苏言溪立刻拨打了钟程的电话。 “钟程。”苏言溪言简意赅地道,“你查看你妹妹的遗物时,发现线索了吗?” “暂时没有。”钟程似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有些混沌,“她住处私人物品不多,但我在床头柜内发现了一把钥匙,不是这里的。” “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住处?” “警察查过,她名下只有这一处房产,没有租房记录。”钟程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也许没备案。”苏言溪摸出自家钥匙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七章 联手调查 钟程从外地赶回来后,就住妹妹那。 这个套二居室他来过很多次,有时会在这过夜,有时会和妹妹一起在家中吃饭。这个房子是妹妹进入娱乐圈后第二年买的,全款,那年妹妹出了一首单曲,演了一部网剧,接了两个代言,拿到钱之后,第一时间就买了房子,房本上写了她和哥哥两个人的名字,说这是他们兄妹俩在这个城市的家。 可钟程有一颗浪迹的心,喜欢到处走动,旅游冒险样样在行,他有时去外地,一呆就是几个月,即使回本市,也是住自己租的房子。钟程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徒步旅游公司,朋友主内,他主外,开发路线、带团导游,他都亲力亲为,他喜欢这份事业,不是为了赚钱本身,而是在做的时候会感到由衷地快乐。 妹妹的死,打破了他的生活轨迹。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查清妹妹的死亡真相他唯一想做,也必须要做的事。 前天他在妹妹住处搜寻了一番,大多是些生活物品,鲜有隐私物品,连电脑都没有,更别提信件、记事本之类的了。目前妹妹的手机和随身物品还没打捞到,他不认识妹妹的朋友,连调查的方向都没有,正因此,昨天他才跟踪苏言溪,想以那个蒙面人作为切入口,却差点引起苏言溪误会。 挂断苏言溪的电话后,钟程起床洗澡,刚洗完,头还没吹,就听到敲门声,他一边擦着头,一边开了门,门外正是苏言溪,白衬衫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钟程有些惊讶。 “我离这不远,打车直接过来了。”苏言溪移开目光,“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钟程赤着上半身,露出发达的肌肉和小麦色的肌肤,他胸口上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从左边延伸至右边。 钟程匆匆套上一件T恤,苏言溪进入房间,度步观察,房内窗明几净,家具不多。 “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苏言溪低声自语,“干净的像旅馆一样。” “对!”钟程冷不丁地道,“就是像旅馆。” 苏言溪瞥了钟程一眼,看见钟程的头发上有水在往下流,她没有多言,步入厨房观察,又去浴室看了看,浴室内水淋淋的,架子上挂着一条男士内裤。 钟程跟进来,将内裤塞进了底下的柜子里。 “很不生活。”苏言溪沉吟道,“你之前来的时候,这里也是这样的吗?” “应该是,我没注意,反正这里从来都不脏不乱的。”钟程擦了把脸上的水,下意识地将短发往后搓了一下,有几滴水溅到了苏言溪脸上。 “那把钥匙呢?”苏言溪后退一步,用手背轻抚脸颊。 钟程从兜中摸出一把钥匙,递给苏言溪。 钥匙是银色的,比普通钥匙要长,大约六厘米左右,正面有一个梅花状图案。 “南山小区,你听你妹妹说过吗?”苏言溪一边观察钥匙,一边道,“你妹妹想补录,曾约我到南山小区附近见面,后来又取消了。我刚才查了一下,南山小区离这有点远,我不确定她是在那边有住处,还是恰好在那办事。” “没听说。”钟程提声道,“我们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苏言溪正有此意,她微微点头,再次环顾四周,总感觉哪里不对,是因为环境不够生活化吗,还是家具过于简单了?钟颖虽然并非知名明星,但至少不该缺钱才对,可从房子的装修来看,没有丝毫奢华痕迹,就是普通的二居室。 下楼后,苏言溪建议去配两把钥匙,以防丢失。 钟程去配钥匙,苏言溪去附近商场买了件正反可穿的薄外套,他们坐出租车前往南山小区,半路上的时候,苏言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每次来这,都会提前通知你妹妹吗?”苏言溪问。 “有一次没通知,结果她没在,之后每次都提前通知。” “这里可能是你妹妹专门与你见面的地方。”苏言溪思索道,“她平时应该住别处,否则浴室内不会没有成套的化妆品,她的职业对化妆品的要求很高。” “如果她真住别处,肯定会告诉我的。”钟程斩钉截铁地道。 “不告诉你,也许是想保留她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苏言溪道,“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在录节目时,我曾在钟颖脖子上看到了两排咬痕,像是动物咬的,当然也可能是人,她手腕处还有一圈轻微伤痕。你在认领尸体的时候注意到了么?” “没有!”钟程迅速摇头,“尸检报告里也没写。” “有可能是疤痕被水浸泡之后脱落了。毕竟从节目录制到她出事还隔了好几天。”话锋一转,苏言溪问,“你对你妹妹了解多少?她平时见什么人,有什么朋友,工作情况如何,你都知道吗?” 钟程缓缓摇头:“她从不和我说这些,我们每次见面,聊的都是一些家常,我知道娱乐圈很复杂,试着问过她,但她说自己有分寸,我也关注网络,没见她的任何绯闻,我不相信她会瞒着我干见不得人的事。” 苏言溪想起访谈时钟颖说的那些话,她能感觉出来,钟颖是一个有原则的女孩,不像有些小明星,为了成名,毫无底线,其实钟颖的自身条件很不错,但要想在娱乐圈混出名堂,光有硬件优势是不够的,钟颖这两年的资源每况愈下,想必和她的性格有一定关系,她已经有所察觉,正在努力做出改变。 “我也相信钟颖不是那样的人。”苏言溪由衷地道,“她可能遭受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惨事,正是这惨事才让她自杀。” “她不是自杀。”钟程语气坚定,“她是被人害死的。” 出租车到达南山小区。 南山小区位于二环边缘,位置适中,交通便利,属中高端小区,需刷卡进出,无卡人员必须实名登记。苏言溪伪装成置业顾问,和保安说带客户看房,忘拿工作证了,她神态自若,穿着得体,保安并未起疑,登记两人身份后,便放进去了。 通常,小区房门会由开发商统一定制,交房之后,业主可能会换门,但比例不高,最多换换锁。他们来到楼内,确定了通用门锁之后,将那把钥匙插入,大小合适,齿轮刚好,门锁边缘有梅花状图案,显然是一个牌子的。 “确定了,咱们赶紧去问物业吧!”钟程迫不及待地朝外走。 “别急,警方那边都没查到,说明她没备案,就算在物业留了个人信息,也可能是假的,贸然去问,反而让物业警惕,不利于后续调查。”苏言溪在手机上查询片刻,说道,“南山小区一共十栋,每栋十二层,每层四户,共计480户,除掉换锁和换门的,还剩400户左右。我们两个人,每十秒试一家,加上行走时间,每两分钟试完一层,大约三个半小时可全部试完,这是最笨的办法,但也是最快的办法。” 钟程惊讶于苏言溪的快速计算能力:“你是学数学的?” 苏言溪瞥了钟程一眼:“我用计算器算的,方法我来的路上就想到了。” 钟程嘴里嘀咕了一句,似是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苏言溪拿了一把钥匙:“我从第一栋开始,你从最后一栋,时间紧迫,咱们这就开始吧,注意动作隐蔽一点,别让人察觉。” 钟程信心满满:“放心!”话音未落,转身就走,刚走两步,突然回头,问苏言溪:“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言溪如实道:“我不是帮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只有真相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钟程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苏言溪看着钟程一路小跑左顾右盼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她心想就他这样不被发现才怪,她本想发条短信提醒,但想想还是作罢,她已经看出来,钟程虽然四肢发达,精力十足,但脑子没那么‘灵光’,做事喜欢直来直去,怪不得两三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查到。 苏言溪从第一栋的最高层开始,每扇门尝试两次,打不开就迅速离开。 一栋楼查完,用了将近半小时,比预期要长。 另外一边,钟程则一味追求速度,走路和试锁的声音都太大,在试某一扇门的时候,被里面的住户听到了,住户开门后,钟程解释自己是物业人员,前来查看楼道情况,住户将信将疑,关门之后又悄悄打开,看见钟程在挨个试门,打电话告知了小区物业,小区物业立刻通知了保安室。 一名保安查询来访人员登记簿,发现半小时内,有三名无卡人员只进未出,一个是外卖员,另外两个是钟程和苏言溪,该保安经常上网冲浪,看到‘苏言溪’的名字后,立刻想起,这个苏言溪就是最近在网上非常火爆的‘访谈杀人犯’。 苏言溪和钟程被列为‘可疑人士’,物业联合保安,出动捉拿。 钟程在查完第二栋楼的时候被保安发现,钟程察觉有异,不待保安走近,便跑进旁边一栋楼内,保安一边在身后追击,一边呼叫队友,钟程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走楼梯上楼,从四楼开始试门,想赶在被抓之前尽可能多试几扇。 刚试了两层楼,就被保安发现了,钟程迅速上楼,保安追击在后,上方也传来脚步声,应该是保安同伙,钟程拐入七楼,将钥匙插入靠近楼梯的一扇门,轻微一扭,他本来都没抱希望了,却听‘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钟程又惊又喜,赶紧推门进入。 楼上楼下的保安在七楼交汇,却没见钟程的身影,钟程贴在猫眼上观察,发现一名保安正在挨个敲门,所幸旁边两家都没开,敲到这家,自然也没人开。钟程靠在墙边,等保安们离开后,才发信息给苏言溪,告知了门牌号,让她赶紧过来,路上注意保安,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苏言溪没想到钟程竟先她一步找到了。她匆匆下楼,反穿外衣,头发散开,画了眼影,戴上平面眼镜,看起来与进小区时的形象有了较大区别。 靠近那栋楼时,苏言溪发现大厅入口处站着好几个人,有保安有物业,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有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走在苏言溪前面,她快步上前,和老太搭讪:“奶奶,你这捆芥菜在哪买的呀?” 老太平易近人,笑着告诉苏言溪自己从哪买的,多少钱一斤等等。 苏言溪顺势接过菜篮子,说自己也是这栋楼的,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从保安眼皮底下溜了过去,苏言溪走得从容不迫,保安扫了一眼,发现穿着不一样,便没细看,等保安回过味来,觉出此女子的裤子和鞋子与苏言溪一样时,苏言溪已经坐上了电梯,保安见电梯停在了八楼,迅速通知队友堵截。 苏言溪走楼梯下到七楼,尚未敲门,钟程便拉开房门,一把将苏言溪拽了进去。 “就是这。”钟程压低音量,但语气中的激动掩饰不住,他指了指四周,“衣柜里有好几件衣服我见我妹妹穿过,陈列架上有妹妹与别人的合影,还有她当年获得的歌曲新人奖杯!” 苏言溪环顾四周,发现该房子的装修明显高一个档次,宽大的沙发上摆着数件颜色艳丽的衣服,茶几上放着一大包化妆品,其中一瓶开着,隐隐飘出香味。 放眼望去,屋内一片杂乱,但也正是这杂乱,才有了生活气息。 “你分析的没错。”钟程握紧拳头,“我妹妹果然还有别的住处。” 钟程面露痛苦神色,似是很难接受妹妹有不为他所知的另一面这个事实。 苏言溪安慰道:“你不是说过,那个房子是你俩的吗,也许对她而言,那里才是隐私,这里是会客的地方,她不想你们的家被外界污染,毕竟再小的明星,也有脑残粉和黑粉。” 钟程觉得有理,可还是想不通:“就算是为了保护隐私,她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我又不会反对她,难道她就不怕有一天出事了,我连她住哪都找不到吗?” 苏言溪将钥匙还给钟程:“所以她才给你留了把钥匙。” 钟程苦笑一声,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苏言溪帮忙,他打死都找不到这里来。 苏言溪先进洗手间查看,里面开着灯,有一个很大的浴池,浴池旁有一个专门的化妆台,上面应有尽有。 钟程正在客厅分类茶几上的物品,有几本书,一叠资料,还有几份文件。 苏言溪接着进入主卧,床上被子杂乱,床中间有一只红色高跟鞋,另外一只在床下,再联想茶几上开着的那瓶化妆品,能明显感觉出钟颖最后一次离家的匆忙,像是晚走一秒都来不及了一样。苏言溪走向双门衣柜,想看看衣服的种类和款式,她深知一个女人的衣柜能反映出很多问题。 苏言溪打开衣柜之前,从未想到她能在里面看到一个人。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八章 蛛丝马迹 衣柜里面,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两件连衣裙中间,连衣裙遮住了他的身体,却没遮住他的脸,他的脸上戴着宽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目光阴狠,直勾勾地盯着苏言溪。 苏言溪本能地惊叫一声,尚未来得及后退,那人就从衣柜冲了出来,他穿一身黄色外卖服,一脚将苏言溪踢翻,大步朝外跑去。外面的钟程听到动静,朝卧室走来,和那人撞在一起,钟程始料未及,被推倒在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凭借着强壮的身体反客为主,抱住那人的脑袋朝墙上撞,那人头皮渗血,闷吼一声,从兜中摸出一根短棍,戳向钟程腰肢,钟程只感觉腰间酥麻,全身霎时软绵无力,他意识到这是电击棒,他瘫倒在地的同时,用手抓住了那人的衣服。 那人听到门外有动静,不再恋战,起身朝外走去,钟程的手指勾住了那人的衣兜,一拉一扯之间,那人衣兜裂开,有个小塑料袋掉落而出,那人的注意力全在门外,并未发觉,疾步来到门前,贴近猫眼观察,随后猛地拉开门,跑了出去,门外响起一阵吆喝声,是保安和物业在追击,显是将那人当成了钟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苏言溪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 “你没事吧?”苏言溪弯腰去扶钟程,但钟程腿上无力,一扶之下,反将她拽倒,正倒在钟程身上。 “我没事……你快报警。”钟程将脑袋歪向一侧,与苏言溪的脸近在咫尺。 警察到来的时候,保安和物业已经进门了,钟程和苏言溪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直到警察来了,确认了钟颖和钟程的兄妹关系,又确认了这间房子确实是钟颖在住,只不过登记的是另一人的名字,联系房东,并不知情,应该是转租。 保安室监控显示,那人伪装成外卖员,在半小时前进入小区送餐,大厅监控拍到了他进入六栋的身影,他走楼梯上楼,此后没再被监控拍到。他从701号房逃出来后,下楼就没了踪影,前后门的监控都没拍到他离开的过程。 警方在小区草丛内找到了一件黄色外卖服,通过排查监控,发现有一个穿着小区清洁工服饰的人扛着扫把走了出去,走出小区后,此人迅速横穿马路,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虽然钟程无法确认妹妹的住处是否有失窃物品,但鉴于此人的恶劣行为,以及苏言溪前两天家中也曾进去过人,可能是同一个,警方以入室盗窃为由立案,录了口供,后续会展开调查,有结果通知他们。 警察离开后,钟程弓着身子在客厅来回查看。 “你在找什么?”苏言溪坐在沙发上,依然心有余悸。 “那人离开时,我似乎看见有个东西从他口袋中掉了出来……”钟程跪在地上,朝沙发下观望,隐约看见一个小东西,他将其拈了出来,是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打开后,里面装着三个拇指大小的电子元件,形状各异。 “像是针孔摄像头。”苏言溪起身查看,既惊讶又不解,“难道他是来装监控的?可钟颖已经死了,这里都没人住了,他还装监控干什么?” “如果他和潜入你家的那人是同一个的话,你家里会不会也被安了摄像头?”钟程疑声道,“难道他是想监控你的行踪?” 苏言溪心中一凛,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的隐私岂非全部泄露了?但她转念一想,便觉不对,那天她家抽屉有明显被翻动的痕迹,那人更像是去搜东西的,不像是安装摄像头的。 苏言溪仔细观察那三个针孔摄像头,发现三个都有些旧了,其中一个上布满灰尘,且有线头脱落,似是刚刚扯断的。 “他不是来装摄像头的。”苏言溪很快就想通了,“他是来拆摄像头的。” “拆摄像头?” “钟颖死前,这里就被安装了多个针孔摄像头,钟颖死后,此人担心摄像头被发现,于是潜入进来,想将其拆掉,恰好被我们撞见了。”苏言溪快步走进卧室,“你进来的时候,他应该正在卧室拆摄像头。” 钟程这才想明白,他跟随苏言溪进入卧室,寻找‘蛛丝马迹’。 很快,他们就在床对面的挂画上方发现了一个小孔,似是人为钻开的,将针孔摄像头塞进去之后刚好,不贴近看,完全看不出异常。接着,他们又在墙底的一个电源插孔内发现了撕裂的线头,这个插孔明显要大一些,像是假的。 苏言溪想找个没拆的摄像头作为证据,但始终没找到,她相信这个屋子里肯定还有,但由于摄像头太小,而且形状和颜色都随藏匿处改变,很难发现。 苏言溪大胆推测,钟颖的死很可能和这些摄像头有关,但具体是怎么个有关法,她一时想不通。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从钟颖的遗物中寻找线索。 他们找到了钟颖的电脑,但有密码,打不开。他们翻看抽屉,并未发现特殊物件,其中一个床头柜抽屉上锁了,钟程将其砸开,里面有一沓明信片,应该是粉丝寄的;还有一个精致的记事本,前半部分记录着她的工作行程,后半部分却成了随笔感悟,胡乱写着一些连不成句子的字眼,有时一页只有几个大字,力透纸背,像是在宣泄情绪。 “虽然随笔没有日期,但最后一条工作行程是五月十号,也就是说,这些随笔是在五月十号之后写的,距离现在一个多月。”苏言溪仔细阅读随笔内容,说道,“这一个月内的随笔也有较大区别,前半个月字迹清秀,语句温和,像是在写诗,后半个月却画风突变,不仅字迹潦草,语句也偏负面,越往后越连不成句子,尤其最后一页,通篇只有一个‘不’字,写了几十遍,你说什么情况下才会写这么多‘不’字?” “当一个人非常不愿接受现实时。”钟程面色凝重,他已经看出来,妹妹正遭受着某种痛苦的折磨。 “我们假设这最后一页,就是她在出事之前写的,你觉得代表什么?” “代表就是这件她非常不愿接受的事,导致了她的死。”钟程轻咬牙关。 “再对照屋内的情况,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她最后一次离家必然十分匆忙,像是被赶出去的一样,连化妆品都没盖好,这很不合常理。”苏言溪分析道,“这些反常迹象,或许能联系到一起,我们需要找到那根能将它们串起来的线。”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九章 两个方向 钟程来到门前,看见外面是保安和物业,他开门之后,物业表示由于他们的到来,让小区被曝光在了网上,有记者和主播在小区外汇聚,影响了小区形象。 “所以呢?”钟程环抱双臂。 “我们想请你们尽快离开这。”物业主管道。 “这里是我妹妹的住处,我就算长期住这,你管得着吗?”钟程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赶他走,心中不由升起火气。 “你妹妹没登记,属于违规租房,我们已经联系了业主,他现在就要收回房子,请你尽快将东西搬走,如果两天内没搬,我们会统一处理。”物业主管冷声道。 “我要是不走呢?!”钟程扬起下巴,盯着物业。 “那你就是非法入室,我可要报警了。”物业拿出手机,作势报警。 “快报!我等着!”钟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差点撞到物业的鼻子。 但很快,房门就被打开,苏言溪站在门口,对物业道:“别麻烦了,我们这就走。” 钟程不解地问:“为啥?” 苏言溪低声道:“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这里已经被曝光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在这安安静静地查吗?” 钟程没有被网暴,自然不知道网暴的恐怖之处,但苏言溪今天的行为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他没再多问,扭头望向物业,瞪大眼睛道:“我警告你,你要敢动里面的东西,我饶不了你!” 物业冷笑着道:“明晚之前必须搬走,否则你就去垃圾堆里找你妹妹吧。” 钟程怒火上涌,握紧拳头,刚喷出一个‘你’字,就被苏言溪拉住了。 “赶紧收拾东西吧。”苏言溪顺势关上房门,“我们时间不多。” “他侮辱我妹妹!”钟程额头上青筋凸起。 “他就是想激怒你,别上当,这样的人太多了,你管不过来的。”苏言溪道。 钟程一拳打在墙壁上,手背渗出血丝,他连着深吸几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他们带走了钟颖的电脑和记事本,以及茶几上的一堆文件和那沓明信片。 “这些够我们今天研究的了,剩下的等明天来收拾。”苏言溪提着东西朝外走。 “我咋感觉我一直在听你安排呢。”钟程闷声道,“好像我在给你打下手一样。” 苏言溪听钟程的语气,就知道钟程还在为物业刚才的话生闷气,当然,她今天确实一直在指挥钟程,但那是因为钟程思维不够敏捷,她不得不指挥。 “房子是你找到的,人差点被你抓住,摄像头也是你发现的。”苏言溪轻拍钟程的肩膀,“虽然方案是我定的,但没有你的行动力,再好的方案也毫无意义。” 苏言溪说的是实话,她已经意识到,在调查过程中,随时随地会遇到危险,‘四肢发达’也有发达的好处,关键时候,能救命。 “好吧。”钟程被夸了,心中那股气通顺许多,他晃了晃脖子,一本正经地道,“反正你说的好像都有道理。” 两人离开南山小区时,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但还是被记者认出来了,记者们蜂拥而至,将苏言溪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质问,有记者甚至抓住了苏言溪的衣服,将她的衣角撕开了,钟程张开双臂,撑在两侧,厉喝连连,犹如苏言溪的保镖一样,将苏言溪护送至路中间,拦下一辆出租车,径直钻了进去。 “真是群疯子!”钟程道,“你没事吧?” 苏言溪没有说话,刚才被记者围住那一瞬,她恍然有种溺水的感觉,呼吸一度停滞,她无法确定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应激反应,她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 出租车司机好奇地伸长脖子,通过中央后视镜观察苏言溪。 “好好开车!”钟程用力一拍前座,“眼睛朝前看!” 司机吓了一跳,急忙专注开车。 “咱们去哪?”钟程问苏言溪。 “先绕两圈……”苏言溪扭头望向车窗外,有些心神不属。 绕完两圈,出租车在一家旅馆前停下,苏言溪和钟程下车进入旅馆,苏言溪用她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但没入住,从地下一层溜了出来,又打了一辆车,去另外一家旅馆以钟程的名义开了间房,苏言溪换了身行头,混了进去。 进入房间,苏言溪立刻反锁房门,拉上窗帘,看起来十分紧张。 “你没事吧?”钟程关切地问。 苏言溪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按理说不至于才对,可刚才那种溺水的感觉如此真实且强烈,让她很难平静。 苏言溪蜷缩在沙发上,轻声道:“钟程,能去帮我买两瓶酒吗?” “啥酒?” “轩尼诗。” “什么泥湿?” “我给你发消息吧,去烟酒专卖店买,注意别被跟踪了。” 钟程出门后,苏言溪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不经意间一瞥,她在梳妆台上的圆镜中看到了一张血糊糊的脸,她迅速闭上双眼,再睁开时,镜中的血脸消失了。她意识到,刚才被记者围拢时的溺水反应,很可能和‘血脸’有关,她不愿去回忆‘血脸’的细节,用力摇晃脑袋,将暗涌的记忆压回深处。 钟程带着酒回来了,苏言溪连喝两杯,情绪松弛下来,晕晕乎乎睡了一觉,醒来时,钟程正坐在椅子上阅读钟颖的记事本,苏言溪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一看时间,才一个小时,但就是这一小时的无惊扰睡眠,让她身心恢复不少。 苏言溪查看手机,有几个孟小瑶的未接电话,有几十条不明短信,微信上有一堆消息,社交媒体有上百条私信,她全都没看,只给孟小瑶回了一条短信,说她已经找到住处,目前一切安好,让她别担心。 其实苏言溪更想看到樊道明的消息,然而并没有,她的心里隐隐有些失望。老邓和黎墨也没联系她,他们的集体缄默印证了苏言溪的猜测,指望他们帮自己澄清是不现实的。 网上舆论虽然有了平息的迹象,但由于她早上现身南山小区,让网友们对她好奇陡增,她获得了一个新外号“访谈杀人犯’,说她杀人不用刀,用嘴。 何其荒谬! 苏言溪暗下决心,待查清真相之后,一定要让黎墨付出代价。 这份工作,也没有干下去的必要了,她的心被伤透了,但她不会马上离职,她知道平台是她发声的渠道,一旦查清真相,她会通过平台发声,之后再离职不迟。 “查到什么了吗?”苏言溪起身问。 “你醒了啊……”钟程望向苏言溪,他的眼圈有些发红,想来应该是阅读妹妹的记事本让他心生感触,他搓了搓眼睛道,“我刚回来没多久,找了一家电脑维修店将妹妹的电脑解锁了,不过电脑没电了,正充电呢。” 钟程翻到记事本倒数几页,接着道:“这一页出现了好几个‘影’字,还有‘音’字,而在一份文件的背面,也有手写的‘影’和‘音’字,那份文件正是有料访谈的合约书,是一个半月前签的,不知有没有啥联系。” 苏言溪坐在钟程身边,反复阅读记事本内容,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但由于只有零星字眼,无法连成句子,很难判断出到底指向为何。 电脑充好电后,钟程负责操作,苏言溪在边上看着。 电脑存储内容以照片、视频、文件为主,未见明显异常。 社交软件均需密码登录,无法获取她的聊天内容和好友信息。 “试试邮箱。”苏言溪提醒道。 钟程点开邮箱,邮箱竟是自动登录,邮件很多,内容杂乱,没发现可疑邮件。 “点下垃圾箱看看呢。”苏言溪指了指屏幕。 钟程点开垃圾箱,里面有不少邮件,最近一封是三天前的下午删除的,恰是钟颖死亡当天,发送人为‘匿名’,邮件主题只有一个数字‘1’, 内容是一张高清大图,待图片刷新出来之后,钟程不由惊呼一声,图片中,钟颖赤身裸体躺在床上,一名同样赤身的男子骑在钟颖身上,双手按住钟颖的手腕,男子的后背挡住了钟颖的关键部位,露出半张脸,钟颖眼睛闭着,嘴唇微张。 钟程立刻切换窗口,低头捏着太阳穴,显是被画面冲击到了。 苏言溪也有些吃惊,她将电脑移向一侧,继续查看邮件。 类似的匿名邮件有七封,每隔一天一封,按时间倒叙排列,从7到1,像是倒计时,每封邮件内都有一张高清大图,每张图都十分露骨,主人公皆是钟颖和那名露背男子,钟颖躺在床上,姿势不变,男子时而骑着,时而趴着。 在主题为‘7’的那封邮件前五天,有一封名为‘暗影’的人发来的邮件,点开之后,竟是钟颖给苏言溪的那张硬质卡片,卡片上有一对携手跳舞的男女简笔画,卡片做成了超链接,点击后,弹出一个空白网页,显示功能已关闭。 “你妹妹给我的那张卡片,就是这个!”苏言溪忍不住提高音量。 “暗影……”钟程拿起记事本,对照着上面的字,恍然大悟地道,“这个字不是‘音’,旁边还有个竖,是‘暗’,连起来就是暗影,正是发邮件的人!” 记事本上的内容和邮件匹配上了,线索开始汇聚,那条线隐隐浮现。 “这七封邮件像是在以倒计时的形式逼迫钟颖做出回应。”苏言溪分析道,“而这一切的起始应该正是‘暗影’发来的硬质卡片。” “我妹妹住处的摄像头会不会就是暗影安的?” “很有可能。”苏言溪将七封邮件中的高清大图放在一起观察,发现角度是固定的,位置偏下,而图片中的床正是钟颖卧室内的大床,她点头道,“没错了。” “赶紧告诉警察,这条线索肯定有用!”钟程歪着脖子,脸憋得发红。 “先不急。”苏言溪摇了摇头,沉吟道,“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最多表明你妹妹陷入了麻烦。而且警察那边目前是把你妹妹当成自杀案处理的,监控清楚地拍到了你妹妹自杀的整个过程,不会轻易立案侦查的,除非我们拿到实证。现在告诉警方,容易打草惊蛇,一旦暗影产生防备,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那你说咋办?”钟程急切地望着苏言溪。 “我们需要先确定暗影的身份。” “怎么确定?”钟程想都没想,顺嘴问道。 “你觉得呢?”苏言溪反问钟程。 钟程挠了下头:“行动方案不是你拟定的嘛,我提供行动力就够了。” 苏言溪表情严肃:“我是真的在问你。” 钟程认真思索起来,他一会看着记事本,一会看着邮件,半晌后,他指着电脑道:“找电脑黑客,挖出对方的ip,顺着网络找真人。” 苏言溪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她对网络不是很懂,不确定能不能行,更何况那七封邮件都是匿名的,发邮件的人大概率做了藏匿位置的处理。 “我觉得可以从两个方向入手。”苏言溪总结般地道,“第一个,按照你说的,通过网络ip查真人,但首先要找一名电脑黑客;第二个,写钓鱼邮件,引对方上钩,前提是我们掌握了足以让对方害怕的东西,当然,不一定是真的。” 第一个调查方向的重点是找电脑黑客,可苏言溪和钟程都不认识此类高人,钟程问了好几个朋友,都无人认识。苏言溪想起了孟小瑶的男友董义,董义是程序员,有可能接触到这类人,她立刻打电话给孟小瑶,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苏言溪等得焦急,董义终于给她打来电话,告知了她一个号码,说此人并非黑客,只是懂得比较多,偶尔接私活赚钱。 苏言溪立刻联系对方,对方听完后,让她先转钱。 苏言溪按照要求转了五千块,对方让她在钟颖电脑上登录她的社交软件,添加了一个好友,利用内置功能接受了远程操控申请,电脑被对方控制了。 苏言溪看着电脑上弹出的一系列窗口,忽然想起‘暗影’邮件中的超链接,想告诉对方,谁知拨打之后却无人接听,就在她以为对方是骗子的时候,电脑上收到了一条弹窗信息,竟是那个电脑高手,说已经知道了,让她电脑开着即可。 “高手果然是高手!”钟程竖起拇指,“但贵也是真贵,这笔钱我出。” 话音未落,苏言溪的手机震动响起,竟是樊道明打来了电话。 “言溪啊,事情开始平息了。”樊道明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语气郑重,“后续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管是黎墨还是老邓,公司绝不姑息,这种事从原则上就不对,虽然获得了短期利益,但对公司形象也造成了损害。” 樊道明似是在等苏言溪回话,但苏言溪一个字都没说,樊道明放缓了语气,继续道:“我昨天给你提了加薪,幅度百分之二十,今天就通过了。还有,公司准备给此次大裁员之后留下来的精英配股,你在首期名单中,我会帮你多争取一些。” 苏言溪还是没说话,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说什么,她心里积压着火气,她的生活被改变了,她的隐私没有了,她有家不能回,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她感到委屈和不公,很想质问樊道明,可她很清楚,樊道明能做的,只有帮她惩戒黎墨,至于那些网暴,只能靠她自己去对抗,这种事,唯有亲身经历,才知威力深浅,影响几何。 樊道明轻吁一口气,又道:“至于有料访谈,你如果不想做了,回来就是,或者你想去哪个组,我帮你申请。这事发展成如今这样,我有很大责任,我不该顾忌裁员的事,反将你的感受忽略,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樊道明说得诚恳,已是真情流露,苏言溪对樊道明的为人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事发之后一忍再忍,就是顾忌樊道明的职位,怕在公司动荡之际拖他后腿。 “樊总——”苏言溪终于开口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等我查出了真相,我想借助平台发声,澄清事实。” “没问题,到时我调动一切资源给你支持。” 苏言溪没再多言,挂断了电话。 窗帘晃动,发出轻微声响,像是有只手在拉拽。 苏言溪走至窗边,掀起窗帘朝外望去,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一股湿气从窗户缝隙中钻了进来,像是一条无形的虫子吸附在了苏言溪手臂上。 看不见,摸不着,但隐隐发疼。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章 引鱼上钩 如果用钟颖的邮箱回复邮件,对方肯定心生戒备,不管编造什么理由,对方都不会轻易上钩,毕竟钟颖已死,能用钟颖邮箱的,要么是亲友,要么是警方。 如果不用钟颖的邮箱,对方是匿名,邮件根本不知该发给谁。 苏言溪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的办法。 大约一个小时后,那名电脑高手打来了电话。 “ip主机查到了。”电脑高手的语气漫不经心,“七封匿名邮件用的是七个静态ip,都在本市,都是网吧。如果要查他用的是哪台机子,需要黑进网吧管理系统,难度较大,就算真黑进去了,数据筛查也是一项大工程,因为邮件发送时间是预定的,无法直接确定他的上网时间,想反向追踪上网记录几乎不可能。” “那怎么办?”苏言溪听得发懵,但大概意思听懂了,那就是查是查出来了,可没什么实际作用。她随手在便签上记录下几个重要信息:网吧、七个、本市。 “我哪知道咋办!你付钱不就是让我追踪ip的嘛。” “我的意思是……就没有其他办法找到这个人吗?” “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啊,拜托你认真听好不好?”电脑高手语气有些不耐烦。 “那暗影的ip呢?”苏言溪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也查到了,国外的,动态ip,用了中转站系统,这个虽然没匿名,但比匿名的可厉害多了,想查他的具体位置,几乎不可能,反正我是不行。”电脑高手轻哼一声,似是对自己的揶揄,又似是对邮箱背后的主人产生了一丝敌意。 “那……”苏言溪感觉这个电脑高手的情绪有些敏感多变,她揣摩着用词,语气尽量放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倒也不是。”电脑高手沉默片刻之后道,“那人在七个地方发的邮件,用了七个不同的邮箱,其中三个邮箱是半个月前才注册的,另四个是两年前注册的。要知道,他用的都是付费邮箱,也就是说,他肯定经常发邮件,要不然没必要留.四个。” “对方不是匿名了吗……” “这种系统匿名有个屁用,就像纸糊的,我要连匿名都破不了,敢收你钱吗?”电脑高手嘴里不知在咀嚼着什么,“邮箱我已经发给你了,前三个是新注册的,后四个是老的,后四个的注册时间很接近。” 苏言溪瞄了一眼便签,忽然想起什么来:“能将七个ip的位置发给我吗?” “发了,其实就是七个网吧。”电脑高手声音冷淡,像是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还有……”苏言溪感觉电脑高手要下线了,赶紧问,“能通过他的邮箱查到他的注册信息吗?” “你以为我是谁啊!”电脑高手冷哼一声,“邮箱防火墙都有好几道,注册信息也是加密的,转换方式几乎破解不了。当然,你要花个十几二十万,找个真正的黑客,那当我没说。但真正的黑客,估计也看不上你这么小的活。” 不待苏言溪回话,电脑高手接着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等下,最后一个问题,那张卡片的超链接是什么?”苏言溪问。 “就是个临时功能页面,可能是问卷调查之类的,到期自动关闭,想知道具体内容肯定是不可能了。”说罢,没给苏言溪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程一直在旁默默听着,此时才开口:“这五千块花的还是值,就是体验不太好。” 苏言溪只能自我安慰:“高手总归是不一样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一笑。 收敛笑容,两人将高手查到的信息进行了汇总,开始商讨行动方案。 “现在可以用其他电脑和邮箱给这人发邮件了。”苏言溪一边在便签上整理思路,一边道,“我们需要想到一个能引起对方注意,甚至是害怕的东西,要尽量让他回复邮件,一旦回复,我们立刻就让高手帮忙查ip位置,将其当场抓住。” “如果他不回复呢?我觉得不回复的概率更大。” “就算他不回复,也应该阅读了邮件,我们可以在内容上做文章,故意留下线索,引他去往某处,我们提前埋伏在附近,等他现身。所以,邮件内容是重中之重。”不待钟程说话,苏言溪突然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写?” 钟程挠了挠头,嘴里嗯哼了两声,煞有介事地道:“我觉得有三点吧——” 苏言溪‘哦’了一声,定睛望着钟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第一,是摄像头,他肯定没拆完,而且还有三个在我们手里,为这事,他差点被我们抓住,我觉得他还会为此铤而走险;第二,是那七张高清照片,是否还有别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我们知道了他的动机,就能对症下药了——”钟程的灵感来得很突然,他挺了挺胸膛,眼睛里闪烁着亮光,“第三,是他的邮箱和ip位置,我们可以假装知道了他的住处,诈他一下。” 苏言溪面露惊喜,她没想到钟程竟还有逻辑清晰的一面,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钟程说的乍听起来好像有点东西,实际是归纳总结,并没有具体做法。不过,钟程的话给了苏言溪灵感,她抓住了其中两个字:动机。 任何事都有动机,动机越强,越会铤而走险,通常的动机有情、色、财、气四种,在钟颖这里,联系摄像头和不雅照,对方大概率要么为色,要么为财。 “我分析的咋样?”钟程挥舞着手臂,神情兴奋。 “相当不错!”苏言溪赞扬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我知道邮件该怎么写了,我们化繁为简,只写个大概,对方越心虚越会想得多,自动就露出马脚了。” 说罢,苏言溪翻开新的一页便签,一边思索措辞,一边写,很快就写完了,递给钟程,钟程边看边念了出来:“你有我想要的东西,开个价吧。” “有那味了!”钟程反复念了三遍,提议道,“我觉得前面可以再加三个字:我知道。这样显得更自信,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后面四个字可以先删掉,有点太直白了,万一对方不是为了钱呢,当然,如果对方不回,我们可以再补一封。” 苏言溪觉得钟程说得很有道理,看来他除了四肢发达之外,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点用的。苏言溪急忙在便签下写下:我知道你有我想要的东西。 两人反复念了数遍,觉得‘东西’两字也具有指向性,万一对方有的不是实物,而是别的呢?他们站在对方角度换位思考之后,又将其拆分开,最终变成了: 【我知道你,你有我想要的。】 这样更隐晦,想象空间更广阔,既表明知道对方身份,也表明知道对方手里有内容,对方看完邮件后,接收到的潜在讯息应该是:他想和我做一笔交易。 至于这笔交易是关乎钟颖的,还是其他交易,是实质的,还是虚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是否真有交易的内容和动机,如果有,就会上钩,如果没有,也不会引起怀疑,他们后续可以换着法子继续引诱,直到其上钩为止。 确定了邮件内容后,剩下的就是去哪儿发邮件,以及用什么邮箱发了。 按照电脑高手的说法,对方使用了邮箱的匿名功能,一看就不是内行,可万一对方也雇佣了高手查他们呢,所以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去附近的网吧。 由钟程去网吧发邮件,他申请了一个同类的付费邮箱,用了匿名功能,预置了一小时之后发送,邮件主题为‘可长可短’,这个主题也是他们商量好的,隐喻很多,任由对方想象,总能想出符合他预期的结果。 发送之后,钟程换了一台机子,上了十分钟,没下机就离开了。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他们忙了一天,连午饭都忘了吃,钟程忍着饥肠辘辘,先去买了一些乔装打扮的道具和几件衣服,然后带着几大包食物返回了旅馆。 这事弄妥,苏言溪的心情也放松不少,但她依然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口粥,随后倒上一大杯酒,斜靠床头,望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空发呆。 越是无声无息的雨,下得越久。 苏言溪感觉这几天仿似做梦一样,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但具体到当下这一刻,却又无比真实,真实的她能清晰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不安。 虽然她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行动方案,可恐慌依然在心底漫延,她恐慌着网络,恐慌着人群和目光,恐慌着那些流言蜚语和无处不在的恶意。 她知道,在真相大白之前,这种恐慌只增不减。 下午五点五十,预置的发邮件时间终于到了,邮件成功投递到了对方邮箱中。 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始了等待。 最开始,钟程一直盯着手机,他在手机上下载了邮箱软件,一旦邮件回复,会立刻提醒。等了一个多小时,对方始终没回,钟程看得眼睛酸涩,他放下手机,走至窗前眺望远方,天空黑沉,雨线绵延,无边无际。 再回头时,钟程发现苏言溪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替苏言溪盖上毛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看起妹妹的记事本,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妹妹的笑颜从此只能存在于照片和回忆中了,想到这,钟程不由红了眼眶,他轻吁一口气,合上记事本的时候,发现苏言溪翻了一个身。 当苏言溪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钟程坐在沙发上,沙发的位置挪动了,面朝门口的方向,离床也远了许多,从苏言溪的角度,只能看到钟程的后背,她很快就理解了钟程这么做的目的,她轻喊了一声钟程的名字,问他有消息了没。 “没有。”钟程扭头回望苏言溪,在微光的照耀下,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或者说是黯然,也许是因为漫长的等待消磨了意志,也许是因为夜晚的到来勾起了他对妹妹的缅怀之情。 “别急。”苏言溪安抚道,“这就像一场博弈,就看谁先沉不住气。我们预设的底线是明天下午,到时他还没回,我们再发邮件。先睡觉吧,我们需要充足的精力。” “我不困,你睡吧。”钟程忽然想起什么,“我要不回去?或者去附近的旅馆再开一间房?” 苏言溪明白钟程的意思,她没想到钟程看起来大大咧咧,却还有如此心细的一面,她心里反而放松下来,说道:“不用麻烦了,你来回跑反而增加被跟踪的风险,更何况那人随时可能会回复,我们必须第一时间沟通后续。你就在这吧,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钟程点了点头,张开口却没说出话,不问还好,问了反而感觉有点变味了,但那种异样感很快就消失了,毕竟对他们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光是等待邮件回复,就足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了。 其实,苏言溪之所以让钟程留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今天在这睡得很安稳,上午的一个多小时,晚上的两个多小时,都是无惊扰睡眠,自从徐若彤死后,她已经十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她不确定是因为避开了记者和主播的眼目,还是钟程在这守着的缘故,不管怎样,她都不想破坏这弥足珍贵的安宁。 不久后,钟程接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对着对方爆了几句粗口,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却是有求于对方,应是和他妹妹的案子有关。 挂断电话后,苏言溪忍不住问:“你妹妹的案子有进展了?” 钟程气愤地道:“我一个大学同学,在派出所当户籍管理员,我托他帮我找关系,打探下内幕,他帮我打探了,目前定性的是自杀,没有专门的刑警负责。” 苏言溪安慰道:“正常的,要是随便一个人自杀警方都立案侦查的话,那再多十倍的警力估计都不够,我们得拿出实证,证明你妹妹不是自杀才行。” 钟程紧咬牙关,似是无法想通,但知道苏言溪说的是对的。 他们等了两个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关灯睡觉。 雨依然没停,不大不小,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 苏言溪面朝窗户,钟程面朝房门,两人背对背,两张床隔了大概一米的距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的苏言溪感觉被一股大力推入了水中,水是黑色的,像泥一样粘稠,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她看不见那人的脸,那人的嘴巴贴在她的耳旁,快速地念叨着什么,那人的双手勒得越来越紧,她呼吸困难,四肢动弹不得,她感觉快窒息了,拼命挣扎,陡然看见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她将自己的手伸向亮光,亮光之中也出现了一只手,一把拉住了她…… 苏言溪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几秒钟之后,她发现自己正紧抱着钟程。 钟程的两只手展开,只留一个胸膛给苏言溪靠着。 “你干什么?!”苏言溪一把推开了钟程。 “我什么都没干啊……”钟程急忙解释,“我刚睡着,就听见你在喊叫,我以为你出事了,问你你没理,你在床上发抖,我就过来看看,刚拍了你一下,你忽然坐起,一把抱住了我……事情就是这样。” 苏言溪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她知道钟程没撒谎,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还算轻的,她印象中较深的一次,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差点摔折了脖子,还有一次更恐怖,她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门外走廊中。 “你这是怎么了?”钟程见苏言溪低垂着头,不由问道,“你刚才双腿在抽搐,脖子不停扭动,像是中邪了一样。” “没怎么。”苏言溪不想解释,更不愿回忆,她双手压着太阳穴,问道,“几点了?” “凌晨三点。”钟程看见苏言溪的眼睛里充盈着泪花。 “又是三点……”苏言溪记得徐若彤就是凌晨三点上吊的,这段时间,她经常会在凌晨三点左右被惊醒,要么是有人拍门,要么是骚扰电话,这个时间点,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做了个噩梦而已,接着睡吧。”苏言溪起身道,“我去洗个手。” 苏言溪进入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而憔悴,她感觉有些陌生,急忙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响起,那种不真实感又来了,可疼痛却愈加清晰。 一声喊叫将她拉回现实。 “他回复了!”是钟程的声音,难掩激动。 “什么?”苏言溪走了出来,钟程从床上一跃而下。 “他回复邮件了!”钟程跳到苏言溪面前,将手机举给她看。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一章 顺藤摸瓜 凌晨三点五分,对方回复了邮件。 邮件内容只有四个数字:1024。 “这是什么意思?”钟程不明所以。 苏言溪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但好像在哪听过这个数字。 “除了这四个数字之外啥也没有。”钟程挠了挠头,“难道是某种暗号?” “对方回复了,就说明上钩了,肯定是有和我们交易的东西,只不过非常谨慎,这个数字或许有特殊含义,也可能没意义。”苏言溪的思维很快恢复正常,“正常情况下,你觉得该如何回复?” 钟程想了一会,摇头道:“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复。” 苏言溪也没想到好的回复方式:“那先不回,他在这个时间点发邮件,就是不想我们立刻回复,回复了才说明不正常。” 苏言溪掏出手机,联系电脑高手,无人接听。 她给高手发了条短信,意思是再加五千块,让他查一个ip位置。 等了一会,对方没回,苏言溪再拨电话,这一次,终于被接听。 “还让不让人睡觉啦?!”电脑高手音量很大,语气清醒,根本不像在睡觉。 “那人刚才给我回邮件了,我想看看他在哪发的,我已经给你转了五千块,希望你能快一点,有结果了请立刻通知我。”苏言溪语速很快地道。 “真是麻烦!”电脑高手挂断了电话。 钟程撇嘴道:“这家伙的态度就好像我们欠他钱一样,我们已经给他一万块了!” 苏言溪不想关注钱的事,虽然对她来说,一万块并非小数目,但如果能由此查到真相,花再多钱也值,她穿上外套,招呼钟程换装出门。 “去哪?”钟程疑声问。 “之前电脑高手发给我七个网吧,我在地图上勾了出来,均在东南方向,从二环扩散至四环,我觉得那人的住处应该就在那范围之内。按照他谨慎的行事风格,今晚这封邮件大概率也是在网吧发的。”苏言溪道。 “还是你聪明。”钟程打开下午购买的那包衣物,在苏言溪的帮助下,贴上胡子,戴上假发和眼镜,换了身新衣服,外观确实改变不少。 两人匆匆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南区。 苏言溪在车内为自己和钟程化妆,着重改变皮肤颜色和眼角弧度。 半路上的时候,高手就打来了电话。 “东郊石羊街道,飞仙网咖!”电脑高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快吧。” “太厉害了!”苏言溪由衷地赞扬一声,立刻让司机赶往该地点,然后问高手,“你知道他回复的1024是什么意思吗?” “网络置顶、内存单位、域名网址,还是个程序员节日,也可能是地下暗道或虚拟房号,光凭一个数字,能猜出啥!你想钓他的鱼,他就不能反钓你们?”电脑高手轻哼一声,语气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说着说着忽然失去了兴趣,草草道,“我的任务完成了。拜拜!”说罢,挂断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司机到达目的地,在近郊区域,位置较偏。 两人下车,一眼就看见了路边的飞仙网咖,牌子挂在外面,闪着红光。 路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好对策,由苏言溪在外面守着,钟程进入里面查看,方案有两套,具体怎么执行,视情况随机应变。 “一定要谨记,我们的目的是确定他有没有在这里上网,而不是抓人。这封邮件大概率也是预置的,他可能是几小时前上的网,现在早不在网咖了,但也可能还在。”苏言溪提醒道,“你们打过照面,虽然你改了装扮,但如果对上眼的话,还是有被认出来的风险,所以一定要随意,装作你就是去上网的。” “放心。”钟程信心满满,“我明白该怎么做。” 苏言溪替钟程整理好头发,像鼓励上战场的士兵一样,拍了拍钟程的肩膀。 钟程转身大跨步朝网吧走去,苏言溪藏在斜对面的路灯后观望。 进入网吧,钟程开了包夜,他一边找机子,一边观察四周,网咖大约七八十个座位,当前正在上网的人有六个,分布在各处,他全部照脸看了,没见异常人员,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打游戏,没戴口罩和帽子,他觉得那人上网时肯定会将自己掩饰的很好,不会直接露出面容。 既没见人,钟程便直接实施第二套方案,他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地上,后退两步之后再往前走,故意提高音量:“咦,这是谁的手机啊?!” 钟程捡起手机,走至前台,和网管说他捡到了一个手机。 网管呼叫正在上网的人,询问是否有丢手机的,等了几分钟,没人前来认领。 “可能是不久前离开的人吧,应该有记录。”钟程一只手按住手机,说道,“上次我手机丢了,被人捡到,人家主动联系我,我一直记得,今天就当还情了。” 网管显然相信了钟程的说法,翻看起今晚的上网记录:“最近一个人是半小时前离开的,还有两个分别是凌晨两点和一点走的。手机是在哪捡的?” 钟程道:“走廊中,应该是上厕所不小心掉的。能查监控吗?” 网管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大会操作,我刚来没几天。要不我们等等看,失主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钟程紧捏着手机:“手机关机了,按不开,可能是没电了。” 网管道:“怪不得呢……那我试试吧。” 网管开始操作起电脑,钟程伸长脖子看了一会,装作焦急地道:“我会弄,我帮你吧,尽快找到失主,我也好上网啊。”不待网管答应,钟程直接推开旁边的围栏走了进入,他自信满满的态度让网管很难出言拒绝,起身在边上看着。 钟程如愿以偿地查到了监控,同时也看到了上网记录,他心中紧张,面上却要装作波澜不惊,这对他来说有点难,他生怕露馅,对网管道:“给我弄杯奶茶,要最贵的,什么盖子珠子之类的都给我弄上。” “是奶盖和珍珠吧?”网管一脸茫然地问。 “没错!”钟程催促,“快一点。” 网管去弄奶茶了,时不时地扭头看钟程,显然不放心,钟程通过屏幕下沿的黑屏区观察着网管的举动,待网管背身制作奶茶时,他急忙用手机拍照了二十四小时内的上网记录,共几十条,有上网时间和身份证号,回去再慢慢研究。接着他开始查监控,一边手动拖进度条,一边倍速播放,挨个观察进进出出的上网人员。 “你怎么只看门口的,不该看走廊吗?”网管走了过来。 “你看他们出去时,大部分都拿着手机,只有几个没拿手机的,失主肯定就在这几个人里,这样可以缩小范围。”钟程看了一眼网管,“奶茶好了没?” “还没……”网管将信将疑,转身兑奶茶去了。 钟程继续查监控,终于让他发现了一名可疑男子,昨晚八点,有一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离开了网吧。钟程急忙对照上网记录,发现此人名叫‘周兆刚’,上机时间是七点四十分,下机时间是八点四十分,共一个小时,但他实际只上了二十分钟就走了,就像钟程去网吧发邮件的操作一样,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就是他了。”钟程心想,安耐住激动的心情。 “找到了吗?”网管走了过来,将奶茶放在桌上。 “还没。”钟程急忙将监控往前拉,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我刚想到一个问题……”网管道,“就算你找到了失主,该怎么联系他呢?我们只有身份证号,又没有联系方式。” “确定了人就可以报警了。”钟程道,“让警察联系呗。” 钟程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佯装用力按了一下手机,手机屏亮了,他惊喜地道:“咦,开机了!” 网管探过脑袋来,钟程立刻举起手机:“来电话了!” 钟程佯装接电话,自问自答,说他在飞仙网咖捡到了该手机,就在门口等着云云,挂断电话后,钟程对网管道:“那人很快就过来了,我去门口等他。” 钟程朝门口走去,网管喊他:“你的奶茶。” 钟程折返回来,拿了奶茶,付了钱,快步离开。 网管感觉哪里没对,直到钟程离开后,网管才回想起来,刚才付钱的时候,钟程用的似乎正是‘捡来’的那个手机。网管拍了拍脑袋,觉得可能是记错了。 钟程匆匆离开网吧,和苏言溪汇合,将‘周兆刚’的个人信息给苏言溪看,接着在便签上随手勾勒出一个男性草图形象。 苏言溪横看竖看都看不出草图像人:“你确定是他吗?” 钟程语气肯定:“确定,身形和昨天那人一样,都是干瘦型的。 苏言溪将便签撕下:“那就是图的问题了。” “有了身份信息,警察就能查到他的住处了吧?”钟程道。 “未必。我的意思是,警察确实能查到,但他未必住那,就像你妹妹。他这么谨慎的人,发邮件都要换网吧,你觉得居住信息会是真的吗?甚至连身份信息可能都是假的。”苏言溪原地度步,沉吟道,“如果告知了警察,警察给他打电话核实,反而打草惊蛇,我们已经将他引上钩,在他咬紧鱼钩之前,绝不能将他吓跑。” “你有计划了?”钟程观察着苏言溪的表情。 “我刚才看了,他发七封匿名邮件的七个网吧里没有飞仙网咖,你觉得他是没找到这个网咖,还是在刻意避开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钟程跟上了苏言溪的思路,“难道这里是他经常发邮件的地方,另外七个网吧偶尔才去?他怕被人追踪到,才刻意避开?” “很有可能。而且我发现,飞仙网咖在东郊最边缘,另外七个网吧,都在它的西北方向,呈辐射状。”苏言溪将手机地图点开,标出红点,让钟程看,确实如她所言,圈出来之后,整体轮廓呈扇形外散。 “我还发现——”苏言溪将地图放大,继续道,“在距离这里五百米的地方,还有一家名召唤师的网咖,那家网咖,同样没在七封匿名邮件的网吧名单内。” “有意思……”钟程托腮沉吟道,“这家伙也太谨慎了吧,一直在掩饰行踪和身份,肯定在干干见不得人的事。” “有时越谨慎,越会留下痕迹。”苏言溪仿似看到了真相的曙光,“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钩子他已经衔住了,抓住他是早晚的事,只是需要点耐心。” “我们是不是要发新邮件?”钟程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苏言溪将便签放在掌心,一边写,一边道,“首先,你让你那个在派出所做户籍管理员的大学同学帮帮忙,查一下周兆刚的个人信息,越细越好,有身份证号,应该比较容易查到;然后,我们明早发一封邮件,邮件内容我们等会回去商量,我们预置发送时间,在发送之时,你和我分别守在飞仙网咖和召唤师网咖附近监视;最后,待此人现身后,我们不要惊动他,等他出来,我们跟踪他,找到他的藏身之地,掌握了证据,再报警。” “高明!”钟程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不该当主持人,该当刑警!” “别取笑我了。”苏言溪苦笑一声,“要是刑警像我们这样子调查,案子早就堆积如山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用这种笨法子。” “才不笨。”钟程一脸认真,“我们是用心在调查,不一样。” 苏言溪笑笑,不再多言。 两人打了一辆车回旅馆。 他们并未发现,在不远处路边的一颗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内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当他们离开后,那人下车,径直走向飞仙网咖。 那是一名男子,穿一件黑色休闲衣,戴着棉布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机警地环顾四周,眼神锐利,他的双眼并不狭长,身型也非干瘦。 他步履奇快地走进网吧,犹如一阵风。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二章 分头监视 凌晨四点半,苏言溪和钟程返回了旅馆。 回到旅馆后,苏言溪先去洗了个澡,一为除疲惫,二为清思路。 钟程一晚没睡,依然精神十足,在便签上记录着对新邮件的想法。 洗手间内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钟程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随后将沙发挪向了窗边,打开窗户,遥望黑沉的夜色。他试图集中精神思考,但不知为何,一点灵感都没有,脑子好像木掉了一样,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字。 苏言溪出来了,穿一条长裙,露出白皙的小腿,头上扎着一条毛巾。 “你在干什么?”苏言溪见钟程将脑袋伸在窗外,半边身子都悬空了。 “啊……”钟程回头,愕然一声,挠了挠头,“欣赏下夜色。” 苏言溪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抽屉中找出吹风机。 苏言溪吹头发的时候,钟程就靠在窗边,望着夜色发呆。 当苏言溪吹好头发,换好衣服,钟程回头,惊讶地发现苏言溪的精气神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仿似洗去了一层陈旧的灰尘,整个人明亮了许多。 “怎么了?”苏言溪见钟程神情有异。 “没啥……”钟程歪着脖子。 “对新邮件有思路吗?”苏言溪坐在床头梳头发。 “没有,一点都没有。”钟程摇了摇头,“你呢?” “我刚才洗澡的时候想到了一条大概的思路,但还不清晰。”苏言溪将头发扎成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你联系那个大学同学了吗?” “联系了,没接电话,估计在睡觉,我给他发消息了,等他醒了应该会给我回电。”钟程望着窗外,夜色正在褪去,朦胧的天光在东边若隐若现。 “要不你睡一觉吧,你昨晚一夜没睡,肯定影响思维。”苏言溪道。 “我一点都不困。” “你虽然感觉不困,但只要你一躺下,立马就困了,不信你试试。” 苏言溪神态坚定地看着钟程。 对视片刻,钟程抿了抿嘴:“好吧。” 关灯之后,钟程和苏言溪躺在两张床上,背对背。 确实如苏言溪所言,躺下之后,钟程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很快就犯困了。 苏言溪没睡,她昨晚睡得还不错,刚才洗了个澡,整个人舒服很多,她躺在床上,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缕了一遍,有两个细节点她始终想不通,第一个,‘蒙面人’进她家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是偷那张硬质卡片的吗,那张卡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殊之处,不过,卡片背后有一串手写数字,也许是关键线索;第二个,那七封匿名邮件的发送者和暗影是一个人吗,虽然匿名邮件发送者处处谨慎,但实际是能追踪到的,但暗影显然藏得更深,仅从邮件几乎无从追查。 正思索间,钟程忽然嘟囔了一声,似是在喊钟颖的名字。苏言溪回头望去,见钟程仰面朝上,双眼紧闭,嘴里喃喃低语,显然是在说梦话。 不久后,钟程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立刻翻身而起,抓起手机,眯眼一看,果然是他大学同学打来的。 “小武,咋样?!”钟程大声问。 “我刚醒,今天周六,我休假呀。”对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天都要破了,你小子还休假?!赶紧起来,现在就去派出所,帮我查个人,身份证号我已经发给你了,他可能就是杀死我妹妹的凶手!”钟程气势汹汹地道,“你要不去,我现在就去砸烂你家门!” “程哥,你可别……我去还不行嘛。” 挂断电话,钟程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他睡了两个多小时,精力确实恢复不少。苏言溪正坐在床上看着他,他挠了挠头,笑道:“我大学死党,我和他说话一向这样,大学跟我穿过一条裤子,他经常被人欺负,都是我帮他出头,要是这点小忙他都不帮,我非打烂他屁股不可!” 苏言溪双眼一眨也不眨,但目光的焦点似乎没在钟程身上。 钟程正欲说话,苏言溪忽然道:“我知道邮件该怎么写了。” 不待钟程回应,苏言溪继续道:“我们也回一个数字,10241。” “10241?什么意思?” “可以代表钱,也可以代表别的。只有让他猜,才能正中下怀。”苏言溪将目光从虚空中拉回,“首先,我觉得他想交易的东西应该不会太贵,太贵他早就发财了,但也不会太便宜,太便宜不至于铤而走险,一万出头,是个比较折中的数字,往上往下均有调整空间;其次,他回复的1024我们无法确定是什么,在后面加一个‘1’,既表示我们知道了,也表示我们满意了,如今在网络聊天中,回复‘1’,不就代表‘收到’、‘赞同’、‘准备好了’等含义吗。” 钟程搓着下巴,双眼眯起,似在沉思。 苏言溪往前挪了挪身子:“你觉得能行吗?” 钟程想了一会,郑重地点头:“我觉得能行,简直没有比这更行的了。这就相当于将皮球又踢给了对方。就像你说的,这是一场博弈,表面来看,我们在暗,他在明,但实际上,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只能顺着他的思路回复。” 睡了一觉,钟程的思维果然顺畅许多,说话条理也清晰不少。 “那我们就这么回!”苏言溪从床上下来,“等会你就去网吧,预置一个小时后发邮件,然后我们前往飞仙网咖和召唤师网咖,分头监视。” 钟程迅速穿上外套,打扮成昨天的模样出门,苏言溪跟在他身后。 “你也现在出门?”钟程疑声问。 “你去发邮件,我去买两个望远镜和耳麦,方便监视。”苏言溪将头发披散开,戴上眼镜,挎了一个包,里面是外套和化妆品,以便随时改变外貌特征。 两人离开旅馆后分头行动。 一小时后,他们在东郊汇合,苏言溪给了钟程一个望远镜一个耳麦,并在两人身上安装了窃.听器,耳麦具有对讲和窃.听功能,装在衣领处,不易被发现。 苏言溪还买了两根电击棒,和钟程一人一根,用作防身。 苏言溪去召唤师网咖,钟程去飞仙网咖。 九点整,邮件投递成功。 此时的苏言溪就在召唤师网咖斜对面的一家咖啡店坐着,距离网咖大约四十米左右的直线距离,她买了一杯咖啡,戴着鸭舌帽,拿着一本书,侧身面对窗户,一只手举起书本,假装看书,实际用望远镜观察着网咖门口的动静。 这个点来上网的人不多,观察了十分钟,只有两个人出来,一个人进去。这个距离之内,高倍望远镜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进出人员的身形和五官,没见可疑人员。 他们约定好,每隔十分钟汇报一次情况。 钟程那边低声汇报,并未发现可疑人员。 两人继续监视,一个小时过去了,没见人,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见人,直到下午一点,苏言溪的眼睛都盯得发酸发胀了,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还是没见人。 “都五个小时了,什么情况……”另外一边的钟程早已按耐不住。 “他回邮件了吗?”苏言溪也有些累了,这种高专注度的监视本就很耗费能量,五个小时没怎么动过,不仅眼酸头晕,身子都发虚了。 “没回。”钟程比苏言溪更累,他那边没有咖啡厅,他藏在一家烧烤店门口,烧烤店没开门,门口堆着很多椅子桌子,他藏在桌椅中间,最开始站着,后来席地而坐,要不是身体强壮,早撑不住了。 见苏言溪没回话,钟程又道:“你说他为啥还不回邮件?” 苏言溪轻声道:“都这个点了,他肯定看了邮件,为何没回,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不知道怎么回,毕竟我们的也是数字,他可能没猜透我们的意思;第二种,他看出我们是在钓他,故意不回。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太妙。” 钟程补充道:“还有一种,他忙别的去了,没来得及回,当然概率很小……” 这时,钟程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小武打来了电话,他赶紧接听,压低音量,但语气急促地道:“你咋现在才回,我微信上都问你好几遍了!” “程哥,今天周六的嘛,户籍科休假,我也是托了关系才查到的。”小武声音懒散,“你要请我吃大餐哦。” “我请你吃屁!”钟程忍不住提高音量,随后迅速放低,“废话少说,查到了没有?” “当然查到喽,不然敢给你打电话嘛。我正把资料转档,等下就发给你,注意别被人知道了,否则我这工作可不保了。” “我又不是傻子!赶紧发,我这边急得很,你啥时候来协助我?!” “这两天确实有事,我这不是给你远程支援了嘛,你放心,我一忙完就过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我心里也替你着急着呢。”小武说话慢条斯理的,一句简单的话能鼓捣半天,钟程知道他就这样,改不了的。 “别扯屁了!赶紧发!”钟程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钟程等的心焦火燎,小武终于发来了文件,他立马点开,一只眼没忘了盯紧对面的飞仙网咖,文件内是周兆刚的个人信息,十分全面。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三章 兵行险招 “周兆刚,32岁,籍贯在外省村镇,初中学历,独生子,未婚。”钟程一边看文件,一边讲给苏言溪听,“社保系统显示,他的工作截止到三年前,曾在一家物流公司当快递员,近三年来,没有工作,属无业游民;房管系统显示,他名下没有任何房产,也没有租房备案;交管系统显示,他名下没有任何机动车辆;通信系统显示,他名下有四个手机号,一个用了三年,另外三个用了两年。” “无房无车无工作未婚。”钟程总结道,“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四无人员啊。” 苏言溪在便签上记录下了周兆刚的关键信息,对于他的‘四无属性’,苏言溪早有预料,她最关注的是周兆刚的通讯信息。 “另外三个用了两年的手机号能看到具体办理时间吗?”苏言溪问。 “我看看……全是两年前的四月份,三天内先后办理。”钟程道。 苏言溪急忙翻看便签,找到此人的邮箱注册时间,七个邮箱,三个是半个月前注册的,四个是两年前注册的,注册时间也是在四月份,几天内先后办理。 “邮箱注册时间和手机号办理时间很接近。”苏言溪梳理着线索,试图挖掘背后的事件线,“按时间推算,此人三年前离职,离职后立马换了新手机号,然后蛰伏了半年多,在第二年的四月份,几天之内,先后注册了四个付费邮箱,办理了三个手机号,绝非偶然,很可能和他现在干的事有关。” “他现在不回邮件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从手机号下手?”钟程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双管齐下,不信他不上钩。”苏言溪拿起望远镜,看了眼网咖门口,“如果下午六点前,他还是没回邮件,我们就回旅馆,给他打电话。” “好!”钟程提声答应,随后想到还要再监视五个小时,顿感全身酸疼了起来。 刚才苏言溪整理思路的时候,忘记了用书本遮掩面容,被对桌两名穿着艳丽的年轻女子看见了,她们一边观察苏言溪,一边低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名女子拿出手机对着苏言溪拍照,被机警的苏言溪察觉到,迅速将帽檐下拉。 “你是那名主持人吧。”那名年轻女子起身走了过来,站在苏言溪面前。 “好像是叫苏言溪……”她的同伴也跟了过来,两人弯腰观察着苏言溪的脸。 苏言溪知道不能在这呆了,她悄然将望远镜装进包里,起身匆匆离开。 两名女子见状更加确信了,她们跟在苏言溪身后,一名女子不依不饶地询问,另一名女子似是在和谁打电话,表情兴奋,好像在叫人来。 “你们认错人了。”苏言溪加快脚步,试图甩开女子。 “不可能认错,你就是那个访谈杀人犯!“那名女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凶恶,像是苏言溪是坏人,她是逮住了坏人的正义之士一样,她见苏言溪要跑,竟伸出手拉住了苏言溪的胳膊,朝同伴喊,”快按住她,别让她逃了!” 苏言溪情急之下,用力推了女子一把,女子踉跄倒地,苏言溪趁机跑了,两名女子紧追不舍,还呼叫路上群众一起抓人,俨然有种将苏言溪当成小偷的感觉。 苏言溪跑的太急,踩到了一块石头,崴了脚,她忍着疼,一瘸一拐地朝前跑,眼见两名女子和一名被怂恿的中年男子就要追上来了,一只手忽然从路边伸出,将她拉到墙角,是钟程。钟程要出去和他们对峙,苏言溪赶紧拉住他,藏进一片草丛,待那三人跑远之后,钟程才扶着苏言溪出来,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 “要不要去医院?”上车后,钟程关切地问。 “不用……买点药擦擦就行了。”苏言溪惊慌未定,不停观望后方。 “我在耳麦中听见你喊了一声,问你一直没回,就赶紧跑过来了,她们为啥追你?” “她们认出了我,我想走,她们不让我走。”苏言溪感到悲哀,更感到荒诞,她没做错什么,面对挑衅,却要像懦夫一样逃跑。可在那种情境下,她又该怎么做,和她们对骂、对打,还是报警?不管打赢还是打输对她都没好处,走慢了还要被曝光。她没有选择,只能逃,逃离她们的视线,才能逃离舆论的漩涡。 “这些人真是疯了!”钟程握紧拳头,“黑白不分,好坏不分!” 苏言溪紧咬牙关,扭头望向窗外,她眼睛里闪烁着屈辱的泪花,她很想放声大哭,将所有委屈融入泪水中流走,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哭泣之前,她需要清白,她不想躺着哭,更不想跪着哭,她想站着,哭还是笑,自己做主。 “接下来咋办?”钟程低声问。 “先回去再说——”苏言溪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司机正通过后视镜观察她,两人对视一眼,司机急忙移开目光,苏言溪道,“前面停车。” 下车后,苏言溪换了件外套,又打了一辆车,两人在距离宾馆三百米远的地方下车,步行着往回走,此时的苏言溪已经重新调整好情绪,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讨论后续的计划。 “现在两点多了,他还没回邮件,大概率是不会回了。”苏言溪将帽檐拉的很低,遮住脸面,强忍着疼痛,虽然走得缓慢,但尽量不一瘸一拐。 “难道我们暴露了?”钟程站得笔挺,用身体挡住苏言溪。 “应该没有。”苏言溪摇了摇头,不过她很快想起一件事,神情中多了一丝不安,“虽然我们没暴露,但我在咖啡店里被拍照了,后来将那个女人推倒时,也被她同伙拍下来了,应该很快就会被传到网上,一旦上了热搜,那人肯定会看到,他稍微一分析,就能猜到我的目的。我们必须赶在舆论发酵前,引他现身。” “直接打电话?”钟程问。 苏言溪点了点头,电话是必须要打的,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打,她说:“最多两小时,舆论就会发酵。我先回旅馆准备,你去帮我买点药,再买瓶酒。” 苏言溪忍着疼痛,快步朝旅馆走去。 回到旅馆,刚休息了两分钟,钟程就回来了,他满头汗水,气喘吁吁,显然是跑回来的。苏言溪正欲擦药,钟程阻止她:“现在要冰敷,先用冷水冲。” 苏言溪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钟程。 “这种事我有经验,听我的,明天就不疼了。”钟程将椅子搬进洗手间,扶着苏言溪进入,让她坐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拿着淋雨喷头,另一只手握住苏言溪的小腿,用冷水对着她的脚踝冲。 足足冲了十分钟,冲得苏言溪的脚踝都麻木了,没知觉了,才停止。 “到床上躺着,尽量别用这只脚着力,要想好得快,就得照顾好它。”钟程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苏言溪本想起身用单脚行走,但钟程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直接将椅子连同苏言溪一起抱了起来,将椅子抱到床边,苏言溪轻松爬到了床上。 钟程将被子叠起,垫在苏言溪脚下。 “谢谢。”苏言溪感激地道。 “谢啥!”钟程岔开话题,“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啥时候打电话?” “事不宜迟,就现在。”苏言溪将枕头垫高,“我刚才想好了,就打他三年前注册的那个号,应该是他的私人手机号。” “用我的手机打?” “可以。他应该没那么快查到手机号相关的信息,我们打的就是时间差。” “接通了说啥?” “先说邮件的事,再往内容上引,让他多说话,你尽量少说,琢磨着对方的意思,随机应变。接通后,我会在边上帮你想,我写下来,你照着读。” “好……”钟程有些紧张,拍打了几下脸颊,原地跳了两下,找出周兆刚的手机号,按下号码之后,和苏言溪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着背水一战的决绝。铃声一直响到最后,无人接听。 “别急着再打,否则会显得我们很迫切。”苏言溪望着天花板,“让我想一想。”片刻后,苏言溪道:“给他发条短信,短信内容:10241。表明我们的身份。” 钟程立刻编辑短信,给苏言溪看:“发了?” 苏言溪喉间吐出一个字:“发。” 苏言溪也很紧张,她很清楚,如果对方不回邮件,也不接电话,那他们毫无办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必然会识破他们,到时所有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这几乎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步了,也是最险的一步,要不是她今天在咖啡店内被认出来,她不会如此急切地与对方电话联系,因为她根本没想好后续计划。 短信发完后,每一秒都如此漫长。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应。 苏言溪早已直起身子,脚踝的疼痛也感知不到了。 钟程眼巴巴地看着苏言溪,苏言溪也看着钟程,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之火正在一点点熄灭。又等了五分钟,钟程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欲说话,苏言溪突然道:“不等了,打!” 钟程早已按耐不住,立刻拨打了周兆刚的电话。 铃声响到最后,就在钟程以为不会接了的时候,竟然接通了。 钟程的眼睛陡然睁大,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苏言溪立刻朝钟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冷静。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四章 险象环生 电话接通了,但对面默然无声。 钟程望着苏言溪,目光中满是求助。 苏言溪在纸上写下:为什么不回邮件? 钟程压着嗓子,用低沉缓慢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 几秒钟之后,对方说话了。 “是谁告诉你的这个手机号?”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沉。 苏言溪愣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又迅速划掉。 “老王。”钟程眼见时间拖太久了,随口说出一个十分大众的称呼。 对面陷入了沉默。 钟程正欲说话,苏言溪急忙用手制止,让他保持耐心。 片刻后,对方道:“你为什么没看货?” 苏言溪立刻在纸上写下:回复了邮件,就是看了,不用管我怎么看的。 这句话有些强势,钟程尽量用威严的语气说出来,试图从气场上压住对方。 对方的语气缓和下来:“你这样让我很难办,我们是要走流程的。” 苏言溪在纸上写下:钱不够就再加个0。 这句话透出一股土豪气息,钟程深吸一口气,用自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对方轻笑一声,说道“不至于,太多了承受不住。你先看货,确定了想要的部位,再谈钱。我们还是用邮件联系,别打手机,这样容易暴露,对你对我都不好。” 苏言溪在纸上写下:之前的邮件删了,再发一个我去看。 对方说了一个‘行’,便挂断了电话。 钟程喘了几口大气,此前他一直憋着,面色都涨红了,他和苏言溪配合的还算不错,至少让对方相信了,如果刚才的对话中,稍有一句不符合对方的预期,肯定就被揭穿了。 “赶紧去网咖。”苏言溪下床,双脚刚一落地,立马疼了起来。 “我自己去吧。” “又没断骨头。”苏言溪站起身,“想想他们是怎么网暴我的,这点疼不算什么。” “那我帮你绑紧一些,可以减慢血液流通。”钟程将买的纱布拆开,紧紧缠住苏言溪的脚踝,缠好之后,苏言溪跺了跺脚,确实没那么疼了。 两人装扮一番,出门打车,直奔东郊。 路上的时候,苏言溪一直琢磨那人的话,她低声问钟程:“那人说的是‘确定了想要的部位再谈钱’对吗?” 钟程点头道:“没错。我想不通这是啥意思,难不成是分尸?” 苏言溪摇了摇头,她知道钟程就是随口一说,肯定不会是分尸,有可能对方指的不是人,而是别的。但不管怎样,对方已经咬住鱼钩,将他钓出来是迟早的事。 由于苏言溪中午被认出来了,这一次,她换到飞仙网咖,钟程到召唤师网咖,两人找位置藏好之后,距离电话打完过去了半个小时。 苏言溪推测,就算那人打完电话之后立刻去网吧发邮件,前后也至少要半个小时,就算看不见他进网吧,也能看见他出来,所以她没着急,手握望远镜,耐心等待。 另外一边,钟程在咖啡店外面的露天椅子上坐着,手拿一份杂志,举在脸前,双眼紧盯网咖门口,此处距离较近,他视力好,并未用望远镜。 大约十分钟后,钟程看见一名身材干瘦,穿着青色外套,戴着口罩的男子沿路走来,男子留着平头,双手插兜,走路时略微低头,从外表看较为普通,但他的双眼时不时扫视四周,透出一股机警。钟程只看了一眼,便确定就是此人无疑,他在妹妹住处和此人打过一架,又在网咖看过此人视频,对他的身形和走路姿势早有预期,就算换了装扮,没戴帽子,也能迅速认出。 “他来了。”钟程压低声音,安耐住激动的心情。 “确定吗?”苏言溪问。 “确定。”钟程瞄了一眼,那人已经走入网咖,“他进去了。” “我这就过来,你按兵不动,如果他提前出来,你就跟踪他。” 五分钟后,苏言溪坐出租车来了,她去了旁边一家餐馆,点了几个凉菜,坐在角落中,一边低声和钟程沟通,一边关注着网咖的情况。 十分钟后,那人出来了,沿路步行着往回走。 “你先跟踪,我在你后面。”苏言溪道,“记得把位置共享开上。” 钟程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人后方,那人很机警,钟程不敢跟太近,大概走了一百米,那人骑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电动车,拐弯朝后方驶来,钟程赶紧躲进草丛,待那人驶远后,他开锁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单车,追了上去。 钟程一边奋力骑车,一边和苏言溪汇报情况。 那人骑着电动车驶出郊外,沿一条水泥路前行,最后拐入一条土路,两侧是庄稼地,路上行人稀少,车辆寥寥,很容易被发现,钟程果断弃车,跳入庄稼地,利用望远镜锁定目标,从地里迂回跟踪。 那人驶入树林,林中有条小径,小径尽头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四侧围墙,有一扇铁门,像个自建房,又像个小工厂,或养殖场。那人打开铁门,推车进入,又将铁门锁上。钟程躲在林中,利用望远镜看到了里面的大概情境,院落较空,停着几辆电动车和一辆三轮车,没见特殊物件。 钟程横穿树林,蹑手蹑脚朝工厂走去,他并不知道,在小径上方的树杈上,隐蔽着两个高清摄像头,拍下了他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那人的手机传来提示音,那人掏出手机,发现是监控提醒,他立刻切出监控画面,发现一个人正朝工厂走来,看其走路的模样,就知心怀不轨,待其走近之后,监控拍到了五官,那人狭长的双眼立刻眯起,射出两道阴狠目光,虽然乔装打扮了,但他还是认出此人就是和他在钟颖住处打架的那个,他知道此人是钟颖的哥哥,名叫钟程,网上已经曝出来了。 “竟然找到了这里。”那人低声自语,“真是阴魂不散。” 那人倒没慌张,走至院落东边的一道铁栅门前,里面传来一阵低沉闷吼声,他用铁盆敲了一下栅栏,几只大嘴忽地顶在了栅栏上,满口獠牙,是几只恶狗。他将铁盆中几点带血碎肉扔进去,几只恶狗立刻争夺起来,但这点碎肉哪够塞牙缝的,闷吼声更甚,隐隐带着怒意,显是饿急了。 那人绕至后墙,将一条门栓拔下,这条门栓关联着狗房的后门。 做完这些之后,那人坐在屋前的一张椅子上,调出监控,观察着钟程。 院外,钟程走至铁门前,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动,铁门厚重,从门缝中隐约可见数道锁链,铁门高度和墙壁一致,接近四米,徒手攀爬几乎不可能。 钟程想看看院落有多大,是否有后门,他贴墙行走,走至右侧围墙时,发现墙上有一条缝隙,他用手指触摸,勾勒出一个一米左右高度的弧形图案,他在图案范围内摸索,在靠下的区域,摸到了一块活动的石头,他将石头往外一拽,竟关联了一个铁环,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侧门。 他隐约听到门内传来动静,他加大力道,将铁环拉出,弧形图案缓缓裂开,赫然是一扇拱形门,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拱形门打开了,一股刺鼻味道扑面而来,像是血腥味,混杂着某种恶臭味。钟程半蹲在地,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石门内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窜了出来,那东西速度很快,直接窜到了他脸上。 钟程在最后一刻看清那是一条狗,张着血盆大口,他眼疾手快,双手顶住狗嘴,将其用力甩开,但石门内又接连窜出两条恶狗,体型彪悍,钟程尚未来得及起身,两条恶狗便扑了上来,钟程就地翻滚,四肢着地,昂首朝狗低吼,做出凶恶的表情,他极富野外生存经验,知道碰到这种攻击性强的恶狗时,万万不能跑,要做出完全不怕的样子,对峙一番,狗就怂了。 但这几条狗肚子都饿扁了,红着眼睛,根本不怕,径直扑向他。 钟程知道对峙的重点就在一开始,如果没稳住局面,就没对峙的必要了,他翻身而起,拔腿就跑。 钟程速度虽快,可还是跑不过狗,狗追了上来,咬住了他的裤管,他一脚将狗头踢开,朝右侧树林跑去,想爬到树上避险,但刚跑了几步,只听脚下传来“啪!”地一声响,他的脚被什么东西夹住了,他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型捕兽夹。捕兽夹上有尖牙,脚掌处霎时鲜血淋漓,恶狗闻到血腥味之后,更显凶相,嗷嗷叫着,扑向钟程。 钟程来不及掰开捕兽夹,瘸着一条腿,踉跄朝前跑去。 前方有一棵树,他迫切地想爬到树上,并未注意到树前有一推干草,当他踩在干草上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完了,他踩空了,干草下是一个陷阱。 他掉进了一个深约四米的坑洞。 当他跌落至坑洞底部的时候,感觉头顶上空有个影子迅速罩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仰起头,绝望地看到三条恶狗从天而降。 恶狗血红色的舌头在空中颤动,长长的涎液落在了他脸上。 钟程知道,自己完蛋了。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五章 深入腹地 院落内,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嘿嘿笑着关掉了手机监控。 刚才钟程被捕兽夹夹住,试图爬树,却掉进坑洞,三条恶狗相继跳进洞内的一幕全被树上的监控拍了下来,这一切,都是他提前布下的机关,为的就是防备着有人来闹事或盗窃,当然,也是为了出现紧急情况时可以让他从容逃离。 那三条恶狗,他一直喂的是带血生肉,两天喂一次,每次喂半饱,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相信,三条恶狗不会放过这样一个饱餐一顿的机会。 钟程被吃后,他会将恶狗放走,监控取下,没人会怀疑到他。 当然,这里既已被发现,也没住下去的必要了。 狡兔三窟,对他而言,换地方并不困难,他早已留好备用住处,最近两年,他已换了三个地方,这里算是住的比较久的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足够谨慎,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被发现,谁知还是被发现了,他其实蛮喜欢这里的,有点可惜。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阿斌,货车在吗?”他问。 “在啊,哥,咋地,要拉货?” “嗯,你给我开到滨江路口。” “啥时候?” “就现在。” 他点燃一支烟,再次切出监控,看了一眼那个坑洞,里面没有动静,估计钟程已经被咬死了,他准备先取货车,待车取回,狗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将狗放出,取走摄像头,顺便遮掩一下,短时间内钟程的尸体应该不会被发现。 一切尽在掌握中,他徐徐吐出一口烟圈,颧骨高耸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笑容,他对自己这一次采取的行动感到满意,遇事不慌,但也不能心慈手软,换做去年,他还真做不出来,但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其他选择,这条道只能走到黑了。 他骑上一辆电动车出了院门。 院落周围二百米内,有数个摄像头,广角监控,几无死角,他还专门在路口、院门和屋门的几个重要摄像头中添置了移动提醒功能,一旦有移动中的物件被摄像头捕捉到,就会立刻给他手机发提示。 他骑车出来的时候,就触发了这个功能,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没见异常。 电动车驶出小径的同时,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穿过树林,走向了院落后方。 是苏言溪。 苏言溪是坐摩的过来的,在拐入土路后,她就让摩的离开了,她按照钟程共享的位置和一路上的讲解,顺着钟程走过的路线,步入庄稼地,迂回前行。 她知道钟程在院落右侧发现了一扇暗门,打开门之后,里面窜出三条恶狗,追逐着他,那之后,钟程被捕兽夹夹住,又踩空陷落,苏言溪都能从钟程本能的反应中推测出来,当钟程掉进坑洞,看见三条恶狗从天而降时,他绝望地自语了一声:完蛋了。也就在那时,苏言溪提醒他:电击棒!别忘了你有电击棒! 电击棒是今早苏言溪买的,和钟程一人一条,留作防身,当时钟程不以为意,收缩之后便揣进兜中,被提醒后才想起,他立刻从兜里找出电击棒,尚未启动,一条恶狗就落到了他身上,一口咬在了他肩头,他痛叫一声,按开电击棒,戳向狗头,伴随着一阵滋滋电流声,恶狗眼白上翻,但依然紧咬钟程不松口。 钟程将电击棒档位调至最高,将电击棒使劲戳向狗头,这一次,电流声明显大了,狗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恶狗发出一阵嘶叫声,从钟程身上掉了下去。钟程急忙将电击棒戳向腿边那条狗,很快也将其电翻。第三条狗趴在钟程后背上,要咬钟程的脖子,此时的钟程已经回过神来,双手捏住狗嘴,直接来了一个背摔,将狗摔在地上之后,压在狗身上,用电击棒猛戳狗脖子。 不到一分钟,三条恶狗就被收拾了。 虽然身上多处被咬伤,但至少没被吃的只剩骨头,劫后余生的钟程看着手中的电击棒,不由感慨这东西是真他娘的有用,必须常备一个在身上。 钟程捡起掉落在地的耳麦,里面传来苏言溪焦急的询问声。 “我还活着……”钟程观察着自己的伤口,都是皮肉伤,并未伤及动脉,“幸好有电击棒,要不然肯定只剩白骨了。” “是不是伤的很严重?”苏言溪的语气中带着哭腔,刚才耳麦中传来嘈杂的狗叫和类似啃噬一样的声音,她一直呼叫钟程没回复,以为钟程被咬死了,担心加害怕,让她忘记了脚踝的疼痛,奋力跑向钟程所在的位置,当她听到钟程的声音再度响起时,紧绷的情绪瞬间松弛,长吁一口气的同时,眼泪不由滚落而出。 “还好……”钟程此时才感到疼痛,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嘶声响。 当苏言溪找到坑洞的时候,钟程已经撕开T恤,缠住了肩头和小腿的伤口。 苏言溪将外套脱下,绕成条状,又找了一根较粗的木棍,绑在末端,伸到坑中,她整个人趴在地上,用脚勾住树干,利用身体与地面的摩擦力稳住重心,钟程原地起跳,拉住木棍,双脚蹬着坑壁,忍着肩头的疼痛,缓缓爬了上去。 “得赶紧去医院。”苏言溪一边替钟程包扎伤口,一边道,“伤口有点深,而且要打狂犬疫苗。我们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别急。”之前都是苏言溪阻止钟程报警,这次换成了钟程阻止她,疼痛让钟程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他的声音却很冷静,“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住处,就差最后一步了,就算现在报警,我们根本没证据,警察也没有搜查令,我擅闯民宅被狗咬了,责任一半在我,警察最多就是问问话,事后他将证据一烧,地方一毁,什么都没有了。” “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没事,死不了。我野外徒步时,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走了七八.公里路去的医院,我知道轻重。”钟程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行动,我觉得他已经发现了我们,恶狗就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我刚才从树林进来时,看见他骑电动车走了。”苏言溪搀扶着钟程,“他肯定觉得你被咬死了,要么去买毁尸灭迹的工具了,要么是准备逃跑。”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钟程咬了下牙关,神情坚定。 钟程一瘸一拐地朝院子走去,苏言溪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两个一瘸一拐的人来到院门前,院门锁了两个大锁,巴掌大小,缠着两条粗锁链,轻易打不开。钟程思索片刻,忽然想起那扇拱形门,急忙绕至右侧墙壁,发现门已经合上了,他找出那块暗石,将铁环拉出,伴随着咔嚓声响,门打开了。 “那三条狗就是从这窜出来的,应该连通了里面。”钟程说完后,便朝里爬去。 苏言溪跟在钟程身后,狗洞低矮,但空间较大,里面狼藉一片,遍地骨头,血腥味和恶臭味混杂。钟程爬到狗洞另外一侧,面前是一道铁栅栏,门外有锁,但锁头不大,栅栏空隙六七厘米,他将手臂挤出去,摸到外面一块石头,两只手举着石头,从上到下砸铁锁,砸了几下没砸开。钟程后退两步,大力踹门,连踹几下,栅栏晃动,铁锁外弹。钟程再次用石头砸锁,使上全力连砸数下,终于,‘崩!’地一声响,锁头裂开。钟程推开栅栏,爬了出去。 两人在院落内查看一番,未见异常,径直走向内屋。 当他们推门进入的时候,被门廊上方的摄像头捕捉到了。 那人骑着电动车,刚到滨江路口,正准备给阿斌打电话,手机传来提示音,他掏出一看,是监控异常提醒,他迅速切换至监控画面,发现有两个人推门进入了屋内,一个是钟程,另一个是一名女子,没看清正脸。那人迅速调转车头,往回驶去。半路上,阿斌打来电话,他回了一句:找个地方停着。 与此同时,苏言溪和钟程进入了内屋。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六章 魔高一丈 内屋环境简陋,不像住宅,像个废弃厂房,四四方方,很空很阔,没有多余的家具,墙边堆着许多老旧的铁笼铁网,都已锈迹斑驳。左右有两个偏房,左偏房是厕所,右偏房是卧室,卧室内只有一张床,床上有一条叠起的被子。 在厂房尽头,有一个煤气罐,一张木桌,桌上有几盘咸菜,上面飞着许多苍蝇。 两人在屋内查看一番,没见异常。 “不对劲。”苏言溪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恢复,她环顾四周,说道,“这里虽然有床有厕所有饭桌,但根本不像正常人住的地,没有一点生活气息。而且,你觉得像他那样一个歹徒,会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一尘不染吗?” “你的意思是……他没住这?”钟程有些惊讶,随后摇头,“如果他不住这,为什么要养三条恶狗?院子里还有三辆电动车,一辆三轮车,不住这的话弄这么多交通工具干啥?” 苏言溪的目光落在墙壁后方的天窗上,天窗很小,镶着栅栏,唯一的光线就是从那射进来的,她看着天窗,思索片刻,忽然低下头,望向脚下。 “这个地方只有一层,他既然没在这一层,有可能在下面。”苏言溪指了指地面,“这种平地自建房,有个地下室之类的,应该很正常吧。” “有道理。”钟程点了点头,弯腰寻找起来。 两人一番寻找,却并未发现向下的通道。 苏言溪再次进入卧室,卧室空间不大,里面东西很少,她将目光锁定在床上,上床试了试,又观察了一会床底,发现床头部位有弹簧管,这张床似乎可以摇起来,她在床尾找到了摇把,将床摇起后,检查床头,发现床头下面,有一块地面很干净,明显不同于床下其他区域,她轻敲地面,传出‘空空’声响,她赶紧喊钟程过来,钟程试探性地按着那块区域,按到中间某处时,地板忽然下陷,两侧轻微弹起,果然是个机关,钟程抓住两侧,将其掀了起来。 下面是一个阶梯,两人先后走入。 阶梯尽头,有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空间和卧室相差不大,亮着白炽灯,近处是床和桌子,往里有一道帘子,苏言溪掀开帘子,不由吃了一惊,帘子后方,赫然有五六台电脑,围成扇形,中间有一个转椅,电脑全部处于开机状态,散热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响。 每一台电脑屏幕中,都有六七个小窗口,小窗口中是监控画面。 有的画面有人,有的没人,有的场景是客厅,有的是卧室,还有洗手间。 在有人的两个画面中,一个画面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躺在客厅沙发上喝酒;另一个画面是一名女子在上厕所。看到那名上厕所的女子,钟程立刻扭开头去,苏言溪则一直看着,她的双眼逐渐睁大,她不是在看那名女子如何上厕所,而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诸多线索、诸多疑点,在她看到这些不同位置、不同角度、不同人员的监控画面之后,串联到了一起。 “他之所以在你妹妹住处安装针孔摄像头,就是为了这个。”苏言溪指着电脑屏幕,“他在监视你妹妹,不同场景、不同角度、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视。” 钟程愕然无声,虽然他早已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亲眼看到还是很难接受。 “有四台电脑是实时监控,两台电脑是转播分享。”苏言溪观察着电脑上的画面,对照着页面文字,“他一边监控,一边转播。四台电脑中,共监视了四个不同的人,截取了精华部分进行分享,相当于货物展示。” 苏言溪看到转播页面顶端有四个醒目的数字:1024。 “是房号!”苏言溪终于想明白了,“1024是虚拟房号,他想让我们进入这个房间看货,房间就是店铺,货就是视频。他说的‘部位’指的是角度和场景。” 钟程神情凝重,想到妹妹曾被这样毫无隐私地监视着,既难过又愤怒。 苏言溪点击切换标签页,发现转播网站首页上挂着注册会员后可见,如果是非会员点进去,看到的应该是另外一副画面。苏言溪道:“这是一个会员制网站,只对限定会员开放,有很多房间或者说直播间,他是其中一个,他肯定以为我们是这个网站的会员才找上的他,所以只告诉了我们房号,但我们没看货,他觉得我们不是真正的买家,就没回邮件了。” 那人言行中的疑点全部和现实匹配上了,得到了解析。 钟程握紧拳头,感觉心脏一阵阵地揪痛,张开口却哑然失声。 苏言溪走到电脑旁的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一个收纳盒,收纳盒内有几十个磁盘,每个磁盘上都贴着标签,标签上写着名字和年龄,这些磁盘应该是监视过的人员的精华画面,他将其用磁盘形式保存了下来。 苏言溪想到那人曾在电话中说‘价格太高了承受不住’。看来,他除了在会员网站上转播和分享获利之外,应该还有线下交易,贩卖磁盘就是其中之一。 苏言溪从众多磁盘中找出了标有‘钟颖’名字的那个,交给了钟程。 钟程的眼球隐隐发红,他不忍去看,但必须得看,这是他一路走来的目的,里面装着妹妹的死亡真相,他深吸一口气,将磁盘插入那台转播电脑,磁盘中有诸多文件夹,以场景分类的有五个: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浴池;以日常活动分类的有四个:吃饭、睡觉、上厕所(小便+大便)、换衣;其中一个文件夹单独一类,标题为:S级重磅!! 钟程点开了这个‘S级重磅’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视频,视频场景在客厅,有一名穿着黑色T恤的男子正和钟颖并肩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男子脸上打码,显然是后期处理过的,应该是贩卖磁盘或视频的人不想因为男子的身份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视频播放了一分钟后,钟颖去了趟洗手间,镜头切为两个,一个是钟颖在洗手间内补妆,另一个依然在客厅,只见男子从兜中掏出一小包白色药粉,倒进了钟颖的咖啡杯中。不久后,钟颖回来,男子极力劝钟颖喝咖啡,钟颖喝完后几分钟,神态便发生了微妙变化,她靠在沙发上,双眼眯起,脸颊发红,目光朦胧,像是喝醉了。男子在这时靠过去,试探性地要抱钟颖,钟颖作势轻推了两下,可能是力气不够,也可能是药效发挥了作用,不仅没推开,反而她自己的身子一软,滑进了男子怀抱里。男子将钟颖拥入怀中,亲吻钟颖的嘴唇,钟颖最开始躲避,后来慢慢迎了上去。两人在沙发上亲吻了几分钟,男子抱起钟颖,进入卧室,镜头也跟着切到了卧室。 钟程看得心如刀绞,双目赤红。 将钟颖抱到床上后,男子先脱自己的衣服,再脱钟颖的衣服。 钟颖虽然有些迷糊,但显然还是有意识的,脱衣服的过程中并未抗拒,还主动配合了,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睁开,看着男子,嘴唇也动过几次,似是在和男子说话,还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并非强迫,药物只起到了辅助作用。男子脱掉衣服后,露出了后背,钟程一看那后背,便知正是那七张高清大图中的男子,他怒火上涌,控制不住地锤了一下桌子。 脱光衣服,两人开始进行亲密行为。 男子似是很急,亲吻了一会便进入正题,持续了大概五分钟。 在这五分钟里,男子时而趴着,时而骑着,双手紧紧按住钟颖的手腕。 邮件中的高清大图正来源于此。 过程结束时,视频也结束了。 整个视频时长十八分钟。 钟程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完了。 他感觉眼睛火辣辣地疼,用力擦拭起来,越擦视线越模糊。 苏言溪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轻拍钟程的胳膊,说道:“这就是实证了,报警吧。” 钟程眼睛红彤彤的,掏出手机,发现没信号。 “我上去报警。”钟程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硬挤出来的。 钟程顺着阶梯爬上去,掀开石板,脑袋刚探出一半,一根铁棍迎面袭来,打在了他前额上,他毫无准备,被重击之后,整个人朝后仰去,从阶梯上滚落而下,落地之时,他模糊看见苏言溪朝她跑来,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人早到了,他没有贸然打开石板,而是在上方静静等待着,地下室内有监控,他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的身边有两桶汽油,是刚提进来的,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直接将地下室毁掉,连人带物,但几份关键文件和重要磁盘尚在下面,值些钱,他舍不得;第二个是将他们制服,拿走文件和磁盘后,再将这里毁掉。 他掌握着主动权,想先看看他们怎么做,再决定自己怎么做。 当钟程看完录像,想报警没信号,准备上去的时候,他决定用第二种策略。待钟程探出头来,他一铁棍将钟程打晕下去,然后按掉地下室的灯,拿着铁棍,戴着夜视镜,步入地下室。他看到钟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和鼻子上鲜血长流,他看见苏言溪在黑暗中摸索,掀起帘子,试图借助电脑屏幕的光亮看清景物,他快步前冲,不待苏言溪反应过来,对准她的脑袋,用力砸下,‘砰’地一声闷响,苏言溪当场倒地。那人开了灯,用胶带将两人缠在一起,挑选了十几个重要磁盘,拿走了一叠文件和几张银行卡,还有一包现金,爬了上去,然后开始往下倒汽油,汽油沿着阶梯往下流淌,流入地下室各处,流到钟程和苏言溪身上。 两桶汽油倒完,在地下室内遍地流淌。 那人又将外面的煤气罐拉进来,把开关扭开,推入地下室,煤气罐沿着阶梯咣当咣当滚了下去。他满意地拍了拍手,从兜中摸出打火机,啪嗒啪嗒点了几下,火焰忽燃忽灭,他颧骨高耸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狰狞而狡黠。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七章 真相浮现 也许是汽油的味道刺激到了钟程的神经,也许是伤口触碰到汽油后产生了某种反应,钟程在一阵钻心的刺痛中苏醒,他头部钝痛,意识昏沉,粘稠的鲜血从额头流下,遮住了视线,全身像散了架一样,感知不到力量的存在,他模糊看见自己和苏言溪缠在一起,两人面对面,苏言溪双眼紧闭,额头正在往下渗血。 钟程扭动了一下身子,胶带缠得很紧,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无法挣脱。 他努力睁大双眼,看见地面上有许多液体在流淌,闻着像汽油。 汽油从头顶上方滴落而下,落在他身上,落在四周。 他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强迫思维恢复正常,他意识到他们当前的处境非常危险,那人应该正在往下倒汽油,想将这个地方连同他们烧成灰烬。 上方传来一阵刺耳摩擦声,仿似正在拖拽重物。 钟程趁机喊叫苏言溪的名字,见苏言溪没反应,他用自己的头去撞苏言溪的头,撞了几下还是没反应,他用下巴的去触碰苏言溪的伤口,触碰了几下,苏言溪的面部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痛苦,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想烧死我们。”钟程提醒苏言溪,“我们得马上想办法脱身。” 刺耳的摩擦声来到阶梯上方,石板打开,一个东西罩住了光线。 苏言溪以最快的速度弄清当前的局势后,配合着钟程,两人用腰腹同时发力,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只有头部可以活动,就算站起来了,也无法行走,只能小幅度挪动,稍有不慎,就会跌倒。 一阵‘咣当’声响起,一个巨大的罐子从阶梯上滚了下来,正从他们身旁滚过,他们看出是煤气罐,正呲呲往外喷出煤气,空气中很快就充斥着煤气的味道了。煤气罐加汽油,这家伙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将地下室一起炸平。 “只有一个办法了。”苏言溪看着身上的胶带,“这种胶带燃点低,遇高温后会迅速浓缩融化,比衣物燃烧得快,我们先将胶带烧断,然后迅速往上跑,可能有一线生机。” 钟程很快就判断出苏言溪说的是对的,这是当下唯一的办法,因为他已经听到上方传来打火机的啪啪声响了。 “他要么扔点着的东西,要么直接扔打火机,等会我们看准落点,尽量用身体接住。”苏言溪的头还在疼,但思维已基本恢复正常,冷静地分析着局势,“如果第一时间没接住,就迅速往火点上靠,必须赶在火焰变大之前,点着胶带。” “可我们身上也有汽油,一旦着火,怕是……” “着火后,胶带会快速融化,我们挣脱束缚后,立刻脱衣服,能缓解一些。我们身上虽然有汽油,但并非被浸泡,不至于直接燃起大火,是有机会扑灭的。” 钟程被苏言溪的冷静感染了,他深吸一口气,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生与死就在一瞬间,只要对方不是将火直接扔到煤气罐上,就有机会。 两人挪至石阶下方,通过蹭石阶的方式,让胶带上沾满汽油,以便让其率先引燃。 上方的啪嗒声停止了,钟程抬起头,看见火光在洞口前一闪即逝,随后,有一团着火的东西落了下来,那东西在降落的过程中,缓缓展开,火焰随之变大,钟程看出那是一条缠起的床单,也幸亏是床单,在空中展开后,减缓了下降速度,让他们有反应的时间。 钟程和苏言溪十分默契地同时朝右侧挪去,脚步一致,才能稳住重心,在挪到一半的时候,床单就要落地了,两人的双脚同时用力,从地面上跃起,朝床单扑去。 他们的身体先一步落地,床单罩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迅速用头部和双脚将床单顶起,不让其触碰地面。 火焰点燃了衣服,也点燃了胶带,高温下的胶带迅速浓缩融化,他们用力挣脱开,立刻将床单扯下,一边脱身上的衣服,一边朝石阶上跑。钟程在前,苏言溪在后,当两人踉跄着跑到阶梯上方的时候,钟程身上只剩裤子了,苏言溪也不遑多让,能脱的都脱了,甚至连胸衣也脱下来用来扑灭头发上的火。身后床单点燃了汽油,火焰升腾而起,空气中的煤气跟着引燃,传来小范围的爆破声,一时火焰四起。 生死存亡之际,钟程用尽全力,厉喝一声,头肩一起发力,顶向上方的石板,他以为石板上会压着重物,谁知并没有,只有一张床,那张床直接被他掀翻了。 钟程爬上去之后,立刻将苏言溪拉了上来,两人就地翻滚,压灭身上的余火。 此时,那人刚走到屋门口,他是亲眼看见燃烧着的床单落下去后才离开的,他可不想自己出意外,毕竟下面有煤气罐,卧室跟着坍塌并非没可能,他放下床,快步走出卧室,准备去院子里欣赏烟花。一声厉喝声传来,接着是咣当一声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上半身赤裸,裤子着火的钟程便奔了出来,犹如一头愤怒的公牛,瞪着赤红的双眼,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打了几拳,打得他头晕脑胀,直接失去了反抗能力。 要不是苏言溪及时出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钟程很可能会将他活活打死。 砰然巨响声传来,煤气罐爆炸了,地板直接被掀翻,卧室墙壁倒塌,天花板墙皮簌簌掉落,滚滚浓烟从卧室冲出,火焰席卷而过,点燃了被子和床板。 钟程将那人拉到院子,找了一条麻绳,将其五花大绑。 苏言溪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别报警……”那人嘴角流血,趴在地上,求饶道,“我有钱,咱们平分……不,全给你们,有好几十万呢……” “这他妈是钱的事?!”钟程忍不住给了那人一巴掌,直接打掉了一颗牙。 “我知道是因为你妹妹……”那人哽咽道,“我该死,早知道她是你妹妹,我绝对不会选择她的……其实不是我选择她,是主顾选择了她,我也没办法啊……” 苏言溪听出话有隐情,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那人听到有松口的迹象,急忙竹筒倒豆子,说出了他的情况。 “两年前,我有个大哥,带我入了这行,但刚做一个月,大哥就因为之前犯的事被抓了,现在还坐牢呢,我那时穷的吃不上饭了,便暗中接手了他的业务,继续监控那几个女孩,做做转播,糊口饭吃,后来我逐渐上道,自己开发线下客户,扩充目标女孩,有了稳定客源,一路走到了今天……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一直没下定决心,你们正好帮了我,钱全给你们,就当赎罪……”那人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哭声听起来像真的一样,但一看脸,哪有一滴泪,像他这种人,能屈能伸是基本技能,只要能脱困,什么都做得出来。 “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说你是怎么害死钟颖的!”钟程厉声道。 “钟颖的死不能怪我啊……”那人抬起头,眼睛里竟真有泪花了,不知是急的,还是怕的,他看了眼钟程,又看了眼苏言溪,继续道,“她住处的监控确实是我装的,我那天去她家是想取回摄像头,以免被警察发现……她是我找的女孩之一,我大概监视了她两个多月,算是比较久的了,有一个客户很喜欢她,喜欢看她洗澡,每次都付费看转播,后来还花钱买她上厕所的视频……她神经也很大条,一直没发现摄像头,通常来说,大部分被监视的女孩两周左右就会发现了……” 咽了口唾沫,他接着道:“至于那段不雅视频,其实是偶然事件,钟颖很少带男人回家,或者说,像她们那种小明星,很少会带男人回家,真有需要了,要么去男方家,要么去酒店,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分手了不会被骚扰,也不用担心被经纪公司知道了影响合同。我总共监视了几十个女孩,带男人回家的不到一成,带回家做那种事的就更少了,所以,当时一拍到,我就知道有的赚了……” 钟程扬起手,一巴掌挥下,打得脆响。 “哥……别打了……我真知错了……”那人哭着说,这次是真哭了,应该是疼哭的。 “继续!“钟程活动着手腕,“说慢了别怪我手快!” “拍到视频后,我在网站上放出了一小段,很快就有客户表达了购买欲望,我通过邮件和客户谈判,但钱太少,我没卖。然后,我给钟颖发邮件,按天释放不雅物料,以全网曝光为由,想敲她一笔大的,她很快就给了我钱,我们达成了和解……” “胡说八道!”钟程语气凶狠,“要真和解了,你会一直倒计时到1?会留着磁盘当证据?会那么害怕被警察查到?她临死前一晚你还在给她发邮件,怎么可能和解?!你要再不说,我可不想等警察来了!” 钟程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打,那人赶紧求饶:“哥,别打……我说……我全说……到第四天的时候,她确实给了我一笔钱,但我觉得不够,想继续敲她……到第七天晚上,我看她一直没回邮件,便用一次性电话卡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过几天处理这件事,一定让我满意,显然是想拖着我,我就放狠话,说今晚就曝光照片,明天曝视频,谁知第二天一早,她死亡的消息就传遍网络了……” “是你逼死了她!”钟程咬着牙根,脖颈上青筋凸起。 “可我没曝光照片啊,我只是想吓唬一下她……我知道一旦曝光,手里的筹码就不值钱了……”那人被钟程的气势吓到了,赶紧将隐瞒的全部说出来,“她第一次只给了我一万,这么重磅的视频,一旦流出,她的明星梦就泡汤了,只值一万?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啊……但我也没狮子大开口,打电话的时候给她透底了,就是十万块,我听她那意思,也像能接受,我们这也算达成和解了吧……所以她的死真跟我没关系啊……” “你真会为自己脱责!”钟程缓缓摇头,额头上的血丝还在往下流,流到了他眼睛里,他的眼球血红,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起来分外恐怖,“明明是你将她逼上了绝路,搞的好像跟你没关系一样!” “是真没关系啊……”那人频频摇头。 苏言溪忽然插话:“她知道你监视了她两个多月吗?她知道你在转播和分享她的私生活吗?她知道有许多男人观看过她洗澡、睡觉、上厕所吗?”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迅速摇头:“不知道……” 苏言溪看着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朝旁边瞥,目光闪烁。苏言溪道:“你在撒谎,她知道了,应该是最后才知道的吧,你还隐瞒了什么?” 钟程双手捏住那人的脖子,将其举起来,那人脸被憋得通红,喘息困难,双眼拼命眨,钟程略微松劲后,那人一边干呕,一边道:“她猜到了……她问到了那个网站,登上去看了,看见了她自己,看见直播间内有许多观众正在看她……然后她逃走了……我是通过监控看到的那一幕,然后才给她打电话……” 苏言溪望向钟程,说道:“怪不得钟颖最后一次走得那么急,连化妆品盒都没盖上,原来是因为逃避摄像头……可她为什么没报警呢?” 那人接话道:“我给她打电话也是怕她报警,我和她说,你要报警,我就立刻曝光视频,然后我给她说了一个底价,十万块,便彻底抹平这件事,她当时哭的很伤心,似是有些崩溃,我觉得十万块对她来说没那么难吧……” 苏言溪深吸一口气道:“她不是因为十万块崩溃,而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两个月来被无数人像看电视一样看过私生活而崩溃,更何况她还被拍了一段不雅视频,相当于头上悬着一把刀,身后还射来许多箭,这谁受得了。” 那人舔了舔嘴唇,轻声道:“那也不至于自杀啊……都是钱能摆平的事,至于嘛。” 苏言溪摇了摇头:“当人的精神被逼到极限时,思维会变得非常局限,自杀是对情绪的释放,也是对身体的解脱。” 那人斜眼瞥着苏言溪,那意思仿似是在问:你咋啥都知道? 这一眼还没瞥完,就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从侧面袭来,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拳头便击中了他的太阳穴,这大力一拳让他脑瓜子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不清,最后一眼,他看见钟程愤怒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高高举起拳头,从上往下,又是一拳,打在他面门上,他的后脑勺撞向地面,撞出了一个小坑,直接失去了意识。 “你……”苏言溪刚说出一个字,钟程就已经将那人打晕了,她只能改口道,“你动作太快了……” “这样的人渣,不好好教训一下,以后还要犯!之前打他那几下是为了我们受的罪,刚才这两拳是为了我妹妹,还有那些被监视过的女孩!”钟程直起身,虽然那人已经晕了,但他还是狠狠瞪了两眼,像是要从精神上给予震慑。 苏言溪看见钟程在瞪完那人之后,身子晃了一下,她赶紧上前扶住钟程。 钟程微闭双眼,深吸一口气,那人被打晕后,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伤势本就很重,就靠一口气强撑着,这口气一出,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苏言溪见钟程肩膀上和小腿上缠着的衣服都已被血渗透,额头和鼻梁上也在流血,身上还有几处烧伤,堪称伤痕累累。 苏言溪拨打报警电话的同时,也打了急救电话。 苏言溪扶钟程在屋门口的椅子上坐下。钟程指着胸口那条十厘米长的疤痕,说道:“跟它一比,这些都是小伤,我是在鬼门关前转过一圈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苏言溪一边替钟程包扎伤口,一边有感而发:“人有两个极端,有时十分坚强,怎么都打不死,有时又十分脆弱,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能致死。” 钟程点了点头,感慨道:“现在这社会,杀人不用刀。”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八章 身份翻转 警察到来,录了口供,勘验了现场。 地下室已被炸平,搜不出什么来了,所幸重要物证都被周兆刚拿了出来,名单资料和磁盘都被装进一个包中,其中就包括钟颖的那个磁盘。 钟程在录了简单的口供后,由于失血过多,怕出意外,被救护车拉走。 周兆刚醒了过来,但意识不清,胡言乱语,也被救护车拉走,由警察押送。 苏言溪去了警局,录完详细口供时,已是半夜,她打车直奔医院,医生告知她,钟程正在休息,没有生命危险。她进入病房,看见钟程躺在床上睡得昏沉,她没有打扰他,一个人坐在走廊排椅上,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如梦似幻一般,简直难以置信,经历过生死之后,她也想通了不少事,没那么执念了,但该做的还是要做,该说的还是要说,原则性的问题,没得商量。 次日,警方通过审讯周兆刚,获得了关键线索,打入了那个提供非法直播的网站内部,雷厉风行地抓捕了两名网站负责人,又顺着网站内部数据,抓捕了数名非法偷拍人员,由此展开了一场‘打击偷拍监视产业链’的肃清行动。 当天中午,网上舆论已初露端倪,老邓打电话给苏言溪,约她见面。 见面时,苏言溪发现黎墨也在,黎墨首先道歉,老邓从中说和。苏言溪知道当务之急是洗清自己,她需要借助黎墨背后的营销资源来翻转舆论,再谈惩戒黎墨的事。她没有过多表态,只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了黎墨和老邓,她要求营销稿必须她过目之后才能发,她警告黎墨,她已经获得了警方的支持,一旦他们的营销文章不属实,必定会负法律责任,这一次,绝不姑息。 经过前两次反向营销和顺势营销之后,平台确实得利得流量,但口碑也相应受损,并且在节目过后,流量迅速下跌,无异于饮鸩止渴。上头已经提醒黎墨,虽然没明着批评,但意思很明确,营销可以,但不能不顾口碑。 这一次,也没有反向或恶意营销的必要,只需老老实实将真相讲出,就已非常.劲爆,而且还是独家,巨额流量自然而然就来了。 讲完事情经过后,黎墨再次向苏言溪道歉,这一次,真挚许多。 “溪姐,实在对不起,我知道这事对你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就算我道歉再多次都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我当时也是迷了心窍,现在后悔不已。”黎墨站起身,朝苏言溪鞠躬,身子呈九十度,他弯着腰说,“你想让我接受什么惩罚都行,不管是公司处置我,还是让警察拘留我,我都认,这事我确实做错了,我不祈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功补过,好好补偿。” 老邓搓着下巴,斜眼瞥着苏言溪,那意思不言而喻,是希望苏言溪和黎墨握手言和,毕竟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任务要一起完成。 “一件件来吧。”苏言溪没有接受黎墨的道歉,也没指责他,声音冷淡地道,“先把这事处理掉,后面再说。” 苏言溪没想放过黎墨,她看不出黎墨的道歉是真是假,可她清楚记得前几次她找黎墨沟通时他高高在上的态度,这种人,记吃不记打,改不了的。 黎墨似是没料到苏言溪如此冷淡,他望向老邓,老邓点了点头,黎墨重新坐下,拿出一份文件,说道:“今晚或明天,我们准备为你策划一个专题,让你在咱们平台,以直播的形式和观众零距离互动。具体几点,要看警方的通告什么时候发,警方通告发完半小时内,我们的营销会立刻跟进,将热度推高,再宣传你的专题直播,引流到平台,让你亲自发声,讲出过程,更具说服力。” 黎墨似是非常兴奋,不待苏言溪说话,接着道:“今晚的流量可能会非常大,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心中有数。这是你出事后的首次正面发声,一定不能搞砸了,要谨记,你的任务是讲出查真相的过程,至于洗白你自己,不用专门去说,事后我们会用营销跟进,引导热度,洗白是自然而然的事。” 苏言溪微微点头,面色冷静。 黎墨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盯着苏言溪,说道:“你也许还没意识到,今晚过后,你会向流量主持人迈进一大步。樊总和我说,这是你的梦想之一。” 苏言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扪心自问,谁不想成为自带流量的主持人?可她很清楚,流量是把双刃剑,用得好,会对社会产生积极影响,用得不好,不仅伤了别人,还毁了自己。她没否认,但也没承认,默默喝着咖啡,这种事要看机缘,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黎墨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合上资料,说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为你的直播造势,虽然时间紧,但有时越紧凑,效果反而越好。” 黎墨站起身,再次朝苏言溪颌首,然后看了一眼老邓:“你们聊,我去忙了。” 黎墨走后,老邓轻咳一声道:“樊总对这事很重视,一直在和上头交涉,要严厉处罚相关人员,还为你争取了很多好处。你放心,这事公司上肯定会对你有个交代,我在这也向你道歉,这事我做的也不对。” 苏言溪知道错在黎墨,不在老邓,老邓最多就是个从犯,没必要揪着不放,她摇了摇头:“这事和你没多大关系,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就别插手了。” 老邓立刻点头,他巴不得不插手呢。 苏言溪感觉老邓似乎另有话说:“老邓,有什么就直说吧。” 老邓端正坐姿,这才开口:“是这样的,樊总昨天和我打过招呼,问你是想留在我们组,还是去其他组,完全看你的意思。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希望你留下的,特别希望。”最后四个字老邓加重了语气,目光真诚地看着苏言溪。 苏言溪能感觉到,老邓是真希望她留下,她能猜到原因,现在她本身就是话题,还有什么宣传比直接放她的照片更能吸引眼球的吗? 苏言溪虽然已决定离职,但在离职前,她需要借助平台发声,完成彻底洗白。她不想一辈子背负污点,更不想被持续性网暴,虽然网民的记忆是短暂的,但互联网本身是有记忆的,说不定哪天她的事就又被翻出来了。她现在对发声渠道的认知也比之前清楚了,深知在当今网络时代,一个人可以被冤枉被迫害,但不能没有发声渠道,一旦渠道被掐死,就算查出了真相,也翻转不了黑白。 所以,在这事彻底结束之前,她不能离职。 “我考虑一下吧。”苏言溪没有明确表达去留。 “考虑好了随时告诉我。”老邓似是明白了什么,咧嘴一笑,将椅子朝苏言溪挪了挪,“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上周五,有料访谈的内部评级提升了,拿到了优质宣传资源,制作预算也提高不少。据说,下期嘉宾是个重量级,如果有你坐镇,那就是强强联手啊,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考虑哦。” “访谈节目还要做下去?”苏言溪有些惊讶。 “嘉宾死亡是在节目播出后,又不是制作期间,而且是自杀,和节目没任何关系。”老邓眼睛眯成一条缝,“对公司来说,一个能赚钱的项目,当然要做下去了,而且我们也没涉及敏感题材,即使审查也不怕的呀。” 苏言溪再次闻到了老邓身上的香水味,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其实老邓说的没错,现在查清了钟颖的死亡真相,确实和节目没关,也和苏言溪没关,是钟颖自身的问题,何故要让节目背锅?既然现在节目做起来了,顺势而为,有何不可? 这时,老邓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起身走到窗边接听。 苏言溪看见老邓打电话时,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老邓走了回来,苏言溪隔着好几米都能感受到老邓身上的愉悦气息。 “我有点事要去处理,有情况随时联系我。”老邓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朝着苏言溪眯眼一笑,“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哦,不,我是蚂蚱,你是蝴蝶。” 老邓笑着离开,肥硕的身材一晃一晃的。 下午三点半,警方发布了钟颖的案情通告,通告中明确了钟颖是自杀,并简述了钟颖自杀的原因,系被长期偷拍监视、威胁勒索导致精神崩溃,嫌疑人周某某已落网,正在进一步审讯中。通告中还表示,周某某潜藏多年,背后有一条完整偷拍产业链,此次被抓,是由热心市民苏某某和钟某提供了关键线索,予以感谢。 网友们不用推理就知道,通告中的苏某某和钟某肯定是指苏言溪和钟程,一个是舆论漩涡中的访谈杀人犯,一个是钟颖的哥哥。上次在南山小区,他们在一起的行踪就被拍到,并曝光在了网上,网友们当时还恶意揣测他们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现在纷纷调转风头,对他们的行为不吝赞美之词,说苏言溪勇于反击,自证清白,堪称当代女性独立典范,说钟程对妹妹情深意切,为了查清妹妹的死亡真相四处奔走,和坏人斗智斗勇,险些丧命,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好哥哥。 苏言溪大致看了眼评论,营销味比较重,应该是黎墨那边发力了,有种虚假繁荣的感觉,她知道舆论翻转不可能这么快,但起火得有苗头,前期节奏要带起来。 不久后,黎墨发来消息,告诉她今晚八点直播,让她提前到公司准备。 营销资源已经放出去了,平台封推加热搜支持,势已经造起来了。 下午五点,苏言溪到公司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在加班,同事们望向她的目光与之前明显不同,自从出事后,同事们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现在则面带笑容朝她打招呼。苏言溪料到会是这种情景,她内心波澜不惊,不冷不热地朝他们点头示意。 当晚八点,舆论势头正猛的时候,苏言溪的独家直播在平台上开启。 苏言溪现身直播间,最初,流量只有几千,本来他们平台就不以直播为主,观众没有养成观看直播的习惯,随着直播的进行,苏言溪开始讲述她和钟程是如何发现线索,抽丝剥茧,一步步发现真相的过程时,流量开始增加了,从几千飙到上万只用了几分钟,营销那边因势利导,用热搜引流,一时间大批鲜活流量被导入直播间,不到二十分钟,便破了十万。 弹幕穿梭、礼物狂刷、点赞评论不断,苏言溪不曾亲历过这种阵仗,但她没有慌乱,依然保持着得体的言语,如实讲述着发现真相的过程,反复讲了两遍之后,用时大概一个钟头,流量已见顶,出现下滑趋势,此时整个直播过程观看人数破百万,最高同时在线人数破二十万,数据相当可观。 苏言溪形象气质俱佳,又是播音出身,做直播属于是降维打击,不用插科打诨卖丑装怪,光靠讲述真相本身就已足够留住观众。 这场直播最终用时一个半小时,直播结束时,是晚上九点半。 苏言溪走出直播间,发现公司内加班的直播部门的人比正常上班时还多,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的神情,他们笑望着她,仿似她是他们的福星一样。 “直播非常成功。”老邓快步走来,朝她竖起大拇指,“你要火了。” 苏言溪没感觉自己要火,但她知道,经此直播之后,舆论大概率会真正翻转,施加在她身上的网暴会慢慢转化并消失,这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营销很快就会跟上。”黎墨第二个走来,西装革履,背头梳得一尘不染,“洗白是一个过程,操之过急反而会引起逆反心理,要让网友们自主产生认知过程。当然,网上肯定会有一些杂音和反派,很正常,不用理会。” 苏言溪看了一眼黎墨的蓝色手表,发现他说话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按住手表的皮表带,虽然黎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能感觉到,黎墨有些紧张,或者说是兴奋。 樊道明打来了电话,苏言溪走远两步接听。 “言溪啊,直播我看了,你说的很棒,做的也很对。”樊道明的声音中带着爽朗的笑意,停顿片刻,语气转而郑重,“我正在外地出差,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等我回去,就处理相关人员,另外,加薪和股份都已落实到位。” “谢谢樊总。”苏言溪的心态已经缓和许多,她知道樊总一直是站她这边的,只是碍于公司裁员、高层变革等原因,在事发之时行为上有所忌惮而已,她能理解。从樊总刚才和之前的言语中,她能听出亏欠感,这就够了。她记樊总的恩,当年要是没有樊总的鼓励,她肯定早就放弃了对主持的梦想,也就没有了这份事业。 于她而言,樊总是领导,更是恩师。 和樊总通完电话,苏言溪回头,发现老邓和黎墨已经不见了,一名同事走过来,对她说:“溪姐,你知道现在网上都叫你什么吗?” “什么?”苏言溪有些好奇,过去半个月,她换了好几个称呼。 “伸冤者。”同事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她,“网络暴力的伸冤者。” 苏言溪感觉这称呼有点不贴切,她知道伸冤的意思是诉说冤情,以求昭雪,可她并不是,她是通过自主行动,历经艰辛,查清真相,还自己清白。 伸冤是借助别人,她是依靠自己。 “我更像断冤者。”苏言溪露出微笑,“只断我自己。” 正文 第一卷 风 第十九章 不止于此 这一晚,苏言溪依然睡旅馆。 她知道网络暴力的余威尚在,短时间内不会彻底平息,在完全恢复之前,她会一直住旅馆,直到网上关于她的谣传几乎没有,她再搬家,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只有拥有不被半夜惊醒的睡眠,才算拥有正常的生活。 钟程还在医院,今天她去过一次,下午打电话问过一次,伤势本身已无大碍,但应该是伤口沾染了汽油的缘故,有发炎感染的倾向,需要住院观察。 回到家,精疲力竭的苏言溪想躺在床上休息会,再喝点酒助眠,谁知竟直接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早上六点,这一觉睡了将近七个小时,实属难得。 苏言溪浏览了一会网络消息,发现舆论大方向确实变了,社交软件上的私信也以询问和赞扬为主,当然,还是有一些谩骂之音夹杂其中,其中一个热度比较高的说法是:苏言溪是这次事件的既得利益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真相,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迈过流量主持人的门槛,要不然何故要在自家平台搞一个独家直播,还不是作秀,还不是想恰烂饭。 苏言溪看得牙根痒痒,看来不管怎样,那些看不惯她的人总会找到各种理由来攻击她,而且说的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或者说,越反驳就越显得她目的不纯。 苏言溪放下手机,决定短时间内不去看了,这种东西,看多了会影响心智。 来到公司,从开早会就能感觉出来,公司的氛围比前段时间好了,也许是因为裁员结束了,大家心安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平台数据变好了,大家有了盼头。 中午时,直播部门的主管找上苏言溪和老邓,问今晚能不能再安排一场直播,苏言溪知道,直播部门现已是边缘部门,预算和人员都大幅减少,昨晚苏言溪的直播对他们犹如救命稻草,这种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有必要再添一把火。 老邓没有自作主张,征求苏言溪的意见。 “先等等吧。”苏言溪觉得这事不能急,如果她三天两头直播,观众很快就会厌烦,不过她也不想掐断这条发声的渠道,便道,“周五我给你个回复。” 老邓今天似乎有点忙,频繁接电话,每次接电话都笑得合不拢嘴。 老邓用一种扬眉吐气的语气,偷偷告诉苏言溪:“之前都是我求着别人来上.访谈节目,每次都是好话说尽,有时还要登门送礼,就这样那些过气明星还不愿来呢,觉得拉低了她们的档次,其实她们哪还有档次,还不是为了那点通告费!现在好了,有人主动要求来上.访谈节目了,昨晚就有经纪人打电话询问,今天竟有明星直接联系我,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现在可算轮到我了。” 苏言溪提醒老邓:“节目级别提高了是好事,但还是要一步步来,你要想把节目做长久,而不是三两期之后又无人问津了,就别一下拔太高。” 老邓搓着下巴,像是领悟了什么,重重点头道:“小苏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差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想着签个有牌面的明星来壮壮声势,现在看来还不行,我得稳着走,否则容易摔跤!” 苏言溪笑着点了点头,她已经发现,老邓这人虽然能力上有些平庸,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升不升去了,可有一点好,就是能听进去意见,上头的尤其听,下面的偶尔听。 下午时,苏言溪忍不住又看了一会网络消息,发现关于有料访谈的热度已经降低了,但关于她转型流量主持人的热度却升高了,不知是否有人在推。 她去找黎墨。 黎墨的办公桌上又多了一盆仙人掌,一共三盆了。 黎墨的脸藏在仙人掌后面,桌上没有电脑和办公用品。 “没必要过度营销我转型流量主持人的话题。”苏言溪开口道。 “这真不是我们营销的。”黎墨立刻站了起来,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不信你看我写的文章,没提一嘴这个事,全都是在帮你洗白平反,想从你被网暴然后反击的经历上引起网友的共情心,这才是我们营销的大方向。” “那是谁在推?”苏言溪有些不信,“现在热度越来越高了。” “我一直在追踪热度,问题不大,最迟晚上,热度就下来了,这个观点本就是揣测,娱乐为主,网友们这么说,表明你确实有转型的希望,从侧面来看,也是好事一件。”黎墨扭动了一下手表的皮表带。 苏言溪料到事情不可能那么快平息,但不希望再生枝节。 黎墨似乎还要说什么,苏言溪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钟程打来的。 苏言溪走出办公室,去走廊中接听了电话。 “我刚从警局出来。”钟程的音量很大,听起来中气十足,“补录了口供,提供了一些追查细节,也见了周兆刚一面,他一心想戴罪立功,问啥说啥。” “你出院了?”苏言溪比较关心钟程的身体状况。 “医院还不让出,但我根本没事,这点皮外伤,都住了三天了。我想知道那段不雅视频中的男人是谁,警察今天正好打电话问我案情,我就趁机溜出去了。” “不是有感染迹象吗?” “小事!”钟程完全不在意伤势,转而道,“可惜的是,视频源文件存在电脑里,电脑被炸毁了,他没有备份,磁盘内的视频是打码之后存的,没法复原,他只记得那男子是圆脸,年纪不算大,二十五六岁吧,皮肤有点白,肩膀处有个像花瓶一样的纹身,我按照他的说法画了个素描,等会拍给你看。” “他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不知道,之前从未见过,之后也没再见过。” “你想找那人干什么?告他下药吗?” “一是告他下药;二是想当面教训他一下,毕竟没有他,就没有后续的事,我妹妹也就不会死;三是想问问他和我妹妹到底啥关系,虽然视频中看起来不像强迫,但谁知有没有隐情,我总觉得不对劲,如果是正常关系,不至于下药。” “还有其他线索能找到那人吗?” “目前没有。不过我准备去我妹妹住处找找,南山小区的物业今天还催我了,我等会就去她那。” 不待苏言溪回话,钟程继续道:“我还问了暗影的事,他说没听过暗影这个称呼,那封名为暗影的邮件也不是他发的,我问他卡片的事,他也不知道。还有,潜入你家那个蒙面人,警方也并案调查了,周兆刚当时有不在场证明,而且通过监控对比,两人的身高有明显差别,潜入你家的蒙面人并不是周兆刚。” 这两个问题正是苏言溪一直没想通的地方,她沉吟道:“暗影不是周兆刚,蒙面人也不是他,难道在钟颖案背后,还藏着别的事?” 钟程接着道:“反正周兆刚坚决不承认逼死了钟颖,他提供了那晚的电话录音,钟颖确实哭的很厉害,但也谈及和解了,有意向用钱抹平此事,电话最后,钟颖似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说后面会和周兆刚联系,便匆匆挂断了。周兆刚一直没等到钟颖联系他,当晚十一点,他给钟颖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苏言溪问:“你之前申请了钟颖的进一步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钟程道:“昨天就出来了,要不然警方也不会发案情通告。法医取样了钟颖胃、肺部的积水做了化验,和河流水成分一致,没有中毒迹象,所以判定是自杀。” 苏言溪问钟程:“你现在觉得钟颖是不是自杀?” 钟颖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了,等我去找找她的遗物再说吧。” 苏言溪想起她现在其实已经达到她想要的目的了,钟颖的真相从现实层面上来说已经查出来了,她也在网络上说出了真相、洗白自己了,为何还想知道后续呢?是想帮钟程,还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事很蹊跷,放心不下? 正思索间,有同事喊她去开会。 她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当下,快步走回办公室。 苏言溪下午连着开了两个会,一个骨干分享会,实际是传递配股信息,鼓励他们好好干;一个营销通气会,给下个月制定目标,确定营销方向,杨副总出席了会议,会上有几个苏言溪没见过的陌生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棕色卷发女人,引起了苏言溪的注意,女人在会上一言未发,但气场很足,黎墨坐在她边上,有两次她低声对黎墨说话,黎墨都是将身子倾向她的,这个细节被苏言溪捕捉到了,苏言溪很想听听黎墨在会上说什么,但黎墨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基本都是营销经理陈述方案和回答问题,作为总监的黎墨全程作壁上观。 会议开完,苏言溪故意留在最后,看见黎墨和那名卷发女子低声商量着什么,黎墨的头部虽然倾向女子,但身子实际是远离的,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微妙。 黎墨和卷发女子并肩走出会议室,苏言溪看见卷发女子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黎墨的手背,黎墨则拉拽了一下领带,两人在门口处分开,卷发女子离开了公司,黎墨回到了他的独立办公室。 由于前段时间落下太多工作,苏言溪今晚加班到晚上十点多,一抬头,公司人基本都走光了,她去地下一层开车,由于被网暴,过去半个月,她连车都不敢开,一直停在公司车库。 坐电梯到负一层,刚拐出过道,便见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和一名穿着西装短裙的长发女子从另一侧的通道走出来,苏言溪立刻认出,男子是黎墨,女子并非下午会议上那个卷发女子,但似乎在哪见过。黎墨左右观望,见周围没人,大跨步朝一辆黑色奔驰车走去。苏言溪躲入过道中,隐约听见两人在轻声说笑,当黎墨打开车门,将女子让进车内的时候,苏言溪终于想起,此女子是徐若彤的经纪人。 半个多月前,徐若彤来录制节目时,苏言溪曾和此女子有过一面之缘,在录制结束后,女子主动找上苏言溪,替徐若彤的行为表达了歉意,苏言溪记得她姓沈。 苏言溪探头观望,发现黎墨在将女子让进车内时,顺手摸了一把女子的腰,女子嗔笑一声,轻轻荡开,黎墨钻进车内,驱车离开。 苏言溪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她返回公司,查询徐若彤死后,黎墨第一次发文的时间,是凌晨六点十分,而徐若彤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被发现时间是清晨六点,也就是说,黎墨几乎是在警方之后就知道了徐若彤的死亡。他为何能在第一时间拿到徐若彤的死亡现场照?又是怎么知道徐若彤的死亡细节的? 苏言溪紧接着想到,徐若彤并非那期的嘉宾,而是临时替换的,为何会是她被替换上来?在被替换背后,是否另有原因? 苏言溪登入公司内网,找出嘉宾申请记录,通过复原申请进度发现,两期前的嘉宾临时换人,是老邓提出的申请,理由是原嘉宾身体有恙,没说别的,申请当天就被同意,审批人是樊道明。 申请记录中没有原嘉宾的资料,苏言溪记得她在做那期节目的准备工作时,曾记下来过,她急忙从抽屉中找出记事本,自从钟颖事件爆发后,她就没用过这个记事本了,刚一翻开,就发现了一个让她惊喜的东西——硬质卡片。 她这才记起,钟颖给她卡片后,她当时揣进了兜中,但在返回工位后,想着后续补录可能会用得到,便拿出夹进了记事本,正因此,才一直没找到。 卡片正面是一对携手跳舞的男女简笔画,印着几个大写字母,背面有一串号码,不是印上去的,是用碳素笔写上去的,字迹有些歪曲。 苏言溪赶紧将那串号码记下来,感觉像是个座机号。 她正欲告诉钟程,恰在此时,老邓打来了电话。 “小苏啊,下期嘉宾定下来啦。”老邓的声音醉醺醺的,一听就知道喝了酒,这大晚上的将嘉宾定下来,很可能是在酒桌上,老邓打了一个饱嗝,接着道,“资料我等会发给你,预计明天录制,开播时间调整到周六,黄金时间段,嘿嘿。” 老邓将资料发到了苏言溪手机上,苏言溪看了一眼嘉宾名字:辛馨。 她立刻想起,这是一位颇具争议的女明星,自带故事和话题。 苏言溪正查看辛馨的资料时,钟程打来了电话。 “我在妹妹住处发现了一张就医诊断书,我妹妹她……”钟程率先开口,声音听起来很紧张,透出一股慌张,“怀孕了。” “什么?怀孕?” “诊断书是在她自杀前二十天,除了诊断书之外——”钟程咽了一口唾沫,“我还发现了一张手术同意书,她在诊断后第二天,就做了堕胎手术。” “时间不对啊……”苏言溪迅速回忆钟颖案件中的时间节点,“那人和钟颖发生关系,是在钟颖自杀前八天,怎么可能……” “不是那个人的。”钟程的语调在颤抖,“还有另外的人。” 苏言溪反应过来了,但也愣住了。 “在手术同意书背后,手写了两个字:暗影。”钟程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平稳,“应该是她在签字时故意留下的,综合周兆刚的口供,可以肯定的是,暗影另有其人,且和我妹妹的死有直接关系。” 苏言溪忙道:“我找到那张卡片了,上面手写了一个座机号。” 苏言溪将座机号念给钟程听,钟程按耐不住,当即拨打了过去。 “您好,这里是德瑞酒店前台,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对面传来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章 再起波澜 周二,早,八点。 苏言溪上班之前,约钟程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两天没见,钟程瘦了一些,眼圈发黑,一看昨晚就熬夜了。 钟程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但伤势明显好转,也并未感染。 苏言溪将那张卡片给了钟程,钟程仔细观看几遍之后,目光落在卡片正面那几个大写字母上,他依次念出来,来回试了几次,并未拼出文字含义。 “像是缩写,或英文之类的。”苏言溪昨晚就试过了。 “HWMJ。”钟程在纸上将这四个字母换成小写,也没琢磨出含义。 “你去德瑞酒店问过了吗?”苏言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瞥了眼斜对面。 “等会就去。”钟程将卡片放进钱包内层,说道,“昨晚我反复观看了妹妹自杀的河边监控,由于下雨的缘故,画面有些模糊,无法看清正脸,我心里一直不踏实,我准备去河边问问,看看当时有没有目击者。警方说我妹妹是坐出租车到路口,下车后走到河边的,我想去问问那个出租车司机,看能否发现些什么。” 苏言溪默默点了点头,就在刚才,她发现斜对面的一对男女正拿着手机拍她,她本想出言制止,但意识到越制止越会引起关注,她现在还处于网暴的‘敏感期’,经过前天的直播后,舆论大方向确实翻转了,但也让更多人知道了这件事,认识了她这个人,如果说之前十个里有三个听说过她,现在可能有五个了。 苏言溪知道网络是个放大器,一旦被盯上,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 钟程也察觉到了那对男女,正欲起身理论,被苏言溪一把拉住。 “没必要。”苏言溪轻声道,“让他们拍就是。” 钟程回头瞪了那两人一眼,晃了晃拳头,故意露出凶相,那两人从体型上就差钟程一大截,可能也听说了钟程勇斗三条恶犬的事,低声交谈几句,起身走了。 “我也要去上班了。”苏言溪将咖啡喝完,“有消息了就通知我。” 苏言溪刚到公司不久,就被老邓拉着去开会,这是一次营销和内容联动的闭门会议,营销部总监和经理均出席,针对的是有料访谈下一期,会议宗旨只有一条,那就是‘以稳为主’,因为下期节目已足够吸睛,苏言溪是自带话题的主持人,嘉宾辛馨时隔两年再出道,也颇具话题性,两人联合,流量不必担心。 开完会后,苏言溪问老邓下期节目什么时候录制。 “今天下午。”老邓扶着腰,有气无力地道,“下班之前吧。” “你怎么了?”苏言溪感觉老邓今天看起来没啥活力。 “昨晚喝大了……”老邓咧嘴笑起来,“年纪上去了,酒量就下来了。” 老邓晃着脑袋走了,苏言溪在老邓身上没闻到酒味,只闻到香味,这香味和他之前的香味有些不同。 下午两点,苏言溪正在翻看辛馨的资料时,一名同事发给她一篇公众号文章,中午十二点写的,两个小时,阅读数就破了十万,在朋友圈内迅速传播。 苏言溪点开之后,发现文内没有指名道姓,也没配人物图,以苏某某代指主人公,一眼就能看出写的就是她。文章内容非常犀利,针对的不是有料访谈和两个嘉宾的离奇死亡,也不是平台和工作,针对的是苏言溪本人的私生活。 文章一上来就指出,苏言溪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奶奶,在养老院;光看这一条,苏言溪便知写这篇文章的人对她十分了解,这已属于隐私中的隐私,之前她被网暴到体无完肤,也没见有人扒出她的家人。接着,文章指出,苏言溪的父母双亡和苏言溪有直接关系,甚至可以说,她父母就是被她害死的;看到这,苏言溪心中一凛,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地观察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之后,才继续往下看。文章没细说苏言溪是怎么害死她父母的,话锋一转,指出苏言溪有一个相恋多年的男友,但她男友几年前也死了,死时只有苏言溪在身边,据传,直到现在,她男友的家属还在找苏言溪麻烦,声称是她害死了男友;看到男友的姓氏出现在文内时,苏言溪的心狂跳起来,她急忙深呼吸,试图平静心情,但无济于事。 胃部一阵抽痛,她起身快步走进洗手间,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外面传来高跟鞋的脆响声,声响停在她所在的隔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没事吧?” “没事……”苏言溪赶紧回应,尽量让语气正常。 此情此景,让她不由想起钟颖录制结束后,她在洗手间内和钟颖碰面的那一幕。 高跟鞋离开了,苏言溪平复了一会心情后之后才走出隔间,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水在往下滑,滑到脖颈处,滑入身体里,似有一只无形的手用指尖轻轻触摸她的肌肤,疼痛、冰冷、恐惧。 一张血脸在镜中一闪即逝。 苏言溪赶紧离开了洗手间,她返回座位上,忍着胃部疼痛继续看文章,文章最后总结,苏言溪是一颗‘天煞孤星’,但凡和她亲近的人,全都会死,只是时间问题,那两个嘉宾的死多多少少与她有关系,倒不是说苏言溪害死了她们,而是她们在遇到苏言溪后,本身就进入下跌通道的命运被苏言溪影响,加速了。 这篇文章从一个新的角度切入,虽然带有‘玄学’性质,但说法本身没毛病,苏言溪的父母确实双亡,唯一的亲人奶奶确实在养老院呆着,她相恋多年的男友确实几年前死了,死的时候她就在身边……这一切,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父母和男友的死,是苏言溪心底最深处的痛,是她梦魇的根源所在,也是她每年入夏心情莫名烦闷,控制不住想要饮酒的主要原因。 过去几年,苏言溪一直在压抑着,不去回忆,就不会痛苦,至少表面上感觉不到,但会反应在梦里,在睡着之后,通过梦魇的形式体现在她身上。 看完文章后,苏言溪感觉心底裂开了一条缝,有粘稠的黑色液体正从缝隙中流出,试图将她包裹,她惊讶于竟有人查出了如此深的隐私,这不是拿着放大镜看了,这是拿着显微镜在搜刮她的人生,一点一滴都不放过。 苏言溪去社交媒体查看,发现热搜已经有两个了,都是关于这篇文章的,虽然还在底部,但有上升趋势。苏言溪正欲起身去找黎墨,却见黎墨和营销部黄经理快步走来,身后跟着老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黎墨神情严肃,走近之后对苏言溪道,“咱们去会议室说。” 进入会议室,黎墨反手关上了门。 “那篇文章的出处我正在查,热搜我正在找人降。”黎墨直奔主题。 “不是你们搞的?”苏言溪环抱双臂,来回度步,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当然不是。”黎墨郑重地摇头,“我们刚开过会,以稳为主,怎可能这么冒失。更何况那篇文章对节目本身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是谁?”苏言溪环顾会议室内的三人,瞳孔明显放大。 “我们刚才分析过,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竞争平台在恶意诋毁;第二种是自媒体为了流量下场舔血;第三种是你有仇人想趁机报复你。”黎墨盯着苏言溪,“在确定是哪种可能性之前,我想先问你,文章说的那些内容属实吗?” “当然不属实!”苏言溪突然提高音量,随后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我父母和男友确实死了,但跟我没关系,什么天煞孤星之类的,纯属胡扯。” “好,我知道了。”黎墨思索片刻,接着道,“舆论这边我会盯着,尽量不让其扩大,或者我们出一篇文章从侧面抨击,但那样会推高热度,要酌情考虑。你这边,从现在开始,不要回复任何网络消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从本质上来说,这篇文章和之前的舆论风波并不一样,这次是针对你的,是对你人格或者说性格的一种辩证解析,很难正面回应,不像案件,查出真相,公布于众就行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言溪机械般地点了点头,她的思绪已经被支离破碎的回忆吞噬了。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黎墨跨前一步,语气沉着,“舆论这边交给我。” 苏言溪看了黎墨一眼,黎墨目光锐利,像刀子一样。 这时,老邓接了一个电话,挂断之后对苏言溪道:“嘉宾要到了。” 苏言溪眉头蹙动了两下,问:“什么时候?” 老邓看了眼时间:“最多半小时。” 苏言溪的后背不知何时湿透了,她轻咬了一下牙关,说道:“我需要喝点酒。”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一章 新的嘉宾 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尤为放得开。 心理,亦或身体。 两年前,正是辛馨春风得意的时候,要资源有资源,要金主有金主,相貌和身材都属中上,而且很会来事,知道有舍才有得,善于运用自己的性别优势,几个重要影视项目的女主相继落在她头上,上映之日,就是大火之时。 然而,就在那时,因为一杯酒的事,她惹恼了一个她以为没那么重要的人,谁知那人是背后金主的投资人,由此,她被公司雪藏两年。 两年间,她没演过一部戏,没唱过一首歌,没上过一个综艺。 她试过所有认错方式,都没用。 没了她,公司再捧一个就是,简单的很。 可辛馨并不想就这样泯然众人。 她从底层一路爬上来,十八岁演龙套,被一名副导演相中,拿到了第一个有名字的小角色,一演就是三年;二十一岁那年,她被一名艺术片导演相中,拿到了个女二号,但不温不火;二十四岁那年,她相恋了一位知名男演员,积累了不少人脉,算正式入了圈。她一路摸爬滚打,直到二十九岁,才终于迎来事业爆发期,却被一杯酒浇了下去。 十年的努力,抵不过一杯酒。 多么地可悲,却也非常现实。 上个月,她和经纪公司的合同终于到期,她不愿再被束缚,自立门户,顺应时代潮流,开了一家直播公司,主打的主播就是她自己,她知道自己错过了直播的黄金期,但她对自身条件很自信,相信可以弯道超车,后来居上。 她虽然被雪藏两年,但并未停止对身体的‘修炼’,她深知身体是翻身的本钱,她的身材比两年前更火辣了,皮肤更白更嫩,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却留下了动人的妩媚,她的一对桃花眼里像有钩子一样,当她眼波流转地盯着男人看的时候,哪个男人消受得住? 半个月来,她通过直播积累了一些粉丝,但她很快就发现,直播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而且还是个体力活,不利于驻颜,她开始寻求新的途径,想重新出道。 她全程关注了有料访谈的闹剧,意识到这是一个出道的好机会。 一个富有争议的节目,一个身怀故事的她,岂非绝配? 于是,她联系了老邓。 昨晚与老邓喝酒的人,就是她。 其实,老邓手里已经捏着好几个意向嘉宾了,有一个都达成口头协议了,但没签合同就可以变,老邓变了,是辛馨让他变的,不变不行,不变辛馨不让他走。 下午三点半,辛馨来了。 她穿一袭红色露背长裙,细腰丰.臀,身材尽显,两条白皙长腿迈着猫步,嘴角盈盈含笑,五官艳丽,媚眼如丝,一路走过,吸引无数目光。 在辛馨身后,跟着一男一女,手持小型摄像机,全程拍摄直播。 辛馨今早已经在她的直播间预告了她就是有料访谈的下期嘉宾,从今天起,直到节目播放,她会二十四小时全程直播。 冠以有料访谈的话题之后,直播间的人数一下子飙升不少。 辛馨到来时,苏言溪正在老邓办公室喝酒,酒是老邓给她买的,还给她买了下酒菜和花生米,苏言溪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老邓就在旁边看着。 “那啥……也别喝太多了,万一醉了还有点麻烦。”老邓提醒道。 苏言溪没说话,双眼痴痴地看着前方,目光空洞,酒不停地往嘴里送。 “辛馨已经到了……在等着呢。”老邓面露焦急。 苏言溪闭上双眼,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喉中,感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身体没那么紧绷了,意识也飘远了,那些从裂缝中流出的痛苦记忆仿似不存在了,她感到身心轻松,被宁静包围着,这就是她迷恋喝酒的原因。 苏言溪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画了个简妆,再出来时,老邓已经泡好柠檬水等着她了,但苏言溪没喝,她不想解酒,至少现在不想。 “你想什么时候录?”老邓问,感觉他不像制作人,像个打下手的,但现在这情况,苏言溪就是他的流量密码,既然他无法亲自上阵,只能打下手了。 “就现在吧。”苏言溪有些大舌头,脚步明显不稳。 “能行吗?”老邓紧随其后,有些担忧,“要不休息会,让她多等等没事。” “能行。”苏言溪的意识是清醒的,这是一种半醉不醉的状态,她很熟悉,之前居家办公时,一到晚上,她就必须借助酒精来进入这种状态再工作。 辛馨在录制棚外苦等了半个多小时,她本就故意迟到了,想的就是尽快开始,毕竟还有直播在边上开着呢,谁知迟到了还要等,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据说是因为主持人苏言溪遇到点私事,正在处理。辛馨心中有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对工作人员保持微笑,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她重新出道的第一仗,必须打得漂亮。 苏言溪终于来了。 辛馨早有耳闻,或者说,她早已通过视频和图片见过无数次苏言溪,但见了真人,还是有些不一样,远远地看过去,苏言溪有些瘦弱,视频中倒没这种感觉。 辛馨假装没看见,待苏言溪走近后,她才抬头,起身的同时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但很快,她这笑容就凝滞了,因为她闻到了一股酒味飘荡而来,她还察觉到苏言溪走路一摇一晃的,像是要摔倒,这是喝了酒啊,而且还喝了不少…… 辛馨有些懵,但很快,笑容便重新浮现,她笑着打招呼:“你好。” 苏言溪伸出手,和辛馨握了握,顺势打量了一番,真人比照片漂亮,或者说,真人有一种独特的女性魅力,像朵花一样,芳香四溢,艳丽四射。 录制即将开始,苏言溪正在做准备工作,但这种状态下的她反而不需要太多准备了,只需梳理下嘉宾资料,整理下仪容,临场发挥即可。 老邓过来在辛馨耳边低语了几句,辛馨眉头轻蹙,斜眼瞥着苏言溪:“要不改天?” 老邓面色凝重:“送审最少三天,今天是最后期限,要不然只能排到下周了。” 辛馨迅速摇头:“那不行,热度都过了,就今天。” 辛馨料到访谈不会太顺利,毕竟前两个嘉宾都死了,而且前两期节目的正片也十分混乱,嘉宾情绪化,主持人咄咄逼人,但也正因此,才有了话题和争议。但辛馨实在没料到,这次主持人竟然喝醉了,这还怎么访谈? 然而,让辛馨惊讶的是,录制开始后,苏言溪的状态一下子就变了,目光敏锐了,说话也不大舌头了,虽然偶尔还能看出喝醉了,但大部分时候是正常的。 喝了酒,反而让苏言溪的状态放开了,没有心理压力了,全身心地投入到访谈中,问题犀利但不刁钻,辛馨配合的也很好,气氛融洽,整个录制过程十分愉快。 录制结束后,辛馨立刻开启了她的直播间,将标题改为:录制已结束,猜猜我什么时候会死? 标题耸人听闻,但吸睛效果显著。 老邓劝辛馨:“别这么明目张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辛馨不以为然:“其实我自己也很好奇,苏言溪采访的两个嘉宾都死了,我会不会死呢?今天中午那篇自媒体文章我看了,说苏言溪自带煞星特质,能将处于下行趋势的人克死。不瞒你说,我上个月刚找大师算过命,我这几年,就处于下行趋势,都快跌到谷底了,你说我会不会被克死?” 辛馨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在老邓腰上捏了一把。 老邓闷哼一声,咧嘴笑道:“谁克死谁还不一定呢。” 苏言溪独坐录制棚内,刚才的欢声笑语如梦似幻,不像是真的,可节目确实已经录完了,她记得说过的每一句话,但不记得动作和细节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或许当时是开心的,但现在,她没有丝毫感觉。 她看见老邓和辛馨并肩走了出去,再然后,她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快步走来,男子一字唇紧抿,背头梳的一尘不染,她认出是黎墨。 “你说什么?”苏言溪感觉黎墨的嘴巴动了,但她没听见声音。 “我说你好像喝醉了。”黎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 “重要吗?”苏言溪轻笑一声,但随即面露悲伤,黎墨的到来让她想起了一些不愿想起的事,那篇公众号文章,她的父母和男友…… “热度压下来了。发文章的公众号我联系了,自称是被投稿,文章已经删了,但我觉得这事不简单,你要上点心。”黎墨声音冷静,“这背后可能有一股其他势力,我目前没看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其他势力?”苏言溪问。 “不知道。”黎墨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最好祈祷下期嘉宾别出事。” 苏言溪没听清黎墨的后半句话,但她能从黎墨的表情看出来事情变严重了。 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兢兢业业工作,社交圈简单,哪来的仇人? 不对,好像有个仇人……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二章 其心可诛 钟程今天忙了一整天。 早上见完苏言溪,他立马赶往德瑞酒店,一番交涉,得知妹妹从未入住过该酒店。钟程拿出卡片给大堂经理看,经理表示没见过此类卡片。钟程知道妹妹必然和酒店有联系,要不然没必要在卡片上手写下电话号码,他提出查看酒店监控,就查妹妹出事前一天的,看妹妹是否来过,被拒绝了。 酒店方表示,帮查钟颖的入住记录已经违反酒店规定,要不是看钟程是钟颖的亲哥哥,而且钟颖已经死亡的话,是不可能帮他查的。 至于监控,不会给外人看,因为这涉及顾客隐私。 钟程软说硬说都没用,最后,他打电话给他的大学同学,派出所户籍警员小武。 小武告诉他,要想拿到酒店监控,除了私人手段之外,还能以案件相关的名义调取,有两种身份可以申请调监控,一种是律师,一种是警察,律师要出示律师资格证和案件委托书,警察要出示人民警.察证。 钟程问小武:“你有没有人民警.察证?” “我是正规编制,当然有了。” “那你赶紧过来一趟。” “程哥,别逗我,我在上班呢,而且隔了几十上百里。” “大二的时候,你被体育系两人插队,插完了又被打,你爷爷留给你的手表还被抢了,你忘了是谁连夜去帮你拿回手表,让对方第二天向你道歉的?” “是程哥。” “我必须查清我妹妹的死亡真相,一天都不能耽搁,一点疑问都不能留下,你不来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我就说这么多,你来不来吧。” 小武没来。 但小武帮他找了辖区的派出所民警,比他更具话语权。 小武说:“为了找人帮忙,我就差跪在领导面前了,程哥,我够义气吧。” 钟程说:“够!非常够!” 很快,辖区派出所民警就来了,见了钟程,得知事情原委后,和酒店方简单交代了几句,酒店方立刻便带着钟程去保安室查监控了。 查监控是个苦力活,钟程在保安室内足足坐了五个小时,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白天的监控用五倍速播放,深夜的用十倍速播放,看的头晕脑胀,眼睛酸涩,就这样,也才查了两天的。保安看不下去了,想赶却被经理交代过,又不能硬赶,只能帮着一起查。三个保安帮忙查了两个小时,还是没见钟颖的身影。 “这都查到倒数第六天了,你要查到啥时候啊?”保安也累了。 “快了。”钟程双眼紧盯屏幕,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妹妹就要出现了。 钟程知道保安不可能一直让他坐在这查,他早已备好磁盘,趁保安不注意,将前几天的监控拷贝了下来,只拷大厅一个摄像头的。 下午五点,钟程已经查了八个小时,还是没有结果,酒店经理来了,表示如果钟程还要继续查监控,就需提交申请走流程。 钟程一听经理的语气就知道不让查了,他将拷贝好的磁盘拔下,离开了酒店。 钟程在路边匆匆吃了饭,随即钻进旁边一家网吧,插入磁盘,继续查。 他开了两个画面播放监控,紧盯屏幕,一分一秒都不放过。 一个小时后,钟程没见钟颖,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返回重播,截图放大之后,才认出是谁,他从网上搜出此人资料,一番对比,果然是她——徐若彤。有料访谈的第一位死亡女嘉宾。 监控显示,徐若彤和一名身材微胖的长发女子一前一后进入酒店,半小时后,又和该女子一起离开了酒店。她们在酒店内只停留了半个小时,应该是来见人的。 钟程听苏言溪说过,徐若彤是临时换的嘉宾,录制后第三天就提前上线了。 此段监控是在钟颖自杀前十天,也就是徐若彤录制节目前一天。 徐若彤是来见谁的?为什么恰好在这家酒店?她和钟颖的死有没有关系? 带着这几个疑问,钟程再次返回德瑞酒店,这一次,好说歹说,酒店经理终于同意让他再查半个小时,但全程守在他身旁。钟程对照着时间,找到了徐若彤和长发女人进入酒店楼内的监控,她们进入了802号房,监控加速播放,半小时后,她们从房间出来了。钟程继续往下看,静等了大概十分钟,经理出言催促时,802号房门打开,一名男子走了出来,穿得西装革履,戴着口罩,快步离开。 钟程想拷贝监控,经理不让,想拍照,也不让。 钟程想让经理帮忙查一下那天802号开房的人是谁,经理表示绝无可能。 正僵持之际,钟程看见监控画面中有一个人刷卡进入了802号房,是在那名男子离开后十分钟进去的,该女子特征鲜明,有一头棕色卷发,身材瘦高。 钟程掏出手机试图拍照,被保安驱赶了出去。 离开酒店,钟程忽然想起他还有监控备份,赶紧去网吧,插入磁盘,对照着时间,查大厅监控,很快就发现了那名口罩男子和棕色卷发女子的身影,这两人恰好在大厅碰见,聊了几句,然后一个离开酒店,一个进入酒店。 这两人在大厅聊天时,那名男子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有些冷峻的脸。 钟程没见过这几个人,他赶紧截图保存,意识到这几个人在同一天出现在这,大概率和有料访谈有关。他立刻拨打苏言溪的电话,但提示已关机。 此时的苏言溪正坐在一家餐厅门口的台阶上,脑袋靠着门廊。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周围有一圈人,全都举着手机,对着她拍照,她没理解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的头晕晕沉沉,视线模模糊糊,想要起身,却差点跌倒在地。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钻进,搀扶住了她,是孟小瑶。 孟小瑶扶着她钻出人群,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孟小瑶问:“言溪,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言溪也不解:“是啊,怎么回事……” 孟小瑶听出苏言溪语气中带着醉意,她道:“下午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在岳莱餐厅,我六点就到了,但你一直没到,打你电话关机,我就去外面等,看见隔壁餐厅门口围着一群人,过去一看,你竟然坐在那。” 苏言溪晃了下脑袋,这才想起,下午五点时,她确实给孟小瑶打电话了,说晚上一起吃饭,想和孟小瑶聊聊天,疏散下心情。打完电话后,她见时间还早,便去老邓办公室,将剩下的酒喝光了,然后打车去餐厅,到达之后,她晕晕乎乎走错了地方,来到了隔壁餐厅,本想在门口等一会,谁知竟睡着了。 “我没喝多少啊……”苏言溪搓着脸颊,“怎么就睡着了。” “言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孟小瑶见苏言溪状态很差,心不在焉,不像是单纯因为醉酒的缘故,“难道他们还在网暴你?那天的直播我看了,这几天的舆论我也一直在关注,感觉事情已经翻转了啊。” “今天中午有一篇公众号文章……你看了吗?” “没有。什么文章?” “你搜搜就知道了……”苏言溪不愿去回忆,但压制不住,因为酒已经开始醒了。 孟小瑶在手机上搜索一番,找到了那篇文章,读完后,她神情凝重,半晌没说出话。她知道这些事,苏言溪和她说过几次,父母双亡和男友死亡都是真的,不过她不知道细节,至于他们的死和苏言溪有没有关系,孟小瑶觉得肯定没关,要是苏言溪真有‘克死身边人’的能力,孟小瑶岂能活到现在? “其心可诛!”孟小瑶憋出了这四个字,语气中带着愤怒,“写这篇文章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些话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吗?为了流量连良心都不要了?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吗?” 苏言溪苦笑一声,不知是因为文章内容,还是因为孟小瑶的话。 “这不是诋毁了。”孟小瑶提高音量,“这是人格侮辱,我们绝不能忍!” “你觉得该怎么办?”苏言溪有气无力地问。 “找出写文章的人,狠狠打一顿!”孟小瑶十分罕见地表现出愤怒,挥舞着小拳头,“和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可讲,咱们也不用发文澄清,直接就干!” 这次,苏言溪是真被孟小瑶逗笑了,她感觉自己从未见过这种状态的孟小瑶,孟小瑶虽然脑洞大,时常突发奇想,在外人看来有些怪怪的,但面对人群,或者说在行动方面,她其实偏保守,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社交圈极其简单,朋友只有苏言溪一个,平时没事就宅在家看漫画追剧,是典型的躺平代言人。 “小瑶……你最近没遇上什么事吧?”苏言溪反而关心起孟小瑶来。 “我没啥事啊。”孟小瑶眨了下眼睛,似是觉得自己刚才这番话让苏言溪精神恢复了一些,便接着道,“说回刚才,我真觉得有必要狠狠教训那人一顿,这种人,只敢躲在键盘后面攻击别人,真面对面了,指不定多怂呢!” 孟小瑶的话提醒了苏言溪,她觉得确实有必要找出那人,倒不是为了教训一顿,而是想问问那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这么多隐私的,这种隐私,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难道真是男友家属从中作梗?确实如文章中所言,男友死后,其家属一直纠缠着她,无论苏言溪怎么说怎么做,他们都不相信不接受,认为是苏言溪害死了他们儿子,还曾去法院告她,但最终败诉,可从今年起,就没怎么骚扰了,消失的很突然,难道他们正躲在暗处酝酿‘大招’,想给予她致命一击? 苏言溪能想到的唯一仇人,就是他们了——男友的爹妈。 说是仇人,其实是单方面的,苏言溪从未将他们当做仇人过。 黎墨说他联系了公众号的主人,对方表示文章是网友投稿的,已经删除,但真是那样吗?黎墨做过的那些事历历在目,虽然这几天黎墨确实努力在帮她洗白,也很真诚地道歉过数次,但她对黎墨没有信任可言。 苏言溪就像被一条蛇咬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黎墨就是那条蛇。 “可该怎么查呢?”苏言溪自言自语地道,“一个躲在网络背后的人,想要找到真人,和其面对面对峙,难度非同一般。” “你们之前不就是靠着邮件抓住了害死钟颖的凶手吗?”孟小瑶提醒道。 “对……电脑高手。”苏言溪的思维逐渐恢复正常,她掏出手机,准备给电脑高手打电话寻求帮忙,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她们在宾馆附近下车,苏言溪返回宾馆后,开始给手机充电,刚冲了两分钟,响起敲门声,苏言溪开门,外面是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子,男子举了举胸前的牌子,说道:“我是大明网的记者,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苏言溪想起来,之前她从小区出来,就是这人第一个冲上来要采访她。 “你干什么?”苏言溪语气生硬。 “想为你做一个专题采访。”男子掏出手机,给苏言溪看了几张照片,“半小时前,你在一家餐厅门口睡觉,我就在现场,拍了很多照片,我觉得你可能有一些话想对网友们说,我可以帮你。” 苏言溪发现旁边还有一人,正拿着手机拍摄她,她用手挡住脸,沉声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别再骚扰我了!” 苏言溪砰地一声关上门,敲门声很快又响起,苏言溪隔着猫眼朝外看,发现眼镜男就贴在门上,直勾勾地盯着猫眼,仿似在和她隔空对视。 “怎么了?”孟小瑶从洗手间走出来,问道。 “这里不能呆了,记者找上门了。”苏言溪神情慌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怪我一时大意,没有换车绕圈,被他们跟踪发现了,人会越来越多的。” 孟小瑶赶紧跟着一起收拾,收拾好之后,孟小瑶去帮苏言溪退房,叫了一辆车在路上等着。苏言溪提着行李箱出来时,身后跟着两名大明网的记者,眼镜男不停地追问着,另一人负责拍摄。苏言溪闭口不语,拉着箱子,一路小跑,钻进车内,出租车驶远之后,那两人也打了一辆车跟上来了。 “至于吗,还没完了……”孟小瑶看到了后面那两人的情况。 “开快点。”苏言溪对出租车司机道,“冲过前面的红绿灯,然后拐弯,在路边下车,钱先给你。” 拐弯之后,两人匆匆下车,躲入路边树丛,待大明网记者坐的车驶远后,孟小瑶叫了一辆网约车,两人先后上车,这才摆脱了他们的跟踪。 “去我那?”孟小瑶问。 “别……会害了你的。”苏言溪扭头望向车窗外,有风吹来,头发散落。 “那我到其他宾馆给你开一间房,或找个短租公寓。”孟小瑶道。 发丝在苏言溪脸上乱窜,其中一根钻进了她的眼睛,眼泪霎时滚落而出。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苏言溪低声问。 “别这么说……”孟小瑶轻摸苏言溪的后背。 “我以为真相公布了,舆论翻转了,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了。”苏言溪语气悲伤,“是我太天真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的我就像一条肥美的虫子,谁都想来咬上一口,直到将我吸干为止。” “会好起来的。”孟小瑶抱住苏言溪,“时间会带走一切,也会证明一切。” 苏言溪无力地摇了摇头,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眼睛被发丝戳的生疼。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三章 身份可疑 孟小瑶帮苏言溪租了一个公寓,里面家具齐全,拎包入住。 苏言溪原本还打算找出发文章的人,但被大明网记者打乱了计划,导致心情低落思绪混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孟小瑶陪她聊天,疏解心情。 孟小瑶的男友董义打来了电话。 “电影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到?”董义开口就问。 “哎呀,我忘了……”孟小瑶和董义约好晚上一起看电影。 “你在哪?”董义的声音冷淡了许多。 “和言溪在一起,她遇到点事,我得陪她……对不起。”孟小瑶软声道歉。 “没事。”董义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我自己看就是,票不能浪费了。” “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行,多陪陪言溪,她最近挺难的。” “老公最好了,多谢老公的理解。”虽然还没正式领证,但孟小瑶从一年前订婚后就改叫董义老公了,她觉得叫着顺口。 苏言溪的手机充好电后终于开机,有钟程的好几个未接电话,她回拨了过去。 “怎么了?”苏言溪的声音很轻。 “你终于回电了!我找你半天。”钟程声音洪亮,“你在宾馆的房间退了?我过来找你没在,宾馆老板说你一个小时前退房了。” “被记者找到了,我换了新住处。” “我发现了重要线索,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把地址发给你吧。” 不到半小时,钟程就来了,累的满头大汗,来不及擦汗,进门就让苏言溪看照片。 “这是我朋友孟小瑶。”苏言溪倒没急,先介绍两人认识。不知为何,钟程进门后,苏言溪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不少,也许是钟程身上的蓬勃气息感染了她。 “你好。”孟小瑶下意识地抬起手,是想打招呼,但钟程以为她要握手。 “你好!我叫钟程!钟是钟表的表,程是旅程的程。”钟程握住了孟小瑶的手,上下晃了晃。 孟小瑶听到这个介绍不由笑了,苏言溪也是抿嘴一笑,钟程不知她们在笑什么,正欲询问,苏言溪道:“行了,知道你很有劲了,快松开吧,你看小瑶脸都白了。” 钟程赶紧松手,孟小瑶的手确实被握痛了。 “你发现什么了?”苏言溪问钟程。 “有重大发现!”钟程翻出照片给苏言溪看,“这是我在德瑞酒店查监控时发现的,我没查到我妹妹的行踪,却发现了徐若彤。徐若彤在节目录制前一天,进入了这家酒店,和这个长发微胖女人一起,两人在802号房呆了半个小时,在她们离开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出802号房,就是他,戴着口罩。又过了十分钟,一个棕色卷发女子刷卡进入了802号房。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和棕色卷发女子在大厅碰面了,交流了几句,这是男子摘下口罩的样子——” 苏言溪在看到男子的穿着时,就隐约猜到了,待看到男子的面容后,不由说道:“果然是他。” 钟程问:“你认识这男的?” 苏言溪点了点头:“他叫黎墨,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营销总监。徐若彤死后,就是他第一时间写的文章,将有料访谈推上热搜,反向营销平台和节目,将我拉入舆论漩涡;钟颖死后,也是他恶意剪辑视频,将两起嘉宾死亡事件串联到一起,把我塑造成了访谈杀人犯。” 钟程道:“这人这么可恶?” 苏言溪不愿多谈黎墨,转而道:“和徐若彤同进同出的这个微胖女子姓沈,是徐若彤的经纪人,昨天我还看见她在我们公司地下车库和黎墨上了一辆车。至于这个棕色卷发女子,我在公司的营销会议上见过,但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等我问问同事。” 钟程搓着下巴:“果然都和预料访谈有关……你说我妹妹留下德瑞酒店的电话,是不是就是想让我查徐若彤,从徐若彤的角度,迂回查出她的死亡真相?” 苏言溪思索片刻:“有这种可能。但我感觉,你妹妹应该也去过这家酒店,只是暂时没发现而已,或许她乔装打扮了也不一定。” 钟程觉得有道理,他准备回去再仔细查一遍监控,那些乍看起来不像钟颖,但身高类似的,也需放大后仔细研究,说不定其中就有钟颖。 苏言溪询问了三名同事,均无人认识那名棕色卷发女子,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这个卷发女子不是我们公司的。”苏言溪道,“否则不可能各部门的人都没见过她,我也只在昨天见过她一次,可她为什么能参与公司内部的营销会议呢?” 苏言溪想问老邓,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觉得老邓有可能跟他们是一伙的,如果贸然去问,老邓不仅不会告诉她,说不定还会告密,那就打草惊蛇了。 “还得从黎墨入手,我在营销会议上就发现,黎墨和这个卷发女子关系不一般。”苏言溪又看了一遍酒店监控,说道,“802号房应该是卷发女子开的,她有房卡,黎墨可能只是暂用,目的是和徐若彤及其经纪人会面。” 苏言溪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说道:“由此看来,嘉宾临时换人,并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在提出换人申请之前,黎墨就已经和徐若彤私下见面了。” 一直在旁听的孟小瑶忽然开口:“会不会就是这个黎墨害死了徐若彤?” 苏言溪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应该不是,不然警察早发现了。但这事怎么看都和黎墨脱不了干系,即使徐若彤不是他害死的,他也肯定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不可能第一时间发文,毕竟发文之前是要编稿的,他的稿子说不定早就写好了……” 这样一想,苏言溪顿感事情越发不简单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觉得黎墨这人很奇怪——”苏言溪越想越觉得可疑,“他有一个独立办公室,但办公室内什么办公用品都没有,连电脑都没有,只有仙人掌,一开始是一盆,现在变成三盆了。我从没见他写文编稿,每次去找他,都感觉他像在仙人掌后面偷偷搞研究,神神秘秘的。” “这个黎墨真是营销总监吗?”孟小瑶问,“不会是卧底吧?” “正规公司,应该没有卧底一说,况且总监级别的入职肯定需要背景调查,有问题早就被发现了。”苏言溪看了一眼孟小瑶,接着道,“他在公司挂的职位确实是营销总监,但他才来没多久,他的底细我也不清楚。” 苏言溪想到她和黎墨初次见面的场景,似乎这家伙从一现身,就给她带来了‘厄运’。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之前苏言溪一直认为洗白的关键在外面,在真相本身,只要查出了真相,当众说出之后,舆论自然翻转,洗白是水到渠成的事,可如果‘蛀虫’来自内部呢?那岂非永远也洗不白,甚至越洗越黑。 苏言溪感觉自己低估了黎墨在整件事中的作用。 正思索之际,手机铃声响起,老邓打来了电话。 苏言溪接听后,对面传来的却不是老邓的声音。 “是我。”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传来,“黎墨。”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四章 重整旗鼓 苏言溪没想到黎墨在此时给她打来了电话,难道他感知到了自己的猜疑? “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做什么?”黎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你为什么要坐在餐厅门口睡觉?下午我好不容易才将热搜压下来,现在又上去了。你知道这样做会毁了节目,毁了你自己的前途吗?你到底想不想转型了?” 苏言溪一听黎墨这语气,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回击的话几乎出口,被孟小瑶拉住了,孟小瑶旁听到了电话内容,在苏言溪耳边低声道:“先稳住他,才好调查。” 苏言溪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翻涌的情绪,说道:“我知道了,后面会注意的。”便要挂电话,她知道挂的晚了,就忍不住了,然而黎墨却不想就此罢休。 “等下!”黎墨的音量突然提高,似乎苏言溪退步了,他就准备得寸进尺了,只听他提声道,“如果这次搞砸了,你这辈子都很难再翻身,可如果你翻过去了,往后你的人生将会迈入一个新阶段,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不要总想着别人替你将所有事安排好,你自己也要弄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可能既要清高干净,又要流量名利,既要又要,最终只会全部失去,我说的话可能有点重,但初衷是想点醒你,不要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这样的机会一辈子也就一两次,明白吗?” 苏言溪的嘴角拧动了一下,她没想到黎墨竟然敢数落她,语气如此高高在上,仿似捏住了她的把柄一样,和前两天道歉时鞠躬九十度的态度天壤之别。苏言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和黎墨撕破脸的时候,但也不能惯着他,这种人越惯着越蹬鼻子上脸,她用冷静的语气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反而觉得你没搞清楚你在干什么,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咱们还没完。” 说罢,不待黎墨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也许是黎墨的话刺激到了苏言溪,也许是酒醒了,思维回归了,挂断电话后,苏言溪的神情和目光都发生了明显变化,她望着前方的虚空,陷入了沉思。钟程欲开口询问,被孟小瑶用眼色制止。 苏言溪意识到通过酒精麻痹神经,逃避痛苦的方式短期确实有效,但一来伤害身体,二来反而让别人、尤其是让对手看不起,觉得她意志不坚定,想法左右摇摆,容易情绪化,从而可以操控她、数落她、贬低她。 如果任由对方这么做,说不定真会变成那样。 但实际上,那并不是真实的苏言溪,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清楚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在哪,她骨子里是个坚强,甚至有些固执的人,之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苏言溪翻出便签,在上面记录着什么,半响后,她抬起头,见钟程和孟小瑶正在看着她,她将散落的头发撩到脑后扎起来,说道:“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找电脑高手帮忙,查发公众号文章的人,以及查之前发诋毁文章和恶意剪辑视频的人,揪出源头,不管是不是黎墨在操控,我们都要查,查出来之后,就是我们的实证,然后我就去起诉黎墨,让法律惩戒他;第二步,通过监视跟踪黎墨,了解他在现实中的情况,顺着他找出棕色卷发女子的行踪,确定她的身份。” 思维恢复正常之后的苏言溪,很快就理出了事情的关键点,并规划出了行动方案。 “小瑶,这事你还是别参与,我不想让他们影响你的生活。”苏言溪看了一眼孟小瑶,随后望向钟程,“我的身份比较敏感,很容易被发现,由你执行第二步更合适,但你要乔装打扮一下,别被认出来了。” “没问题!”钟程点头答应。 “我不怕。”孟小瑶睁大了眼睛,“让我帮你吧,别又把我甩下了。” 苏言溪坚定地摇头:“这些人就像饿疯了的狗,闻着点血味就会窜上去,就算你什么黑点都没有,他们也能凭空造出来,到时候搞的你有家不能回,有班不能上,有婚不能结,你怎么办?” 孟小瑶撅了一下嘴:“那我就睡野外,当露营了。” 苏言溪还是摇头:“你有董义,有家人,你的房子是买的,不像我是租的,走了也就走了。相信我,小瑶,一旦蹚进这浑水,很难全身而退,我会良心不安的。” 孟小瑶低下头想了想:“那你要接我的电话,让我知道你在哪,在干什么……” 苏言溪轻抚孟小瑶的头发:“放心,会的。我已经想通了,大不了就再查一次,上次我低估了黎墨在整件事中的作用,想着查出真相就行了,现在看来还不行,幕后黑手不揪出来,这事就不会结束,我不想被他们当成木偶耍。” 一股风从外面卷进来,窗帘翻动,钟程赶紧将窗户关上。 豆大的雨滴紧随而至,敲打着窗玻璃,发出噼啪声响。 苏言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她立刻拨打了电脑高手的电话,连拨三次之后,终于被接听。 “又啥事?”电脑高手的语气中透出不耐烦。 “有新需求,等会我就给你转钱,是这样的——”苏言溪知道电脑高手性情不定,赶紧说,“有人在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诋毁我,我想知道是谁发的。以及之前有几个关于我的热搜,我想知道背后是谁在推。” “就这?”电脑高手语气不屑,“大早上的把我吵醒,就为这点破事?” “现在……是早上吗?”苏言溪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事情虽小,但酬劳还是一样的。对了,我不知道你看了直播没有,上次那事,我已经查出真相了,多亏你帮忙,才抓住了凶手,也算变相解救了一批被监控偷拍的女孩吧。” “切,关我屁事!”电脑高手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听起来有些愉悦,不过很快又变了,急燥地道,“下次先转钱再谈事。现在我没空,明天再说。” 电话挂断了。苏言溪立刻转了五千块给电脑高手,然后将那篇公众号文章和之前的几个热搜,还有黎墨承认写的那两篇文章和那段剪辑视频全部发给了电脑高手。 “等着吧。”苏言溪发完后,看着一脸懵的孟小瑶,解释道,“他就这样,说话虽然不好听,但办事很给力,这次董义算是帮大忙了。” “钱也到位了。”钟程低声补了一句,随后掏出手机,给苏言溪转了一万五千块,说道,“但讲真,这钱花的还是值,要是没有他,调查根本进行不下去。” 苏言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之后,他们商量了一番明天跟踪黎墨的行动细节,由苏言溪在公司内提供黎墨的行踪情报,钟程在公司外守着,等黎墨离开公司时,第一时间跟上。 规划妥当,已是晚上十点。 外面风声呼啸,大雨滂沱。 “我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钟程起身道。 “等雨停吧,伤口被雨淋湿了不利于恢复。”苏言溪道。 “怕啥!这点小伤,我今晚都是跑过来的。”钟程掀起裤腿,想展示一下伤口的恢复程度,却发现纱布渗血了,他赶紧放下,咧嘴一笑,“皮肉伤,很正常。” 苏言溪弯腰翻起钟程的裤腿,查看一番后,说道:“你得尽快换纱布。” 钟程撤开一步:“真没事,我知道轻重。”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苏言溪拽住钟程的胳膊:“你这人怎么不听呢!伤势要真加重了,你明天还怎么监视跟踪?你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也得为行动考虑啊。” 钟程撇了撇嘴:“你这有纱布?” 苏言溪摇头:“没有,但我可以去买。” 钟程凝眉道:“你去买就不会淋湿了?” “咳咳——”孟小瑶在此时开口,“不用你们去。” 两人扭头望向孟小瑶,孟小瑶举起手机:“我已经下单了,碘伏、棉签、纱布,还买了把伞,五十块跑腿费,我额外加了五十感谢金,应该很快就到。”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跑腿小哥就送货上门了。 苏言溪让钟程躺在沙发上,她替钟程换纱布,揭下纱布后,隐约能看出红肿迹象,伤口显然没有钟程自己说的那么好,苏言溪先用碘伏消毒,再小心翼翼缠好纱布,嘱咐钟程:“千万别再跑跳了,要想好得快,就得照顾好它。” 钟程感觉这话有点耳熟,想了一会,才想起正是他之前在宾馆对苏言溪说过的话。 晚上十一点,伴随着一阵隆隆雷声,雨不仅没变小,反而更大了。 孟小瑶突然起身:“董义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苏言溪疑声道:“你不是和董义说了今晚在这住吗?” 孟小瑶抿嘴一笑:“他好不容易不加班一次,我不回去不行呀。”看了眼手机,孟小瑶接着道:“他到楼下了,我到家给你发消息。”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出门,好像晚一秒董义就走了一样,苏言溪跟出去,想让她路上慢点,孟小瑶已经没影了。 苏言溪返回屋内,发现钟程起身了。 “我也走了。”钟程道,“咦,伞呢?” 孟小瑶将伞拿走了,明明董义都到楼下接了,她为何还要将伞拿走? 苏言溪一下子明白了孟小瑶为什么走得这么急了,这个小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雨停之前你不能走。”苏言溪道。 “要是不停呢?” “那就睡沙发。” “额……”钟程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单身公寓,一张床外加一张沙发,他挠了挠头,“行吧,反正和宾馆差不多。” 苏言溪上了床,面朝里,裹紧了毛毯。 钟程眼见大雨下个不停,一时半会肯定回不去了,便躺在了沙发上。 “关灯了?”过了十几分钟后,钟程问。 “关吧。”苏言溪轻声道。 关灯之后,屋内黑了下去,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噼啪声响,闪电疾驰,天空霎时亮若白昼,紧接着雷声炸响,大地都似在嗡嗡颤动。 苏言溪用被子悄悄蒙住了脑袋,她没有告诉钟程,或者说她没有表现出来,她怕打雷。她男友出事前一天,就下了一晚上的雷雨,这让她每次听见雷声就不由记起那晚的情景。后来她经常做恶梦,梦见闪电变成一把利刃,从她的天灵盖刺进去,把她的身体一分为二,一半黑色,一半白色…… 苏言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她根本就没睡着,是被某种力量拉进了虚空之境,她感觉有一个东西压在了她身上,逐渐摊开,成为一个人,那人的四肢压在她四肢上,那人的肚子贴在她肚子上,她喘不过气,睁不开眼…… 闪电出现了,红色的闪电,从头顶飞掠而下,直刺她的天灵盖,将她的身体切成两半,一半黑色,一半白色,她看见白色那一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黑色那一半从地上爬起,活动脖颈,伸展四肢…… 钟程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吵醒,他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人影在屋内走动。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五章 夜半苏醒 钟程起初以为人影是苏言溪,但感觉走路姿势不对,而且这人在屋内猫腰缓步走,像在摸黑找东西。当钟程翻身而起时,响起了一声炸雷,接着闪电掠过,屋内白亮一片,钟程搓了搓眼睛,发现屋内那人没见了。 洗手间内传来轻微声响,钟程缓步走过去,洗手间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隐约可见有个人站在镜子前。钟程轻推了一下门,房门吱呀一声响,人影依然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正在镜子前来回划动。 这时,闪电划过夜空,余光照亮了洗手间。 钟程看见,镜子前的那个人,赫然是苏言溪。 “吓我一跳……”钟程松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啥呢?” 苏言溪没有说话,依然站在镜子前,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 闪电的余光消失了,洗手间内再次漆黑一片。 “言溪?”钟程进入洗手间,顺手按开了灯。 灯光亮起,苏言溪的腰肢略微弯曲,身子前倾,右手抬起,手中抓着一团白布子,正在镜面上画着什么,洗手间内弥漫着一股古怪气味,钟程很快就闻出是碘伏,而苏言溪手中那块布子上就蘸满了碘伏,她正用碘伏在镜子上画画,看不出画的是什么,横七竖八一道道拇指粗细的线纠缠在一起,犹如绷带缠住一个人。 “你在干什么?”钟程提高了音量。 苏言溪还是没回应,手上动作依然没停,速度反而加快了。 “言溪——”钟程突然发现,苏言溪的双眼是闭着的。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吓了钟程一跳,他轻拍了下苏言溪的肩膀,苏言溪没反应,喊苏言溪的名字,还是没反应,不知是被灯光刺激到了,还是被雷声震到了,苏言溪的动作停止了,她慢吞吞转身,贴着钟程的肩膀走了出去。 钟程愣了一下,快步返回客厅,找出手机,将苏言溪从洗手间出来,将蘸满碘伏的纱布扔进垃圾桶,再用纸巾擦干净手,然后爬到床上的整个过程拍了下来。 此时的时间,凌晨三点。 钟程躺在沙发上,辗转多时,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发现苏言溪没在了,正疑惑时,房门轻响,苏言溪拎着早餐回来了。 “我买了包子和油条,看你想吃什么。”苏言溪将早餐放下,发现钟程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便问,“怎么了?” “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什么事?” 钟程掏出手机,直接给苏言溪看录像。 录像看完,苏言溪面色凝重,陷入了沉默。 “我应该是梦游了。”半晌后,苏言溪终于开口,“我之前就有梦游的症状,但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可能和昨晚的雷雨天有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我梦游的状态,看起来挺恐怖的。” “梦游?”钟程听说过,但从未在现实中看到过。 “是的,你上次在宾馆看见我睡着之后全身抽搐,那是梦魇,我经常梦魇,但梦游偶尔才有。我之前不是说过,有一次,我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走廊中吗,那是很多年前了。”苏言溪望向洗手间的方向,“我早上洗脸,发现镜子上都是碘伏画的线,还以为是你无聊弄的,竟然是我……怪不得我手上有很浓的碘伏味。” “去看过医生吗?”钟程问。 “当然看了,就是看了才好转了,梦游几乎没有了,梦魇也很少了,但从徐若彤事件爆发后,又出现了……”苏言溪想起最近一个月来的首次梦魇,就是在徐若彤节目播放当晚。 “应该是精神压力太大了。”钟程耸了耸肩,“既然你知道这种情况那就没事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钟程自顾自地拆开早餐吃了起来,苏言溪观察着钟程的表情,轻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怪?之前是梦魇,现在又是梦游……把你吓坏了吧?” 钟程一边吃,一边摇头:“这怪啥,人在睡着之后干啥都不奇怪。我妹妹还说我睡着之后动作不断呢,说梦话、磨牙、练拳,就差开启另一个人生了。” 苏言溪没再多言,她准备抽时间去看心理医生。 早饭吃完,两人分头行动。 苏言溪来到公司后,刚开完早会,就被前台叫到了旁边。 “有警察找你。”前台神情有些紧张,“在一楼大厅。” 苏言溪来到一楼,两个警察正在等她,她认出就是此前上门找过她的那两个。 “苏女士,有件事向你核实一下。”一名警察亮出证件,说道,“之前我们找过你,问你五月三十一号当晚零点到六点你在哪,你说在家。但我们通过大厅监控发现,当晚凌晨两点,疑似是你离开了家,然后在凌晨四点,你又回到了家。请你确认一下监控中的人是你吗?” 警察用手机播放了一段楼层大厅的监控,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连衣帽的女人匆匆走了出去,接着另一段监控,该女人匆匆回来,前后间隔两个小时。 “是你吗?”警察问。 “是我……”苏言溪咽了口唾沫。 “你当晚出去干什么了?”警察紧盯着苏言溪。 “跑步……”苏言溪抬起头,和警察对视,“我有梦魇的情况,之前心理医生和我说过,一旦出现梦魇,就下床走走,或出去活动,不要躺在床上继续睡,否则会再发生,当晚我出现了梦魇,就出去跑步了。”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 “跑了两个小时?” “走一会跑一会,中间还休息了一会。”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另一个警察问:“那天我们上门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说?” 苏言溪下意识地摸着一下左手中指:“当时觉得说了没意义。” 警察严肃地道:“当然有意义。你这算是口供,录假口供是要被追责的。” 苏言溪将双手背在身后:“你们难道怀疑我害死了徐若彤?” 警察瞥了一眼苏言溪的手臂:“我们是在排查你们小区一起连环盗窃案的过程中发现的你,所以才来问一下,具体案件细节不便透露。” 苏言溪悄然后退一步:“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上班了。” 警察忽然问:“你穿多大码的鞋子?” 苏言溪愣了一下,随后道:“38码半。” 警察迅速扫了一眼苏言溪的双脚:“暂时没问题了,但后面我们可能还会找你,请你保持电话畅通,另外,你没住之前的地方了吧,你现在住哪?” 苏言溪知道瞒着警察没用,便说出了她当前的住处。 两个警察离开后,苏言溪转身上楼了,她并未发现,斜对面的会客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一直关注着她和警察的对话,那人穿得西装革履,正是黎墨。 静待片刻,黎墨起身,快步走出了大厅。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苏言溪开始频繁关注网络热搜动向。 之前她都是刻意不看,但其实心里想,一直强忍着,因为看了之后会影响心情。 网络是个放大器,也是个无底洞,情绪一旦陷进去很难拔出来。 苏言溪之前害怕自己陷进去,但现在她发现,不管看不看,该陷进去还是会陷进去,批评和诋毁之声一直存在,不会因为自己不看就消失了,反而刻意不看,更增心中忐忑,因为一直在猜测和想象,根源还是没有接受现实,觉得这个事不该发生在她身上,期望通过抗拒来让其消失,却成了一种更大的消耗。 现在不一样了,她已深刻意识到现实无法改变,期望事情自己变好是天方夜谭,她必须时刻关注网络,并非要去和网友们对线,而是从营销的角度,从舆论导向的角度,来思考这些网络消息背后,有着怎样的目的和意义。 苏言溪发现,网友们对于她在餐厅门口睡觉这一举动十分关注。 有网友说这是苏言溪‘生无可恋’的表现,说她被网暴后,靠着自己的努力查出真相,通过直播的方式讲出之后,舆论大方向确实翻转了,却意外引出了另外的声音,一篇分析她是‘天煞孤星’的文章,直刺她的内心创伤。昨天在餐厅门口,她足足睡了十五分钟,醒来后脚步踉跄,有人闻到她身上有浓重的酒味,怀疑她是醉酒之后失去意识才睡在门口的。那这一次,她该如何回击文章内容,证明自己不是‘天煞孤星’呢?她父母和男友的死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呢? 讨论度空前高涨,网友们对于苏言溪后面会采取什么行动感到好奇。 还有一批网友觉得这是节目组故意炒作,有料访谈下期节目即将播出,主打的就是苏言溪本人,她却在播放前几天,醉酒在餐厅门口睡觉,目的绝对不纯。有流言称,苏言溪正在努力向流量主持人迈进,之前在自家平台直播就让她圈粉数万,这次借着热度尚在,赶紧炒作一波,说不定就真起来了。 苏言溪感觉‘故意炒作’这个热搜,应该是黎墨推出去的,因为这个热搜实际上是为苏言溪在餐厅门口睡觉找了个借口,并且还顺势营销了一波节目和平台。 当然,上一个热搜网友们猜测苏言溪会采取什么行动来应对,估计也和黎墨有关,这增加了网友的期待感,让他们像看连续剧一样等待着后续。 几个热搜看下来,苏言溪看出了大体趋势,舆论方向正在努力将网友们的注意力从对她父母和男友的死转移到苏言溪的后续行动上,以及下期节目播放后,嘉宾会不会出事上。也就是将当前的困境,转化为了对未来的好奇和期待上。 这是一种典型的‘转移焦点’的营销策略。 苏言溪感觉自己在不被网络消息影响之后,确实看出了一些道道。 可她该如何利用这些道道,达成她的目的呢? 正思索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快步走来,一字唇紧密,面无表情,双眼望着苏言溪的工位,一看就知是来找她的。 “我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黎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严厉。 苏言溪不由想起昨晚那通电话,电话中的黎墨将她从头到脚数落一通,仿似捏住了她的命门,虽然苏言溪当场回击了,但考虑到后续的调查,言辞比较克制。 看来,苏言溪昨晚的‘刻意退步’,让黎墨觉得他已经占据心理优势了。 苏言溪虽然暂不想和黎墨撕破脸,但也不能让这种趋势漫延下去。 “没空回。”苏言溪语气淡然,“有要紧的事不会直接来找我吗?” 黎墨左右看了眼,说道:“下期节目开播前,我们想再为你开一场专题直播,可以帮你澄清公众号文章的事,以及解释在餐厅门口睡觉的误会。对你有利,对节目也有利。就定在今晚。” 苏言溪看着黎墨:“你说今晚就今晚?” 黎墨眉头轻皱:“你什么意思?” 苏言溪站起身,字句清晰地道:“直播可以,但时间我说了算,什么时候我想好了,会告诉直播部门,由他们通知你,你回去等着就行。” 说罢,擦着黎墨的肩膀,朝另外一侧走去。 黎墨跟在苏言溪身后:“可我们的宣传物料已经准备好了。” 苏言溪头也没回地道:“所以下次先问清楚,别耽误了其他同事的时间。” 黎墨继续跟着:“今晚最合适,趁热打铁,效果最好。” 苏言溪略微扭头:“我要进洗手间了,你要一起吗?” 黎墨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苏言溪进入了洗手间。 黎墨在外面等了几秒钟,随后用力扭动了下皮表带,大跨步走了。 苏言溪有自己的计划,她不想在这几天内抛头露面,或者说,除了能帮她洗白的发声之外,她不愿浪费直播出境的机会,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至于黎墨这种人,没必要给好脸色,只要他觉得有利可图,即使你骂他,他也会帮你,反之求着都没用。当然,要谨防他出阴招,在背后使小动作。 苏言溪悄然关注着黎墨,她时不时地去黎墨办公室门口逛一圈,假装打电话或找人交流工作,实际是监视黎墨的一举一动,他什么时候开会,什么时候在办公室,和什么人见面,都被苏言溪记录了下来。 苏言溪发现,黎墨是有一台电脑的,藏在办公桌内部,平时看不到,使用时会将其按出来,桌子中间裂开,电脑屏幕升起。苏言溪是在黎墨与营销经理交流时发现的,那时房门虚掩,苏言溪就靠在门边上,但很快门就关上了。 苏言溪还发现,黎墨经常打电话,打电话时不在办公室,都是去露台休息区,声音很低,神情机警,好像生怕被别人听见。 一天监视下来,苏言溪发觉黎墨的工作是真轻松,一共就开了两个会,一个早会一个晚会,和营销经理谈了几分钟,其余时间都是独自在办公室,办公室门大部分时间开着,他坐在仙人掌后面,看不清他在干什么,但电脑屏幕没升起来,显然不是在办公,桌上没有本子之类的,也不是在撰文写稿。 他这一天,像是混过去的。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苏言溪觉得未必,黎墨这人,整个就透出一股神秘来。 按照黎墨的性格,他真要在办公室内干什么不好的事,肯定会把门关上,他大部分时间将门开着,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苏言溪将今天的观察告知了钟程,钟程就在不远处的一家网吧,一边查监控,一边等待苏言溪的消息。他查了一天监控,也没发现疑似钟颖的身影。 下午六点,下班之后,黎墨就离开了办公室。 苏言溪立刻告知钟程,钟程五点半就从网吧出来了,在公司斜对面一家奶茶店坐着,此时的他戴着假发,贴着胡子,脸上贴了两层美白膜,穿着风格偏休闲,如果不刻意去看,很难认出他就是钟程。 六点十分,黎墨驱车从公司离开。 钟程拍下车牌号,上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跟随在后。 此时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众多,行驶缓慢,钟程和黎墨隔着五辆车的距离,他在另外一条车道上,能清楚地看到黎墨车辆的行进状态。 行驶了大概半小时,黎墨在一家西餐厅前停车,下车后进入餐厅。 钟程紧随其后,进入餐厅前,他没注意餐厅的档次,进入之后,一看装潢环境,便知这里消费肯定不低,里面音乐优雅,服务员面带微笑地朝他喊欢迎光临,他赶紧朝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引起黎墨的注意。 餐厅内灯光暗红,处处是挡板隔间,隐私做的很到位。 钟程转了一圈没见黎墨,一名服务员过来询问他是找人还是就餐,他随口说了句就餐,服务员带他来到一张桌前,让他点餐,他一看价格,一块牛排就五百多,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慕尼黑黄啤。 “我等人,先不点菜,OK?”钟程道。 “可以的,先生。”服务员笑着离去。不久后拿来一瓶啤酒放在了桌上。 “洗手间在哪?”钟程问。 “我带您去,先生。”服务员略微弯腰,做出领路的姿势。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告诉我在哪。”钟程并不是真要去洗手间。 服务员告知位置后,钟程佯装去洗手间,实际在餐厅内转悠,在拐弯处时,一个没注意,差点和一名女子撞上,他定睛一看,此女子大眼高鼻,身材瘦高,一头棕色卷发十分显眼,不正是监控中那名女子吗? 钟程哑着嗓子说了声抱歉,走远几步后,悄然回头,发现卷发女子打开一扇推拉门进入了里面。钟程问过服务员,才知门后是VIP包间。 钟程赶紧挪位置,换在包间斜对面。不久后,他发现服务员进入包间,拿了两个空杯子出来,他感觉不对劲,声称自己认识包间内的卷发女子,问里面的人还在不在,服务员表示他们不久前已经离开了。 钟程迅速离开餐厅,出大门时,看见卷发女子沿路边走去。他扫视一周,没见黎墨,便决定先跟踪卷发女子。由于在餐厅和卷发女子打过照面,他简单改变了下外貌,戴上帽子和眼镜,将外套翻过来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卷发女子沿大路走了一会,进入了一条小路,钟程迅速跟上,见卷发女子拐入了一条巷子,他一路小跑,刚拐入巷子,一只手从墙边探出,捏住了他的后脖颈,接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腰间。 “别动。”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钟程不知戳在腰间的东西是什么,不敢轻举妄动,他略微扭头,朝后望去,同时举起双手:“朋友,钱包在右边兜里,你自己拿,我绝对不动。” “你是谁?”低沉的声音问。 钟程试探性地转身,伺机反制。 “叫你别动!”那人低喝一声,手上用力,硬邦邦的东西朝前戳了戳。 钟程扭动脖颈,隐约看见身后人穿着一身休闲衣,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但看其鼻子和嘴巴,钟程还是认出,此人就是黎墨。 钟程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黎墨反跟踪了,怪不得他们在西餐厅内没就餐就匆匆走了,想必就在那时,黎墨或卷发女子察觉到了不对劲,故意离开,让卷发女子独自走在路上,引跟踪者现身,黎墨黄雀在后,确认有跟踪者之后,再绕至前方巷口。 黎墨将钟程的帽子摘了下来,半转身子,端详着钟程的脸,看了一会之后,忽然伸出手,在钟程的嘴边扯了一下,将他的假胡子扯了下来。 钟程没料到这么快被看穿了,他低头望向腰间,没看清黎墨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但他觉得应该不致命,在黎墨扯下假胡子的瞬间,他腹部往后一缩,双手用力一撩,将黎墨手中的东西打掉在地,竟是一小截木棍。 钟程不想和黎墨纠缠,转身就跑。 “是你。”黎墨站在原地,目光锐利,“钟程。” 钟程没想到被认出来了,他没有停步,继续朝前跑。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黎墨在身后大声问。 钟程头也没回,跑出两百多米后,才给苏言溪打电话。 小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喘着大气道:“我被黎墨发现了,他认出了我!” “你没事吧?”苏言溪的声音很冷静。 “我没事……他反跟踪了我,用一根木棍胁迫我,扯下了我的假胡子。”钟程回头扫视一圈,没见黎墨的身影,他放缓脚步道,“这家伙比我们想象中的聪明!” “在被反跟踪之前,你发现什么了吗?”苏言溪问。 “他和那个卷发女子约在一家高档西餐厅吃饭,饭还没吃就走了,故意引我现身。”钟程小腿疼的厉害,坐在了路边的排椅上,“我已经很小心了,但不知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不能怪你,是他们太谨慎了,比周兆刚还要谨慎,而且还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但越这样,越表明他们心中有鬼。” “接下来怎么办?”钟程呲了呲牙,“这一上来,啥都还没做呢,就被识破了。” “将计就计。” “怎么将计就计?” “他们不是很谨慎吗,越谨慎,就越容易发现疑点,我们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以为发现了疑点。这一次,我们不引鱼上钩,我们当鱼,让他钓我们。”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七章 当面对峙 苏言溪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所以得知钟程被发现后,并未慌张。 她灵机一动想出将计就计的策略,但具体如何实施其实并未想好。 相比周兆刚,黎墨更机警,也更聪敏,针对他的跟踪监视,刚一执行就被发现了,且揭穿了钟程的身份,虽然黎墨不知道钟程到底要干什么,但应该能猜到和钟颖的死有关。如果黎墨没做亏心事,那就毫无所惧,任由钟程跟踪也不怕,但如果他心中有鬼,则会加倍提高警惕,防患于未然。 苏言溪想利用黎墨的这种心理,让鱼儿游到他面前,引他出钩。 晚上八点,钟程来到了苏言溪所住的单身公寓。 “没被跟踪吧?”苏言溪开门之后,望向走廊两侧。 “没有,我在附近转了两圈才上来的。”钟程摘下眼镜放进包内。 钟程一瘸一拐地进屋,坐在沙发上之后,苏言溪弯腰掀起钟程的裤腿一看,纱布又渗血了,还没等钟程说话,苏言溪便将他按在沙发上:“躺着别动,我给你换。” 苏言溪小心翼翼帮钟程拆纱布、涂碘伏,弄好之后,她担忧地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你每天这样跑老跑去,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 钟程却是一脸无所谓:“这点小伤真没事。你快说说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苏言溪在房间内度步,边走边道:“我有个大概的思路,但还没想好具体方案,我想等等电脑高手那边的消息,看能否找到更好的切入点。” “电脑高手还没回话?”钟程问。 苏言溪摇了摇头,距离她打钱过去已经接近一天了,按照电脑高手的效率应该早就有结果了,要么是忘记了,要么还没开始。 “要不打个电话催催?”钟程道。 苏言溪早有此意,看看时间,按照电脑高手的作息,差不多也该起床了,她又等了几分钟,才拨打电脑高手的电话,铃声一直响到最后无人接听,她打第二次,铃声刚响了几下就被挂断,她打第三次,提示关机了。 “这个高手太不守规矩了吧。”钟程有些不满,“钱拿了,就代表答应了,有没有结果好歹说一声啊,关机算怎么回事?” “只能等着了。”苏言溪也焦急,但她知道电脑高手性情不定,没法按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想快想慢,全凭他的心情。 苏言溪伫立窗边,遥望黑沉夜空,弯月如钩,边缘发出红光,像在滴血。 思索许久,苏言溪忽然回头道:“既然黎墨认出了你,那你干脆直接找他对峙。” 苏言溪快步走到沙发前坐下,继续道:“他肯定想不到你会直接找他,这样既能打破他的预期,让他原计划落空,还能将他拉入我们的局。不管他相不相信你的说法,都会引起新的猜疑,我们利用他的猜疑,引他出钩,一旦他将鱼钓上去,就中了我们的计。” 钟程搓着下巴:“直接和他面对面……我说啥?” 苏言溪道:“尽量少说,说的越多,越容易被识破。黎墨并不好忽悠,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也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信息,万一弄巧成拙,反而还被他利用。” 钟程呲了呲牙:“你这样一说,我更没底了,这家伙阴险的很,今天用一根木棍戳在我后腰,我还以为是什么武器呢,都没敢动,他不仅胆子大,还会使诈。” 苏言溪起身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能转移他注意力,让他感到害怕的东西。你只需要将那个东西拿出来,即使一句话不说,也能让他乱了方寸。” 钟程跟着起身:“啥东西这么神奇?” 苏言溪缓步朝窗边走去,喃喃低语:“我还没想好,不过……” 苏言溪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没料到钟程就在她身后,一头撞在了钟程胸口上,撞的脑壳疼,她后退一步道:“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钟程摊开双手,有些无辜:“我啥也没干啊。” 苏言溪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再理他,站在窗边,陷入沉思。 钟程不敢靠太近,生怕再次被撞,他在离苏言溪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她的侧脸。苏言溪扎着马尾,几根浅黄碎发散落而下,双眼眯起,目光专注,神态自然中带着一丝忧虑,也许是月光的作用,也许是灯光的反射,让她的脸上仿似蒙上了一层银白纱巾。 当苏言溪扭头的时候,恰好和钟程的目光相撞。 钟程挠了挠头,苏言溪率先开口:“卡片。” “什么卡片?” “钟颖给我的那张硬质卡片,上面有简笔画那个。” “哦……那张卡片怎么了?”钟程的目光落在苏言溪额头上。 “对钟颖来说,卡片必然很重要,和她的死有很大关系,也与暗影有很大关系,既然暗影不是周兆刚,那我们姑且把暗影当成黎墨,或者我们假设黎墨认识暗影,或见过这张卡片,知道卡片代表着什么。”苏言溪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当我们突然将卡片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他真和暗影有关,肯定一下子就慌了。”钟程的思维也跟着转了起来,“可我是不是要说句什么话,表现出我知道了一些秘密的样子?” “具体说什么,你可以随机应变。”苏言溪道,“重要的是他那一瞬间的反应,即使他再有城府,情绪上也会有波动。当时我们不揭穿他,之后他必然会采取行动,想堵死这个漏洞,一旦他行动,你就是前面的螳螂,我就是黄雀上空的老鹰。” “他这人谨慎的很,跟踪监视怕是容易被发现。” “明天中午,我会找个时间在他车上安装定位器,跟车不跟人。之前我觉得自己身份敏感,容易被认出来,但现在我觉得越是这样,他越想不到我会跟踪他。”苏言溪感觉自己想通了许多,“对付黎墨这种人,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他的谨慎不同于周兆刚,他想走在我们前面,那我们就顺着他,让他觉得自己运筹帷幄。” “我明白了。”钟程总结般地道,“对付周兆刚,是我们猜他的意图,引他上钩,对付黎墨,是让黎墨觉得他猜中了我们的意图,引他钓鱼。” “正是如此!”苏言溪点头表示赞同。 那之后,两人商量了一番行动细节,全部敲定时,已是晚上十点。 钟程看了眼时间,问道:“今晚……我还要不要回去?” 苏言溪正在翻看网络消息,随口道:“看你自己,如果你有事就回去,如果没事,留在这更方便,也减少被发现的风险,我不想再换住处了。” 苏言溪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道:“按照黎墨的性格,他说不定已经在暗中调查你了,或安排人监视你住处了,一旦你回去,有可能被盯上。” 钟程本来都起身了,一听苏言溪这么说,立马坐了下去:“那我还是留在这好了。” 苏言溪没再多言,继续翻看网络消息。 晚上十一点,两人关灯睡觉。 这一晚,钟程睡的很沉,没听到苏言溪梦魇,也没看见苏言溪梦游,第二天起床后,苏言溪第一时间问他有没有发现异常,钟程表示没有。 苏言溪松了口气,她今天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上班前,苏言溪去买了两个定位器,又去租了一辆黑色别克汽车,停在公司斜对面,还买了一些用于乔装打扮的化妆品和掩饰道具,全部放进包内。 一上午相安无事,黎墨没来找她,她去黎墨办公室外查看过一次,黎墨坐在仙人掌后面,不知在鼓捣什么。中午时,苏言溪看见黎墨和营销经理一起去餐厅吃饭了,她立刻下到负一楼,找到黎墨的白色奔驰,用身体挡住墙角的摄像头,背对车身,蹲下身子,将拇指大小的微型定位器黏在了底座上,然后迅速上楼,启动定位显示器,确认红点的位置无误之后,随即通知了钟程。 下午五点半,临下班之前,钟程来了。 钟程从苏言溪那拿到了黎墨的手机号,直接给他打电话。 “谁?”黎墨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我,钟程。”钟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气势。 “呵。”黎墨轻笑了一声,那反应就像知道钟程会联系他一样。 钟程见黎墨只干笑不说话,有些意外,事先想好的话术也没用上,索性直接开门见山:“你昨天不是问我为什么跟踪你吗,我今天专程来告诉你了。” “然后呢?”黎墨语气轻描淡写,仿似不想知道一样。 “然后——”钟程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有些急躁的情绪,放缓语速道,“我手里有一样东西,你应该想看看,如果你不想看也没关系,我走就是了。” “你在哪?” “就在你公司楼下。” “你去公司对面的咖啡厅,我下班后过去找你。”黎墨语气轻松,“咖啡随便点,我请客。” 这一通电话打完,钟程完全猜不透黎墨是怎么想的,他衣领内侧装着窃.听器,因为担心被看出来,所以没戴耳麦,也就是说,苏言溪能听见他的声音,但他听不见苏言溪的,而为了保险起见,从此刻开始,他和苏言溪暂不用手机联系。 接下来,钟程只能靠自己了。 六点十五分,黎墨到了,一身西装革履,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走路不快不慢,,一字唇紧密,双眼盯着钟程所在的方向,整个人透出一股自信冷静的气质。 “你和昨天不一样了。”黎墨坐下之后道,“我更喜欢你昨天的模样。” 钟程听出黎墨在嘲讽他,这一句话就差点让钟程冒火,但他忍住了,他一只手放在桌下,捏着大腿上的肉,用疼痛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控制住情绪。 “别说废话了。”钟程决定抛弃想好的话术,简单粗暴地来,连开场白都省了,直接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拍在桌上,“这东西你认识吧?” 黎墨身子前倾,好奇地朝塑料袋望去。 钟程的双眼就像长在黎墨脸上一样,死死盯着他的表情变化。 黎墨双眼微微眯起:“这是什么东西?” 钟程将小塑料袋撕开,把里面的硬质卡片放在桌上,用食指按住一个边角,往前推了推。 黎墨的眉角突然跳动了一下,接着抬起右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颊,他的瞳孔很明显地放大,但很快紧缩起来。 这些细微表情,全被钟程一一记下。 钟程一边紧盯黎墨的脸,一边将卡片翻了过来。 卡片背面,有一串手写的座机号码。 “这个号码,熟悉吧?”钟程一字一句地道,“是德瑞酒店的电话。” 黎墨的身子忽然后仰,像要避开什么,在这一瞬间,钟程能明显感觉到黎墨的情绪出现了变化,他的身体绷紧了,眉头也凝了起来。 但很快,黎墨深吸一口气,身体放松,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黎墨很少笑,有时心中越紧张,越需要用笑容来掩饰。 “酒店的小卡片?”黎墨笑着道,“这东西我不需要,你应该很需要。” “这是我在钟颖住处找到的。”钟程紧盯黎墨的双眼,“这串号码是她写上去的。” “然后呢?”黎墨背靠椅子,环抱双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钟程。 “哼!”钟程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黎墨的,现在忽然有了底气,他提高音量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的那些事,早晚会人尽皆知,咱们走着瞧。” 说罢,不待黎墨回应,起身走了出去。在原计划中,他是要让黎墨先走的,但他忽然改了主意,觉得这样一走了之,显得更有气势,像还有其他底牌一样,让黎墨琢磨不透,这也正应了苏言溪的策略主旨,反其道而行之。 “咖啡钱我已经付了。”钟程走到一半,忽然回头,黎墨正盯着他。 黎墨的嘴角动了一下,似要开口,但最终没说出话。 钟程大跨步走了出去,他觉得在刚才的对话中,他在气势上是没输的。 出门之后,依计划行事,他坐车径直去了妹妹在南山小区的住处。 今天,是物业通知搬家的最后一天,已经延期了五天。 咖啡厅内,黎墨点了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着。 一杯咖啡喝完,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有一条小虫子。”黎墨语气沉着,隔着咖啡厅玻璃墙,望了一眼公司大楼,“不,也许是两条。”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八章 黄雀之上 公司内,苏言溪通过窃.听器,听到了钟程和黎墨的全部对话过程。 当钟程离开咖啡厅后,苏言溪来到楼上,斜靠走廊窗边,用纸张挡住脸,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咖啡厅,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看见咖啡厅内的黎墨正在喝咖啡。 苏言溪本以为钟程离开后,黎墨会乱了方寸,至少表现出慌张的样子,然而并没有,这家伙坐在位子上,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不紧不慢地喝完了一杯咖啡,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在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扭头,望向公司楼上,苏言溪赶紧躲起来,虽然她知道从楼下的角度几乎不可能看到她,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虚。 随后,黎墨离开了咖啡厅。 苏言溪看见黎墨进入了公司大楼,她迅速回到工位上坐好。 十分钟后,苏言溪佯装上洗手间,经过黎墨的办公室前,看见黎墨在仙人掌后面坐着,只能模糊看见一个西装身影,看不见手和脸。 既然黎墨按兵不动,那苏言溪也不动。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黎墨还是没动静。 苏言溪通过翻看记事本,找到了被徐若彤替换掉的那个嘉宾资料,记录下其联系方式,留作备用。她又通过公司内网查看徐若彤的申请记录,发现徐若彤所属经纪公司为泥梨文化传媒,经纪人名叫沈雅美。 晚上十点,公司内的人基本都走光了,黎墨还是没动静。 苏言溪琢磨不透黎墨是怎么想的,但她隐隐有种感觉,黎墨或许猜到了什么。 既如此,苏言溪也没必要留在这了,反而更增黎墨的怀疑。 她临时决定改变计划,对付黎墨,要随时随地,出其不意。 十点十分,苏言溪离开了公司,她没开车,打车离开的。 她一直关注着车后方,没见有人跟踪她,定位显示器上的红点一动未动,但她有种直觉,黎墨正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言溪原本想做黄雀上方的老鹰,但黎墨根本不给机会,他以不变应万变,从一开始,或许就猜到了他们的计策,他看似在加班,实则是在监视苏言溪。 苏言溪这两天经常去黎墨办公室外转悠,以黎墨的机警难道毫无察觉? 苏言溪在车上思索良久,决定顺势而为。 计划还是原来的计划,但身份要调整一下,不再做空中老鹰,改做笼中白鼠。 苏言溪在车上简单装扮一番,中途换了辆车,在距离南山小区一百米处的路口下车,在附近绕了半圈,装作很谨慎的样子,来到南山小区门口后,打电话给钟程。此时的钟程正在收拾妹妹的物品,得知苏言溪已到南山小区后,有些惊讶。 “下来接我吧。”苏言溪只说了这一句。无论黎墨是否在周围,是否能听见她说话,她都要当做黎墨知晓一切来应对,唯有先让自己相信,才能让黎墨相信。 钟程接苏言溪上楼的过程中,苏言溪在电梯里给了他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行字:黎墨说不定在监视我们,我们顺势而为,计划不变,但身份变。 钟程没完全理解,但大致意思懂了,他朝着苏言溪默默点头,两人走出电梯,进入妹妹住处后,钟程忍不住问了一句,苏言溪没有正面回答,她想到这里曾被周兆刚安了许多摄像头,看似是住处,实则堪比广场,毫无隐私可言,她朝着钟程使眼色,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又写了一张便签给钟程:随时随地保持演戏状态,必须要让黎墨相信我们的计划已被他知道,但我们不知道他知道。 钟程读了两遍,挠了挠头,将便签揣进了兜中。 钟程将屋内大部分东西打包好,准备明天叫搬家公司。 “黎墨还没动静吗?”钟程问,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我本以为他今晚会有所行动,所以在公司守着,但他一直在加班,公司没剩几个人了,我怕被他怀疑,就先走了。”苏言溪掏出定位显示器,上面的红点依然在公司,“他上下班都开车,车没动,要么是有人来接他,要么他还在公司。”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钟程感觉掌握了一些对话技巧了。 “有可能。”苏言溪点了点头,也许是觉得话题展开了容易出漏洞,转而道,“不管怎样,他总会开车,我们只要紧盯他的车,就能知道他去了哪,见了谁。” “我们假设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他会不会一直不开车?”钟程道。 钟程的思路跑的太前了,苏言溪陷入了思索。 “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聪明。”苏言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程,“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此刻我们的对话他说不定也知道。” 钟程眨了下眼睛,原地踱步起来。 “那还怎么搞?直接缴械投降吧。”钟程笑了笑,既是开玩笑,也是借坡下驴,“他再厉害,也不可能窃.听到我们的对话,我们身上又没窃.听器。” 两人趁机检查一番,身上确实没有窃.听装置,但他们没检查屋内角落。 “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公司,肯定要走的,我现在就去公司外守着。”苏言溪道,“一旦他行动,我就跟上他。” “我呢?”钟程问。原计划中,他是螳螂,但现在似乎没有当螳螂的必要了。 “等会我先走,确认他还在公司之后,你再乔装打扮,和我汇合。”苏言溪轻点了两下鼻翼,“你在公司外守着,我在公司内看着,我们里应外合。” “好。”钟程点了点头,和苏言溪对视着,表示已领略她的真实意图。 两人的对话既是演戏,也是头脑风暴,对话结束,计划也成型了。 苏言溪离开了南山小区,路上的时候,她给孟小瑶发消息,让孟小瑶帮她买几样东西,并将东西放到她公司斜对面一辆黑色别克汽车底下。 晚上十一点半,苏言溪到达公司后,发现黎墨还在。 她进入黎墨办公室,敲了敲开着的门,黎墨的头从仙人掌后面露出来。 “你怎么还没下班?”苏言溪问。 “你不是也没下班。”黎墨语气淡然。 “忙什么呢?”苏言溪走到桌侧,望向黎墨的办公桌,桌上什么都没有,连一页纸一支笔都没有,干净的就像墙壁一样,黎墨的手里也空空的,没在看手机,他坐在椅子上,将两只手交叠在胸前,神态自然而轻松。 “思考。”黎墨用手指点了下太阳穴,“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好。” “未必。”苏言溪双手插兜,“有时先动起来,才能有好的思路。” 苏言溪返回工位的路上,给钟程发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苏言溪的办公区虽然和黎墨在同一层,但相隔较远,她坐在工位上的时候,是看不见也听不到黎墨的动静的,她每隔两分钟关注一次定位显示器,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红点终于移动了,她立刻给钟程发了一个‘礼花’的表情。 此时的钟程已经在那辆黑色别克汽车上了,紧盯着公司楼前的主干道,不久后,黎墨的白色奔驰车驶了出来,他故意拉开一段距离,保持在一百米左右,虽然看不见黎墨的车,但黎墨也发现不了他。 苏言溪一边下楼,一边给钟程打电话,告诉他黎墨实时的位置。 二十分钟后,苏言溪和钟程汇合,钟程开车,苏言溪坐副驾驶,两人一起跟踪。 零点半的时候,黎墨在一家茶园前停车,钟程通过望远镜清楚地看见黎墨下了车,走进了茶园,他立刻驱车前行,在茶园对面找了个空位停车。 “他大晚上的来喝茶?”钟程疑声道。 “可能是来见人的。”苏言溪的声音传来,她似是弯着腰,钟程轻拍了一下座椅,她的腰才缓缓直起,车内没开灯,看不见两人的脸。 钟程将车挺稳后,似是压到了个什么东西,传来‘哒’地一声轻响。 这个停车位置刚好,在黎墨车的斜后方,直线距离二十米左右,不至于太近被发现,也不至于太远观测不到,前后都停着车,具有较好的隐蔽性。 “我要不要进茶园看看?”钟程道。 “先等等。”苏言溪的声音传来,她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别忘了上次你就是跟太紧被发现了,这次说不定也是障眼法。” 沉默片刻,钟程像是故意找话一样:“你说他会不会猜到那张卡片是我虚张声势的了?” 苏言溪声音平静:“不一定,他大晚上地跑到这,肯定不是简单地喝茶见人,有可能就是处理卡片的事。对了,德瑞酒店的监控,你之前去查,酒店不让,后来怎么样了?” 钟程想了一会才道:“我准备让朋友帮忙,看能不能调取更多监控。” 苏言溪迅速接话:“监控很重要,多往前查几天,顺便查查徐若彤死亡前几天的,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两人一边交流着,钟程一边盯着黎墨的车。 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了。 “还要不要继续盯?”钟程问。 “当然要,他在里面待的越久,越表明事情不简单。”苏言溪语气肯定。 然而,此刻的黎墨却并不在茶园内。 黎墨是该茶园的老客户,进入茶园后,他买了点现茶,随即从后门出去了,后门路边停着一辆白色SUV,他上了这辆SUV,车内有一名棕色卷发女子,高鼻大眼,正是监控中那个。卷发女子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有一个监控画面,摄像头就在钟程前面那辆车的后备箱插孔里,虽然车窗贴膜,但前挡风玻璃不会贴膜,红外线摄像头能通过钟程车的前挡风玻璃,看到车内的大概情况。 黎墨上车后,卷发女子将一个耳塞递给黎墨,耳塞里传来轻微人声,声音被软件处理之后,有些失真,但依稀能辨出字眼,正是钟程和苏言溪在车内的对话。 钟程和苏言溪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监听监视了。 黎墨是故意半夜来茶园的,在他来茶园之前,卷发女子将自己的两辆车,向朋友借的两辆车,开到了茶园,就停在斜对面的路边,故意留出一个空位,也就是钟程停车的地方,在空位靠前的区域,放了一个黑色小盒子,当钟程的车停稳后,卷发女子启动黑盒子,盒子内有一个简易弹簧,窃.听装置压在弹簧上,具有磁铁吸附性,被弹出后,会吸附在车底,靠近车头的位置。 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他们预判到了苏言溪和钟程的所有行为。 窃.听声音虽小,但经过软件处理放大后,能听出大概内容。 监控画面虽模糊,但由于距离较近,能通过影像辨出形体特征。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想确认苏言溪和钟程是否真对他们有所行动;二是想知道苏言溪和钟程到底知道些什么;三是想查漏补缺,防患于未然。 钟程的那张卡片,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果然是想诈我。”黎墨戴上耳麦听了一会之后道。 “我就说了,是你多疑了。”卷发女子道,“那事本就和你无关。不过,德瑞酒店的监控,倒是可以去处理一下,不要放过任何细节,以后我们尽量不去德瑞了。” “我没想到他俩这么能查。”黎墨看着监控画面,钟程时不时地晃动脑袋,苏言溪大部分时候稳坐在位置上,他冷笑一声道,“但想跟我斗,还差得远。” “难道不是因为有我?”卷发女子瞥了一眼黎墨。 “那是当然。要没有你,哪有我呀。”黎墨罕见地语气放软,在女子脸颊上亲吻了一口,女子面带笑容,似是很享受。 卷发女子之前画着浓妆,看不出皮肤状态如何,此刻在车内,淡妆之下,能看出皮肤略松弛,眼角已有零星皱纹,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比钟程大不少。 “咱们走了,让他俩自己在这玩吧。”卷发女子道,“后续你想怎么处理他们?” “将他们调查的路掐死即可。”黎墨道,“钟程就是一无脑莽夫,一截木棍就能制伏,不足为虑。苏言溪嘛,目前留着还有用,小小教训一下,让她认清现实就好,她现在左右摇摆,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卷发女子轻笑一声,启动了汽车。 “咱们去哪?”黎墨盯着监控,那两人还在车内交谈。 “去个好地方。”卷发女子的一只手在黎墨肩膀上摸了一把。 凌晨一点,他们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要了一间情趣套房。 第二天一早,卷发女子就离开了酒店,她要送女儿上学。 卷发女子前脚刚离开,黎墨就从床上起来了,他匆匆穿衣,看了一眼电脑监控,画面中能看见苏言溪和钟程还在车内,他提上电脑,离开酒店,打车来到光明小区,下车后,站在路边惬意地抽烟。 没多久,一名长发微胖女子从小区走了出来,正是徐若彤的经纪人沈雅美,两人在路边拥抱片刻,随后,沈雅美打开她的车,和黎墨一起钻了进去。 七点半,沈雅美的车停在德瑞酒店门口,黎墨和沈雅美并肩进入酒店。 两人直接上了楼,大约半小时后,只有黎墨一人下来,他一边系领带,一边走入大厅,来到酒店前台,和大堂经理交流了一会,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愣了一下,随后睁大眼睛:“你说钟颖的哥哥已经来查过监控了?” “对,登记了身份的,辖区派出所民警说他是合理需求,亲自和我交代过,让我配合他查监控,他一共来过两次,一次在这查了七八个小时,另一次只有半小时。”大堂经理双臂抱胸,“但查归查,监控是没外泄的,我看他也没查到什么。先生,你刚才说让我提防什么?” “没什么。”黎墨眉头紧皱,快步走到休息区,打开笔记本电脑,切出监控画面,画面中钟程和苏言溪依然在车内,他戴上耳塞,听了一会,钟程和苏言溪断断续续地交流着,但没什么实质内容,还是昨晚那些话,而且,钟程的声音清晰度明显要比苏言溪高,难道仅仅是因为音量的缘故? 黎墨紧盯监控画面,昨晚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白天清楚许多,能看到钟程坐在驾驶座上,身子偶尔晃动,由于光线反射,看不清五官神情,但能辨出就是钟程无疑,而苏言溪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似乎从昨晚就一直是这个姿势,而且她的脸明显偏瘦偏小,身体骨架也过于纤细——不像是她。 黎墨忽地站起,以极快的速度环顾四周,他看见酒店门口的柱子旁,有一个戴着帽子和眼镜的青年男子,男子正在望向他所在的方向,黎墨和其对视了一眼,那人迅速转身,离开了酒店。 黎墨抱着电脑追出去,那人已经没影了。 德瑞酒店右侧的小径上,一名五官秀气的青年男子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摘下了帽子和眼镜,他斜穿小径,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他撕下了嘴上的胡渣,扯下了缠着的头套,脱下了外衣,露出了真面目。 他不是别人,赫然是苏言溪。 茶园斜对面的别克车内,钟程确实在里面,但副驾驶座上,并非苏言溪,而是一个充气娃娃,这个充气娃娃是孟小瑶昨晚去成人店买的,买来之后放在车底,钟程上车前,将其带了上去。苏言溪昨晚确实和钟程汇合了,但她压根没上车,而是借着车体的掩护,弯腰藏在了路灯后,接着打车跟在了钟程后方。 黎墨下车进入茶园之后,苏言溪以最快的速度绕茶园转了一圈,发现茶园后方有一条小路,钟程在茶园正面守着,苏言溪去了后方,不久后,她用望远镜看见黎墨从小路出来了,上了一辆白色SUV,正是卷发女子那辆车。 苏言溪和钟程并不知道黎墨的计划,他们不知道有摄像头监视着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空车位是黎墨故意留出来的,更不知道停车后‘哒’地那一声响是一个弹簧将窃.听器弹入了车底,但他们从一开始,就假设黎墨知道了一切。 苏言溪和钟程的后续行动,全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黎墨确实抛钩钓鱼了,也将鱼钓上去了,但鱼肚子里被苏言溪和钟程提前下了毒。 黎墨和卷发女子以为掌控了一切,麻痹大意之后,根本没注意到跟踪在后的苏言溪,就这样,苏言溪成功跟踪了黎墨,掌握了重要情报。 她不仅知道了黎墨和卷发女子以及沈雅美的特殊关系,更是通过在卷发女子车底安装定位器的方式,得知了卷发女子公司所在地,同时也知道了沈雅美的住处,可谓一石三鸟。 “收工。”苏言溪给钟程打电话,语气兴奋。 “得嘞!”钟程启动汽车,离开茶园后,将粘在充气娃娃脖颈上的对讲装置拆下,把娃娃扔到了后座。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二十九章 明牌博弈 监控画面中的钟程驱车离开了。 黎墨站在德瑞酒店门口,抽了两支烟。 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局势,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露出一抹阴沉的微笑。 他做出了两个假设,第一,如果苏言溪和钟程预判到了他的预判,并顺势而为,钟程留在车内当幌子,苏言溪绕到茶园后方,跟踪监视了他,看到了他昨晚和今早的所有行为,他们后续会怎么做?第二,如果苏言溪和钟程依然被蒙在鼓里,监控确实查了,但什么都没查到,刚才看到的青年男子不是苏言溪假扮的,副驾驶座上人就是苏言溪,一切都是他多疑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后续会怎么做? 黎墨做出推演,如果是第一种,他们会将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潘晴和沈雅美身上,可能会主动联系她们,以求破局;如果是第二种,他们会继续择机监视他。 黎墨决定针对第一种推演,提前制定应对策略。 沈雅美倒还好,稍微有点麻烦的是潘晴,但他相信可以安抚潘晴,大不了就将‘那件事’往前提,他知道潘晴的软肋在哪,一个有软肋的人,做事会留好退路。 当然,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黎墨手里握着苏言溪的致命弱点,毫不夸张地说,苏言溪的命运就捏在他手里,可他暂不准备出招,毕竟苏言溪还有用,有料访谈现在是重点节目,短期吸流量的能力十分强大,没必要和利益过不去。但如果她敢更进一步,或以此作为要挟,逼得大家难受,他绝不会心慈手软,他会让苏言溪知道,究竟是谁说了算。 黎墨考虑的,是全局。 他已经被诈过一次,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 这件事,远远没到慌张的时候,只是一向追求完美的他有些反应过度而已。 “就算让你们放开查,又能查到什么呢?”黎墨轻哼一声,将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来回碾压着,“我没有低估你们,反而高看你们了。” 另外一边,黎墨和苏言溪汇合,两人在车上一路无话,将车还给租赁公司后,租赁公司在检查车体的时候,发现了车底的窃.听器,他们早有预料,并未惊讶。 还了车,又重新租了一辆,上车后,两人才开始交流。 “这个黎墨,脚踏两条船啊——”钟程率先开口,但随即想到什么,低声问,“现在能用正常方式交流了吗?” “当然。”苏言溪点头道,“其实在你妹妹住处的时候,我们的对话黎墨就不知道,但正是由于我们用那种模式对话,用那种思维思考,才完善了后续的计划。” “这计策,也就你想得出来,我是真的服气。”钟程瞥了一眼后座的充气娃娃,“昨晚我对着她说了一宿,可把我憋坏了。” 苏言溪抿嘴一笑,并未接话。 “说回黎墨——”钟程轻咳一声,“他精力也是真旺盛,和卷发女子折腾一晚上,一早又去找徐若彤经纪人,饭都没吃,直接就去酒店开房了……” “具体情况很难说。”苏言溪客观地道,“我昨晚只看见他和卷发女子去酒店开房,并不知道他们在房内干什么,今早看见卷发女子先一步走,他后一步走,他去了光明小区,和沈雅美在小区门口拥抱了一下,接着就去了德瑞酒店,但他们具体去酒店干什么,不知道。后来我也没见沈雅美出来,只有黎墨一个人到酒店前台,应该是问监控的事。” 略微停顿,苏言溪继续道:“不过,黎墨去见沈雅美肯定是瞒着卷发女子的,他们三人的关系必然很特殊,这是我们这次行动中掌握的最重要信息。” “这次行动还印证了一件事——”钟程提声道,“他们确实心中有鬼。” “没错。他们的监听行为,证明那张卡片让黎墨感到了威胁,徐若彤、钟颖的死与黎墨脱不了干系,卷发女子应该也是一份子。”苏言溪拿出便签,在上面记录着,“可实际上,我们昨晚并没有发现实质性内容,一切都是推测,既没实证,也没有指向性很明确的线索,主要是关乎他们三人关系的。” “我们要不要把他们的关系捅破,将局搅乱?”钟程道。 苏言溪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我今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捅破了,或我们主动联系了卷发女子,告知了她黎墨的行为,对整件事有什么影响,对黎墨有什么影响?”苏言溪分析道,“首先,他们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并不能确定,这就给黎墨留下了解释的空间;其次,黎墨很可能留有后手,一旦我们那样做了,也许会被误导,走入调查死胡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黎墨知不知道我们掌握了这条信息,从今早他查监控时慌张的状态来看,我觉得他应该猜到了,在他猜到的前提下,他会怎么做,或者说,他会如何弥补昨晚的过错?” 钟程双眼盯着道路,也许是一晚没睡的缘故,思维有些凝滞。 “你说,在我们不知道一把剑能否杀人之前,是将剑砍下去试,还是将剑悬在对方头顶上,看对方的反应来判断?”苏言溪望向钟程。 “我觉得吧……”钟程挠了挠头,“将剑悬在脖子上,更让人害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砍下来。” “对,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比正面冲突,更能让人寝食难安。”苏言溪点头道,“所以,当前的局面,我们需要放缓节奏,消磨他的耐心,让他自乱阵脚。对付他,要时刻谨记,他能先我们一步,甚至是两步。” “那……“钟程踩下油门,驶过红绿灯,“接下来咋办?” “我们假设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从今天开始,大家就进入了一种明牌博弈的状态,彼此不戳破,以试探为主,谁先在原有局面上变,谁就会陷入被动。所以,针对黎墨本身,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但我们需要在另外的调查方向上取得突破。也就是用当前的局面拖住他,把主要精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什么地方?”钟程感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第一,继续排查德瑞酒店的监控,从黎墨的反应来看,监控内也许隐藏着重要线索,要不然他没必要第一时间去处理监控的事;第二,卷发女子的身份,她是一个关键人物,昨晚黎墨一直在公司,是谁设计的监听计划,肯定是卷发女子,从我昨晚的跟踪来看,黎墨和卷发女子的相处模式,与沈雅美不一样,而在公司会议上,黎墨对卷发女子的态度很恭敬,综合判断,我觉得卷发女子可能和黎墨在工作上有强交集,甚至可能是黎墨的‘师傅’之类的,我们可以通过她的车牌号、公司地址、家庭地址等信息,查出她的底细,但不着急,今天对卷发女子的调查先不进行,以防被黎墨牵着鼻子走,先以观察为主。” “我听明白了。”钟程化繁为简,“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查监控呗。” “是的。”苏言溪笑了笑,似是这一番思考,耗尽了她最后的能量,她长吁一口气,闭上双眼,疲累犹如潮水一般袭来,一夜没睡的她再也忍不住,几分钟之后,便传来轻微的鼾声,几根碎发从耳边滑落,伴随着呼吸上下荡漾。 钟程放缓车速,摇上车窗,打开了空调。 当苏言溪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九点过五分,车停在她公司斜对面。 “我睡着了?”苏言溪搓了搓眼睛。 “累坏了吧。”钟程笑了笑,将早餐袋递给苏言溪,“给你买的早餐。” 苏言溪接过早餐袋,发现里面是新鲜牛奶和热面包片。 “谢谢。”苏言溪的记忆深处有一副相似的画面涌了出来。 “谢啥!”钟程拍了拍座椅,“快去上班吧。” 苏言溪下车后,钟程随即离开,苏言溪不紧不慢地进入公司,虽然迟到了十分钟,但老邓一句责怪的话没说,反而对苏言溪表达了关怀,问她休息的怎么样。 “还行。”苏言溪一边吃面包,一边道。苏言溪之前很注意形象,从不在工位上吃东西,今天却一反常态,坐下之后就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老邓默默看着苏言溪吃面包,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有话就说。”苏言溪放下面包,望着老邓。 “审核没啥问题,节目明晚会如期播出……”老邓压低声音,“但不知为何,从昨天开始,我心里就一直不踏实,你说这次嘉宾不会再出啥事吧?” “什么意思?”苏言溪喝了口牛奶。 “如果再出事……这节目真不一定保得住了,虽说嘉宾的死和节目没关,但一连死三嘉宾,谁也顶不住啊。”老邓轻抚胸口,“更何况现在辛馨天天直播宣传她什么时候会死,我让她低调点,她就是不听。” “有流量了,你反而不安了?”苏言溪感到有些可笑,“你放心吧,这次辛馨不会出事的,就算她想死,有人也不会让她死。” “谁?”老邓左右看了眼,神情紧张。 “总之不是我。”苏言溪喝光最后一口牛奶,“我又不是杀人犯。” 这句话一说,苏言溪才反应过来,敢情老邓这是在给她‘通气’呢,老邓担心的人其实就是苏言溪,害怕苏言溪‘天煞孤星’的体质,又将辛馨克死,所以提前探探苏言溪的口风,顺便打下招呼,让她知道轻重,收敛下‘能力’。 “老邓啊。”苏言溪擦着嘴道,“你要真信这一套,敢离我这么近?” 老邓咧嘴一笑,摇着头道:“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负负得正,靠的越近,运气越好。说实话,要是没有你的突然降临,我已经被裁了。” 这事苏言溪早已听说,已经算是公司内半公开的秘密。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希望咱们合作愉快。”老邓瞥了一眼苏言溪身后,将头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量帮你争取好处的。你是樊总的人,我现在也是了。” 苏言溪没理解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她推测可能是老邓最近向樊总表过忠心之类的。 老邓离开后,苏言溪才看见黎墨在站她身后,显然老邓是看见黎墨来了才走的。 黎墨一身西装革履,背头锃亮,一字唇紧抿,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言溪。 “节目明天就播出了。”黎墨的语气比昨天客气了一些,“今晚是一个比较好的直播机会,到时候我们会请个一线明星和你连麦,能够大幅提高曝光度。” “我考虑一下吧。”苏言溪淡淡地道。 “樊总也希望你能把握这次机会。” “樊总在出差,可没空管这种小事。”苏言溪一听就知道黎墨想拿樊总来压她。 “他昨天就回来了,你不知道?” “他是我领导,他回来了难道还要向我汇报?” “那倒是。”黎墨双手交叉在小腹前,“不管怎样,这件事对你、对节目、对平台都有好处,我已经和你沟通过两次了,你如果还不答应,我只能走审批流程了。你是公司的员工,要服从公司的安排。” “职位内的工作安排,我自然会完成。但直播,连加班都算不上吧,算跨岗了。你让一个会计在非工作时间内当保安,那叫强制剥削,你是懂营销,可你懂法吗?” “在你需要我们的时候,你就发声直播。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推三阻四。”黎墨语气严肃,“你想过以后吗?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谁还会帮你?” “我从没指望别人帮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苏言溪沉声道,“更何况,有些看似帮我的人,实际正是他们把我推下的泥潭。” 黎墨直直地盯着苏言溪。 “还有事吗?”苏言溪注意到黎墨的手指紧按着皮表带。 “你的气色有点差。”黎墨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昨晚睡的不好吗?” “你的眼睛里有很多血丝。”苏言溪和黎墨对视着,“是不是疲劳过度了?” 黎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注意休息,想通了就找我。” 黎墨离开后,苏言溪回想刚才的对话,总感觉黎墨话里有话,甚至像是某种威胁。从最后两句对话中,苏言溪听出黎墨应该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故意试探了她一下,她也没有掩饰,用同样的方式,给予了回应。 接下来,双方正式进入明牌博弈状态了,黎墨会如何出招呢? 正思索间,快递员打来电话,说有一封她的挂号信。 苏言溪下楼拿信,发现寄信人竟是她自己,寄信地址是她家。 她暗觉不对,立刻将信拆开,发现里面有三张照片。 三张照片在同一个场景,有四个人围坐在桌前,桌子中间有一份文件,这四个人都是苏言溪见过或认识的人,分别是:沈雅美、卷发女子、黎墨、樊道明。 三张照片中,除了四人的动作略有不同之外,其余全部一样,显然是连拍。 照片边角有拍摄时间,赫然是徐若彤录制节目前两天。而在徐若彤录制节目前一天,徐若彤、沈雅美、黎墨三人曾在德瑞酒店房间内会面,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们其实就已经见过面了,包括樊道明。 可这代表了什么? 照片又是谁寄给她的呢?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章 打码男子 钟程叫了搬家公司,将妹妹的东西搬走之后,在家里补了两个小时的觉。 上午十二点,他吃过午饭,开始查监控,一直查到下午五点。 查到最后,他自己都迷瞪了,随便点开一段就看,不知道具体日期,也不知道查什么。他起初是想找类似妹妹的身影,后来发现找到了也无法确认,因为该摄像头位置高、范围广,人物细节拍得并不清楚,而且只有这一个镜头。 五点十分的时候,钟程脖颈酸痛,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画面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没觉得此人眼熟,也没看出此人行为特殊,但只一眼,便浑身难受。 钟程一边挠着身上,一边将画面回拉,慢速播放,反复观看几遍之后,在某一个角度下,他惊叫一声,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知道此人是谁了。 此人的脸他虽然没见过,但此人的后背、身形、还有那件黑色T恤,他都见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钟颖不雅视频中的男主人公——那名打码男子! 再看日期,此段监控是在钟颖遇害前八天,早上九点半,而此人和钟颖发生关系的时间,正是这天的晚上七点。 时间刚好对得上,这人又穿着同款T恤,绝非偶然,必然是他无疑。 但由于此人是从酒店往外走的,摄像头在酒店大厅内,视角倾斜往下对着入口拍摄,能更清楚地拍到进来人的脸,以及出去人的后背,所以此人的五官拍的并不完整,只有一个侧脸,脸型偏圆,平头,身高一米七左右,身形偏胖,走路时一只手插兜,另外一只手捏着手机,皮肤状态模糊,辨不出年龄。 钟程逐秒播放,依然没看见此人的正脸。 不过,钟程发现,此人在走出酒店时,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奥迪轿车,他径直打开那辆车的后座门,钻进车内,扬长而去。 钟程仔细观察此人坐车离开的画面,发现此人上车时驾轻就熟,不像是网约车,如果是网约车,至少要对照下车牌号,而且网约车一般都在路上等,不会直接开到酒店门口。除此之外,这辆车看外观就知道价值不菲,钟程截图在网上搜索,确认是一辆奥迪Q7,价格大约在七十万左右,已属豪车级别,这种级别的车,基本不会用来开网约车。 也就是说,要么是此人的司机来接他,要么是亲友。 如果是亲友,通常情况下会坐副驾驶。 综合分析下来,司机的概率更大。 钟程将监控画面反复看了七八遍,最有价值的信息,当属那一身行头,以及那辆奥迪车了。行头是个人标签,但无法确认身份,车辆可以。在奥迪车离开时,监控拍到了车牌号,钟程将车牌号截图下来,拨打了小武的电话。 “就是这辆车的主人,给我妹妹下药,和我妹妹发生了关系,导致她被偷拍到不雅视频。”钟程对小武说,“无论如何,我得找到他。” “哥……”小武语气幽怨地说出一个字,就被钟程打断了。 “这事过后,你是我哥,武哥。” “别这么叫,听着发虚。” “武爷!” “打住,我帮你查。” 钟程在等待小武回话的过程中,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打电话和苏言溪说了他的发现。苏言溪表示这条线索非常关键,一定要想办法查出此人身份。 这时的苏言溪还被那三张照片困扰着,她本想查出是谁寄给她的,但问了一番快递公司,最后却查到了她自己头上,快递公司登记的发件人是她,身份证号和电话号码都是她的,快递员声称核对了真人才寄的,显然是想推卸责任。 苏言溪一直在回避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四人的会面中,樊道明是以什么身份参与的?嘉宾临时换人是樊道明批复的,再联想这三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不是意味着樊道明早已知道此事,甚至参与其中了? 苏言溪不想随意揣测,决定直接去问樊道明。 她敲响了樊道明办公室的门。 “进。”樊道明的声音传来。 苏言溪推门进入,发现樊道明正在翻阅文件,看见苏言溪后,他将文件合上,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言溪啊,我正想找你呢。” 苏言溪记得上次她来找樊道明时,他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先说你的事吧。”樊道明起身坐到沙发上,指了指对面,“坐。” 苏言溪坐下后,樊道明给她倒了一杯茶。 “关于黎墨,公司层面上还有处理吗?”苏言溪已经预感到,对黎墨的处罚,大概率是不会有了,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昨晚我才知道,公司内有人护着他,应该是杨副总,正因此,针对他的处罚才一直没执行。”樊道明郑重地道,“但我已经找总裁聊过了,黎墨肯定要被处罚,只是晚几天。黎墨这几天没找你麻烦吧?” “工作上倒还好。”苏言溪如实道,“但我觉得前两个嘉宾的死,尤其徐若彤的死,可能和黎墨有关。” “哦?”樊道明喝了一口茶,“具体说说呢。” “具体还不知道,只是推测。”苏言溪想起那三张照片,将其掏出,放在茶几上,“这是今早有人寄给我的,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我不想乱猜。” 樊道明放下茶杯,拿起照片看了看。 “我记得这次会面,黎墨在嘉宾换人之前,约了徐若彤的经纪人,找我聊过。”樊道明放下照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照片里这个卷发女人是谁?”苏言溪问。 “我和她也是第一次见,好像姓潘,具体名字不记得了,黎墨带来的,和营销有关,不是咱们公司的,具体情况你可以去问黎墨。”樊道明端起茶杯,视线越过杯面,望着苏言溪,“照片是谁寄给你的?” “寄件人是我,寄件地址是我家,但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回这个家了,有人冒用了我的身份。” “有意思。这几张照片又没特殊意义,搞这么神秘干什么?”樊道明话锋一转,问道,“你还在调查那两个嘉宾的死?” 苏言溪点了点头:“我觉得事情不简单。” 樊道明起身走至窗边,将窗帘拉到一半:“真相不是都查出来了吗,警方也发结案通告了,你也慢慢洗白了,怎么还在查?” 苏言溪站起身:“因为网暴还在持续,真相并不彻底,最关键的是根源没除,我不想坐以待毙,再这样下去,我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严重?”樊道明略微思索,“你说的根源是什么?” 苏言溪本想说黎墨,但觉得在掌握实证之前,不宜将话说得太满,便道:“我觉得有一股势力在背后搞我,目前还不确定是什么。” “听起来有点阴谋论的意思了。”樊道明走近苏言溪,语重心长地道,“言溪,会不会是你多虑了?现代社会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信息传播速度慢,骂人的话隔一天才能传到邻村,如今网络速度一秒千里,骂人会在短时间内形成集群效果,也就是网络暴力。但凡稍微有点名气的人物,多少都会遭受网络暴力。你现在也算自带流量的主持人了,流量意味着名气,也意味着被曝光在公众视野之内。” 樊道明轻咳一声,继续道:“你的优缺点会被无限放大,赞扬和批评声混杂在一起,难分彼此,犹如一碗水,一旦倾斜向某一方,碗里的水就会溢出,溢出的不是水,是你的情绪和精力。溢多了,溢快了,你的精气神就会被掏空,身体也会随之垮掉,这就是你说的死路一条吧。” 苏言溪意识到樊道明说的很有道理,他从更高的角度,以更理性的方式来分析这件事,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确实是这样,但凡有点名气的人,肯定有负.面评论,如果一味纠结,只会掏空身体,于事无补。但细想之下,这次的网络暴力和普通负.面评价并不一样,这更像是有预谋的伤害性.行为。 “樊总的意思是放任不管吗?”苏言溪记得上次樊道明就有类似的建议。 “可以管,但要懂得取舍。”樊道明道,“都说乱世出英雄,现在的网络舆论大环境,就算乱世,你何不把握这种机会呢?” 苏言溪陷入了思索。 樊道明又道:“其实很简单,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做一个正直的好人,还是想做一个有影响力的人物,在两者不可兼得的情况下,你会更倾向于哪一种?” 苏言溪正欲开口。 樊道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平和的状态下,你的心灵会给你答案,只需要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苏言溪已经有答案了,或者说答案一直在她心里,要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樊道明说的没错,换一个人也许会感激这种机会,比如辛馨,她为何急着参加节目,为何会在直播间取那样的噱头名号,还不是为了博取流量。 “说回调查的事——”樊道明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语气严肃了一些,“私下调查可以,但别太深入了,任何人都经不住查,每个人都有秘密和黑点,查出来对大家都没好处,要是嘉宾的死真和黎墨有关,警察会介入的。” 苏言溪听出来,樊道明这是希望她的调查到此为止。 确实,基于樊道明刚才那番话,停止调查,配合营销,放眼朝前看,对大家都好。 谁不想名利双收呢? 在这一刻,苏言溪忽然意识到,本质上,樊道明和她并非一路人,当然这也不能怪樊道明,站在他的位置和角度,他只能这么做,他总不能为了苏言溪这点小事,和上头撕破脸,放弃前途吧?苏言溪能理解樊道明,但无法苟同。 “谢谢樊总说这么多。”苏言溪心里有些失落,不知是因为樊道明的话,还是樊道明这个人,其实无所谓了,她之前就已决定离职,没离职的原因只是想借助平台发声,她深知网络时代,一旦失去发声渠道,只能任人宰割。 苏言溪还欲再说,手机震动响起,钟程打来了电话,她按掉之后,钟程又打来了。 “接吧,咱又不是外人。”樊道明端起茶慢悠悠地喝着。 苏言溪走至窗边,接听了电话。 “怎么了?”苏言溪低声问。 “那个车牌号查到了!”钟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车主是你们公司的人。” “谁?” “樊道明!”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一章 线索中断 听到名字后,苏言溪愣住了。 “资料显示,那辆车是樊道明的,他就职于你们公司。”钟程道,“你认识他吗?” 苏言溪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樊道明。 “你在听吗?”钟程提高了音量。 “在……”苏言溪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确定是他吗?” “确定。小武将资料发给我了,他的身份信息都在这,不会错。” “我认识他,你把那段视频发给我,我直接问他。” 苏言溪的脑海中浮现出钟颖不雅视频中的打码男子,男子虽然看不见脸,但从皮肤状态和身形来看,不像樊道明,她也无法将男子的行为和樊道明联系在一起。 钟程将那段视频发到了苏言溪手机上。 樊道明察觉到异样,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言溪将视频点开,放在了茶几上。 视频中的男子年龄看起来不算大,虽然只有侧脸,但一看就知不是樊道明,穿着打扮、走路姿势都明显不同,视频末尾,男子上了一辆奥迪Q7,离开了酒店。 “这又是什么?”樊道明疑惑地问。 “这段视频是钟颖哥哥在德瑞酒店查到的,视频中的男子曾在钟颖家中,给钟颖下药,和钟颖发生了关系,然后被偷拍下不雅视频,间接导致了钟颖的死。”苏言溪盯着樊道明的脸,“他就是打码男子。” “打码男子?”樊道明轻搓下巴,“意思是查到他的身份了?” “你看视频最后,这人出了酒店,上了一辆车。”苏言溪将视频重播一遍,在那辆车启动后,她将视频暂停,恰好停在车牌被拍到那一幕。 “这车……不是我的吗?”樊道明眉头一皱,“这人怎么上了我的车?” “钟颖哥哥查到这辆车就是你的,所以才给我打电话,让我问问你。” “这是几号?” “五月三十号,钟颖死前八天。” 樊道明眯眼思索:“五月底那几天,我在省外出差,车是留在公司的。” 苏言溪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樊道明又看了遍视频,摇头道:“不认识,连见都没见过。” 随后,樊道明拨打了司机小陈的电话,让他立刻上来一趟。 很快,小陈敲门进来,苏言溪见过小陈几次,有时公司部门聚餐喝酒,都是小陈送他们回家,小陈人瘦,话不多,开车很稳。 樊道明给小陈看了视频,声音严厉地问:“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小陈弯着腰,神情窘迫:“您出差,我就想着开网约车赚点外快……” 樊道明眉头紧皱:“你用这车赚外快?” 小陈垂着头:“是平台特邀的优享专车,越好的车,赚的越多。” 樊道明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不是经常这么干?老实说!” 小陈后退了一步:“有过几次…… 樊道明气的脸色发青,指着小陈:“你被开除了,自己去和人事说!” 小陈低声道歉:“对不起,樊总……” 樊道明摆了摆手,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小陈转身要走,苏言溪喊住了他。 “德瑞酒店这一单,你还记得吗?”苏言溪问。 “记得……”小陈说。 “能给我看一下平台订单吗?” “我怕被樊总发现,每次开完网约车,就把订单相关的信息全删了。” 苏言溪看着小陈的眼睛:“那你记得这人的目的地在哪吗?” 小陈摇了摇头:“具体位置不记得了,方向是南边。” 苏言溪接着问:“这一单赚了多少钱?” 小陈咽了口唾沫:“一百多……” 苏言溪又问:“平台的钱是周结,还是月结?” 小陈低声回答:“特邀的优享专车,三日内结,和平台二八分。” 苏言溪看了一眼樊道明,樊道明脸色依然发青。 小陈站在原地不动。 樊道明咳了两声,小陈再次道歉,转身走了出去。 “亏我待他不薄,他却趁我出差,开着我的车赚外快。”樊道明喝了一大口茶,似是被呛着了,又迅速吐出来,声音响亮。 “除了那人离开时坐的车——”苏言溪沉吟道,“就是入住酒店的登记信息了,但酒店方肯定不会轻易告知的,这条线索就中断了,可惜。” 樊道明默然不语,似是还沉浸在小陈偷开网约车的事上。 苏言溪见樊道明没有接话的意思,便道:“樊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樊道明双眼盯着墙角:“我会让小陈联系网约车平台,尽量拿到那人的信息。” “谢谢。”苏言溪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管小陈开网约车是真是假,樊道明都需要表态,这才符合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更何况他们的关系并不普通。 走出樊道明的办公室,苏言溪返回工位,提上包,下楼了。 她打了一辆车,上车后,才给钟程打电话。 “那辆奥迪车是我们平台副总樊道明的,是我领导,我刚才当面问了他,是司机趁他出差开网约车,订单信息已经被删除了。”苏言溪言简意赅地道。 “绝对不是网约车!”钟程将他之前分析的那一套说给苏言溪听。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苏言溪道,“虽然他将司机叫来了,司机也承认了,还说后面会帮忙拿到那人的信息,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从他叫司机上来,司机承认错误,再到开除司机,都太快了,好像预演过一样。” “你为什么没直接揭穿他?!”钟程语气激动,“他就是想包庇那人!也许他就是打码男子!” “他不是打码男子,两者的身形和年龄相差较大,视频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看其整体状态,应该在三十岁以下,樊道明都四十五六岁了。” “有没有可能是他儿子?!”钟程提声道。 “我去过他家,曾和他妻女一起吃过饭,他没有儿女,是丁克家庭,我和他认识多年,从未见过类似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他身边。”苏言溪保持着冷静,“小武给你的资料里,显示他有儿子吗?” “没有。”钟程音量低了下去。显然,他早已看过樊道明的资料,知道他没有儿女,可他不死心,还是问了出来,是想听听苏言溪的答案。 “这条线索虽然中断了,但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你没有没发现,似乎所有人都跟德瑞酒店有关。先是钟颖那张卡片上有酒店的前台电话,然后黎墨、沈雅美、徐若彤、卷发女子,全都去过酒店,现在连打码男子也在德瑞酒店现身。” “确实有点怪……” “德瑞酒店离我们公司比较近,他们选择在那会面,估计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也没必要全在那吧!” “也许,还有另外的原因——”苏言溪脑中灵光一闪。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二章 抽丝剥茧 “啥原因?”钟程问。 “也许是人,也许是事,总之应该有个东西在背后串联,让他们有意无意地全都出现在了那,有可能彼此之间都不知道。”灵光一闪即逝,苏言溪并未抓住。 “难不成是某个犯罪组织的窝点?!” “那倒不至于。”苏言溪感觉钟程的情绪有些激动,导致他的思考失去了客观性。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后,苏言溪一看竟然来到了她之前的住处。她急着给钟程打电话,上车后随口说出了这个地方,她本想换辆车回公寓,但钟程的情绪明显不对,她觉得有必要去安抚一下,顺便和钟程讨论后续行动。 苏言溪下了车,在附近转了一圈,简单改变了外貌,又打了一辆车,来到钟程住处。敲门之后,几乎只隔了一秒钟,钟程就将门打开了,仿似一直等在门口一样。苏言溪能明显感觉到钟程身体紧绷着。 “还没吃饭吧?”苏言溪晃了晃手中的食品袋,“我在楼下买点了卤菜,又买了几瓶啤酒。” “你说樊道明是不是在包庇?!”钟程仿似没听见苏言溪的话,开口就问。 “我们坐下慢慢说。”苏言溪刻意放缓语速,“现在调查进入了博弈阶段,对方出招了,我们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先出招的人,有时反而不利。” “打码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脸都拍到了,但就是确认不了身份。”钟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脑袋,“那段视频我反复看了几十遍,每次看见打码男子,都会想到他和我妹妹做那件事的情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能理解。”苏言溪轻拍了一下钟程的肩膀,“但这其实算一个意外收获,要是没仔细查监控,还发现不了他呢,所以别抱太高期待,一步步来。” “你相信樊道明的话吗?”钟程声音平静了一些。 “之前相信。他是我事业上的领路人,我跳槽到平台,就是他推荐的我,但现在——”苏言溪长吁一口气,“准确的说,是从今天开始,我不确定了。有料访谈事件爆发后,他的一些行为,挺让我心寒的,虽然站在他的立场上,他那么做没错,但如果我和他互换位置,我不会那样做。” “你有办法让他说实话吗?”钟程抬起头,望着苏言溪。 “我在来的路上考虑过了。首先,我们需要确认樊道明到底有没有隐瞒,司机小陈是个突破口,可以找他问问,如果樊道明没隐瞒,那网约车订单是个切入点,但估计不好拿,因为客户电话是加密的,而且平台有权保护客户隐私;其次,德瑞酒店是一条重要线索,看那人出酒店的状态,可能是常客,我们可以通过蹲点的方式,在德瑞酒店寻找他的踪迹,虽然耗时间,但更直接。”苏言溪拿起便签,在上面记录着,“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樊道明刻意隐瞒了,我们后续的调查中,就要加入对他的考量。至于他为什么要隐瞒,有可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想管,也可能是司机小陈骗了他,还有就是他和打码男子相熟,车就是他借给对方的,他不想出卖对方,所以包庇。” 苏言溪分析的面面俱到,几乎囊括了所有可能性。 钟程默默点头,也许是被苏言溪的冷静感染了,也许是听到苏言溪的分析后,明确了方向,没那么迷惘了,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啤酒,咕嘟咕嘟灌了小半瓶,擦了擦嘴,说道:“上次喝酒还是小武结婚,眨眼都一年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苏言溪也打开一瓶酒,说道:“确实,人生很短暂,没必要干委屈自己的事,怎么顺心怎么来,怎么开心怎么做。”这句话,苏言溪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承认,樊道明的那番话让她产生了一丝动摇,虽然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当实现梦想的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明知染指了一些罪恶,还是会心动。 但心动归心动,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钟程别看体格健壮,但酒量不行,两瓶啤酒还没喝完,脸就红了,反观苏言溪,越喝脸越白,啤酒对她来说基本没啥感觉,前几年,她几乎天天泡在酒里,从最初的借酒消愁,到后来没有酒就睡不着觉,甚至有一个月,她一天只吃一顿饭,就靠酒撑着,别看最近她状态不佳,但相比前几年,已经算好的了。 钟程醉酒后,话反而没正常的时候多了。 他背靠沙发,低垂着头,不知是想起了妹妹,还是回忆起了别的伤心往事,神情悲伤,眼圈泛红,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截然不同。 苏言溪默默喝酒,没有打扰钟程的思绪。 两瓶酒喝完,钟程歪着身子,睡着了。 苏言溪将钟程的腿抬到沙发上,为其披上毛毯,本想离开,刚走了几步,听到钟程嘴里念叨着什么,似是她的名字,她返回沙发前,看着钟程紫红的脸,有些放心不下,担心他酒精过敏,便将躺椅拉到窗边,顺便休息会。 苏言溪是被一声喊叫吵醒的,她睁开眼,发现房门开着,钟程没在沙发上,她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她竟睡着了,睡了接近两个小时。 又一声喊叫自门外响起,像是有人在吵架。 苏言溪急忙起身,正欲朝门口走,钟程跨步进来,手里提着一袋食物。 “怎么了?”苏言溪问。 “我出去买零食,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贴在门上偷看,对方声称是大明网的记者,我将其教训了一顿。”钟程晃了晃拳头,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苏言溪想起了戴眼镜的大明网记者,不用问,肯定就是那人。 “都怪我……”苏言溪心生内疚,似乎她走到哪,那些人就会跟到哪。 “他们昨天就在这转悠了,不是跟你来的。”钟程关上房门,转了一个话题,“我刚才看热搜上有我俩的名字。” “我俩?”苏言溪掏出手机,查看一番,有些哭笑不得。 她俩确实上了热搜,配图是苏言溪进入钟程家中,钟程开门的情景,照片恰好拍到了她俩同框的瞬间,时间是在三个小时前,首发媒体为大明网,显然是那个眼镜男拍到的,但这不算黑料,更像八卦,内容也以揣测他们恋爱同居了为主。 “我等会走了,他们说不定又会报道我和你吵架,疑似分手了。”苏言溪摇着头,无奈地道,“这些媒体就不能写点真实的东西吗?” “所以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估计一时半会不敢来了。”钟程道。 “但接下来估计会有更多记者和主播来,就像我搬家前一样,半夜三更都有人敲门,你可能就没法住这了。” “正好让我见识一下。”钟程一脸无所谓,“记得那三条恶犬吗?你觉得这些记者和主播能有那三条恶犬可怕?” 苏言溪知道钟程低估了网暴的威力,但钟程身上确实有一股劲,一股什么都敢对抗、什么都不惧怕的劲,他甚至享受其中,这可能就是他为什么喜欢徒步冒险的原因,未知的挑战不会对他造成焦虑,反而是种动力。 苏言溪不再多言,转而思索起等会该如何掩饰行踪,回到单身公寓的问题。 这时,手机来了电话,竟是电脑高手,她立刻接听。 “你咋不提醒我?”电脑高手打着哈欠道,“要不是看了网上的新闻,我都忘了。” 苏言溪心想我倒是想提醒,但你也不接电话啊。 “我想着你应该挺忙的,怕耽误你正事。”苏言溪当然不能说出心里话,略作寒暄,赶紧切入正题,“有结果了吗?” “我大概看了眼。”电脑高手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声音模糊地道,“第一个女嘉宾死后的第一篇热搜文章,以及第二个女嘉宾死后的第一篇热搜文章,出自不同人之手,具体是谁,查不到,也没必要查,人不是关键,字谁都能写,关键是看怎么推起来的。这两篇文章,背后的营销资源,是同一家公司。” 苏言溪听到关键处,不由屏息凝神。 电脑高手却陷入了沉默,随后传来一阵咕嘟声响,似是在喝饮料。 苏言溪耐心等待,电脑高手发出一声畅快吁声,然后才道:“通过集中提取营销号归属地IP和信息发布数据比对,我发现它们隶属于一家名叫千马文化的传媒公司,该传媒公司的主营业务包括营销策划、品牌推广、广告设计、信息技术咨询等。该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入股了另外一家数据管理公司,我正是通过那家数据公司反向检索到的他们。” 苏言溪赶紧在便签上记录下来。 电脑高手继续道:“那段恶意剪辑视频,是在D站首发的,账号虽然标记着个人,但实际属于公司,具体是不是千马传媒,暂时无法确认,因为该账号中间有过一次归属权转让,想要拿到转让信息,难度较大。” “最后就是那篇公众号文章了,公众号确定属于个人,那篇文章已经删除,但在最初的发布记录中,标注着内容源自作者‘幺鹅子’的投稿,我对比了几篇公众号的自撰文章,行文风格不一样,应该不是掩饰身份。想知道‘幺鹅子’是谁,只能联系公众号的主人问,如果对方说了,你们可以顺着‘幺鹅子’的投稿方式,看能否查到其具体身份,但那是后话了。” “情况就是这样——”电脑高手加快语速,“有啥问题吗?” 不待苏言溪说话,电脑高手紧接着道:“那篇公众号文章的阅读量和转载量基本真实,也就是说,它没有营销号加持,是纯流量。” “没问题就挂了——”电脑高手根本没给苏言溪开口的机会。 “等……”苏言溪刚说出一个字,就被电脑高手抢走了话头。 “网上说你和那个傻大个同居了?真的哇?”电脑高手语气中满满八卦的味道。 “没,是媒体弄虚作假……” “呵,我就知道。”电脑高手没给苏言溪留下追问时间,直接挂了。 苏言溪没打过去,她知道电脑高手情绪多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现在打过去,接了也是被骂,说不定还会把她拉黑。 其实细想之下,电脑高手已经将关键信息都说了。 苏言溪看着便签,念出关键词:“千马传媒、D站首发、幺鹅子。” 末尾还有两个字‘同居’,是她在电脑高手说出的瞬间记下的,赶紧划掉。 “先查查这个千马传媒。”苏言溪用手机登录企业查询网站,购买了会员,很快就查到了该公司的相关信息,法人代表名叫潘晴,没有真人照片,她既是法人代表,也是创始人之一,公司在三年前创办,注册资金一百万,她控股百分之五十一,她还入股了另外一家数据管理公司,该公司成立于两个月前。 “千马传媒的公司地址在红星路一段通威大厦9楼。”钟程指着电脑屏幕,“今早咱们通过定位器追踪,发现卷发女子的车最后就停在通威大厦。” “难道……卷发女子在这家公司上班?”苏言溪切出搜索页面,输入潘晴名字,一番查询,在一篇融资简讯中,找到了千马传媒创始人潘晴的照片。 照片中的潘晴虽然没烫发,也没染发,但观其五官,一眼便能认出—— 她不是别人,正是和黎墨关系不一般的卷发女子。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三章 进度提前 黎墨和潘晴相约酒店。 还是昨天那间情趣套房。 黎墨先到,潘晴加班到晚上十点,提着夜宵前来,开门之后,屋内黑着灯,正疑惑之际,灯光忽然亮起,蓝紫变幻,炫彩迷离,伴有轻音乐,潘晴以为黎墨是想增添下情趣,谁知不止如此,黎墨穿着一身白色海军服,迈着一双长腿走到潘晴面前,挺胸抬头,神态郑重地朝潘晴敬了一个礼,然后单膝跪地,拿出一个小礼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镶钻戒指,在灯下耀耀生辉。 “嫁给我吧,晴晴。”黎墨仰起头,简短的几个字,却饱含深情。 潘晴捂住了嘴巴,这惊喜出乎她意料之外。 “我想一辈子守在你身旁,白首共此生。”黎墨直视着潘晴,目光真诚。 潘晴摇着头,但这不是拒绝,更像是感动或难以置信。 “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一心一意爱你,我爱你的身体和心灵,爱你的目光和神情,爱你的一切一切。”眼泪从黎墨的眼角滑落而下,这番话说的真挚动人,配上柔和的音乐和迷离的灯光,效果更甚。 潘晴不由红了眼眶,扑到黎墨身上,黎墨顺势歪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拥吻着。一番云雨过后,潘晴坐在床上,转动着黎墨给她的钻戒,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笑容不是因为钻戒值多少钱,也不是因为她喜欢钻戒,而是因为钻戒本身代表的含义,婚姻,或者说家庭。 “你说我这算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潘晴笑着问黎墨。 “我可以再来一遍,再来十遍一百遍,不管你接没接受。”黎墨道。 这答案,深得潘晴内心。 潘晴随手将钻戒放在床头柜上。 “你把那身衣服穿起来吧。”潘晴看着赤条条的黎墨,“我想看你穿着它。” “没问题。”黎墨开始穿衣服,这身海军服是他专门定制的,就是为了关键时候穿给潘晴看,他本预计着要年底,不得已提前了,他知道潘晴为什么喜欢这身衣服,因为潘晴的老公曾是海军,多年前,她老公出海死了,头几年她不敢看海军相关的新闻,后几年忽然大转变,疯狂迷恋海军类物件,黎墨这属于对症下药。 黎墨在穿衣服的过程中,漫不经心地对潘晴说:“苏言溪和钟程最近查的很紧,可能是想报复我,我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污蔑手段,也许会PS照片或恶剪视频,不管你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都别信,可能是他们的离间之计。” “他们不是已经掉进你的陷阱里了吗?”潘晴点燃一支香烟。 “狗急跳墙,我今天听沈雅美说,他们联系了她,想联合她一起搞我。” “可笑!”潘晴吐出一口烟圈,“他们还不知道沈雅美是我们这边的吧?两个傻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用放在心上,你越在乎,他们反而查得越凶。” “我没在乎,只是提前和你说一声,免得引起误会。”黎墨道。 潘晴拿起手机,接听了一个电话。 “什么?”潘晴对着电话道。 “怎么可能?!”潘晴提高了音量。 “我这就过去。”潘晴挂断电话的时候,黎墨正好将衣服穿完,连鞋子都穿好了。 黎墨听出有异:“出什么事了?” 潘晴匆匆穿衣:“公司数据库疑似被攻击了,我去看看。” 黎墨摆正衣领:“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潘晴摇头:“不用。”说罢,拎上包就走了。 黎墨进入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海军服,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也有些英俊,显得肩膀特别宽,腰特别细,他咧嘴笑起来,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黎墨给沈雅美发了条信息:亲爱的,想你了。 灯光、音乐、钻戒、海军服,以及如此英俊的自己——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卷发女人就是潘晴。 潘晴是千马传媒的创始人,也是‘有料访谈’事件的幕后推手。 苏言溪此时才想通,为什么黎墨办公室内没有电脑,也从没见他撰文写稿,开会也不发言,看来他是个傀儡,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依此推测,黎墨之前应该是潘晴下属,此次跳槽到平台担任营销总监,可能只是挂了个虚名,实际是为更方便地协调平台和营销公司,起到沟通桥梁的作用。 再看潘晴入股的那家数据公司,成立于两个月前,潘晴占股百分之四十,泥梨文化占股百分之三十,锦创投资有限公司占股百分之三十。泥梨文化是徐若彤所在的经纪公司,查看公司详情,得知泥梨文化的股东之一正是沈雅美。而锦创投资有限公司是苏言溪就职的网络视频平台的全资子公司,主要负责创业风投。 关系看起来有些复杂,但稍一分析,便知很简单。 无非就是营销公司、视频平台、经纪公司,联合成立了一家数据管理公司。 这表明两个问题,第一,潘晴和徐若彤早就认识,而且关系不浅;第二,平台早就和千马传媒有合作,联合成立公司,是想后续利润共享。 只是时间节点有些微妙,两个月前…… 不过细想之下,两个月前,恰是平台决定组织优化,宣布分批次裁员的时间。平台一边裁员压缩成本,一边营销增加用户流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将所有信息汇总之后,苏言溪和黎墨制定了针对性行动方案。 首先,针对潘晴,暂且不动,以免打草惊蛇,苏言溪会尽快从电脑高手那拿到实证,然后聘请律师,起诉黎墨、潘晴,及千马传媒,让他们为‘有料访谈事件’的恶意营销付出法律代价。 然后,针对沈雅美,以泥梨文化做切入点,从社交媒体上搜集徐若彤相关的信息,寻找和徐若彤关系密切,同属泥梨文化的艺人,联系对方,询问详情。 最后,针对打码男子,或者说樊道明,以小陈做突破口,探其口风,以断真伪。 方案讨论完毕,已接近凌晨,苏言溪决定不回单身公寓了,就睡这。 苏言溪原本还担心半夜被吵醒,但没成想一觉睡到了天亮,第二天醒来,她进入客厅,发现钟程将沙发移到了大门口,房门半开,他睡在沙发上,一只脚伸在门外,半梦半醒之间,嘴里嘟囔着什么。 “你怎么睡这啊?”苏言溪摇了下钟程的肩膀。 钟程条件反射一样地直起身,左右看了眼,说道:“这里凉快。你睡的咋样?” 苏言溪道:“我睡的挺好。”她很快就想明白,钟程之所以睡这,应该是昨晚有人来拍门了,钟程索性睡门口,将门开着,一只脚伸在外面,看谁敢把他怎么样。不得不说,这招确实管用,对方见他如此顽劣无赖,反而无计可施了。 钟程关上门,没多说昨晚的事,看他的精神状态,显然未受影响。 吃过早餐,两人分头行动。 苏言溪去公司拿小陈的通讯资料,钟程留在家中从网上搜集徐若彤的人际关系。 今天虽是周六,但由于近期陆续裁掉了一批老员工,人事部忙的不可开交,天天加班。苏言溪到达公司后,直接前往人事部办公室,人事主管没在,有两名人事专员,她找到认识的一个,说有东西落在小陈车上了,问小陈的联系方式,人事专员说小陈已经离职了,但手续还没办,下周一办。 苏言溪佯装惊讶,随后表示东西是昨天下午落在小陈车上的,要拿回来。人事专员没有多想,调出小陈的通讯信息,苏言溪记下电话号码,顺便记下了居住地址。 苏言溪去休息区给小陈打电话,提示关机。 她径直下楼打了一辆车,前往小陈的居住住址。 敲门之后,无人开门,但苏言溪听到门内有动静,她持续敲了三分钟的门,门终于开了,小陈探出半张脸,低声问:“你干什么?” 苏言溪将礼品盒提到身前,笑道:“昨天的事,对不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提着礼品前来道歉的笑脸人。 小陈犹犹豫豫地开了门。 苏言溪没有客气,径直走入。 她迅速扫一眼四周,套一居室,家具简单,应该是租住,墙角有两个行李箱,阳台角落中堆着几个编织袋,地面杂乱,她随口问:“要搬走吗?” “嗯。”小陈低着头。 “因为昨天的事?” “嗯。” “是我害你丢了工作,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小陈声音很低,“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忙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在德瑞酒店拉的那个乘客,就是钟颖不雅视频中的打码男子。”苏言溪观察着小陈的脸。 小陈嘴巴动了动,但没说话。 “他给钟颖下药,间接导致了钟颖的死。”苏言溪已经判断出,小陈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要不然不会是这种反应,她加重语气道,“警察也在查他,很快就会找你录口供,你这样一走了之,警方反而怀疑你,到时就说不清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小陈的脸上掠过一丝慌张。 “只要警察想查,订单相关的信息一查就查到了,隐瞒是没用的,反而还将你自己搭进去。”苏言溪看着小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应该是包庇罪。” “怎么可能,他又没犯罪……”这话一出口,小陈就知道说漏嘴了,他的脸色一阵发红,扭开桌上的矿泉水瓶,里面没水了,他艰难地吸.允了两滴。 “你怎么知道他没犯罪?你看过那段视频吗,还是听别人说的?”苏言溪放缓语速,小陈越慌,她越冷静,“如果他没犯罪,为什么会躲躲藏藏?如果他没犯罪,为什么会连累你丢掉工作呢?” “你……我……”小陈一时结舌,显然被苏言溪给绕进去了。 “他是不是联系过你,给了你好处,让你删除了订单?”苏言溪凑近小陈的脸,“还是,你从一开始就认识他?据我所知,这种级别的优享专车,司机都是要下车替乘客开门的,视频中,你怎么没下车?” “我只是个打工的!”小陈骤然起身,身子扭向一侧,“我什么都不知道,别再逼我了!” “我也是打工的,咱们没啥区别。”苏言溪撕下一张便签,放在桌上,“如果你想起什么来,随时联系我。有人想拿你做挡箭牌,因为你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但我想帮你,不管怎样,坦荡做人总是没错的,要不然良心会不安。” 苏言溪没再多言,她已看出,小陈现在是不会说的,逼得太紧,反而生出逆反心理,不利于后续调查,这条线,她不想就这样断掉。 苏言溪离开了小陈住处。 她前脚离刚开,小陈立刻关上了门,她能感觉到,小陈的一双眼睛正贴在猫眼上观察她,她没有回头,信步走向电梯,坐电梯下到了一楼。 她走在小区里的时候,依然能感觉到小陈的那双眼睛,就在六楼的某个窗口前盯着她,她没有抬头,一路朝前,不紧不慢地走出小区,打了一辆车。 小陈站在窗前,遥望着小区门口,神情越发凝重。 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另外一边,正驱车前往公司的黎墨接到了备注为‘锚定3’的电话。 “怎么了?”黎墨低声问,接到这个电话,就意味着出了问题。 “露馅了。” “谁?” “苏言溪。” “知道了。”黎墨轻咬牙关,踩下油门,汽车疾驰而去。 他没有慌张,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是进度,提前了。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四章 一串数字 钟程从社交媒体上寻找着徐若彤的踪迹。 他发现,主流的几个社交媒体上,徐若彤的个人账号内容已被清空。他通过关键词检索,搜出了几个认证为泥梨文化艺人的账号,他挨个检查内容,最终锁定了一位名叫‘周明阅’的艺人。虽然最近一个月周明阅的动态中没有徐若彤的踪迹,但往后翻,一个月前,徐若彤为周明阅点赞多次,还偶尔在动态下方留言交流,从留言内容来看,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钟程在多个平台中搜索‘周明阅’,发现在某短视频平台中,周明阅每天下午和晚上定时直播,他给周明阅发私信,说有广告业务想与她合作,希望加微信详聊,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苏言溪都回来了,周明阅还没回复。 苏言溪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打电话和钟程说了小陈的事,进屋之后,钟程立刻给她看周明阅的个人账号,说了他的分析。 “人应该是找对了。”苏言溪道,“但私信的方式有点不对,你这个账号是新注册的,也没有官方认证,贸然私信寻求合作,对方大概率觉得你是骗子。” “那咋办?”钟程挠着头,“我要不直接说我是钟颖的哥哥?” “暂时先不要,在将她约出来之前,别让她朝那方面想,对她们而言,肯定是不想牵扯进这泥潭的。”苏言溪道,“还有一点,这些艺人账号应该归属经纪公司统一管理,你看似私信给了周明阅,实际可能发给了经纪公司。” 钟程搓着下巴默默点头。 “我觉得间接联系可能更容易一些。”苏言溪道,“通过广告公司联系他们,寻求三方合作,我们不用约她出来,让广告公司约。” 苏言溪从短视频平台上挑选一番,找到了一家粉丝数过十万的本地广告策划公司,上面有公司电话,她直接打过去,说有一个广告需求,点名要和周明阅合作,时间有点紧,如果他们能联系上周明阅,就见面定合同。广告公司表示要先去核实,不久后,由负责人打来电话,说能联系上,但要先签一份电子版意向合同,对方将合同发来,苏言溪签了合同,转了一笔意向金。 下午一点,广告公司打来电话,说见面时间确定了,下午五点,在泥梨文化公司。 苏言溪答应下来,下午四点,她和钟程乔装打扮一番,先后出门。 苏言溪戴上假睫毛和假发,通过化妆,改变眼角弧度和皮肤颜色,又戴上口罩,遮掩口鼻。钟程则戴上眼镜,贴上假胡须、假痣,嘴中两侧塞上塑胶丸,改变脸颊形状,并让苏言溪为他化妆,通过阴影变化让五官间距产生迷惑性变化,在不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很难迅速将他和钟程本人联系起来。 下午五点,他们如约来到泥梨文化,苏言溪以患有感冒,不便交谈为由,始终戴着口罩,并和广告公司负责人说钟程是她上司,此次合作由钟程主导。 广告公司负责人带他们见过沈雅美和周明阅,双方简单寒暄,随即进入会议室洽谈合作。钟程早已准备好话术,说出一个模糊方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钟程就提出要和沈雅美私聊,说有其他方面的合作,需要先明确艺人的权限。 沈雅美显然有这方面的经验,立刻就会意了,正欲让周明阅离开会议室,钟程却站起身,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又指了指外面,意思不言而喻。 钟程率先走出会议室,沈雅美朝着周明阅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广告公司负责人愣了一下之后,也跟着出去了。 会议室内只剩下周明阅和苏言溪。 周明阅无聊地翻看桌上的文件,没注意到苏言溪悄然坐在了她身边。 “是这样的——”苏言溪忽然开口。从始至终,苏言溪没说过一句话,始终低眉垂目,表现的非常没有存在感,这一开口,将周明阅吓了一跳。 “不用紧张。”苏言溪语气轻缓,将一张纸放在桌上,吸引周明阅的注意力,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我是徐若彤的朋友,了解到她生前可能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她的死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我想帮她平反,你是她工作中的好朋友——” “你是谁?”苏言溪话未说完,就被周明阅打断了。 周明阅神情警觉,紧盯着苏言溪的侧脸。 纸上写着几个简单的数字。 苏言溪将笔放下,缓缓抬起头,摘下了口罩。 “我是苏言溪。”苏言溪神色坦然。她本没打算上来就表露身份的,但看周明阅的反应,她临时改变了计划,觉得这样也许更能打消周明阅的疑虑和戒心。 “竟然是你……”周明阅面露惊讶,直接站了起来。 “徐若彤的死没那么简单,她可能是被害死的。”苏言溪迅速切入正题,“我们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所以才来问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管你愿不愿意帮忙,我们都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更不会为你带来麻烦,这点你放心。” “若彤的案子早就结束了啊。”周明阅语气软了一些,‘若彤’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让她的情绪产生了变化,由此能看出,她和徐若彤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案子是结束了,但真相没有公布。”苏言溪直视着周明阅,“徐若彤为什么穿成那样在浴池自杀?她是想报复谁?在录制节目时,我发现徐若彤言行异常,作为她朋友,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她就是自杀。”周明阅后退一步,神情冰冷,“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周明阅一只手裹着衣服,快步朝会议室门口走去:“以后别来找我了,否则我就和经纪人说,这一次,念你是为若彤的事,就算了,你赶紧走吧。” 苏言溪看着周明阅仓惶的背影,感觉她像在逃离,不是逃离会议室,而是逃离‘徐若彤’三个字所带来的某种危机。 周明阅的反应更加坚定了苏言溪的猜测:周明阅肯定知道些什么。 苏言溪看着纸上的数字,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提高音量,朝着门口的方向说了一句:“如果徐若彤的死是可以挽救的呢?” 周明阅果然被这句话吸引,扭头问:“你说什么?” 苏言溪走向周明阅,神情严肃地道:“如果当时我们早点发现徐若彤的异常,也许就能挽救她的生命,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唇亡齿寒,你的好朋友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就不怕有朝一日类似的事落在你头上吗?” 周明阅抬起手,指着苏言溪:“你胡说八道什么!若彤是自杀,和我们没关系。” 苏言溪敏锐地抓住了一个词:“我们?你和谁?” 周明阅神色一变,握住门把手,就要走。 苏言溪加快语速:“你的经纪人沈雅美?据我说知,她也是徐若彤的经纪人。徐若彤是有料访谈临时替换的嘉宾,但在替换之前,沈雅美就已经和平台及营销公司私下见面了。试想一下,如果当时不是换成徐若彤,而是你呢?或者说,接下来,再有这种事,是不是就该轮到你了?亦或者,若彤的死,你本身就有份?” 这话一出口,周明阅明显慌了神,门打开一半,一只脚伸在外面,身子僵住了。 苏言溪眼见刺激有效,当机立断,决定用那件事试一下周明阅,说不定能扭转局面,即使不能,也至少让周明阅意识到,她们并非对立面,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苏言溪掏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给周明阅看。 “这是什么?”周明阅匆匆扫了一眼,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手机上。 “这是节目播放当晚,徐若彤死前四小时,我收到的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是一串数字乱码,我当时就打了过去,电话接通了,但对方没说话,只有喘息声。”苏言溪盯着周明阅的眼睛,“徐若彤出事后,我又试着打过这个号码,关机了。而现在,是空号,号码已被注销。” 号码注销这个,是苏言溪临时起意说的,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钟颖事件,都忘记这条短信了,她并不确定短信和徐若彤的死有关,但这短信太怪了,时间点也很奇怪,与徐若彤的死亡联系起来并非没可能。 周明阅眯起眼睛,望向那条短信。 短信的发送时间确实是节目播放当晚,内容是一串数字乱码,大约十几个。 周明阅将伸在外面的脚收了回来,反手关上门,用后背挡住门把手。 “你怎么有这串数字?”周明阅面露疑惑。 从周明阅的反应和这句问话,苏言溪判断出,周明阅见过这串数字,并且知道和数字有关的内幕,虽然不一定和徐若彤的死有关,但绝对是重要线索。 “有人发给我的。”苏言溪低声道,“难道也发给了你?” 周明阅扭头看了一眼外面,双手在小腹前绞在一起。 苏言溪察言观色,追问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不是徐若彤?” 周明阅的嘴唇忽地张开,像是被苏言溪撬开的一样,喉间吐出一个艰涩音符,听不出是什么,但看她的神态,不像是否认,更像是被揭穿之后的愕然。 苏言溪快速思索着:“徐若彤临死前给我发这条短信,难道是——求救?” 周明阅嘴角抽动了一下,一只手扶着门,像是要摔倒。 苏言溪扶住周明阅的胳膊,顺势靠近周明阅的脸,低声问:“她也给你发了?” 周明阅晃了一下身子,像是要甩开苏言溪的手,但苏言溪握的很紧,周明阅瞪了一眼苏言溪,苏言溪目光坚定沉着,两人对视片刻,周明阅身上紧绷着的劲消失了,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了口:“她在社交媒体上给我发了条私信,就在那晚,就是这样一串数字,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私信问她,但她没回——” 周明阅咽了口唾沫:“第二天,当我得知她死亡后,我再回头去看那条私信,才看出问题,我们之前玩过类似的字谜游戏,我虽然没完全看懂那串数字的意思,但确实像某种求救讯息……” 苏言溪问:“如果她真遇到了危险,为什么不直接求救?” 周明阅欲言又止。 苏言溪揣测着:“难道是因为经纪公司控制着你们的社交媒体,甚至包括手机通话和短信之类的?” 周明阅迅速摇头,但这摇头怎么看都像是让苏言溪别再说了的意思。 苏言溪语气严肃:“这事你告诉警察了吗?” 周明阅扭头望向一侧:“私信我早就删了。” 苏言溪正欲再问,周明阅忽然长吁一口气,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请你体谅一下我,我不想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更不想被网暴,所以别再来找我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周明阅倚在门上,差点被推到,苏言溪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周明阅的腰,帮她稳住了重心。 “你在干什么?”沈雅美语气严厉,看她凝重的脸色,就知和钟程交流不顺,再看钟程,站在门口,搓着双手,一副要原形毕露的模样。 “没什么……”周明阅低着头,垂手站在旁边。 苏言溪赶紧戴上口罩,但沈雅美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起疑了。 苏言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擦着沈雅美的肩膀出门,低声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沈雅美的目光追着苏言溪,冷冷地道:“洗手间在左边。” 苏言溪掉头前行,很快就找到了洗手间,进入隔间后,她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正思索着该怎么办的时候,轻微的高跟鞋声传来,随后吱呀一声响,隔壁厕门打开了,苏言溪以为是沈雅美跟来了,正欲离开。忽然,一个东西出现在隔板上方,是一本书,那本书晃了下,苏言溪没有贸然去接,踮起脚尖,看见隔壁有两根手指拈着这本书,手腕靠在隔板上,她认出手腕上的一串手链,正是周明阅的,她立刻将那本书接了过来,藏于衣服内。 这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言溪快速在便签上写下她的手机号,揉成团,扔向隔壁。 当苏言溪打开隔间门时,沈雅美就在她面前,她低着头,径直走了出去。 钟程和广告公司负责人在会议室门口说着什么,看广告公司负责人焦急的神情,就知事情谈崩了,但这本就在预料之中,钟程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苏言溪朝钟程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钟程扔下一句话,快步走了出去。广告公司负责人跟出去,发现钟程走楼梯下楼了,速度很快,追都追不上。 当广告公司负责人返回时,苏言溪已经坐上电梯了。 那笔意向金是两千块,苏言溪就没想着要回来,就当是给广告公司的补偿了。 钟程打了一辆车,绕了半圈后,在路口接上了苏言溪。 刚上车,苏言溪的手机震动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苏言溪立马想到了周明阅,难道是她打来的? “你好——”苏言溪接听电话,“哪位?” 对面没有声音,但苏言溪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这让她瞬间想起了那晚接到数字短信时,她回拨过去的场景。 “能听到吗?”苏言溪追问了一声。 对面挂了。 苏言溪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泥梨文化公司内,沈雅美将那张便签撕成碎片,严厉地盯了周明阅一眼,快步走出了洗手间。 沈雅美来到走廊窗前,拨打了黎墨的电话。 “他们查到我头上了。”沈雅美的一只手紧按着窗台。 “谁?”黎墨低沉的声音传来。 “苏言溪和钟程。我大意了,被他们骗了,他们找上了周明阅。”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 “我知道了。”黎墨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似早已料到,“你把该做的做好,剩下的交给我。” “他们会不会……” “不会。”黎墨抢先道,“只要我在,就没人能走在我们前面。”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五章 小莫快跑 周六晚上八点,有料访谈最新一期节目上线了。 过去一周,舆论汹涌,各种热搜层出不穷,先是苏言溪‘天煞孤星’的公众号文章引发热议,再是苏言溪醉酒睡在餐厅门口吸引关注,然后是苏言溪和钟程疑似同居,被炒成了CP。这一顿操作下来,有的是恶意,有的是无意,营销部门没下场,但广告效果却已拉满,网民们等待了十多天,就像等待连续剧的大结局一样,终于等来了节目上线。 节目播放数据很好,不到一小时,就破了新高,照这势头,翻倍轻而易举。 平台数据也飙升了,不管是登录用户数,还是新用户注册数,都是本月新高。 节目本身没任何新意,当然网民们看的也不是内容,而是苏言溪,包括辛馨,在看她们的过程中,吐槽、谩骂、点评、揣测,获得参与感,发泄情绪。以及,所有人都在关注一个问题:这期节目播放后,嘉宾会不会离奇死亡? 辛馨从录制结束,就二十四小时全程直播,取噱头:看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起初直播间流量不错,后来逐渐下降,临近播放前一天,热度已经很低,但辛馨没着急,她知道巨额流量会在节目播放当晚涌入直播间,就像决堤的洪水。她等待着这一刻,等待了一百多个小时,每个小时都像一天那么漫长。 过去一周,辛馨直播时穿着暴露,不吝啬展示火辣身材,偶尔唱歌跳舞,搔首弄姿,她深知直播间内男性观众居多,展现美丽性感的一面,肯定是没错的。 但今晚,她穿着得体,该露的露,不该露的绝对不冒险。她判断,今晚直播间内的观众最关注的并非她的身材长相,而是她会不会像前两个嘉宾一样死亡。 节目播放前,辛馨早已在直播间内翘首以盼。 节目播放后,流量迅速涌入,虽然她早有预料,但看着直播间内人数飙升,还是忍不住激动兴奋,人数从一千到一万,只用了十分钟,从一万到三万,用了半小时,一小时之后,她就冲上了直播平台排行榜前十。 礼物刷个不停,粉丝增长迅猛,辛馨对着镜头,露出了真正开怀的笑容。 这一刻,她等待了两年。 复出之战,明智而完美。 至于她会不会离奇死亡,她压根就不在乎,要真在乎,会想方设法参加节目?要真在乎,会取那样的直播噱头?她从不信命理一说,她相信事在人为。 名利面前,一切机会,都潜藏着危险。 辛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甘愿为此付出代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另外一边,有料访谈节目的真正‘嘉宾’——苏言溪,正在阅读周明阅在厕所给她的那本书。节目播放后,苏言溪接到了诸多同事的祝贺,都说节目非常成功,数据特别好,言辞中充满羡慕,甚至是奉承。 苏言溪能从他们的祝贺语中感受到,如今的她和之前不一样了,人没变,是价值变了,或者说影响力变了。她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以每分钟三位数的速度上涨,有了粉丝,就有了固定流量。上一周只有几万粉丝,今晚节目一播放,不到半小时,粉丝数就破了十万,堪称神速。照这个趋势下去,成为流量主持人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只需再多几期节目,多几个热搜和炒作即可。 网络舆论也在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翻转,恶言恶语当然会有,但被淹没在了好评的浪潮之中,准确的说,是淹被没在了营销号所带的节奏里。 虽然苏言溪的粉丝十多万,但真正粉她这个人,能为她仗义执言,在网络上和别人对骂的忠实粉丝,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路人。 苏言溪承认,看到粉丝数的快速上涨,看到同事们的祝贺赞扬,看到自己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影响力,内心是开心的,是激动兴奋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梦想实现了,可在这实现背后,有着某种忐忑不安,就如踩在空中楼阁上一样,远处的风景固然绚丽,可脚下的泥潭和深渊,也随时能要人命。 巨额流量就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线上线下一片欢腾的气氛中,苏言溪经过短暂的兴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强迫自己认清现实,强迫自己去看阁楼下的狼藉和疮痍。 有人能将她轻松地推上去,就能同样轻松地推下来。 她将手机放下,不去看如潮的好评,不去看粉丝数的快速上涨,不去看同事们的祝贺之词,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周明阅给她的那本书上。 那本书名叫《小莫快跑》,是一本童话书,一百多页,文字夹杂着配图,讲的是一位名叫小莫的女孩误入一片密林,被野人绑架,强迫其一起生活的故事。小莫为了摆脱野人的束缚,数次设计逃离密林,均以失败告终。苏言溪看到小莫的第五次出逃,距离结尾还有二十多页,不知能否成功,也不知结局如何。 在《小莫快跑》的扉页上,手写着一行隽永小字:小莫别放弃。 在《小莫快跑》中间,夹着一张有些陈旧的照片,照片中有三个人,徐若彤站在中间,左侧是一名青年男子,右侧是一名中年男子,两男子年轻差距较大,但五官神似,他们在眉宇间又和徐若彤颇为相像,看起来像一家人,两男子的手分别按在徐若彤的左右肩膀上,露齿笑着,能看出很开心,徐若彤则抿嘴微笑。 照片背后,写着一行有些潦草的字:永远的一家人。 从字迹来看,这行字和扉页上的字有明显不同,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苏言溪不知道周明阅给她这本书的用意,但想来应该和徐若彤的死有关,这本书大概率是徐若彤的,要不然她家人的合照不会夹在其中。可到底是书的内容有关,还是别的呢?书内容通俗易懂,作者是一名高产但不出名的童话作家,看不出和徐若彤有人际上的关联。 今晚有料访谈的播放,还是影响到了苏言溪的思绪,虽然她努力压制,但总在不经意间想起,让她的精力无法完全集中,思路一直打不开。 苏言溪放下童话书,倒了满满一杯酒。 “看完了?”钟程从洗手间出来,用毛巾搓着头发。 “还没……”苏言溪喝了一大口酒,揉了揉太阳穴。 钟程拿起那本书,快速翻看了几页。按他的说法,这本书是周阅月给苏言溪的某种暗号,用于下次接头用的,并非代表书内容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可苏言溪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回去了。”苏言溪很快就将一杯酒喝完了。 “需要我送你吗?”钟程随手将书放在了沙发上。 “不用了,这两天我们都太累了,好好休息下吧。”苏言溪看起来有些疲惫,不知是因为调查过程的艰难,还是因为节目播放后导致她情绪出现了波动。 “其实你睡这也没啥。”钟程挠了挠头,“没人敢来骚扰你。” “我知道,不过我电脑在公寓里,想回去整理下资料。”苏言溪起身朝门口走去。 钟程本想送苏言溪到楼下,但苏言溪觉得一个人走目标更小,以免被跟踪。苏言溪下楼打了一辆车,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在车上迷迷糊糊几乎睡着,车到达目的地后,她又困又累,懒得再换车,让司机在周围绕了一圈,来到了单身公寓附近,下车后,步行着走了回去。 她并未注意到,有辆车一直跟随在出租车后方,当她进入单身公寓后,一个人从车上下来,跟了进去,那人弯腰弓背,拿着相机,藏于角落,时不时地对着苏言溪的后背拍照,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网的眼镜男记者。 苏言溪返回公寓时,是晚上十一点。 她打开电脑,查看了一番前两个嘉宾的资料,又将最新收集到的线索合并进一个文档内,想从整体上抽出一条线来,可没有成功。 线索很多,疑点很多,每个人都可疑,可缺乏足够的动机,也没有明确证据。 苏言溪一边喝酒,一边查资料,到凌晨一点时,熬不住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爬到窗户上,从窗口一跃而下,她从空中坠落,仿似没有尽头,在坠落过程中她感到恐惧和紧张,也感到自由与畅快。 紧张的是心灵,畅快的是身体。 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是风吹窗帘的响动,她发现自己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记得睡前是在沙发上的,怎么移到这里来了? 是梦游,还是喝多忘记了? 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又是这个怪异的时间。 她想起了那个梦,起身站在窗前,探头往下看了看,她的公寓在十八楼,很高,下面有灯,光线昏暗,隐约能看见地面,却又看不清楚,跟梦中的场景很相似,她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难道潜意识里想一跳了之? 她摇了摇头,她相信这只是一个无心之梦。 她去床上躺着,想睡却睡不着了,总感觉什么事没做一样,心里悬着。她掏出手机,翻看起网络消息,她其实不想看的,可手却有些不听使唤。 她首先看了粉丝数,让她惊讶的是,粉丝数已经破了三十万。 这还不到一晚上,照这样下去,明天就能破五十万,破百万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水分的真实数字,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接着又看了热搜,热搜前十,有两个关于有料访谈的,两个关于她的,一个关于辛馨的。她不知道哪个热搜是营销上去的,哪个热搜是自然形成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全民关注度上去了,比前两次都高,空前地高。 她莫名地有点紧张,或者说恐慌。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之内,甚至超出了平台控制范围之内。 她想起前两个嘉宾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点死去的,她怀着好奇的心情,点开了辛馨的直播间,发现辛馨还在直播,红光满面,精神十足,在凌晨三点,依然有几万网友在线观看直播,网友们熬夜陪着她,是想看她什么时候死。 辛馨没死。 苏言溪松了一口气。 不管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辛馨不要出事。 她无法想象,如果辛馨真死了,舆论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是怎样一种混乱局面。 微信上、私信上、短信上,塞满了消息,有陌生人的、有前同事的、有现同事的,还有许多年没联系的朋友,纷纷发来私信祝贺,甚至有一个小学男同学私聊她,问她还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她俩牵手在夕阳下奔跑的初恋场景…… 这些消息和前两次被网暴时的消息不一样,语言温和许多,或者说,偏中性和正面的消息居多,负.面评价当然有,但被稀释后,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而且负.面评价基本雷同,不看都知道是什么,正面评价却花样百出,有种看不够的感觉。 也许这是人性深处,渴望获得赞扬的本能。 苏言溪躺在沙发上,在黑暗中看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屏幕的绿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瞳孔中映照出网络消息的各种形态,它们飘来荡去,像柳絮般上下纷飞。 也许是眼睛的酸涩提醒了她,也许是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她深吸一口气,关掉手机,起身喝了一大杯酒,在酒劲到来之时,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半。 她醒来后,打开手机,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老邓的。 “你怎么关机了?”老邓的语气焦急,但接着又迅速放软,“我都给你打了十几个啦。你没事吧?” “没事。”苏言溪揉了揉太阳穴,用惺忪的睡眼扫视四周,她还在公寓内,还在沙发上,周围一切正常,但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前两次嘉宾死亡,都是她早上醒来时,同事小唐打来电话告诉她的,难道这一次…… 老邓没说话,苏言溪更紧张了。 “那个——”苏言溪咽了口唾沫,看见窗边有一滩水渍,难道昨晚下雨了,她在心里想,很快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低声问老邓,“辛馨,死了吗?”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六章 齐聚一堂 辛馨没死。 辛馨直播了一整夜,连厕所都没上。 截止到上午十点半,她已经霸榜超过了五个小时。 吸量能力是恐怖的,十四个小时过去,她直播账号的粉丝数直接飙升至百万。 人们翘首以盼,看她会不会死,以及什么时候死。 然而,等待了一晚上加一早上,辛馨不仅没死,反而活蹦乱跳,越发精神。 辛馨即将开启直播间带货,她已经为直播间取了新噱头:不死不下播! 只要没死,她就二十四小时全程直播,上厕所时对着厕所门,睡觉时躺在直播椅上,换衣服就拿块帘子遮着,总之要直播到死那天为止。 当然,这只是噱头,具体能坚持多久,要看有多少人看。 早上六点之后,粉丝数的增长幅度就下降了很多,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五天或一周之后,如果她一点事都没发生,观众和粉丝的流失将会非常迅速,她必须赶紧利用这段窗口变现,用上浑身解数留住粉丝。 对她而言,这一场复出之战,才刚刚开始。 老邓听到苏言溪的问题后,噗嗤一声笑了,回道:“咋可能死,我刚才还看她直播呢,都连续直播了十几个小时了,一点事都没有。” 苏言溪放下心来,头有些疼,她按了按太阳穴,目光再次被窗边的水渍吸引,窗户关着,就算下雨了,水是怎么流进来的呢? “我打电话是想跟你商量件重要的事。”老邓语气转而郑重,“你中午有空吗?” “什么重要的事?” “喜事。具体情况见面聊吧。你中午有空的话,咱们在紫龙饭店碰头。如何?”不待苏言溪回话,老邓接着道,“我可以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苏言溪觉出此次见面应该比较重要。老邓说的虽然婉转,但意思显然是非去不可,否则他就要亲自登门拜访。老邓是节目制作人,虽然不算苏言溪的直接领导,但工作内容上高她一级,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挂断老邓的电话后,苏言溪洗了个澡,画了个简妆,出门了。 出门时,苏言溪感觉消防门后似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快步走过去,推开消防门,门后没人,她朝楼梯下看了看,也没人,她心想可能是自己多疑了,便坐电梯下楼了。她并不知道,大明网的眼镜男记者刚才就藏在消防门后,在苏言溪推门之时,眼镜男快速跑到楼上拐角处藏了起来,算是‘躲过一劫’。 眼镜男好不容易才找到苏言溪的住处,可不能让她再跑掉,只有在苏言溪毫无察觉的前提下,精确掌握其行踪,才能获得独家爆料。上次苏言溪和钟程同居的新闻就是他曝出来的,但那毕竟属于八卦,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苏言溪今天没伪装,只戴了副墨镜。 到达紫龙饭店时,已经十二点多了,老邓等在楼下,将她迎了上去。 来到顶楼包间,发现里面有好几个人,这在苏言溪的预料之内,她从老邓谨慎的言行中就能猜出来不止一人,她迅速扫了一眼,包间内有四人,分别是樊道明、黎墨、潘晴、沈雅美,黎墨和樊道明的在场好理解,潘晴和沈雅美有些意外。 苏言溪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看他们的神情,似乎都很自然,甚至面带笑意,他们齐齐地望向她,目光和善,没有丝毫敌意,犹如老友聚会一样。 不过,在这轻松友好的气氛下,苏言溪隐隐感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老邓将苏言溪引到最上位坐着,右侧是樊道明,左侧是老邓,对面是黎墨,黎墨两侧是潘晴和沈雅美。 光是这个坐次安排,就已充分说明,今天的主角是苏言溪。 换做以前,樊道明在场的情况下,苏言溪肯定会礼让,但今天,他们的位子都已提前坐好,苏言溪便没客气,直接坐了下去,她知道今天不是来吃饭的。 苏言溪能明显感觉到,当门关上,她坐下后,包间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变化,首先是对面的黎墨,悄然看了一眼桌底,卷发女子潘晴,扭头望向了另外一侧,是窗户的方向,沈雅美盯着桌面,樊道明则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 刚才那种轻松甚至带点愉快的气氛没有了,但也没到紧张的程度,可能是苏言溪戴着墨镜,以及她全程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的状态影响到了他们。 看在樊道明的面子上,苏言溪摘下了墨镜,放在桌上。 “可以上菜了。”老邓搓着手,笑道,“大家都饿了吧,先吃饭。” “先说事吧。”苏言溪望向樊道明,“樊总,老邓事先没说你在,我已经吃过饭了。” “没关系。”樊道明面带微笑,“吃饭什么时候都行。” 老邓听出了意思,赶紧接话:“是这样的,言溪,这次叫你来呢,是有一件事和你商量。”老邓将皮包拿到腿上,取出一份文件,说道:“有料访谈已经火了,昨晚那期节目的播放量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连带着平台数据也破了本月新高,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最大的功劳非苏言溪莫属,没有苏言溪,就没有有料访谈今日的成绩,她的付出有目共睹,她的牺牲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老邓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昨晚,以及今早,我们接到了许多广告商打来的电话,想要独家冠名有料访谈下期节目,还有广告主想在节目中植入产品,甚至有影视公司想购买版权,将有料访谈近三期的故事拍成电影。” 老邓将文件放在桌上:“那些广告我们还在筛选,但这份代言,我觉得有必要先签,对方为表达诚意,今早已经打来了定金。” 老邓将文件推到苏言溪面前:“这是一份知名西装品牌的代言,只要你在节目中穿着他们定制的西装,他们就给你每期五十万的代言费,暂定了两期,也就是一百万,如果效果好,后续会追定并相应提高价格。” 不待苏言溪说话,老邓又道:“樊总专门和董事申请,这份代言合同,你和平台一九分成,你拿九,平台拿一,后面平台会通过月奖金的方式,再补给你那一成。也就是说,这一百万,你签下合同之后,两周内,就会到你账上。” 苏言溪想过今日会面的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老邓将笔放在合同上,咧嘴笑道:“对方已经盖章了,公司也盖章了,就差你签字啦。你不用着急,先看看合同明细,有不合理的地方,还可以改。” 苏言溪拿起合同看了看,不到十页的合同,内容简洁,权利明确,代言数额和分成比利,包括到账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她能从合同细则中看出平台的诚意。 苏言溪环顾四周,他们都在看着她,像是期待,又像是羡慕。 她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仅仅是签一份代言合同,为什么潘晴和沈雅美要到场?她们既不属于平台员工,和苏言溪也没直接关系。当然,除非是和那件事有关…… 苏言溪望向老邓,直言道:“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老邓摇头,语气肯定:“没有任何条件。” 苏言溪看了一眼对面,不避讳地道:“那她俩为什么在这?” 老邓道:“是因为另外的事,和代言无关,代言单纯就是代言,你看合同里写着,除了穿定制西装录制两期节目外,你不需要做任何事。” 苏言溪已经看了合同,知道老邓说的是真的,合同内确实没有附加条件。 “如果这份代言成功了,后续肯定会有更多代言,数额也会更大。”老邓的语气中带着羡慕,“目前来看,转型流量主持人是没问题啦,后续咱们会着重将你朝明星方向包装,就刚才说买影视版权那个,哪天请你去当主演也不是没可能。” 苏言溪听着的确有些心动。 试问谁不心动呢? 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况且这才只是开始。 名气和金钱,正大跨步朝苏言溪走来,没有起伏过程,直接青云直上。 苏言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到了被网暴的痛苦,想到了钟颖和徐若彤的死亡疑点,想到了艰辛曲折的调查过程,她知道钟颖和徐若彤的死绝对有内幕,黎墨、潘晴、沈雅美逃脱不了干系…… 虽然老邓没明说,合同里也没写,但她很清楚,一旦签下这份代言,就代表着她向现实‘妥协了’,代表着她和他们拴在一条绳上了,代表着过去那些不愉快在签字那一刻一笔勾销,大家齐心合力朝前看,该赚钱赚钱,该成名成名。 谁都别挡谁的路。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梦,那个从高空坠落而下的梦,这时她才明白过来,那个梦其实是有现实意义的,代表了她心灵和身体的某种不统一。当昨晚节目播放后,看见好评不断,粉丝飙升,这种不统一才真正体现出来。在内心深处,她其实是渴望名气的,这本就是她的梦想,她深知网络时代,要想实现梦想,必须拥抱流量,单纯做主持人是没有影响力的。现在机会来了,一辈子遇不到第二次的机会来了,难道就因为网暴对她造成的伤害,因为黎墨和潘晴对她的恶意营销,因为众人将她当成玩偶一样戏耍过,而放弃吗? “网暴是会慢慢消失的。”樊道明在此时开口,语重心长,“你看这几天的网暴,还像之前那样带给你巨大痛苦吗?你自己在适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网暴本身具有时效性,一段时间挺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苏言溪近几天确实没被频繁网暴了,当然,也可能是网暴的手段她已经习惯了。 “每个人都有正义感,我也有,遇到不公的事总想出头,可如果每件事都出头,最后只会把自己累死,这世上不公的事太多了。”樊道明喝了一口茶,慢声道,“客观来说,徐若彤和钟颖不是你的亲人,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如果你仅仅是为了洗白自己,翻转舆论,那水至清则无鱼,完全洗白不可能,完全翻转也不可能,这种半浑浊的状态反而对你的事业有利,后续放平心态,保护好隐私,也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何故如此为难自己呢?” 如果抛却洗白自己这个动机,如果连网暴都不在乎了,那苏言溪确实没有充分的理由继续纠结前两个嘉宾的死,即使她们的死亡疑点重重。 恰在这时,钟程打来了电话,苏言溪没接,钟程又打来,苏言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钟程发来一条短信:我刚才整理妹妹的物品,在一个枕头内,发现了好几封情书,时间是一个月之前,我妹妹果然有男朋友! 接着,又一条短信发来:情书署名‘永远爱你的阿秋’。 接着,第三条短信:空下来给我回电哇! “有事吗?”樊道明问,“有事可以先去忙,我们在这等你。” “没事。”苏言溪放下手机,环顾众人,他们全都在看着她。 苏言溪将合同推到旁边,面色平静地道:“在签合同之前,我想先听听你们说的另外一件事是什么,可以吗?” 老邓看了一眼樊道明,樊道明默默点了点头。 老邓搓着手道:“当然可以,两件事本就没什么关系,只是相比代言合同来说,另外一件事更加重要,所以才放在后面。” 老邓起身,来到包间外,和服务员说了几句,回到包间后,他搬了一张椅子,挡在门前,又在包间内转了一圈,查看角落四周,查完后,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望向苏言溪,语气郑重了许多:“你不是一直在调查徐若彤的死亡真相吗?今天,和徐若彤死亡有关的人全到齐了。”老邓指了指对面的黎墨三人:“你也不用再费心费力查了,今天他们直接告诉你真相,但有个前提,你不能和别人说。” 苏言溪没料到他们齐聚在这是要当面告诉她真相。 看他们这架势,不像是要忽悠她,毕竟她已掌握诸多线索,如果忽悠,她很快就能识破,反而增加双方的不信任感,没必要多此一举。 短暂的惊讶后,苏言溪很快恢复冷静,问道:“那我能报警吗?” 老邓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可以。”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七章 真相公开 老邓望向了黎墨。 黎墨双手放在桌下,抬起头,望着苏言溪。 沉默片刻后,黎墨开口道:“我身边这两位想必你已经认识了,就不用多介绍了,你跟踪我和潘晴,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找上沈雅美及周阅月,我们也知道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让你这样查来查去,耗费你自己的精力,也搞的大家精神紧张,不如直接告诉你真相。” 苏言溪默默看着黎墨,等待后续。 沈雅美端正身子,将两只手交叠在桌上,接话道:“徐若彤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和周阅月是同事,两人关系不错,但还没到无话不谈的程度,周阅月确实知道一些内幕,可大部分是揣测,难免夸大,问她其实是没用的。” 沈雅美将两只手上下交换,继续道:“两个月前,徐若彤就自杀过一次了,那次是吞药,被救活了。至于她为什么自杀,首先是因为网络暴力加事业不顺导致的抑郁症,已经很多年了,她一直在就医吃药,情况时好时坏,这是外界知道的,警方通告中也写了;其次是家庭原因,她家人有些封建迷信,觉得她事业不顺,是因为运气不够好,为了帮她转运,经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加重了她的抑郁症,并让她有了自残倾向;最后,节目播放当晚,她曾发消息问我,是不是没有任何希望了,我以为她只是一时情绪低落,没成想,她竟在当晚自杀了。” 苏言溪听明白了,总结道:“抑郁症是根源,家人逼迫是核心,那期节目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这个意思吧?” 沈雅美吐出一个字:“是。” 苏言溪不知沈雅美说的是真是假,但既然话到这份上了,她便也不再遮掩,直接问道:“徐若彤穿成那样自杀是要报复谁?你们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她的自杀照?” 沈雅美的两只手再次互换叠放,说道:“第一次自杀未遂后,我就在她住处安装了摄像头,是征得她同意的,就是怕她出意外。自杀照是从监控中截图的,那晚我临睡前,曾观察过她,没发现异常,等我睡下后,她才谋划自杀。如果你想看监控视频,我这里有她的自杀过程。至于报复谁,如果真像网上说的那么玄乎,可能是想报复她家人吧,利用封建迷信的方式自杀,有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感觉,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苏言溪不由想起《小莫快跑》中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两名男子应该是徐若彤的家人,仅从照片中看不出她家人的异常,也无法联想到封建迷信之类的事。 沈雅美起身,将一个手机递给苏言溪,说:“这是自杀监控。” 苏言溪接过手机,快速看了一遍,视频时长三分钟,镜头在浴室上方,拍到了徐若彤缠绳、上吊、自杀的整个过程,视频清晰地拍到了脸,确认是徐若彤无疑,但视频中没有徐若彤换衣、放水、筹划等前期过程,可能在卧室或客厅内。 沈雅美像是觉察到了苏言溪的想法,说道:“如果你想看更完整的视频,我回去就给你截。这些视频,已经给警方看过了,不信你可以去警局问。” 苏言溪将手机放下,看完这段视频,引起了她的胃部不适,有种想吐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嘉宾临时换人是怎么回事?我已经问过被替换的嘉宾了,她根本就没出事,是节目组主动提出解约的。” 苏言溪其实并未联系替换嘉宾,但估摸着差不多。 沈雅美望向黎墨,显然,这问题不归她管。 黎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嘉宾临时换人是我提出的。起初,我是想利用徐若彤在节目中发飙和情绪失控来炒作,我们事先商量好了,徐若彤也同意这么做。但我没想到徐若彤会在那晚自杀,她自杀后,沈雅美第一时间通知了我,我拿到了她的自杀现场照,临时改了营销方案,将徐若彤的死和有料访谈联系起来,反向营销节目和平台,觉得这样效果更好。” 黎墨的说法,和苏言溪查到的内容相符,说明他没撒谎。 苏言溪道:“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徐若彤会在节目中失控,唯独我不知道?” 黎墨道:“瞒着你,是想增加节目效果,你的临场反应也是一大看点。” 苏言溪冷笑一声,心想可能被替换的嘉宾不同意自毁形象,所以才被迫换成了徐若彤。徐若彤事业不顺,又常年抑郁,形象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上有料访谈炒作一番,怎么看都像是最后一博,能成则成,不成则已。 但徐若彤怎么都不会想到,节目播放后,营销只对节目和平台有利,对她只有踩踏和贬低,她受不了节目中自己失控的丑恶模样,绝望压抑之下,做出了自杀的冲动之举,一是为逃避悲惨现实,二是为报复家人的迷信行为。 从事件逻辑上来看,黎墨的说法是讲得通的。 但苏言溪总感觉少了一环。 黎墨又道:“营销方案是我制定的,但具体营销行为外包给了千马文化,也就是潘晴所在的公司。”黎墨朝着潘晴的方向歪了下脑袋,继续道:“不瞒你说,我就是从千马传媒跳槽过来的,我的本职工作是营销,但基本不写营销稿,主要负责收集信息,制定营销方向。我到平台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联动平台和千马传媒,让营销效果最大化。你可能还不知道,目前平台的营销任务基本都外包出去了,当然,大部分是交给了千马传媒。” 旁边的潘晴默默点了下头。 潘晴五官开阔,眼睛尤其大,看起来炯炯有神,直视着苏言溪,目光坚定,透出一股自信来。苏言溪迎着潘晴的目光望去,两人隔着桌子对视着。 黎墨刚才所言,和苏言溪调查的结果基本一致,她原本以为还要经历一番波折才能确认最终真相,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轻易地承认了。 轻易的就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苏言溪咬了下牙关,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盯着潘晴道:“也就是说,千马传媒,以及潘晴,才是有料访谈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 潘晴在此时开口,她音调很低,偏中性,语速不快不慢,透出一股干练:“幕后黑手未免太夸张了,就是单纯的营销而已。我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如果过程中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若你想要更郑重更浩大的道歉,我可以专门为你弄一个热搜,在热搜里,排队向你道歉,直到你满意为止。” 潘晴的态度根本不像道歉,反而带着种倨傲,仿似吃定了苏言溪会屈服一样。苏言溪对潘晴一点好感都没有,调查时就这么觉得,见了真人,更是如此。 苏言溪本来有很多话想质问潘晴,有一肚子火想对潘晴发泄,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当潘晴在她面前轻松说出她就是幕后主使之后,苏言溪竟没了那种骂人的冲动,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她坚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潘晴付出代价! 苏言溪没有理潘晴,就好像潘晴这人不存在,说的话也听不见一样,苏言溪望向黎墨,说道:“那钟颖的死呢?” “钟颖?”黎墨摇头,“钟颖的死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颖死后,你们也利用她进行了营销,不是吗?”苏言溪道。 “那只是顺势营销,我们又不是慈善部门,做事前还要评估仁义道德,只要没违法,这种机会就没必要放过。”黎墨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放在桌下。 “如果没关系,你为什么要去德瑞酒店问监控的事?”苏言溪紧盯黎墨。 “还是因为徐若彤,你的调查让大家很紧张,担心你被坏人利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只是去确认一下而已,嘉宾替换前,我们曾在德瑞酒店和徐若彤及其经纪人见面,明确了双方义务和权利。”黎墨冷静地答道。 苏言溪本想追问黎墨、沈雅美、潘晴的三角关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那是一张关键牌,没必要在此时露底,她准备先捏着,现在这个场合,贸然说出,除了能引起他们三人的争执和辩解外,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打码男子呢?”苏言溪忽然问。 “什么打码男子?”黎墨眉头轻皱。 苏言溪略微扭头,望向了樊道明。 樊道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我已经让小陈向网约车平台申请恢复了订单,订单虽然恢复了,可没有乘客真实资料,想通过网约车平台拿到,很难。不过,我正在找朋友帮忙,看能否通过德瑞酒店,直接查到那人的住宿信息,可能没那么快,下周三之前,给你个答复,可以吗?” 如果不是苏言溪已经单独见过小陈,知道小陈撒谎了,可能就信了樊道明的说法。不过,既然樊道明给出了明确时间,那等三天也无妨,反正这条线索目前是断的。 苏言溪点了点头,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给樊道明难堪,他们毕竟‘师徒多年’,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她清楚真正的敌人并非樊道明,而是对面三个。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三张照片。”樊道明放下茶杯,说道,“照片中是我、黎墨、沈雅美、潘晴,在一起商量徐若彤营销计划的场景,就在咱们公司内。我不知道照片是谁拍的,但我分析了一下,可能是杨副总,那段时间正值高层调整,杨副总和我职位冲突,用阴招并不稀奇,拿你当枪使,既能离间我们的关系,又能将我拉下水。黎墨刚才说担心你被坏人利用,指的就是他。” 苏言溪知道杨副总和樊道明一直处于竞争关系,即使本轮组织优化结束了,竞争依然存在,单从照片事件来说,樊道明的推测有一定合理性。 苏言溪没接话,她在脑中将她调查到的结果和他们的说法进行匹配,从时间线、逻辑线上,看是否有漏洞,明显的漏洞似乎没有,但微小的疑点还是存在。 如果真像他们说的这样,除了恶意营销之外,他们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就算苏言溪报警,也只能从她被诋毁和造谣的角度,起诉潘晴和千马传媒。徐若彤的死,是完全的自杀事件,罪责归不到他们头上,和黎墨无关,和经纪公司无关,真要说起来,其实和徐若彤的家人有关,怪不得出事后,从未听到她家人发声,要真有猫腻,她家人肯定去经纪公司或平台闹事索赔了。 老邓见众人沉默了,圆场道:“言溪,有任何问题,你尽管问,千万别压在心里,今天大家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打消你的一切疑虑,让你放松心态生活工作,别再因为调查的事耗神耗力。当然,咱们不光靠嘴说,还得拿出实证来证明说法的真实性,刚才的监控视频,就是很好的例子。” 说着话,老邓将桌上的手机还给了沈雅美。 苏言溪听出了老邓的潜台词,是让她今日过后,别再查了,为了大家,也为了她自己。如果真相如此,那针对徐若彤,确实没调查的必要了。可钟颖呢?钟颖死亡的那些疑点该如何解释,谁能解释? 老邓见苏言溪默不作声,放软语气,又问了一遍:“言溪,你还有啥问题不?” 苏言溪摇了摇头,她不是没问题,她是知道钟颖的事问了也是白问。 除此之外,她还很好奇,今天这个局到底是谁牵头的,不可能是老邓,要么是黎墨,要么是樊道明,综合来看,黎墨的可能性更大,樊道明更像是来镇场子的。 她紧接着又想到,黎墨如此急着组局与她见面,直接说出真相,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节目播放量超出预期,她的价值增大,想拉拢她,继续一起干?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调查触及到了核心。 黎墨害怕了,被迫组局,说出真相,是想安抚她。 这份代言合同,虽然合理合法,但怎么看都像是收买人心用的。 苏言溪回溯这两天的调查过程。 有进展的,似乎只有两个人——小陈和周阅月。 是网约车订单另有玄机,还是那本童话书暗藏内幕? 老邓忽然拍了一下手:“既然没问题了,那代言合同可以签了吧?” 苏言溪看了眼合同:“能等一等吗?” 老邓舔了下嘴唇:“可以,你随时想好随时签。本质上,这是你自己的合同,平台只是见证而已,收益也全是你自己的。” 苏言溪没理老邓,望向樊道明:“樊总,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樊道明端着茶杯,声音不大地道:“有时间了,再一起吃饭。” 苏言溪答应下来,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走了。 老邓跟着起身,将合同塞进苏言溪手里,说道:“合同你拿着,想签的时候就签,不想签,直接扔了就是。” 苏言溪犹豫了一下,将合同拿着了。 苏言溪坐电梯下楼,脑中思索着今日会面的真正目的,来到饭店外,她掏出手机,却发现解不了锁,细看之后才发现,手机外壳一样,款式类似,但不是她的,她立刻想起,手机应该是沈雅美的,她看监控视频时就觉得两人手机类似,没想到拿错了。 苏言溪正欲返回酒店,却见老邓小跑着从大厅出来了。 “这是你的手机吧?”老邓喘着大气,一手扶着腰,一手捏着手机。 苏言溪接过手机,输入开机密码,简单查看一番,确认是她的无疑。 “我也是刚发现。”苏言溪将沈雅美的手机还给老邓,“谢谢了。” “别客气。对了,我私下和你说,下期嘉宾可能是个一线男明星,人又帅流量又高。”老邓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有福了。” 苏言溪微微点头,并未多言,到路边打了一辆车。 老邓望着苏言溪所坐的车驶远后,将沈雅美的手机揣进了兜中。 紫龙饭店,顶楼。黎墨、潘晴、沈雅美,三人并排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老邓,望着苏言溪那辆渐行渐远的车,如蝼蚁般大小。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八章 艰难抉择 苏言溪坐车到了锦江大桥,下了车,独自在江边走了半个多小时。 期间,钟程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没接。发短信,她也没回。 下午两点,苏言溪在城内漫无目的地乱转,最后来到了孟小瑶所住的小区外面,她打电话给孟小瑶,孟小瑶正在家中看剧,接完电话就出来了。 两人来到了附近一家小酒馆。 苏言溪和孟小瑶说了她今日去会面黎墨众人的整个过程,说了徐若彤的死亡真相,说了一百万代言合同,说完后,她问孟小瑶:“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孟小瑶喝了一口酒:“换做是我,我既想签代言,轻松拿一百万,但又不想和他们共事,这帮人,冷漠又残忍,明知徐若彤患抑郁症,还故意那样营销,不是吸血是什么?” 孟小瑶的话,戳在了苏言溪心坎上。 “其实真要做选择,也简单。”孟小瑶话锋一转,问苏言溪,“在没有一百万的前提下,单纯为了工作,你能不能和他们一起共事?” “不能。”苏言溪摇头,她早已有离职的打算。 “有了一百万,加上成名的希望,能不能一起愉快地共事?” “能,但不会太久,而且绝不会愉快。” “那就先签合同,忍一段时间,但不惯着他们,忍不住了,再走人。”孟小瑶拽了拽衣领,遮住脖颈处的皮肤,“不过,一旦签了合同,就身不由己了,名利的诱惑只会越来越大,说不定你就被他们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成了同类人。” 苏言溪迅速摇头,她不能成为那样的人,这点她很坚定。她纠结的地方在于这种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如果任其从指间流走,多少有些可惜,但她也很清楚,成名就像昙花一现,要想持续,必须不断炒作和营销,也就意味着不断妥协。 “如果你不签合同,就代表着你和他们正面宣战了。”孟小瑶似是有些激动,端起小酒盅,一口喝完,面色桃红地道,“那你就要考虑清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他们宣战?仅仅是因为不开心,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吗?” 苏言溪陷入了思索,孟小瑶说到了关键点上,说到底,还是动机问题。 “是因为黎墨对你做的事,导致你被网暴,你依然耿耿于怀吗?”孟小瑶问。 苏言溪点了点头,有这方面的原因,她依然想用法律手段让黎墨和潘晴付出代价。 “是因为舆论大方向没彻底翻转,你想查到真相,彻底洗白自己吗?”孟小瑶问。 苏言溪再次点头,这是她介入调查的初始动机,后来证明确实有效,当她以直播的方式说出钟颖死亡真相的时候,舆论确实得到了一定翻转。 “是因为徐若彤和钟颖都是你节目的嘉宾,你觉得她们的死和你有关,你在录制时发现了她们的异常,却没能挽救她们,而心中内疚吗?”孟小瑶问。 苏言溪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孟小瑶说的没错,虽然她从未这么想过,但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她的确怀有这种内疚心理,这种心理给予了她调查的动力。 “我能想到的原因就这三个了,你觉得还有别的吗?”孟小瑶问。 苏言溪双手托腮,沉吟道:“似乎就是这三个。” 孟小瑶喝了一口酒,脸颊愈发桃红,像是要醉了:“有这三个就够了。归根结底,你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最终也走不到一块去。更准确的说,是你想成为流量主持人,但不想以这种方式,他们这种方式太暗黑、太损人了,完全就是喝着别人的血壮大自己,是要遭报应的。” 苏言溪直起腰,重重点了点头:“没错!” 孟小瑶的这句话激发了苏言溪的灵感,让她抓住了问题的根源,其实不是一百万的问题,也不是成为流量明星的问题,这些和她的梦想并不冲突,而是不能以这种方式实现的问题。机会确实摆在了她面前,但并不适用于她。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强的分析能力。”苏言溪想通后,心态放松许多,“你刚才的这番分析,简直鞭辟入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嘻嘻。”孟小瑶笑了笑,脸蛋更红了,端起酒杯道,“估计是酒的作用,我自己都没发觉,刚才说完才意识到说了啥。看来酒这东西,还是有点好处的。” 两人对视一笑,举杯相碰。 离开小酒馆时,是下午四点。 虽然喝的是清酒,度数不高,但孟小瑶酒量小,走路已有些踉跄。 苏言溪将孟小瑶送至小区门口,孟小瑶打电话让董义下楼接她。 “大白天的,怎么喝成这样?”董义拉住孟小瑶的手臂,不让她摔倒。 “我遇到了点事,小瑶陪我喝了点。”苏言溪站在孟小瑶身侧。 董义没再多言,扶着孟小瑶进入了小区。 苏言溪转身离开,沿路边独行漫步。 走着走着,也许是阳光太炙热,她驻步抬头,望向已经西斜的太阳,火红的太阳灼人眼球,苏言溪意识到,虽然和孟小瑶的一番交谈,让她清楚了自己该怎么做,可那么做的根本原因,似乎并非那三个,或者不止那三个。 首先,网暴的威力在减弱,对黎墨的耿耿于怀,更多是建立在私人情绪上的; 其次,网络舆论大方向已经翻转,想要洗的一清二白,不可能; 最后,她在录制节目时,的确发现了两个嘉宾的异常之处,但从根源上来说,她们的死并非她造成的,即使她心存内疚,在得知真相后,也释怀了。 可除了这三个原因,还有别的吗? 苏言溪手遮眼帘,眯眼凝视着太阳,她意识到,她在回避一个答案。 即使在这一刻,她已经意识到了那个答案的存在后,还在刻意避开去思考。 她长吁一口气,将目光收回,掏出手机,看见了钟程打来的几个未接电话。 她回拨了过去。 “你没出事吧?!”钟程的声音率先传来,语带关切。 “没事。”苏言溪并未解释她为什么现在才回电,直接切入正题,“你发给我的短信我看了。你在哪,我过去找你,先看看那几封情书再说。” “在家!我给你买了酒,轩诗尼的。” “我等会就到。”苏言溪挂断电话,心想要说多少遍,钟程才能记住是轩尼诗,而不是轩诗尼呢。她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太阳,似乎没那么刺眼了。 半小时后,苏言溪敲响了钟程家门。 钟程很快就开了门,仿似就在门后等着一样。 苏言溪进入后,钟程立刻将那几封情书拿给她看。 “目前一共发现了四封,全是手写的,字迹一样,署名一样,第一封是在两个月前,最后一封在一个半月前。”钟程一边展示情书,一边道,“内容差不多,都是肉麻的情话,我读了一遍,差点将饭吐出来。” 苏言溪接过情书,先看字迹,再看署名和时间,最后看内容,确实如钟程所言,是同一个人在半个月内写的四封情诗,应该是原创,说不上多文艺,但能看出有点才气,部分用词十分肉麻。 “信纸的质量很好。”苏言溪抚摸信纸边缘,信纸比普通纸张厚,弯折后几乎没有痕迹,她在最底下发现了一个浅白色的小Logo,是信纸的品牌,她指了指,“你从网上查一下看看。” “我啥都分析了,唯独没想到信纸本身!还是你厉害。”钟程立刻拍照信纸,从网上一番搜索,很快就查到了结果,惊讶地道,“信纸的牌子叫洛心,一张就上百元!怎么这么贵?” “应该是专门写情书之类用的。可能还掺杂着其他功能,比如发光、播音乐等。”苏言溪分析道,“用这么贵的纸写情书,错一个字就要重新换一张,是奢侈,也是心意,那人应该比较有钱,而且很会讨女孩子欢心。” 钟程默默点头,似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情书的署名引起了苏言溪的注意。 “永远爱你的阿秋。”苏言溪低声念了几遍,说道,“这人的名字里应该有个秋字。阿秋,可能是他和钟颖之间的特殊称呼,也可能是外号或笔名之类的。” “你说这个阿秋,会不会就是打码男子?”钟程问。 “有可能。”苏言溪已经想到这种可能性了,“像钟颖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定不乏追求者,情书自然也收到很多,她能够如此重视这几封情书,还将其收藏起来,表明男子身上有优点打动了她。” 苏言溪拿出便签,一边记录,一边道:“在不雅视频中,男子虽然给钟颖下药了,但在下药前,两人曾在客厅喝咖啡,关系还算融洽。下药之后,男子和钟颖发生了亲密关系,钟颖全程是清醒的,起初抗拒了两下,但很快就顺从了,在床上时,还和男子有说有笑。能看出来,她不讨厌男子,甚至有点喜欢男子。而那天,恰好是最后一封情书的第二天。假如男子就是阿秋,从时间线和逻辑线上是能说得通的。” 经过苏言溪一分析,钟程更加确认阿秋就是打码男子了。 苏言溪翻看之前的便签,继续道:“从时间线上来看,阿秋在钟颖怀孕前就已经认识她,并展开了追求,钟颖堕胎那天,恰好是收到第三封情书那天,阿秋不可能毫无察觉。就算阿秋不是打码男子,也肯定知道些内情。” 两人讨论一番,决定继续从钟颖的个人物品中寻找阿秋的线索,并将其和打码男子联系起来,把两条线暂时合并成一条线。 钟程点了外卖,两人吃饭期间,苏言溪问钟程:“如果只有你自己的话,你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钟程并未多想,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会。但要是没有你,我肯定什么都查不到,可能现在还停留在那几封电子邮件上,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我知道妹妹正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让她安息。” 苏言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程,默默点了点头。 吃罢晚饭,苏言溪拒绝了钟程的挽留,返回了单身公寓。 她关了灯,躺在床上,用手机查看网络消息,她社交媒体账号上的粉丝数已经破了六十万,有一千多条未读私信,热搜上依然有她,高赞评论以好奇和期待为主,恶言恶语少了许多,如果不刻意去翻,甚至都看不到了。 辛馨没死,还在直播,一天一夜没停,已经开始带货了。 有料访谈最新一期的播放量破了上期的三倍,连带着平台用户数也上去了。 对投资人来说,信心比金子珍贵,想必明日股市开盘,又是一波涨停。 代言、冠名商、植入广告,也纷至沓来。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片红火,是多方共赢的局面。 谁输了? 徐若彤?钟颖?还是苏言溪? 前两个已经死了,苏言溪还活着,外人来看,她属于名利双收,是这次事件表面上的最大受益者,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主持人,一跃成为流量主持人,升职加薪,签下百万代言,后续还有望和一线明星合作,这才不到一个月,谁能想象? 要说一切都是她策划的,都不为过。 苏言溪笑了,手机屏幕发出的绿光照亮了她的脸,把她的笑容映照的明明暗暗,看不真切,她笑着关掉了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凌晨一点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接着迅速黑了下去,再然后,一串蓝色数字从屏幕上滑过,大约十几秒钟后,手机暗了下去。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三十九章 正面宣战 周一,早上九点半。 开完早会后,苏言溪将那份代言合同还给了老邓。 早会是在一片愉快的气氛中开完的,得益于有料访谈的强势数据,大家都知道下一波裁员大概率会被推迟甚至取消,以及这个月的奖金肯定有着落了。 平台用户数上去了,对所有部门来说,都是利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当老邓笑着拿起合同看了一眼,本以为苏言溪是将字签好了,谁知签字处空白,老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神情愕然地望向苏言溪:“这是?” 苏言溪平静地道:“这份代言,我暂时不想签。” “什么?!”老邓的音量陡然提高,又迅速压低,“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苏言溪摇头,“我已经考虑好了。” 周围的同事被老邓的声音吸引,没走的竖起耳朵听,走了的又返回观望。 “为什么呀?”老邓的脸色有些涨红。 “在签之前,我想先把几件事处理干净。”苏言溪道,“是我的私事,你就别管了。” 苏言溪态度坚决,老邓本想再劝,但他了解苏言溪的性子,知道劝说无用,匆匆说了句:“你等我一会。”便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不久后,老邓回来,对苏言溪说:“樊总找你。” 苏言溪料到老邓是去找樊总了。 来到樊总办公室,发现黎墨也在,应该是刚到,站在门口附近。 黎墨望了一眼苏言溪,目光中带着一丝阴沉。 “我听老邓说,你不想签代言合同?”樊道明端着茶杯,声音有些严肃。 “暂时不想签,我想先把几件私事处理干净。”苏言溪决心已定,神态和语气都十分平静。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私事吗?”樊道明放下茶杯,起身靠在桌子上。 苏言溪本没打算直说,但既然樊总问了,而且她的行为光明正大,不需藏着掖着,便坦然道:“首先,第一件事,我想起诉黎墨和千马传媒,我已经掌握了他们造谣和诋毁我的实证,我要让他们为前两次的恶意营销行为付出法律代价。”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言溪一直看着黎墨,黎墨面色阴沉,略微低头,盯着地面,当苏言溪说完后,黎墨脸颊两侧肌肉耸动,是在紧咬牙关。 黎墨盯着地面,默然不语。 老邓搓着双手,想说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樊道明表现的比较冷静,轻咳一声道:“不是都道歉了吗?” 苏言溪摇了摇头:“如果这次我不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他们以后还会这么做,甚至更加猖獗,即使不是对我,也会对别人。” 不待樊道明说话,苏言溪又道:“这事我心意已决,律师都找好了,我之所以最开始没这么做,是顾虑到樊总你的身份和位子,怕为你惹来麻烦,现在你已经稳住了,该是我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了。” 樊道明眉头轻皱:“有必要搞成这样吗?大家同事一场,虽然他们确实诋毁了你,但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而从最终结果来看,对你也是好处多过坏处。如今皆大欢喜,节目热播,你名利双收,以后前途无量。你这样一搞,看似是惩罚他们,实际是断了自己的前途。你考虑过自己没有?” 苏言溪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清楚了。” 樊道明眯起双眼,盯着苏言溪:“言溪,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言溪道:“我只想活的轻松点,开心点,就这么简单。” 樊道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我尊重你的决定。”樊道明放下茶杯,“用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公平合理。你刚才说你有几件私事,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别的?” “钟颖的死亡真相,我还要继续调查下去。”苏言溪道。 “为什么?”樊道明面露不解。 “因为钟颖的哥哥——”苏言溪深吸一口气,“是我朋友。” “原来如此。”樊道明双臂抱胸,原地走了两步,“从你个人的角度来说,你没做错。可如果这样,有料访谈的主持人,可能就要换成别人了。” “你们想换,随时换。”苏言溪知道他们会拿这个威胁她。她都做好了离职的准备,还会在乎主持人这个位置吗? 樊道明显然没料到苏言溪回答的如此干脆,他端起茶杯,放在唇间:“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很遗憾,是我没处理好,如果还有回旋的余地,随时和我说。” 话已至此,代表着樊道明已经接受现实,知道无力挽回了。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苏言溪道。 “去吧。”樊道明慢声道。 苏言溪转身走了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了,苏言溪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商量什么,她不在乎,也不害怕,此刻的她无比轻松,自从有料访谈事件爆发后,她从未这么轻松过,她做了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她愿意为此承担任何后果。 上午,苏言溪联系了电脑高手,让其将‘千马传媒营销号’相关的证据发给她,电脑高手这次没拖延,很快就发来了。下午,苏言溪联系了律师,律师着手整理证据,收集信息,最快周三可提起诉讼。 老邓没来找苏言溪,黎墨也没动静。 公司内弥漫着一股紧张兮兮的气氛,小道消息已经在内部流传开来,说苏言溪拒绝了百万代言合同,正式和黎墨宣战,逼着公司在她和黎墨之间二选一。 从最终结果来看,这种说法没错,当然,这并非苏言溪的初衷。 她不需要和别人解释,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她。 经历了近一个月的波折起伏,她深知做事比说话有用。 谣言止于真相,或止于时间。 辛馨还在直播。 从周六晚上八点节目上线,到周一下午六点,她已经连续直播了46个小时,这46个小时内,她吃饭睡觉全在直播椅上,除了上厕所之外,全程没离开过镜头,即使上厕所,也保持着开麦状态,能听见她大声说话和冲水的声音。 粉丝数已经破了一百五十万,已属头部主播范畴。 好消息很多,比如有经纪公司联系她,想签约她成为旗下艺人;比如有广告主联系她,想洽谈代言合作;以及,她昨天开启了直播带货,已经小赚一笔。 坏消息只有一个,却足够头疼,那就是粉丝数开始负增长了。 负增长是从昨晚开始的,快速掉粉则是从今天早上。 大多数网友们看她的直播,基本上都是看一眼就走,主要是为了看她死没死。当网友们逐渐意识到她不会死了之后,也就取消了关注,不再点进直播间观看。 流量来的快,去的更快。 虽然辛馨早有预料,但面对粉丝数的迅速下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辛馨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往后,粉丝肯定掉的越快,最后能剩下多少,她自己心里都没底。虽然今天她已经将‘野性’释放了出来,穿着暴露,唱歌跳舞,讲荤段子,偶尔还展示‘肢体绝活’,饶是如此,还是止不住掉粉,粉丝们对常规直播早已厌倦,像她这类美女网上太多了,比她会整活的人更多,如果仅靠实力,她确实比不过那些常年直播的人。 晚上七点,也许是连续直播时间太长,精神和身体高度紧绷,辛馨有些撑不住了,迷瞪了一会,差点从直播椅上翻下来。助手劝她下播好好睡一觉,她拒绝了,她知道一旦下播,粉丝数必然大幅下降。 助手也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在幕后忙前忙后,几乎没有停歇,也快撑不住了。 辛馨是在公司直播间内进行的直播,几个同事均守在公司内,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辛馨眼见他们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虽然她能撑住,但助手和同事要是倒下了,她独木难支。她果断让同事下班,明天休假半天,并让助手驱车,载她回住处,在车上她用手机直播,住处的次卧被改成了直播间,回家之后,直接续上,然后让助手回家休息,明天下午来接她去公司。 辛馨确实累了,回到家,直播了一个多小时,实在撑不住了,躺在直播椅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粉丝数掉了十万。 又直播了半个小时,忽然停电了,整栋楼都停了。 夜半三更,乌云密布,外面漆黑一片。 辛馨切换成手机直播,但网速有些卡,画面断断续续,她在屋子里走动,寻找信号更好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开门之后,竟是外卖员,给她送来了两杯咖啡,可她并未点咖啡,她查看订单,确实是她的住址和名字。 她推测可能是助手给她点的,心想自己正犯困,喝杯咖啡倒能提神。 她拎着咖啡进屋,并未注意到,有个身影跟了进去,她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外卖员站在门槛上,她正欲询问,外卖员转身走了,她隐约感觉外卖员的服饰有些不对劲,也可能是天黑看不清的缘故。 辛馨没有多想,关上门,将手机立在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上直播,一边喝咖啡提神,一边搜刮着脑中的段子,她发现停电后网友们反而活跃起来,观众人数也开始上涨,黑灯瞎火的氛围,让网友们感到新奇,也感到兴奋。 观众多了,辛馨的劲头也上来了。 起风了,窗帘呼啦响动,豆大的雨滴紧随而至,敲打着窗棂,发出噼啪声响。 辛馨起身关窗,走至一半,忽然感觉头晕眼花,看东西模糊不清,她以为是疲劳的缘故,停步按压太阳穴,刚按了两下,身子一软,摔倒在地,手机立在茶几上,她摔倒之后,手机恰能拍到她的两条小腿。 黑沉的屋内,出现了一个庞大黑影,紧贴地面,缓慢蠕动。 当黑影蠕动至茶几附近时,手机中的直播画面上出现了成片雪花,似是信号受到了干扰,当黑影消失,雪花散去后,茶几上的咖啡没见了。 辛馨,依然躺在地上。 她的两条小腿在直播镜头内。 摆成C型。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四十章 夜半惊魂 苏言溪下班后,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和律师签了委托协议,商讨了起诉方案。 返回单身公寓时,是晚上九点,苏言溪在电脑前整理资料,一边喝酒,一边思考,晚上十一点半,苏言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凌晨两点,原本黑屏的电脑忽然亮起,弹出了一个个网页,随后又迅速关闭,接着电脑黑了下去。 半小时后,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将苏言溪从睡梦中惊醒。 苏言溪明明记得手机是静音状态的,怎么会有铃声?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此时是凌晨两点半,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大概率是网暴她的网友,要么骂她,要么吓她。 苏言溪没接,确认手机是静音模式后,放下了手机。 刚躺下,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苏言溪惊讶地起身,见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她盯着手机屏幕,直到铃声结束。 屏幕黑下去之后,过了几秒钟,铃声第三次响起,依然是那个号码。 苏言溪感觉有些奇怪,首先手机就很奇怪,明明静音,却有铃声,难道是坏了? 其次这个号码也很奇怪,一般网暴电话不接之后,要么改为发短信,要么就过一会再打,或换个号打,但这个号码却连续不断地打来,像是有急事。 这一次,在铃声即将结束时,苏言溪接听了。 苏言溪没说话,等待对方先开口。 “是苏言溪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语气焦急。 苏言溪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一时没想起是谁。 “你哪位?”苏言溪警惕地问。 “我是辛馨。”女人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道,“我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苏言溪被辛馨的语气影响到,不由紧张起来。她想到前两个嘉宾都死了,辛馨是第三个,虽然节目播放后她没出事,但苏言溪的心一直悬着,光今天下午,就去辛馨的直播间看了三次。 “我家里进来了个东西,应该与前两个嘉宾有关……”辛馨像是躲在某个狭小的空间内,声音很闷,能听到轻微的回声。 “什么东西?”苏言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我已经找了一遍,屋内没人,但我感觉有人,我听到了轻微的说话声和水流声……”辛馨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可能是鬼……” 苏言溪愣了一下,脑中不由浮现出徐若彤穿着一袭红衣上吊的情景,以及钟颖在大雨中义无反顾走入河中的情景,她们两人的死都很诡异,且都和水有关。 “那东西想害我……”辛馨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啪!’地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辛馨急促地喘息起来,片刻后,她的声音再次传来,十分慌张,“我需要你的帮忙,也许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在哪?”苏言溪一边穿衣,一边问。 辛馨说出了她的住址,说到最后,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发出一阵压抑的叫声。苏言溪出门时,电话被辛馨挂断了,她快速下楼,打了一辆车。 当苏言溪来到辛馨住处时,是凌晨三点。 辛馨的房间是501,苏言溪来到门前,发现房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隐隐有红光发出,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脚步声,又像是挪动声。 苏言溪缓缓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她摸到门边的灯关,按了一下,灯没亮,也许是按灯的声音引起了屋内‘东西’的注意,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 屋内的红光也跟着消失了。 苏言溪努力朝屋内望去,她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隐约看见一个庞大黑影趴在地上,这团黑影让她本能地感到惧怕,她觉得不像是人。 忽然,一声惊叫响起,是人声。 一个人从右侧角落中冲出,喊了一声:“救命!” 苏言溪听出是辛馨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辛馨就贴着她的肩膀跑了出去,差点将她撞倒,她看见辛馨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这时,她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奇怪声响,像是某种神秘低语,阴沉压抑,透出一股恐怖感。 辛馨跑至门口,扭身朝苏言溪喊了一声,这次音量更小,听不清喊的是什么,像是叫她快逃。苏言溪看见辛馨跑向了楼道,她本能地后退一步,脚边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咣当一声响,她低头一看,是根棒球棍,她家里就有棒球棍,买来防身用的,她下意识地捡起,手握棒球棍,做出防御姿势,迈步往前,探头朝屋内观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听起来像是辛馨的。 与此同时,屋内那团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苏言溪卷来,苏言溪挥舞了两下棒球棍,转身跑了出去,尖叫声还在持续,在寂静的楼道中异常刺耳,苏言溪走楼梯下楼,当她下到一楼时,没见辛馨的身影,但地上有血迹,她跑出楼外,环顾四周,夜空漆黑,雨停了,风更大,呼啸的风声犹如野兽咆哮,分外骇人。 苏言溪喊叫辛馨的名字,声音被狂风吹散,无人应答。 她左右走了几步,视野尽头,一片漆黑,无处可寻。 思索片刻,她掏出手机,拨打了辛馨的号码。 隐隐有铃声响起,夹杂在风声中,时断时续。 苏言溪循声找去,铃声来自右侧草丛,草很高,在风中摇摆,像一只只干枯的手臂,里面是一片绿化带,苏言溪弯腰钻入,铃声停了,她再次拨打,铃声更响了,她走到一颗小树前,蹲地寻找,在淤泥中找到了一个粉红外壳的手机,刚将手机拿起,身后传来一阵凉风,尚未来得及回头,一个黑影便罩在了身后,接着一股大力按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上半身朝前一送,她的头撞到了那颗小树上。 小树晃动,树叶上的雨滴簌簌落下,湿了苏言溪的衣服。 眼前忽明忽暗,意识坠向深渊。 倒地之前,苏言溪艰难地扭头,最后一眼,她看见身后,空无一人。 草在摇摆,一半朝左,一半朝右。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四十一章 凶手身份 苏言溪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 她发现自己躺在草丛中,全身泥水,头痛欲裂,四肢酸软,身侧是那颗小树。她想起自己是被一股大力推到树干上,然后才晕倒的。她艰难地起身,迈着踉跄的步伐,弯腰钻出草丛。天空灰白,薄雾迷蒙,黑夜正在褪去清冷的外衣,白天即将粉墨登场,啁啾的清脆鸟叫声响起,一只蓝色小鸟从头顶上空飞掠而过。 苏言溪抚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块血渣。这时她听到了人声,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见左侧站着几个人,就在那栋楼的出入口,她想起了辛馨,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往前走了两步,看清那是两个警察,有几个群众站在警察身侧,警察正在询问他们。 一个大妈率先看见了苏言溪,发出一声惊呼,朝苏言溪的方向指了指,另外几人一齐望来,也许是苏言溪全身淤泥的模样让她们感到惊讶,纷纷大呼小叫起来。 两个警察朝苏言溪快步走来,一个警察指着苏言溪,说着什么,苏言溪听不清,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警察的声音太小,她继续朝前走,警察冲了过来,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警察便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双腿本就无力,一按之下,控制不住地软倒在地。 苏言溪此时才听清警察的话,警察说:“别动!” 苏言溪挣扎着,无济于事。 警察将苏言溪拉起来,又说了一遍:“别动!” 苏言溪有些生气,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干什么……” 一个警察按住苏言溪的肩膀,另一个警察站在苏言溪面前,指着她的身体说:“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苏言溪解释:“我在草丛里被人撞晕了,身上是泥水……” 警察皱眉:“这是泥水?这分明是血水!” 苏言溪低头望去,裤子和腿上确实是泥水,但上半身,胸口和脖颈处,却是黑红色的血水,虽然量不多,但由于淤泥的作用,使其散开,形成了一片,她说:“这是额头流的血,我额头被撞破了……” 警察揩干苏言溪额上的泥:“你头上根本没流血。” 苏言溪愣住了:“不可能啊……” 警察绕着苏言溪转了一圈,没见苏言溪身上有其他伤口。 另一名警察松开苏言溪,示意队友看紧她,然后走进了那片草丛。 没过一会,那名警察就从草丛出来了,他戴着透明手套,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棒球棍上有血迹,他走到苏言溪面前,问:“这根棒球棍是你的吗?” 苏言溪点头之后又摇头:“是我从辛馨住处拿的,是辛馨的……” 苏言溪意识到他们应该不知道辛馨是谁,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她在脑中组织语言,准备从头说起,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一个警察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会,找出了一个手机号,拨打了过去。 铃声响起,来自苏言溪口袋。 警察戴上手套,从苏言溪口袋中拈出一个泥水斑驳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来电号码赫然就是警察的。 警察问:“这个手机是你的吗?” 苏言溪看了眼,手机壳是粉红色的,屏幕比她的大,她摇头:“不是我的……”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是谁的了,因为这铃声她熟,她忙道:“是辛馨的。” 警察面色严肃地道:“麻烦跟我们去一趟警局,配合调查。” 苏言溪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警察道:“具体情况到警局再说。” 天渐渐亮了起来,围观的群众变多了,对着苏言溪指指点点。 又有两个警察到来,在那片草丛区域围上了黄色警戒线。 苏言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感觉应该和辛馨有关。 难道……辛馨死了? 苏言溪怀着忐忑的心情问警察:“是不是因为辛馨?” 警察默不作声。 苏言溪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她死了吗?” 警察神情凝重地道:“回警局再说。” 苏言溪坐上警车,被带走了。 围观群众中早有人认出了苏言溪,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来到警局,苏言溪的衣服被拿去检测,她被带到了审讯室。 不久之后,两个警察进来,在他们的问询之中,苏言溪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今天凌晨四点半,警局接到报警电话,说辛馨疑似被害,警察赶往现场,先去辛馨住处寻找,没找到人,屋内狼藉,有明显翻动痕迹。警察在一楼大厅发现了血迹,迅速展开调查,正在附近摸排问询时,身上沾有鲜血的苏言溪从草丛出来了。 苏言溪将她昨晚凌晨两点半接到辛馨电话,前往辛馨住处,然后跟着辛馨跑下楼,没见辛馨,随即拨打辛馨电话,听到铃声来自草丛,她进入草丛,被一股大力推到树干上晕了过去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警察听完后,说:“我们已经查看了辛馨的通话记录,昨晚凌晨两点半,确实有一通和你的通话,但记录显示,是你打给她的,不是她打给你的。” 苏言溪快速摇头:“不可能……我手机里有记录,不信你们看。” 警察将一个透明塑料袋推给苏言溪,里面装着苏言溪的手机。 苏言溪隔着透明袋,将手机解锁,查看通话记录后,不由愣住了,通话记录显示,昨晚凌晨两点半的那通电话,确实是她打给辛馨的,通话时长一分半。 “不对……”苏言溪眉头紧皱,“我记得很清楚,是我接了她的电话才去的……” “我们是通过通讯公司,查询手机号确认的,不会错。在凌晨三点十分,你又打给她两次,但都没接通。”警察说。 苏言溪的头有些晕沉,她摇着头,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据目击者反应,昨晚凌晨三点多,曾听到数声尖叫,一名同楼层的目击者开门查看,发现你从辛馨住处持棍冲出来,从楼梯跑下去了。”警察给苏言溪播放了一段视频,正是苏言溪持棍下到一楼,从大厅跑出去的画面,警察说,“该小区只有一楼大厅有监控,我们查看监控发现,辛馨在凌晨三点五分从一楼跑出去,三十秒钟后,你从一楼追了出去。我们查看了前后半小时的监控,没见其他人。” 警方关掉视频,直视着苏言溪:“也就是说,当时,只有你和辛馨在现场。” “不对,不对……”苏言溪想起了那团黑影,“还有另外的人……也可能不是人……一大团黑影,趴在辛馨客厅的地板上……你们可以去仔细查查辛馨住处……” “不是人,是什么?”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问。 “可能是鬼……”苏言溪本不想说的,她并不信鬼神,可昨晚的情况很难用其他方式解释,她睁大眼睛,说道,“连我自己都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亲眼看见了……你们应该都知道有料访谈事件吧,前两个嘉宾的死都挺奇怪的,辛馨可能是被类似的东西害死了……” 也许是寒冷,也许是紧张,苏言溪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一名警察出去,拿了条毛毯,披在了苏言溪身上。 苏言溪嘴唇发青,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桌面。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去核实。”警察看着桌上的物证照片,说道,“你从辛馨住处拿棒球棍,是想对付那个‘黑影’吗?” “是的……”苏言溪点了点头。 “能大概描述一下黑影的模样吗?” “没看清,就是一大团黑影,趴在地上,慢慢蠕动……后来它发现了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我,我挥舞了两下木棍,但没碰到它……然后我听见辛馨在楼道中尖叫,我担心她出事,便去找她了……” “你在树丛中被撞晕,也和那团黑影有关吗?” “我不知道……当时我捡起辛馨的手机,听到身后有动静,然后一股大力将我的头撞向了树干……我晕倒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警察走进来,放下一份文件,又走了出去。 “徐若彤死亡当晚,你曾在凌晨两点离开居住小区,又在凌晨四点返回,负责此案的同事曾找你问话,你说你出去跑步了。”警察翻看文件,说道,“但经过监控排查,发现你走出小区后,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南边去了。” 苏言溪张着口,哑然失声。 “你两次撒谎。是要掩饰什么?徐若彤的住处就在南边,你那晚是否去她住处了?”警察的语气严厉许多。 “我没撒谎……我确实是去跑步了,去了南溪公园,那里可以夜跑,我之前经常去那跑,公园内有一条河,我喜欢听着河流声跑步……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跑了两个小时的原因……” “你为什么一开始没说?” “这属于跑步细节了,我觉得没必要说……” 警察合上文件,说道:“我们会排查南溪公园附近的监控,如果你撒谎,很快就会被揭穿,我劝你配合调查,说出事实,欺骗我们,最终只会害了你自己。” 苏言溪有些愤怒,又有些伤心:“你们……不信我说的话?” 警察将两张照片放在苏言溪面前,说道:“我们在勘验辛馨住处时,在靠窗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双鞋印——”警察指着照片:“这双鞋印是38码半的,据考证,辛馨的鞋子是39码的,这双鞋印是坡跟,和你进辛馨住处时穿的鞋子一样,也就是你现在脚上的这双鞋,在辛馨家门口我们也发现了这种鞋印。你说你没进过内屋,只在玄关附近停留,为什么窗边会留下你的鞋印?” “我真没进屋。”苏言溪睁大了眼睛,“请你们相信我。” 警察示意苏言溪看照片。 苏言溪低头看照片,发现窗边确实有两个鞋印,和门口处的一样,应该就是她的鞋子,除了鞋印之外,她还注意到了窗边的积水,她迅速将目光移开了。 她想起上次警察问过她穿多大的鞋子,看来从那时起,警察就开始怀疑她了,难道徐若彤的死亡现场,也留下了鞋印? “再好好回想一下,你进屋没有?”警察问。 “没有。”苏言溪摇头,目光望向一侧,语气十分坚定。 “想起什么来,随时告诉我们。”警察起身道,“我们去核实你刚才说的黑影。” 警察离开后,苏言溪平复心情,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可那团黑影不断浮入脑海,她越回想越觉得黑影中间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球暗红色,目光邪恶而阴险…… 如果辛馨也死了,那就连着死了三个嘉宾了,天底下绝不可能有这种巧合。 绝对是人为。 为什么辛馨住处会有自己的鞋印? 难道……凶手是自己? 这个念头钻入脑海,将苏言溪吓了一跳。 有一件事,苏言溪一直没去深思,那就是她的梦游症。 之前钟程曾亲眼看见她半夜梦游起来,用纱布蘸碘伏,在镜子上划线。 所以,她有没有可能半夜梦游去了徐若彤住处? 以及,半夜梦游去了辛馨住处? 换种思路来想,昨晚表面上是她接了辛馨的电话去救助辛馨,实际上,那是梦境,真实的情况是,梦游状态中的她打给辛馨,得知了辛馨的住址?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苏言溪头痛欲裂,用力挤压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闪电将她的身体一分为二的画面,她再次感到了某种分裂,身体和心灵的分裂,也是某种意识的分裂,回忆中的诸多场景交叠在一起,有些辨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她用力拧自己的胳膊,拧的发红发青了,依然没松手。 疼痛感钻心而来,她确定当下这一刻,是现实无疑。 两个警察站在外面,通过单反玻璃看着审讯室内苏言溪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人谎话连篇。”一名警察道,“你说凶手是不是她?” “不知道。”另一名警察搓着下巴,“等化验结果吧。”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四十二章 扑朔迷离 今日零点二十分,辛馨起身关窗时,摔倒在地,手机立在茶几上,直播镜头中仅能模糊看见她的两条小腿,在地板上摆成C形。 在此之前,网友们通过直播,看见了辛馨家中停电,看见了外卖员送来了两杯咖啡,随后辛馨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在昏暗环境中直播,外面突然刮风下雨,辛馨起身走向窗边,刚走两步,摔倒在地。起初网友们以为她是故意整活,但随后画面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似有不明物体在辛馨家中游动。 辛馨在地上躺了十几分钟,网友们盯着那双摆成C形的小腿看了十几分钟。 直播画面显示,辛馨在零点四十分醒来,她从地上坐起,摇摇晃晃地回到沙发上,重新出现在镜头前,和网友们说刚才一阵头晕眼花,应该是疲劳导致的。 辛馨没去医院,继续直播。 不久后她发现该栋楼的其他住户来电了,但她家还是没电,在查看电闸时,她看见有个东西靠在斜对面的墙壁上,她走到近处,那东西却没见了。那之后,她又听到水流声在洗手间内响起,她进去查看,却没见流水。她感觉家里进来了人,她打着手电筒,将角角落落检查一遍,没见人影。 她觉得这样黑乎乎地直播不是个办法,决定就近找个宾馆,或前往公司。 就在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原本已经被她关上的窗户忽地打开,狂风吹进来,携带着雨滴溅射在地板上,她看见有个东西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尖叫一声,拔腿就跑,直播就是在这时候断掉的,那之后,网友们就不知道后续情况了。 那时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 到早晨六点,辛馨都没恢复直播。 网友们愈加好奇,推测她是不是出了意外。 不过,彼时的热度还较低,连热搜都未形成。 直到早晨六点半,几张苏言溪被警察抓走的照片曝光到网上之后,热度才以激流之势,迅速冲了上去,历经两小时的酝酿,在早晨八点半,‘苏言溪被抓’的词条,成功登顶热搜榜第三。 照片主要有四张,或者说四类。第一类,是苏言溪从草丛走出,满身淤泥和鲜血的形象;第二类是警察从草丛中拎出一根带血棒球棍,质问苏言溪的场景;第三类是警察拨打电话,随后从苏言溪口袋中取出一个粉红色手机的画面;第四类,是警察将苏言溪带上警车拉走的过程。 不仅有现场照片,还有原声视频,以及现场目击人员的采访,可谓证据确凿。 至于苏言溪被抓的原因,说是疑似辛馨被害,苏言溪是头号嫌疑人。 目前,辛馨下落不明。据知情人士称,辛馨大概率已经死了。 一时间,舆论四起,甚嚣尘上。 有网友将徐若彤、钟颖、辛馨三人的死亡联系起来,表示苏言溪就是幕后真凶,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成名。 上午十一点,一段视频在网上流传开来。 这是一段时长58秒的监控视频,时间显示为今日凌晨三点一分至三点二分,光线阴暗,人物身上有红点闪烁,显然是红外线摄像头所拍摄。 视频显示,凌晨三点一分,苏言溪出现在501号房门前,手握棒球棍,走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来辛馨的声音,隐约听出是‘救命’两字,接着,辛馨从门口跑出,衣衫不整,扭身朝门内说了一句‘别过来’,然后便跑下了楼梯。几秒钟后,苏言溪手持棒球棍,从屋内追了出来。 这段视频在网上迅速扩散,无数网友观看了视频,苏言溪‘杀人凶手’的身份基本被落实。 监控视频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根据监控角度,警方推测摄像头应该在门廊上方。警员迅速出动,前往辛馨住处,在门内、门外和走廊中一番查找,并未发现摄像头。 显然,有人在警方到来之前,将摄像头拆了。摄像头大概率不是辛馨安装的。至于安装目的,也许是为了保护辛馨,也许是偷窥监视。 案件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 网警出动,追踪视频源头,得知视频最初是通过微信群传播的,后来才被传到网上,传播的微信群早已解散,网警复原了微信群原始数据,联系那个微信号之后,对方表示是从另外一个微信群转发的,那个微信群也解散了。 警方分析,只有一种可能:掌握视频源头的人不想被人知道,更不想让警方找到,。 此人这么做的目的,大概率是怕惹祸上身。 可既然如此害怕惹祸,为何还要发布视频? 视频的当事人只有两个。 所以,要么是因为辛馨,要么是因为苏言溪。 下午三点,苏言溪衣服上的血迹、棒球棍上的血迹,以及辛馨住处一楼大厅的血迹,三处血迹的化验结果全部出来了,是同一个人的,但并非苏言溪的。 勘验人员在辛馨卧室内找到数根长发,利用照片对比,确认是辛馨的头发之后,化验科对头发进行DNA开链,和血迹DNA序列对比,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五。 也就是说,那三处血迹,都是辛馨的。 警察拿着化验结果,去审讯室告知了苏言溪。 苏言溪在审讯室内坐了十几个小时,精神紧张,意识涣散,身体极其虚弱,得知血迹化验结果都是辛馨的之后,她呆愣片刻,忽然笑了。 警方看着她笑,有些不明所以。 “我能喝点酒吗?”苏言溪问。 过去十几个小时,苏言溪一直在和自己的意识做斗争,她通过回忆细节的方式,想确认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确认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迷糊了。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又没法转移焦点,狭小.逼仄的空间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注意力,思考无法停止,越是抗拒,越是深陷其中。 她想喝酒。 百爪挠心一样。 不知道的以为是她酒瘾犯了,或是精神要崩溃了,实际上,她是想用酒精麻痹紧张的神经,理清混乱的思绪,让情绪平静下来,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不能。”警察斩钉截铁地道,“你现在想说了吗?” “说什么?”苏言溪反问。 “今天凌晨三点左右,你在辛馨住处,到底干了什么?”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警察将那段网上流传的监控视频给苏言溪看了。 苏言溪十分惊讶:“我是空手去的,棒球棍是在辛馨家里拿的。” 警察不置可否,问:“其他画面是否属实?” 苏言溪又看了一遍,总感觉哪里不对,她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境,先是她进入房间,接着辛馨跑出来,喊了声‘救命’,出门后辛馨又喊了一句听不清的话,流程是对的,可辛馨出门后喊的音量很小,她都没听清,监控为何能捕捉到? “其他画面属实……”苏言溪尽量让语气平静,“可我真没拿棒球棍进入辛馨住处。” 警察关掉视频,用手指轻敲桌面,问道:“你知道辛馨在哪吗?” “不知道……”苏言溪摇了摇头,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觉得她可能在哪?”警察又问。 “不知道。”苏言溪继续摇头,她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门外有人朝警察招手,两个警察快步走了出去。 苏言溪朝着门口的方向问了一声:“什么时候放我走?”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苏言溪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像是一把射出去的箭,撞击之后调转方向,刺向了她自己,她感觉心脏处一阵刺痛,疼的喘不上气,她趴在桌上,闭上双眼,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境,想着想着,出现了另外一个版本—— 梦游状态下的她给辛馨打电话,得知辛馨住址之后,拿着棒球棍,前往辛馨住处,将辛馨打伤,辛馨惊慌逃跑,她提棍追击,出了一楼大厅,找不到辛馨,随即给辛馨打电话,听到了草丛中的铃声,进入之后,被辛馨推到了树干上。 她有些分不清哪个版本是真实的,哪个版本是虚假的。 或许,两个版本都是真实的。 她在草丛中真的晕厥了吗? 有没有可能现实中的她晕厥了,梦游状态下的她醒了过来。 将辛馨谋害之后,又返回草丛中继续睡觉呢?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四十三章 网络狂欢 辛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警方排查小区内监控,小区出入口监控,并未发现辛馨的身影。 辛馨跑出一楼大厅之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下午四点,一条新闻的出现,再次让热度蹿升。 标题耸人听闻:杀人狂魔苏言溪坦白杀人过程! 新闻内容表示:苏言溪衣服上的血迹、棒球棍上的血迹、一楼大厅的血迹,已被证实,就是辛馨的。苏言溪正在接受审讯,即将坦白,三个嘉宾都是她杀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网欢呼,杀人凶手苏言溪已然正式落网。 警方不知道消息是如何泄露出来的,为了平息舆论,赶紧发案情通告,表示案件还在调查当中,苏某某只是暂时在警局接受询问,后续有调查结果了会立刻向全社会公布,希望不造谣、不传谣,一切以案件通报为准。 那条新闻虽然迅速被删除,但转发、截图早已遍布全网。 更有甚者,根据警方的案情通告,反向推测‘血迹’属实,要不然警方肯定会辟谣,这基本证实苏言溪就是凶手。 与此同时,一篇‘小作文’登上热搜。小作文的作者自称是苏言溪的前同事,因为无法忍受苏言溪塑造的‘虚假人设’,遂发文揭露事实。 前同事在小作文中细数了苏言溪从业以来的累累罪行,直指苏言溪是一个内心阴暗的小人,为了升职,出卖色相,以走捷径的方式站稳脚跟。小作文有图有真相,贴出了苏言溪的诸多‘聊天记录’,从聊天对话中,能看出苏言溪的言语确实放荡不堪。 小作文接着指出,苏言溪入职平台后,不甘做一个普通主持人,想转型流量主持人。她见有料访谈是个机会,于是设计了这一出惊天杀局。她先逼死徐若彤,让有料访谈成为网络热点,再故意抹黑自己,引导自己被网暴,将自己塑造成含冤者和不屈者,然后历经艰辛,查出真相,洗白自己,被网友们钦佩认同。在这个过程中,她利用有料访谈的争议吸引巨额流量,社交媒体账号从最初的几百人关注,到如今的三百多万人,不可谓不惊人,不可谓不成功。 小作文最后指出,苏言溪本来都要转型成功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辛馨无意之中掌握了苏言溪的‘犯罪证据’,以此要挟,上了访谈节目,苏言溪表面上顺从辛馨,背地里却在设计杀害辛馨,辛馨早有预料,留有后手,苏言溪在杀害辛馨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这才被抓。 小作文内容流畅,逻辑清晰,有照片,有语音,可谓实锤遍布。 小作文传播速度很快,其极富翻转和阴谋论的说法吸引无数网友竞相阅读,读完之后,才算真正了解苏言溪这个人,真正了解了有料访谈事件的前因后果。 网友们得知真相后,都觉得被苏言溪戏耍了,从头欺骗到脚,骗的亲妈都不认识了,还差点成为苏言溪转型流量主持人路上的垫脚石,对苏言溪的同情和好感顷刻间转化为愤怒和攻击。苏言溪的个人隐私早已被曝光的所剩无几,那篇‘天煞孤星’的文章再次被扒出,网友们综合分析之后,一致觉得,虽然有料访谈事件是苏言溪一手策划的,但那篇‘天煞孤星’的文章不像是她写的,那篇文章的核心,是表达苏言溪的‘性格’和‘命理’有问题,虽然是从玄学角度来解释嘉宾的死亡,但从结果来看,其核心已很接近真相。 在‘天煞孤星’的文章中,曾提到苏言溪有个活着的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在养老院呆着。当时网友们没有过多关注,现在重新将她奶奶拎了出来。网友们表示,如果能证明她奶奶的确在养老院,便能反向证明苏言溪确实父母双亡。网友们还表示,一个将奶奶送进养老院,而不是放在身边照顾的人,必然十分自私,说不定她奶奶就是怕被苏言溪‘克死’,才主动去养老院住的。 苏言溪再次被推向了风头浪尖。 不同于前两次的网暴,这一次,是对苏言溪的网络公开审判。 网友们同仇敌忾,由于苏言溪呆在警局,没法对她‘精神攻击’,只能将矛头转向她的亲朋,首当其冲的便是她奶奶了。网友们各施所长,顺着苏言溪的工作履历,一路往下扒,将苏言溪的老家籍贯,就读过的小学全都扒了出来。 有一名网友自称是苏言溪的小学同学,说他在小学时曾和苏言溪谈过恋爱,两人经常一起牵手在夕阳下奔跑。该小学同学爆料,苏言溪确实父母双亡,是在她六岁时出车祸死的,当时苏言溪也在车上,至于她为什么没死,无人可知,从那时起,苏言溪就被她奶奶抚养了。 该小学同学还爆料,苏言溪生性放荡,从小学就会勾搭男生了,脚踏几条船,将男生耍的团团转,他就是被情感伤害过的人之一。 该小学同学为证自己的说法,贴出了诸多老照片,包括小学校门照、老家街道照等。该小学同学还联系上了同镇老友,拿到了苏言溪的父母照片,贴到了网上。 不久之后,苏言溪的全家照也被贴了出来,其中就有她奶奶。 网友们利用苏言溪奶奶的照片,在省内多家养老院查询核实,硬是通过大海捞针的方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得知了她奶奶的姓名,挖出了她奶奶所在的养老院——栖心养老院。 苏言溪的奶奶名叫余月华,现年81岁,在栖心养老院已经呆了三年。 栖心养老院在临市近郊,是一家民营养老院,规模不大,口碑不错。 网友们纷纷致电栖心养老院,求证余月华和苏言溪的关系,栖心养老院为保护隐私,没有明确表示。网友们不断打来电话询问,逼的栖心养老院只能将咨询电话停了,但这样反而激起了网友们的不满情绪。 有嗅觉敏锐的记者和主播已经驱车前往栖心养老院了,到达之后,栖心养老院闭门不见,但当门外人渐渐增多,有影响营业趋势之后,养老院坐不住了,院长挑选了一家知名媒体,利用该媒体发声,确认余月华确实在该养老院,是苏言溪的奶奶。院长表示,余月华前几年做了心脏手术,还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需要护工全天护理,才入住养老院。余月华在养老院这几年里,身体逐渐转好,但她毕竟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希望网友们不要对她过多关注,以免刺激到她。 院长的发声,经过媒体渲染之后,反而让网友们对余月华更加好奇。 有网友发评表示,杀人犯并非一个人的过错,将其抚养成人的家庭同样负有罪责,苏言溪的奶奶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否则不会培养出连环杀人犯的孙女。一人犯错,全家受罚,在现实中虽然不适用,但在网络上绝不能姑息。 此时的余月华正在养老院内静养,对网络上的风言风语完全不知。 三年前,余月华确实做了心脏手术,并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为了不给孙女添麻烦,想去养老院住,苏言溪不让,她故意和苏言溪吵架,产生矛盾,才成功入住。她虽然很想念孙女,可从不主动联系,苏言溪偶尔来看她,更多时候,是远远地观望,因为一见面,两人就吵架,主要是为住不住养老院的事。 余月华知道,是苏言溪每月来交钱,还提高了护理级别,并多次嘱托院长,让其好好照顾奶奶,三年来,院长作为传声筒,为两人汇报彼此的情况。 余月华年纪大了,不会用智能手机,不会上网冲浪,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这半个多月来,她能从身边护工的神情中感觉到某种变化,没人和她说苏言溪的事,因为院长专门叮嘱过,余月华问过院长两次,院长都说苏言溪一切安好。 直到今天下午,余月华在和一名同院大妈聊天,那大妈刚过六十,会刷短视频,当刷到苏言溪被警察带走的视频时,恰好被余月华看到。那之后,余月华通过大妈的手机,看了诸多苏言溪的短视频和新闻,这才知道孙女惹上了大.麻烦。 余月华给苏言溪打电话,无人接听。 大妈和她说,苏言溪已被警局关押,即将判刑。 院长前来安抚,但这事已经瞒不住了,有一名激进的主播翻墙入院,佯装成护工,偷拍余月华,余月华本就身体不佳,紧张焦虑,外加被主播惊吓,迅速病倒了。 与此同时,警局内,那段监控视频有了新的进展。 警方最初的关注点在视频源头上,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将关注点转移到了视频本身上,交由技侦人员对视频分析,看能否发现其他线索。 技侦人员拿到视频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视频有剪切痕迹。 细看看不出来,慢速播放也看不出来,只有在逐帧播放,且通过软件处理光影之后,才能发现端倪。在视频第4.02秒-4.03秒之间,0.01秒的间隔内,有一个剪切画面,视频本身比较昏暗,监控时间正常流动,没有丝毫卡顿,剪切画面和播放画面高度一致,几乎无缝衔接,若非专业人士,很难发现。 除此之外,技侦人员还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视频的第3秒-第4.02秒,与视频的第49秒-50.02秒,有某种相似感。 技侦人员将两段1.02秒的视频单独切下,以毫秒为单位,将第一段视频进行了倒放,发现和第二段视频一模一样。 这段1.02秒的视频,恰好是苏言溪手握棒球棍,推开房门的刹那。 也就是说,视频剪切者先将苏言溪从辛馨家中出来的画面剪出来,经过倒放处理之后,再切进开头部分,这就造成了苏言溪是握着棒球棍进入辛馨家中的假象。 这也正是为什么视频开头3秒,苏言溪从走廊中走来时,没看见棒球棍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是视角原因,棒球棍被苏言溪的身体挡住了,实则她根本没拿。 技侦人员表示,这种剪切难度非常大,普通剪辑软件绝对无法办到。 看来是有人蓄意引导,想让网友们觉得苏言溪是杀人凶手。 正常情况下,这段视频能佐证苏言溪是谋害辛馨的嫌疑人。 那么,当发现视频是剪切过的之后,是否能反向证明苏言溪不是嫌疑人呢? 下午六点,警方发布了第二次案情通告,着重澄清了那段监控视频,表示监控视频经过人为剪切,不能作为苏言溪谋害苏言溪的证据,目前苏某某还在接受问询,希望不造谣、不传谣,一切以警方通报为准。 警方的通告并未阻止汹涌的民意,网友们已经在网上对苏言溪展开了审判,一审判决:网络死刑! 苏言溪的奶奶也被审判了:网络有期徒刑,十年监禁! 网友们发明了新的词汇,为此沾沾自喜,一场网络狂欢,从线上逐渐漫延到了线下。由于无法‘处刑’苏言溪,网友们只能以连坐之名,先‘处刑’她奶奶。八十多岁,罹患多种疾病,都无法唤起网友们对余月华的宽恕之心,反而加大了他们的恨意,这恨意不知从何而来,但去处似乎只有一个——栖心养老院。 更多记者和主播前往栖心养老院,有住在附近的好事网友也前往观看。养老院本是个清静之地,短短半天时间,变成了闹市一样,甚至有小贩摆起了地摊。 晚上七点,又一条消息惊爆全网。 辛馨的尸体找到了!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四十四章 生死有命 警方接到报警电话,说在西河边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警方赶到现场后,发现那具‘尸体’并没有死,还有气,只是趴在地上,身上布满血渣,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报警人是一名钓鱼的,扛着吊杆在河边寻找钓点,发现了‘尸体’,喊了两声,没反应,用吊杆戳了两下,也没反应,便以为死了,赶紧跑开,打了报警电话。 在救护车到来之前,警方就确认了‘尸体’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辛馨。 辛馨被救护车拉到医院,经初步检查,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头部有击打伤,经输液治疗后,苏醒过来,但很快又陷入半昏迷状态,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 也许是医院内有人认出了辛馨,辛馨被送往医院治疗的照片很快就传了出去。 新闻直接用‘辛馨尸体被发现’当标题,在内容中才描述辛馨的具体情况,说她疑似没死,但诸多网友只看标题,于是辛馨已死的消息立刻就传开了。 虽然之后多条新闻皆描述辛馨只是头部受伤,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并没死,但对网友们来说,辛馨死没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辛馨受了重伤,差点死了,这让之前部分网友觉得辛馨‘恶意炒作’的嫌疑不攻自破。 在网友们眼里,辛馨大难不死,苏言溪更增嫌疑,但对警方来说,恰恰相反。那段被剪辑过的视频已经证明疑似有人陷害苏言溪,辛馨被找到之后,医院提取辛馨的血液化验,显示有中毒痕迹,这是她为何在河边昏迷的真正原因。 是谁将辛馨拖到河边的?又是谁给辛馨下毒的? 凶手为何放过了辛馨? 警方推断,只有一种可能:凶手在给辛馨下毒后准备谋害她,但辛馨逃跑了,跑到河边时,药效发作,晕倒了,凶手没找到辛馨,这才让辛馨死里逃生。 如果凶手是苏言溪,和她用棒球棍追击辛馨的过程明显不符。 虽然从事件逻辑上来看,苏言溪谋害辛馨的可能性较大,但重要环节,也就是伤人过程,并没有直接证据,棒球棍和衣服上的血迹,事前事后都能沾上去,监控都能造假,更别提屋内的脚印了。 警方通过回看辛馨的直播,发现了那团黑影,虽然十分模糊,但确实有什么东西在辛馨晕倒期间,在屋内缓慢游动。 除此之外,警方对昨夜辛馨所住的那栋楼停电,以及那个半夜送咖啡的外卖员也产生了怀疑,那两杯咖啡,警方事后没在辛馨住处找到,怀疑下毒可能用的咖啡,警方已针对这两条线索展开调查。 警方大胆推测,凶手可能另有其人,但不能完全排除苏言溪的嫌疑。 晚上八点半,苏言溪被释放了。 释放她的主要原因是证据不足,其次,是想借她之手,引出真凶。 苏言溪被释放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她从警局出来时,第一个迎上来的是一名穿着暴露的美艳女子,女子二话不说,就将手机朝苏言溪脸上怼。苏言溪在警局呆了一天,精神紧张,神经衰弱,下意识地抬手打了一下,将女子的手机打掉了,女子哇哇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往苏言溪身上贴,拿脸往苏言溪脸上蹭。 苏言溪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许多光点从四周窜出,当光点逼近后,苏言溪才看清那是一个个的人,全部举着手机,要么拍摄,要么直播。 人们迅速将她围了起来,那名穿着暴露的女子依然贴在她身上,像块膏药。 苏言溪忽然有种转身回警局的冲动,但她知道不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种情况,早晚要面对。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甩开身上的女子,挥手荡开周围的手机,警察听到动静,出来警告了他们。 在警局门口,主播和记者们不敢动作太大,以扇形之势围住苏言溪,苏言溪往前走,他们便跟着往前移。 当离开警局五十米之后,苏言溪准备打车时,主播和记者们再次将苏言溪团团围住,那名穿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挡在正前方,一只手按住苏言溪的肩膀,一只手举着被踩碎的手机,烈焰般的红唇几乎就要贴到苏言溪脸上了。 苏言溪被激怒了,她知道女子就是故意的,手机大概率是假的,贴在她身上是为了蹭流量,女子的行为已构成‘人身侵犯’,苏言溪不再忍让,揪住女子的头发,将女子扯开,女子摔倒在地,肩带忽然崩断,顺势抱住了苏言溪的腿。记者和主播们的手机忽上忽下,一边拍摄苏言溪,一边拍摄那名走光的美艳女子。 苏言溪试图从人群中钻出,但记者和主播们的情绪被美艳女子激发,堵住了苏言溪的路,苏言溪用力推,反将自己弹倒在地,前后左右形成了壁垒,头顶上空被手机覆盖,她坐在地上,通过众人双腿间的缝隙,望向外面,发现自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住了。那名美艳女子坐在她对面,朝她笑。 也许是这笑容刺激到了她,也许是长久的压抑和忍让将她逼到了极限,苏言溪抬起手,啪地一声,给了美艳女子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响亮,将四周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打没了,美艳女子也愣住了。 苏言溪打完这一巴掌,整个人的气场瞬间不一样了,她站起身,瞪圆眼睛,一步步朝前走。 人群让开了。 但不知是谁朝苏言溪扔了一块石头,正打在苏言溪后背上,苏言溪毫无准备,身子朝前弯去,这一弯腰,让身后的记者和主播回过神来,再次围拢上去。 苏言溪知道一旦再被围住,不掉一层皮肯定走不脱,她朝前跑去,记者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追上来了,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路边,车尚未挺稳,车门就被打开,一名男子从车上跳下,将苏言溪揽在身后,是钟程。 钟程挺胸抬头,面无惧色,和记者们对峙着。 “快上车!”钟程朝苏言溪说。 苏言溪赶紧上车,发现开车的人是孟小瑶。 “你们先走!”钟程将车门用力关上。 孟小瑶没有犹豫,踩下油门,汽车离开。 记者和主播们想追,但钟程挡在他们前面,有记者想要突破他,被他抓住衣领,直接摔翻在地。他们都听说过钟程和三条恶犬搏斗的事迹,知道这男子不好惹,纷纷后退,拿出手机拍照,既然拍不到苏言溪,只能退而求其次拍钟程了。 惊慌未定的苏言溪在车上刚喘了两口大气,尚未来得及和孟小瑶说句话,就接到了栖心养老院院长打来的电话。 “是苏言溪吗?”院长的语气中透出掩饰不住的焦急。 “我是。怎么了,院长?” “你从警局出来了吗?” “刚出来,才拿到手机。发生什么事了?”苏言溪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你奶奶……她旧病复发,送往医院了。” “哪家医院?”苏言溪全身发寒,一只手紧紧攥住门把手。 “市一医院第三住院部。” 挂断电话,苏言溪立刻让孟小瑶驱车前往市一医院,到达医院时,是晚上九点半,第三住院部外聚集着一群人,是正在等待苏言溪,以及跟着余月华而来的记者和主播们,还有部分好事网友。苏言溪没料到他们在这,当她和孟小瑶跑到住院部楼前的时候,被那些人认出来了,瞬间就将苏言溪围住了。 苏言溪和他们纠缠了一会,最终在医院保安的协助下,成功脱困。 孟小瑶留了下来,吸引记者和主播们的注意力,帮苏言溪断后。 苏言溪匆匆上楼,来到病房,发现里面没人,去问医生,医生告诉她,余秀华病情加重,一个小时前已被转到重症监护室。苏言溪急忙下楼,来到重症监护室,恰在那时,一张护理床从监护室推出,护理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从头遮住脚。苏言溪距离那张护理床十几米,她看不见床上的人,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她奶奶,她全身霎时一空,像是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身子软倒在地,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而出,无声,却汹涌。 护理床推到近处,两名医生将苏言溪搀扶起来。 一名医生将白布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白憔悴,布满褶皱的脸。 正是她的奶奶,余月华。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四十五章 无法逃脱 苏言溪背靠墙壁,身子缓缓滑落,双手捂着脸,眼泪汨汨流出。 她无声地哭泣,悲痛欲绝,奶奶的死犹如一把尖刀,刺入她心脏,来回绞动,痛的她喘不上气,过往的记忆蜂拥而来,如潮水般将她吞没。记忆中奶奶的脸似乎永远都是褶皱的,她小时候甚至问过奶奶,说奶奶你怎么一出生就老了呢,奶奶回答说,天底下所有的奶奶,都是一出生就老了。 无声的哭泣慢慢转为有声,最开始是轻微抽泣,后来逐渐响亮,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六岁的时候...... 《致命访谈》第二卷 雾 第四十五章 无法逃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二卷 雾 第四十六章 最后一刻 苏言溪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人群中逃离的。 她只记得钟程拔开人群,出现在了她面前,孟小瑶跟在钟程身后。 钟程用宽阔的身躯护住苏言溪,一只手揽住苏言溪的脑袋,一只手推开人群,朝外走去。钟程凶悍的气势将众人镇住了,没人阻拦他,但都围着他,亦步亦趋。 钟程护送着苏言溪下楼,记者、主播、围观群众们也纷纷跟着下楼,有一名红头发的精神小伙从斜刺里冲出,扯掉了盖在苏言溪头上的围巾。 围巾下面的人不是苏言溪,赫然是孟小瑶。 原...... 《致命访谈》第二卷 雾 第四十六章 最后一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生死一线 钟程怎么都联系不上苏言溪。 他和孟小瑶小楼后,很快就被识破了,围观群众对他俩可不感兴趣,但依然有记者拉住孟小瑶,想采访她,更多人则返回了住院部大楼,继续追踪苏言溪。 钟程也回去了,本来他们约好在医院门口汇合,现在计划提前被破坏,他必须回去保护苏言溪,他知道苏言溪一旦再被这些人困住,指不定出什么意外,他已经听说,苏言溪刚才将一个主播的手砸骨裂了,主播就近住院,正在验伤。 钟程返回重症监护室门口,没见苏言溪...... 《致命访谈》第四十七章 生死一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死亡疑点 钟程返回抢救室前,询问得知,苏言溪已被转入监护室,有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护理,体征全面稳定后,会被转入普通病房。 钟程匆匆来到监护室,发现有好几个人围在门口,拿着手机拍摄,还有主播在窗边立起三脚架准备直播,显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知道苏言溪住进了监护室。 监护室门口有保安守着,记者和主播们虽然很想拍摄苏言溪的画面,但也知道监护室不能随便进,出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都等在门口,人越积越多,保安驱赶,毫无用处,...... 《致命访谈》第四十八章 死亡疑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连坐网暴 “你没事吧?”钟程半蹲在地,望向女子的脚。 “应该还好……”女子试着起身,但脚刚一着力,立马哎呦痛叫起来。 钟程急忙扶住女子,女子抓着钟程的胳膊,身子发软一样,斜靠在钟程肩上。 “崴脚了吧。”钟程低头查看女子脚踝,光线昏暗,看不清楚。 “有点疼。”女子声音很轻,两人离得近,钟程闻到女子身上香味浓郁。 “去拿点药吧,前面就是医院。”钟程道歉,“这事怪我,对不起。” “没关系。”女子看了钟程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紧...... 《致命访谈》第四十九章 连坐网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章 惩戒方式 上午八点,孟小瑶来看苏言溪,昨晚她来过一次,那时钟程恰好在调查白酒的事。 孟小瑶和钟程简单聊了几句,钟程得知孟小瑶也被网暴了,有记者和主播在她家楼下蹲点,但她不怕这个,所以连乔装打扮都没做,不过有一点让她头疼,那就是她工作的公司被多人举报,说她参与录音的作品涉嫌‘色.情擦边’,可能要被下架整改,她知道是网友干的,她说网友网暴她可以,但不该连累她的公司和同事。钟程默默点头,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昨晚合...... 《致命访谈》第五十章 惩戒方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不再正常 有料访谈迎来了新的主持人。 平台发文,严厉斥责了苏言溪的个人行为,诚心接受网友们的批评指正,承诺今后在用人问题上严格把关,像苏言溪这种品行不端、利欲熏心的人坚决不予录用,后续会配合警方取证,最大化还原事件真相,希望网友们帮忙监督。 平台将有料访谈事件的闹剧全部推到苏言溪身上,表示苏言溪在自杀前已被公司劝退,其个人行为和公司无关,还顺便官宣了有料访谈的新主持人和下期嘉宾,下期嘉宾是一位流量艺人,粉丝号召...... 《致命访谈》第五十一章 不再正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拨开云雾 苏言溪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她时而迷糊、时而昏睡、时而进入一种意识抽离的茫然状态。 她的头还在疼,持续不断、频率一致地疼,这种疼毫无办法,疼的她想撞墙,疼的她想把头颅切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只手在拨弄她的脑仁。 过去一天,她小便失禁了两次,癫痫了一次,她的体能恢复不少,双手和右脚都能正常活动了,唯有左脚还是无法完全发力,但相比刚苏醒时,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可以触地行走了,她并非整只脚都不能发力,只是两根脚指...... 《致命访谈》第五十二章 拨开云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破茧重生 这一晚,苏言溪住医院,钟程住单身公寓。 苏言溪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黑沉的天空,陷入了沉思。窒息苏醒后,她先是迷糊了一天,然后帮钟程处理赔偿事务,连着忙活两天,一直没静下心来思考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她一想到那瓶酒中的蛇就头疼,怕犯癫痫,便强迫自己不去想。现在,经过三天的休养,她的思维和意识基本恢复,她觉得是时候认真复盘,搞清楚自杀的前因后果了。 那段丢失的记忆就像一把剑,悬在头顶上,让她寝食难安...... 《致命访谈》第五十三章 破茧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蓄势反攻 一大早,‘苏言溪废了’的词条便冲上热搜。 热搜中有一段苏言溪犯癫痫,躺在地上痉挛的视频,痉挛结束后,她小便失禁,尿了一裤子。视频中的她神情憔悴,形体瘦削,目光空洞,趴在医院走廊中当众癫痫发作,当众尿尿,事后穿着滴尿的裤子打水又返回病房,在病房内喝水时,自顾自地笑起来,水流了一身,尿和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同时,苏言溪在医院的诊断书也曝光了出来,说她脑损伤,癫痫、瘸腿、尿失禁、记忆紊乱、精神识别障碍...... 《致命访谈》第五十四章 蓄势反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重燃火光 钟程见苏言溪睁眼了,心想反正是做梦,本着恶作剧的心态,在苏言溪头上一阵乱抓,抓的苏言溪头发蓬乱如鸡窝。 苏言溪疑惑的眼神透过纷乱的头发望向钟程,开口问:“你干什么呢?” 钟程咽了口唾沫,心想明明是做梦,怎么这么真实,连眼神和声音都像真的一样,他晃了下脑袋,又拧了下大腿,这一拧,苏言溪却是痛叫一声,起身道:“你拧我干什么?” 钟程这才发现,刚才拧的并非自己的大腿,而是苏言溪的。他赶紧找准自己的腿,用力拧了...... 《致命访谈》第五十五章 重燃火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大鹏展翅 下午四点,辛馨宣布‘亡者归来’。 距离她出事,已经过去了五天。五天期间,她不间断发布小视频,向粉丝们汇报恢复状况,并为今天下午的回归造势,声称会在直播中讲述她受害的整个过程。 直播准时开始,直播场景在她家中客厅,也就是她出事的地方。由于住院期间的反复造势,以及网友们对她失踪真相的好奇,一开播流量就很可观。 辛馨的胳膊和膝盖上缠有纱布,但这纱布怎么看都像是装饰物,配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凭添一丝风情。辛馨打...... 《致命访谈》第五十六章 大鹏展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引蛇入洞 辛馨躺在床上,被子半遮娇躯。 大鹏哥哥还是展示出了大多数男人面对她时的那种‘急切’心情。刚才她为大鹏哥哥捏肩放松,本想先套套话,彼此熟悉一下,但大鹏哥哥忽然将她按倒在床,她本能地想拒绝,但大鹏哥哥来势汹汹,她不想惹大鹏哥哥生气,更不想让大鹏哥哥觉得她是故意拿架子,既然来都来了,就是默认了。 辛馨能理解,毕竟在生理上,男人的本质是一样的。 只是这番云雨稍显短暂,可能和大鹏哥哥身体瘦弱有关。 辛馨推测大鹏哥哥...... 《致命访谈》第五十七章 引蛇入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幕后黑手 苏言溪以为自己会当着辛馨的面突发癫痫。 然而,让她惊异的是,抽搐只持续了十几秒钟,以上半身为主,并未发展成全身性的痉挛,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发生,不知是否和钟程迅速握住她的手有关。 当辛馨抬起头来的时候,见苏言溪面色发白,神情有些紧张,钟程顺势松手起身,辛馨并不知道刚才苏言溪差点癫痫发作,更没看见那短暂的抽搐反应。 苏言溪深吸一口气,松弛下全身,神情逐渐恢复正常。 “那天晚上……”辛馨开口道,“有一个人联系...... 《致命访谈》第五十八章 幕后黑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重大进展 钟程进入房间时,苏言溪正从椅子上站起。 “这个辛馨还真是不要脸。”钟程边走边道,“我以为她会主动将四万块还给我,她不仅不还,还把刚才的一千五拿走了。” “一个见陌生男人第一面,就去酒店开房,连身份都没确认,就和其睡觉的女人,你指望她良心不安主动还钱,肯定是不现实的。”苏言溪已然看透辛馨的本质,她背靠床头,长吁一口气,身上有些发虚,刚才的一番高强度思考,让她差点癫痫发作,早已汗湿衣襟,自从脑损伤后,稍微...... 《致命访谈》第五十九章 重大进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章 备用方案 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手机内的隐秘程序尚未删除,对方依然处于入侵状态,能远程操控她手机,对她手机内的私人信息和具体行踪了若指掌。 第二种,隐秘程序在苏言溪自杀后,对方便删除或销毁了。事后苏言溪被救活,但对方没有机会,或觉得苏言溪不再有威胁,便没重新入侵。 苏言溪判断,第二种可能性更大,符合对方行事滴水不漏的风格。 要不然,针对昨天辛馨的计划,对方肯定会提醒辛馨,或用行动干扰。 “有道理……”钟程搓着下巴,点...... 《致命访谈》第六十章 备用方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拿到实证 苏言溪回想她和电脑高手过去的几次‘交流’,电脑高手从未透漏过任何私人信息,她不知道电脑高手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他住哪。 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正准备给电脑高手打电话,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电脑高手发来的,短信内有一张图片,她点了一下,手机唰地黑屏了,很快又亮起,一个个小弹窗出现,随后接连关闭,最后一个网页版地图打开,竟有语音导航,提醒她前往目的地。 苏言溪哭笑不得,没想到电脑高手竟用这种方式...... 《致命访谈》第六十一章 拿到实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自杀之前 钟程赶往沙河,找到老李五金店,见到了店主老李。 老李给他看了6月6号晚上,店门口的监控。 为了拿到视频的完整版,钟程花了三千块,但他觉得值。 监控显示,零点五十分,一辆出租车驶过店门前的单行道,溅起一片雨水。 七分钟后,那辆出租车原路返回,再次溅起一片雨水。 视频掐头去尾,真正有用的地方,只有出租车一来一去,总共八秒钟。 老李五金店距离钟颖的投河点,大约一公里,拐一个弯,结合开车速度,扣除下车结账时间,差不多...... 《致命访谈》第六十二章 自杀之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疑点重重 司机拉着钟程来到了警局。 钟程找到之前负责钟颖案件的警察,告知了他的发现,好说歹说,让警察帮忙看了那个口罩,警察很快就确认那不是血,至于是口红、油漆,还是别的,无法确认,也没有权限拿到化验科去做进一步鉴定。 钟程和警察说了他从出租车那打探到的情况,警察听完后,告诉钟程,确实有些自杀案存在疑点和隐情,但从结果来看,既是自杀,就不会立案侦查,如果警方将所有自杀案全部调查一遍的话,再多十倍警力也不够。 钟程想...... 《致命访谈》第六十三章 疑点重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回头是岸 下午三点,苏言溪离开网吧,先去买了望远镜和定位器,然后换了身行头,化了浓妆改变容貌,又租了辆车,来到公司大楼斜对面,耐心等候。 下午四点,一辆白色雪佛兰停在大楼外面,沈雅美和周阅月先后下车,进入楼内。 等了十分钟,苏言溪才下车,她没拄拐杖,走的很慢,尽量平稳,用了五分钟走到那辆雪佛兰后,半蹲在地,佯装整理鞋子,实际将定位器安装在了车底。 返回车内,苏言溪打开定位显示器,确认位置无误后,开始观看周阅月的直...... 《致命访谈》第六十四章 回头是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无奇不有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化好妆?” 沈雅美站在门内,单手插兜,冷冷地看着周阅月。 周阅月贴墙站立,低着头,一只手擦着眼睛,另外一只手裹紧身上的披肩,她的余光瞥见了苏言溪,刚才开门那一瞬,苏言溪动作奇快地朝斜侧滚去,堪堪避开了沈雅美的视线,如果沈雅美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看见苏言溪了。 “我……”周阅月嘴唇哆嗦,想说话,却没说出来。 “还不舒服?”沈雅美眉头皱起,语气不满,“你最近身体怎么老出状况?还想不想成名...... 《致命访谈》第六十五章 无奇不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一往无前 直播结束后,周阅月和沈雅美一起回到屋内。 周阅月率先进屋,走至客厅中央时,看到了躺在床上睡觉的苏言溪,在沈雅美看见苏言溪之前,她快步冲到卧室前,一把将房门关上了。 那声巨响,是关门声。 “你干什么?!”沈雅美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没……没什么,有风。”周阅月指了指开着的窗户,窗户上镶着铁栅栏。 沈雅美面露怀疑,走至卧室前,周阅月让开一个身位,沈雅美开门进屋,在卧室内缓慢度步,床头上有一条黑色丝巾,她捡起来...... 《致命访谈》第六十六章 一往无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两个男人 苏言溪返回单身公寓时,是凌晨四点。 钟程早已睡着,躺在沙发上,鼾声阵阵。 苏言溪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头隐隐作痛,想睡却睡不着,脑子里翻江倒海,今晚去周阅月住处得到的信息量太大,需要好好消化,后续该如何行动,她早已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今晚过后,这个雏形逐渐丰满起来。 徐若彤的父亲和哥哥可以作为其中一环。 周阅月也很关键,需要二次拉拢,得有一个内应配合。 预想中,这个局很大,牵扯到的人物众多,稍有不慎,就会被识...... 《致命访谈》第六十七章 两个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替罪羔羊 面对男子的调戏,苏言溪面不改色:“我要是不答应呢?” 青年的眼睛往苏言溪内衣里瞄:“你都进来了,不就代表同意了吗?咱们痛快点呗。”说着话,手沿着苏言溪的肩膀往下摸。 苏言溪料到男子会不老实,但没想到竟如此色胆包天,她本想先拉近关系套套话,现在看来此法不通,不给他点颜色,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苏言溪严肃地道:“我警告你,你这是非礼猥亵,赶紧把手拿开。” 青年已然上头,哪管这些,手继续往下摸。 苏言溪再次警告:...... 《致命访谈》第六十八章 替罪羔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以彼之道 走出小区,苏言溪实在忍不住了,头痛欲裂,全身冒虚汗,扶着钟程的胳膊,原地休息了一会,才上车。上车后,她立刻将椅子放平,可车内空间狭窄,空气不畅,身体无法完全展开,头依然疼的厉害,身体开始小幅度地颤抖。 刚才在楼上,最后她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就是预感到自己要‘发病’了。 “找个公园躺一会。”苏言溪闭着双眼,轻声道。 钟程驱车前行,附近有两个公园,他没去,直接去了上次那个公园,虽然稍远一些,但开车也就多了两三...... 《致命访谈》第六十九章 以彼之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章 大局启动 “您好,先生,请扫码点餐。”服务员道。 老邓掏出手机,扫码之后,却弹出一个窗口,他随手将窗口点掉,屏幕黑了下去,他重新按亮屏幕,又扫了一次,提示文字‘扫码错误’。 老邓疑惑地问服务员:“怎么扫不了啊。” 服务员正欲上前查看,辛馨道:“扫这个试试呢。” 老邓直起身,扫了辛馨面前那个码,这才出现了菜单。 咖啡馆内的苏言溪很快就收到了电脑高手发来的短信,两个字:搞定。 苏言溪并未急着离开,她掏出手机,拍了几张老邓和...... 《致命访谈》第七十章 大局启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尽在掌控 今天是个好日子。 黎墨从一起床就感觉到了,天气好,精神也好。 他穿上定制的西装,深蓝色的高级西装和他的皮肤很配,和他的五官也很配,兼具细腻工整的高雅和刀削斧刻般的凌厉,他对着镜子系好领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从容的微笑,正如他经常说的那句话一样: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临出门时,黎墨没忘了将金色礼盒放进兜中。 今天,他要再次向潘晴求婚。 这身西装,实际是为潘晴准备的,深蓝,是大海的颜色。 打铁要趁热,他现在事业...... 《致命访谈》第七十一章 尽在掌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引君入瓮 老邓去办公室找樊道明,一来想邀下功,二来想当面要东方剧院联系人的号码。 顺水人情这种事,不做白不做。 然而,樊道明不在办公室,问过小唐之后,得知樊道明出差了,后天才回来。 老邓给樊道明打电话,没人接。 很快,樊道明发来短信,内容包含一串手机号,让老邓去联系,说那人姓曾。 老邓要的就是这个号码,随即拨打过去,对方是名男子,声音低沉,不算热情,男子说樊总已经打过招呼,让老邓带着人直接来西院就行,场地已经清好了。 《致命访谈》第七十二章 引君入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三人成行 沈雅美按照老邓的定位,来到了西院。 厚重的木门虚掩着,她将其推开一点,斜着身子,钻了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只有舞台中央亮着一盏灯,照亮了十米见方的空间。 她贴墙站立,凝神扫视四周,椅子上没人,舞台上也没人。 没见老邓,也没见徐有品和他父亲,但她确定,这里就是照片和视频的拍摄地。 她沿着墙边,蹑手蹑脚地朝下走,一边寻找老邓,一边倾听四周的动静,走至最底下,还是没见老邓,也没听见人声,只有天窗的雨声噼啪响起。 雨...... 《致命访谈》第七十三章 三人成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打破平衡 类似的话,黎墨确实和沈雅美说过。 但沈雅美相信,黎墨和她说,是真心的,和潘晴说,是为了取悦潘晴,好让潘晴卸下防备,尽快同意黎墨的求婚。可即便如此,当面听到这番话,尤其是那句‘又胖又丑’,以及那句‘摇头摆尾’,还是让她心生难过,她觉得黎墨就算为了取悦潘晴,也不该那样说,这伤害到了她的尊严。 情绪的波动影响到了沈雅美的思维,她看不见黎墨拼命对她使眼色,甚至忘记了此时应该反驳或解释,这样默不作声,反而证明潘...... 《致命访谈》第七十四章 打破平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全景直播 播是从老邓进入剧院之后开始的。 当老邓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上,对着观众席鞠躬时,信号源曾短暂丢失,当信号再恢复时,恰是黎墨进入剧院,那之后的一切,全都直播了出去。 虽然剧院内光线不佳,但摄像头是高清红外的,而且有多个摄像头,会根据他们的走位实时切换成更近的那一个,能够大概看清他们的五官长相,而他们说话的声音经过声音收纳放大器处理后,能够听到具体内容。 当然,这一切,他们都不知情。 直播是在多个平台上同时进行的...... 《致命访谈》第七十五章 全景直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发现问题 观众们发现,直播的尺度越来越大了。 无论是他们的争论内容,还是语言和动作,都变大了。 尺度越大,观众越喜闻乐见,热度蹭蹭往上涨,更多路人网友被引入直播间。 在观众们看来,这是一出十分逼真的‘舞台剧’,虽然内容灰暗,涉及隐私,但如果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便不会多想,只当是看了一部虚构的电影,事后经官方一解释,也就释怀。 虽然大多数观众都觉得是假的,但平台的高管们却不这么认为,有高管觉察出了不对劲,想...... 《致命访谈》第七十六章 发现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到此为止 直播还在继续。 观众们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徐有品虽然并未拿出实证,但他说的那些话,从逻辑上来说是符合现实的,再联系徐有品现身前黎墨四人的对话,都表明徐若彤是被黎墨一行人设计害死的,徐有品则是被利用了,成了藏在暗处的杀人凶手。 真相真是如此吗? 徐若彤临死前,打给她的那通电话真是模拟她死去妈妈的声音,诱导她自杀的吗? 那个号码是黎墨的吗? 徐有品有能力设计出这一局吗,在他背后,是否另有高人? 谁才是真正的设局者...... 《致命访谈》第七十七章 到此为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一通电话 “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周阅月按了下手机,身后大屏幕随即亮起,出现了一张截图,截图中是徐若彤发给周阅月的一条社交私信,是一串数字。 周阅月指着屏幕:“这是徐若彤死亡那晚发给我的,沈雅美肯定看过了,但不知道什么意思。泥梨文化管控着旗下艺人的所有社交通讯工具,还在我们住处安装了许多摄像头,我们毫无隐私可言,正因此,徐若彤才以这种方式向我传递信息,一是怕连累我,二是怕被沈雅美知道,删除了她私藏的东西...... 《致命访谈》第七十八章 一通电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回到从前 这一局,虽然过程惊险,但苏言溪和钟程最终还是赢了。 首先,黎墨、潘晴、沈雅美三人的关系,比苏言溪预想中的要复杂,她本来只是想激化她们之间的矛盾,为后续揭秘做准备,谁知在这一环节三人就爆出猛料,黎墨在两个女人之间打太极,予取予求,平衡被打破后,黎墨失去了主动性和权威性,接连做出‘失智’行为,也间接推动了事态的进展。 其次,老邓的出场并非计划好的,也许是用药不够,老邓在后台隔间醒来,苏言溪本想让钟程介入,...... 《致命访谈》第七十九章 回到从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章 风雨过后 警察到来的时候,直播已经停了。 钟程购买的手机信号屏蔽器有两个,分别按在东西两院,该屏蔽器可以屏蔽三大运营商下面的所有网络信号和热点信号,仪器接通电源即可启动,一旦启动,覆盖范围内,所有手机无法接打电话、接发短信和上网。该屏蔽器仅屏蔽手机信号,不影响其他电子设备,钟程直播用的是电脑,网络是无线网卡,并不受干扰。 黎墨、潘晴、沈雅美、老邓四人被带到警局询问。 徐有品父子、周阅月、苏言溪和钟程,以及公关部主...... 《致命访谈》第八十章 风雨过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大醉一场 奶奶的尸体苏言溪是托养老院的院长帮忙火化并下葬的。 葬礼在她自杀后苏醒的第三天举办。 她没有去参加奶奶的葬礼,也没有去祭奠奶奶的头七。 她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一鼓作气,查出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她没有颜面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站在奶奶墓前。 她不想除了眼泪,没有其他东西送给奶奶,没有别的话和奶奶说。 她相信,天堂之上的奶奶也在等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奶奶死后的第十八天,苏言溪第一次来到奶奶墓前,钟程陪同前来,...... 《致命访谈》第八十一章 大醉一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隐藏帮凶 大醉一场,苏言溪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十点。 醒来后,头痛欲裂,喉咙干渴,钟程递上一杯热牛奶,苏言溪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倒头继续睡,直到下午一点,她才真正苏醒,头隐隐作痛,全身酸软无力,她意识到也许是因为脑损伤,也许是因为最近太过疲累,她的解酒能力明显减弱了,往常即使喝醉,睡一觉也就恢复了,如今睡到下午,身体依然不舒服。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喝了。”钟程坐在床头,“你身体遭不住。” 苏言溪看着钟程一脸认真...... 《致命访谈》第八十二章 隐藏帮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蛇岛惊情 钟程将妹妹的私人物品,除衣物外,全部装进一个大袋子里,提回了公寓。 之前每次翻阅妹妹的遗物,都会发现新线索,其中最关键的当属那几封署名阿秋的手写情书,从时间线来推断,阿秋应该就是妹妹的新男友。后来,钟程又通过查看妹妹的网络社交信息,发现妹妹曾在某条留言下暗示男友可能是个编剧。 钟程从网上查询许久,只找到两位名叫阿秋的编剧,一个已经七十多岁了,另一个也五十多了,显然不符。苏言溪帮忙在圈内询问,也没问到。 《致命访谈》第八十三章 蛇岛惊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顺藤摘瓜 通过黄晨,必然能找到龚秋。 苏言溪当即拟定计划,由钟程扮成影片制作人,在社交平台上联系黄晨,以有影片想与他合作为由,约他见面。没过多久,黄晨就回复了,说他人在外地。钟程要到了黄晨的微信,在苏言溪的示意下,先给黄晨发了几张网上搜到的影视公司的证明,引起黄晨的重视,不待黄晨看出端倪,便给他打语音电话。 “是这样的。”钟程将音调压低,“我是张导介绍的,他说你很擅长冒险题材,我们正在筹备一部院线电影,有一个基...... 《致命访谈》第八十四章 顺藤摘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愿者上钩 苏言溪和钟程连夜坐动车返回。 确认龚秋在那部网络电影中的作用,拿到龚秋的电话号码,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回到公寓时,是凌晨一点,舟车劳顿,外加思考过度,苏言溪的头隐隐作痛,未及洗漱,便躺下休息,但一直无法入眠,辗转许久,心神不宁,想喝酒吃药,借助外力助眠,但均忍住了,她知道那是饮鸩止渴,迟早出问题。 直到钟程的鼾声传来,她才逐渐有了睡意,慢慢坠入梦乡。 苏言溪做了一个无比血腥的梦,她在一个暗红色的房子里,...... 《致命访谈》第八十五章 愿者上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夜色涌动 不待苏言溪说话,小陈便转身走了出去,苏言溪立刻跟上。 出了大门,小陈一路朝右走,穿过村东路,进入了干草丛生的田地,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灭,背对着苏言溪,说道:“你不该来这,不该打扰我的家人。” 苏言溪听小陈的语气比之前强硬了不少,决定不再寒暄,走至小陈面前,开门见山地道:“我找到了龚秋,他就是不雅视频中的打码男子,也是你在德瑞酒店门口开车接走的那个人。” 小陈的嘴角拧动了一下,掏烟点火,野地有风,点...... 《致命访谈》第八十六章 夜色涌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另有源源 苏言溪不想放弃这条线。 她返回刘家坪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确认小陈是不是真要去北方打工,以及,通过询问村里人,更多地了解小陈,寻找小陈撒谎的动机;第二个,她想等待钟程的消息,一旦钟程那边有进展,她就可以立刻采取行动,给小陈施压,如果今晚返回市区,来回一趟要六七个小时,耽误良机。 时间久,易生变。 苏言溪还有种直觉,小陈有被‘胁迫’的可能,否则苏言溪将利弊关系摆在小陈面前时,如果小陈仅仅是因为担心丢掉工作...... 《致命访谈》第八十七章 另有源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复仇之战 小陈骑着电动车,一路往后方驶去,驶上了一条环山公路。 山路上灯光寥寥,许多路灯年久失修,早已不亮,如果不是今夜月光姣好,在不开车灯的情况下,很难看清前方的道路,苏言溪尽可能地靠右行驶,倾听着前后方的动静,一旦有车辆到来,就立刻打开车尾灯,防止出事故。 开了十几分钟,只有一辆三轮车和一辆面包车驶过。 拐过一个弯之后,长长的上坡路结束了,开始下坡。 苏言溪依稀能看见前方电动车的车灯,她脚踩刹车,缓慢行驶了一会...... 《致命访谈》第八十八章 复仇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隐秘信息 小陈骑着电动车来到镇上,先去一家羊肉汤馆吃了饭,接着去了一家台球室。 他在台球室内玩了两个多小时,似是有事,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快步走出,骑上电动车匆匆离开。苏言溪跟了一段路,确认小陈是返回刘家坪之后,她调转车头,来到了那家台球室,戴上帽子和眼镜,简单装扮一番,进入里面。 台球室内人不多,有两桌在对打,另一桌有一个黄毛青年在摆球。 苏言溪走过去,问黄毛能否打一局,黄毛上下扫视了一番苏言溪,潇洒地甩了下头:...... 《致命访谈》第八十九章 隐秘信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章 特殊物件 钟程敲响了辛馨的家门。 穿着一袭黑色高叉旗袍的辛馨打开门,斜倚门框,一条腿伸在门外,一条腿放在门内,叉开的旗袍恰能看到她的小腿到大腿,在黑色的衬托下,更显白皙。 “等你好久了。”辛馨妩媚一笑,伸手去拉钟程。 钟程以为辛馨的态度会和之前一样,对他比较恶劣,没想到如此热情,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辛馨拉进了家门,他注意到,辛馨反锁上了门。 钟程试图甩开辛馨的手,谁知辛馨顺势将身子往前一靠,贴在了钟程身上,钟程闻到...... 《致命访谈》第九十章 特殊物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烈火焚烧 钟程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置信。 他拿起木头小人,发现小人背面,有两个刻上去的字母:ZY。 这两个字母,和古铜小镜上的手写字母一模一样。 他想起道士说过的话,经过特殊制造的物件可以赋灵,赋灵后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身体发肤、皮肉骨血、贴身衣物等,会加强赋灵作用,并将影响转向具体的人。钟程虽然买了小镜,但并不真信这个说法,这只是他的一种心愿。 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照此说法,这个被钢针扎胸的木头人,是否是同样...... 《致命访谈》第九十一章 烈火焚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头号嫌疑 辛馨死了。 她从七楼坠落而下,后脑磕在花坛上,当场毙命。 是一名正在慢跑的中年女子报的警,在辛馨下坠的过程中,曾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当女子被尖叫声吸引的时候,辛馨已经落地了,女子没看见辛馨是从哪层楼坠下的,但当她抬头观望的时候,发现七楼的窗户开着,窗帘在窗外飘动。 物业和围观群众先警察一步到来,在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有人说701号房正是上次离奇失踪,导致他们小区成为焦点的网红辛馨的住处。 在物业和群众的...... 《致命访谈》第九十二章 头号嫌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大难不死 苏言溪是被疼醒的。 她感觉自己像被一张带刺的网包裹着,全身上下没有哪一个地方不疼,每一寸肌肤都在撕扯她的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疼了几分钟后,她才睁开眼,或者说,她的意识才真正恢复,看清眼前的东西,景物慢慢变得清晰,而不是一团模糊的黑灰色。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四面墙壁都是白色的,周围是电子仪器和各种瓶瓶罐罐,她的身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一个穿绿大褂的人,正低头望着她,眼神...... 《致命访谈》第九十三章 大难不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冥冥之中 孟小瑶来到医院,看见苏言溪时,被她全身上下包裹着的纱布和绷带吓哭了。 苏言溪反而安慰孟小瑶,让她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相比之下,上次更严重。 孟小瑶第二次来是中午十二点半,她为苏言溪做了营养粥,亲自喂给苏言溪喝。董义利用午休时间,陪同前来,董义看见苏言溪的模样也很吃惊,关怀了几句,在边上默默看着孟小瑶给苏言溪喂粥,两人离开后,护士为苏言溪换了药,启用了镇痛泵,可持续性小剂量地为苏言溪止痛。 不久后,警察...... 《致命访谈》第九十四章 冥冥之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重返现场 车上的时候,苏言溪睡了一小觉,是在孟小瑶怀里睡着的。 小周开车很稳,下午四点半,他们到达了金宁县城。 她们先去了羊肉汤馆,苏言溪坐在轮椅上,由孟小瑶推着,羊肉汤馆老板看见苏言溪的模样后,很是惊讶,来喝羊肉汤的人形形色色,像她这种坐着轮椅,全身缠着纱布的顾客,还是头一回见。但很快,老板得知,苏言溪不是来喝羊肉汤的,是来查监控的。两天前的下午,苏言溪在这里喝了一碗羊肉汤,然后出了车祸,她想看看有没有人在她...... 《致命访谈》第九十五章 重返现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不会罢休 汽车驶过弯道,继续往下。 苏言溪关注着路边的情况,发现了上次跟踪小陈时的那个院落。 车停下,旁边有一条水泥铺就的小路,蜿蜒朝向那座只有一层的院落。 当孟小瑶推着苏言溪走上那条水泥小路时,苏言溪发现,该条小路上竟有防滑颗粒。小路直达院门,入口是一扇铁门,小周试着推了一下,门从里面关着,小周拍了几下门,里面没动静。苏言溪示意小周加大力道,小周框框拍门,孟小瑶贴在门缝上,隐约看见院内有一个人,她立刻大喊:“你...... 《致命访谈》第九十六章 不会罢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确定目标 苏言溪的紧张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她并非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而是在对方轻轻搂住她身体的时候,感受到了对方那种具有关怀感的力量,即使在黑暗中,对方的动作都毫不粗鲁,十分精准地没有弄疼她的任何一处伤口。 “嘘。”对方在她耳边吐出了一个字。 苏言溪听出来了,准确的说,是感觉出来了。 是钟程。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一阵激动之情让她控制不住地呼喊钟程的名字,但一个字尚未说出,她便感觉有个温暖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嘴,她很快就意...... 《致命访谈》第九十七章 确定目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制造机会 护士在处理另外一起紧急事故,并未发现苏言溪不在病房。当她们看见苏言溪出现在走廊之后,都有些吃惊。苏言溪轻声说了句,出来走走,有利于恢复。护士想要搀扶苏言溪,被她制止了,说自己能行。 苏言溪躺在病床上,毫无睡意,她努力不去回想刚才的拥吻,却又控制不住,她的心情很激动,身上很温暖,虽然伤口遍布,却一点都不疼,反而感觉很舒适。 苏言溪不得不承认,钟程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要没有钟程一路以来的陪伴和支持,她的精...... 《致命访谈》第九十八章 制造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灰色兔子 苏言溪的身子在滑入水中之前,被早有准备的孟小瑶拉住了。 孟小瑶的手搂出了苏言溪的腰,苏言溪的一条腿已经落入水里,她自己没挣扎,反而是孟小瑶大呼小叫着将看淡生死一样的苏言溪奋力拉上了河岸。 “这里这么危险,你非要往边上走。”孟小瑶喘着大气道,“你看出事了吧。” 孟小瑶罕见地语气严肃,但并非责备,更多的是一种关怀。 苏言溪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孟小瑶,刚才那一刻,如果孟小瑶不管她,甚至顺势轻推她一把,她肯定凶多...... 《致命访谈》第九十九章 灰色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章 背后主谋 钟程趴伏在草丛中,身上和头上都盖着草,不走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当苏言溪和孟小瑶在那块野坡上安营之后,钟程立刻选了相邻野坡一个相对高点的位置,用草丛掩饰身形,手握望远镜,观察着苏言溪所在帐篷的情况。 从上午十点半到下午一点半,整整三个小时,钟程一动没动,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望远镜没离开过他的双眼一次,即使全身酸疼,双眼发胀,也不能让他的决心产生丝毫动摇,他知道,苏言溪正处在危险边缘,她之所以选择来...... 《致命访谈》第一百章 背后主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凶手身份 医生在救护车上就为钟程包扎了伤口,由于他的手指肿得厉害,仅从外观无法判断是否骨折,需要做侧磁共振,医生正带他去做核磁,他接完孟小瑶的电话,抛下医生,一路狂奔去找苏言溪了。 此时,苏言溪已经出现了呼吸衰竭、全身肌肉松弛的症状,被推进急救室,用呼吸机稳住体征。医生展开会诊,判断苏言溪的昏迷也许并非癫痫和失血导致的,而是蛇毒的作用,五步蛇、眼镜蛇、银环蛇类蛇毒均会导致头晕昏迷、呼吸困难、肌肉松弛等症状。 在......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一章 凶手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另外一面 两室一厅,空间狭窄。 窗户关着,窗帘拉着,屋内光线阴暗,一股怪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孟小瑶想去拉窗帘,被钟程阻止了,他打开手机照明,扫视四周。 两个卧室,其中一个很干净,一看就没住人,另外一个的床上有床单和被子,孟小瑶一眼就认出,这套床上用品正是当初董义租房时从家中拿走的。孟小瑶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衣服,看外套,正是董义的,她的心里凉了下去,仅存的一丝希望湮灭了,她原本还希望住在这里的另有其人,没想到真......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二章 另外一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杀人动机 钟程以为铁桶是砸向他的。 在那一瞬,他一度以为自己中计了,董义和孟小瑶是合伙演戏来骗他的。 但下一秒,伴随着‘砰’地一声响,铁桶砸在了董义后脑上,董义始料未及,被砸了一个趔趄,匕首划过钟程腹部,刺中了墙壁,震落在地,还没等董义反应过来,孟小瑶举起铁桶,再次砸下,铁桶撞到董义头上,滚落在地,董义歪着脖子,身子晃了两下,侧身翻倒,他趴在地上,努力将脸扭向孟小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目光中掠过一抹悲伤,逐渐......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三章 杀人动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幕后主使 苏言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隧道中行走,她一直往前,一直走,许久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她加快脚步,又走了很长一段路,亮光变大了,她奔跑起来,用尽全力,亮光以极快的速度向她逼近,当她穿过亮光时,她走出了隧道。 眼前出现了两张脸,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或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感知不到自己的意识,她仿似脱离了肉身和思维的束缚,成了一缕飘在......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四章 幕后主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暗中博弈 苏言溪在医院睡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十点,出院了。 蛇毒所导致的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撕裂伤已重新包扎,除了身体虚弱,伤口红肿之外,没其他异常。院方让苏言溪多住几天,但苏言溪执意出院,只能放人。 钟程用轮椅推着苏言溪,孟小瑶提着包裹跟随在后。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郊区。 苏言溪旧伤加新伤,元气大伤,必须静养一段时间,之前住的单身公寓环境嘈杂,空间狭窄,不利于休养。孟小瑶专门为苏言溪在郊外找了一座独栋小院,......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五章 暗中博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浮出水面 小陈开着一辆银色奔驰来到了酒吧一条街,停在了一家名叫蓝桂坊的酒吧门口。 小陈下车,步入蓝桂坊。 苏言溪三人停在距离蓝桂坊一百米外的路边。 “他去酒吧消遣?”钟程道,“刚害死了两人,可真有心情。” “有可能不是消遣。”苏言溪道,“还记得龚秋吗?根据我们的调查,龚秋经常混迹于酒吧,不管小陈是为谁服务,都和龚秋脱不了干系。”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钟程问。 “东西都带上了吧?”苏言溪坐在后排,指了指身侧的包裹。 “都......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六章 浮出水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铤而走险 “舅,又有啥事嘛。” 龚秋歪着脖子,望着樊道明,语气不耐烦。 “不是叫你这几天别出去吗?怎么又去酒吧了?” 樊道明声音严厉,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一样地拍了下龚秋的脑袋,把他头上一根不知是哪个女人的长发扇了下来,小陈立刻拿簸箕将长发扫走了。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完了。”龚秋撇了撇嘴,“我都快被关疯了。” “才五天!”樊道明指着龚秋的鼻子,“你知不知道警察还在怀疑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摆平那件事花了多少钱,我看你......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七章 铤而走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一缕白光 小陈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他摸了摸后脑勺,起了一个包,他回忆起刚才的事,他听到身后有响动,尚未回头,便感后脑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他翻看身上的物件,钱包还在,但里面的现金没见了,一千多。手机在草丛中,他拿起查看一番,功能正常,银行中的钱都在,有三个樊道明的未接来电,两个妹妹的未接来电,微信中有妹妹发来的几条询问消息,其他未见异常。 他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想想作罢,现在最好不要和警察接触。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八章 一缕白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自己选择 汽车落水后,小陈在水下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潜水装备,之所以在桥上没穿,是担心被摄像头拍到,如果被人发现他在撞桥前就穿好了潜水装备,假死就穿帮了。 穿好装备时,他已憋得不行,敞开肺部,正准备深吸一口气,但一吸没吸动,反而有水钻进了鼻孔,他感觉不对,扭头检查氧气罐,发现这个氧气罐和他试穿时的氧气罐样式不一样,氧气罐的表面被水浸泡后有黑色液体散开, 他扯了一下,扯掉了表面一层黑色锡箔纸,露出了红色的内漆,隐...... 《致命访谈》第一百零九章 自己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针锋相对 樊道明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斜躺在沙发上,双手被绑在身后。 他立刻起身,肩膀被一只手按了下去,他这才发现,身侧站着钟程,身前的椅子上坐着苏言溪,看到这两人,他不由惊叫一声。 “不用害怕,我们没死。”苏言溪直视着樊道明,“樊老师,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你应该清楚,我们能到这里,能坐在你面前,意味着什么。” “这怎么可能……”樊道明语气惊讶,环顾四周,发现龚秋和他妈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不仅被绑着,嘴...... 《致命访谈》第一百一十章 针锋相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因果循环 舞会当天,钟颖被地产老板郑秋宣选中,钟颖抗拒,被郑秋宣强暴。 舞会组织者之一的樊道明就在现场,这是他首次主力组织该活动,前几次他都是协助组织,这一次成为主要组织者,从选人到报名,再到现场布置,他全部亲力亲为,他很清楚,参与活动的男性‘评委’皆为各行业翘楚,结识上他们,对他跃升到下一个阶层具有重要意义,他可以借由这个机会打开自己人生的‘格局’。 外人来看,樊道明作为平台副总,年薪加分红超过百万,已属成功...... 《致命访谈》第一百一十一章 因果循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罪有应得 天亮了。 是个晴天。 天空瓦蓝,万里无云。 澜天小区外驶来了三辆警车,带走了包括苏言溪和钟程在内的八个人。 苏言溪和钟程提交了他们收集到的所有证据。 小陈和董义坦白了他们参与谋害苏言溪和钟程的详细过程。 樊道明承认他指使小陈和董义多次谋害苏言溪和钟程,并主动坦白了他是如何谋害辛馨的,事发当天,他提前藏在辛馨住处,弄晕钟程后,将辛馨推下窗台,消除痕迹,藏在楼内,第二天利用清洁工的垃圾桶离开了那栋楼。 然后,樊道明...... 《致命访谈》第一百一十二章 罪有应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的开始 初冬伊始,寒意渐浓。 苏言溪和钟程来到了西岭山脚下的一家民宿。 五年前的初冬,也是这样一个暮色降临的晚上,苏言溪和她的前男友来到了这家民宿。那是他们恋爱的第四年,那年之前的苏言溪是一个很喜欢户外旅游的人,和男友背起包,说走就走。然而,就是那次的西岭山之行,让她的前男友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当时的场景零零碎碎,苏言溪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被动地将自己的记忆切割,她只记得前男友是失足跌落的,全身是血。虽然确定那是...... 《致命访谈》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的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致命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