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暖》 正文 引子 阳春二月,桃红柳绿,万物复苏。 熙宁十八年,正是兴朝太子妃夏元霜二十岁的寿辰。 当朝太子妃的生辰,京中的命妇以及那些有名的世家小姐们皆向太子妃道贺。 重华宫中海棠花开得正好,宫里的管事知道元霜的喜好便让人将席面和戏台都搭建在春晖阁。这天夏元霜身着吉服,头戴金冠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以往的夏元霜是个极爱热闹的人,又极会应酬,不管什么大小场面她都能应付过来。不过今天虽是她的好日子,但精神不济,坐在那里勉强地听完了一折戏身子就有些乏了。 母亲娄如君察觉到女儿身体欠安,不由得皱了眉:“娘娘这是病呢?” 元霜懒洋洋地说:“病了几日,也不是什么大症候。” “还吃钟太医的药?” 元霜点点头,坐得久了,身子越发倦乏,脑袋也晕沉沉的。她探了身对母亲道:“烦请母亲帮我应酬一下吧,我去找地方略歇歇就过来。” 元霜在丫鬟的陪伴下离了席。 走了几步,元霜见一株紫玉兰开得好,想着太子喜欢玉兰花,她便让丫鬟去折了两枝,她亲手捧了几枝玉兰。 离了那样喧闹的地方,被拂面的春风一吹,元霜顿时觉得身子舒坦了些。她便与丫鬟要往太子的书房而去,打算将这几枝玉兰供在他的书案上。 “娘娘,这样的花需用甜白釉的蒜头瓶插了才好看。” “那边的格子上收着这一只瓶子,回头贮了水我们插上。” 太子的书房就在眼前了,坐在门槛上打盹的小丫鬟见了元霜她们就要撒腿往里跑。元霜身边的大丫鬟海月喝了一声:“你个小蹄子站住!跑什么跑!” 元霜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给海月使了个眼色,不让那小丫头进去通风报信。元霜自己匆匆走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紧接着她看见一抹身影迅速地在一个角落穿过,那个身影倒有几分眼熟。 元霜走至一扇窗下,里面有秽乱声传了出来。海月等个个吓得面如金纸,待要开口,元霜给她们递了个眼神,接着她不声不响走到了正门前,她抬了脚就要朝门板上用力一踢,片刻之后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元霜朝内喊了一声:“殿下,殿下可在里面?” 那秽乱的声音戛然而止,里面又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约莫半刻钟后,门才从里面打开了。 “太子妃到此何故?”门内的青年头发披肩,身上的衣袍明显是整理过了,但匆忙中难免不出点乱子。元霜一眼就看出了太子的中衣上的一颗纽襻还松着根本就没有系上。他喝过酒了,哪怕是衣服上有熏香,但也遮掩不住酒气。再看他的脸双颧泛红,眼眶也是不大自然的神采。当年玉树临风的少年如今却成了眼下这样一副空皮囊。 “殿下关着门在房里忙些什么?” 太子楚宴道:“看书。” 看书会发出那些秽乱之音?诓骗她是两三岁的小孩?元霜倒也沉得住气,接着她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取了花瓶注水后拿过来。” 丫鬟答应着去了,元霜这才朝内室走去。 楚宴连忙跟上,元霜走进里间迅速地睃去,罗汉床上凌乱的被褥还没来得及收拾,之前发生过什么,她心中已经有数了。 等到丫鬟将花瓶捧来,元霜将玉兰花插好。元霜在离开这边屋子之前,她睨了楚宴一眼,以前那个芝兰玉树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青年,她忽然说了一句:“殿下也得以身体为重,切莫做有损身份的事。” 楚宴一语未发。 夏元霜是荣宪太后钦点的太子妃,与楚宴结缡五载,夫妇二人也曾鹣鲽情深,可是再美好的婚姻到最后还是被岁月磨蚀,不过才五年的光景,他们之间就已经形同陌路了。 夜里归寝前,身边的海月将一枝金钗悄悄递给了元霜。 元霜接了过去看了几眼,这是枝赤金掐丝芙蓉金钗,那花朵有酒杯大小,花蕊用米珠和红宝点缀。 见惯了金银珠翠的夏元霜看来也不是件什么稀罕物,她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这金钗是哪里来的?” “殿下身边的禄儿偷偷递给婢子,说是在殿下的书房里拾得的。” 夏元霜自然想起了下午的事,她脸色一沉,说道:“是那个女人留下的,你可查清来历呢?” 海月是她最忠心的丫鬟,敢把这件东西递给她,就说明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海月低声在夏元霜耳边低语了一句。 夏元霜脸色大变,她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的确,明霞有这么一枝金钗,今天在花园的时候她还见明霞戴在头上。寿阳侯世子夫人,那可是的妹妹,尽管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到大,她们之间和嫡亲的姐妹也没两样。没想到最后她竟然被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给欺骗了!元霜只觉得血液都往头上涌,牙齿打着颤,后来竟然咯咯地笑出了声。 海月见元霜反应古怪,她接连喊了两声:“娘娘!娘娘!” 元霜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别处了,她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不免向跟前人询问:“我这是在哪里?” 陪伴她的海月向她禀明:“娘娘这是在开元寺,殿下说娘娘最近身体欠安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生将养。等娘娘好了之后殿下亲自来接娘娘回去。” 元霜立马又有些坐不住了,她尖锐地怒问:“接我回去?把我赶出来了然后给寿阳侯世子夫人腾地方么?” 海月一脸惊惶忙跪地请求道:“娘娘,这话可不能拿来胡说。” “我胡说?难道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物证我还收着,到时候倒要好好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娘娘三思,这次和往日不同,毕竟徐家……”海月又劝。 元霜嗤笑道:“他能不顾太子的身份去勾搭徐世子夫人,难道我连过一句也不能么?可别忘了,那世子夫人可是我的好妹妹呢。” 可惜夏元霜到底没能等到和两人对质的那一天,在被塞进开元寺的第四天夜里,海月端来了一碗药,元霜喝了两口,便觉得那药不对劲,可惜已经下肚想要吐出来已是不可能了。她浑身似被虫噬,痛痒难当。她指着海月想说什么,然而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来,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元霜倒地不醒。 在意识抽离身体前,她知道了一件事,他等不及了,等不及要她的命,好让她给后面的人挪位置。到临头,她心中充满了愤恨,不甘,还有后悔。是的,她后悔了,后悔及笄便嫁,后悔踏进重华宫。 熙宁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太子妃暴病于开元寺西禅房,年仅二十岁。 熙宁二十四年腊月初一,皇帝崩逝。楚宴痛失父皇心中大恸,他正回乾元殿宣人觐见,刚过玉带桥,然而突然被一支早就在暗处埋伏后的羽林军重重包围,阻了楚宴的去路。 他被人包围,楚宴他惊恐地望着周遭怒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反了不成?知道孤是谁吗?” 无人回答楚宴的话,半刻钟后,他被人射杀在乾元殿外,鲜血染红了满地的金砖。楚宴生母为孝端皇后,未满周岁就被立为储君。作为兴朝的储君二十几年,距离继承大统只剩最后一步,然后就是再迈向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一生也戛然而止,时年二十九。 正文 第一章 梦回 又是一年的桃红柳绿,春暖花开时。 荟芳居内绣帘高揭,俩丫鬟正在伺候元霜梳妆。夏元霜端坐在妆台前,妆台上的奁盒里盛放着各式的金银玉翠。她对这些金银玉翠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盯着水银镜中的自己看个不住。 镜中的她眸光潋滟,唇红齿白,眼底还没有阴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生惧怕,漫长的几年到底是一场噩梦,还是她曾经真正走过的路,然后带着记忆又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红袖将一朵橘色的堆纱宫花戴在了元霜的头上,元霜伸手就给摘下来了。 红袖不解地问:“小姐不喜欢吗?这是皇后赏出来的,您以前不是最爱戴么?” “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做什么,这样就很好了。”元霜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无心妆扮自己。不再让丫鬟上手,她已经起了身。 “小姐,太太回来了。”一个仆妇在门口通禀了一声。 元霜低声回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时值仲春,院子一棵栽种的西府海棠开得花团锦簇。她看着满枝的花,不免想起绮春园里也遍种这样的西府海棠。就因为这是她喜欢的花,所以他命人种满了她所居住的院子。那一天也正是春光明媚热闹时节,京中的命妇和家中姐妹皆来贺她二十岁的生辰。 为什么那天她会折了花去他的书房,为什么偏偏遇上他饥不择食。为什么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她,她到底碍着他们什么呢? 回想起这个人来,元霜心中只有恨意。梦中那些经历都成了痛苦的过往,再次睁眼,她重回闺中年少,尚未许亲。这一定是上天垂怜,怜她正是盛年被人陷害,一生可悲可叹。 恍惚间,她在丫鬟的陪伴下已经来到了母亲所住的嘉善堂。娄如君见了女儿脸上自然露出了欣喜之色,拉着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罢,她笑着点头道:“看上去的确已经恢复了,这样便好,省得我日夜悬心。” 夏元霜却突然朝母亲怀中钻去,娄如君一把将女儿搂住,含笑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娇憨,真当自己还小,还在我跟前撒娇啊?” “母亲!”夏元霜低唤,她是有多久没有再和母亲如此亲近?自她嫁人后,母女已经很少见面。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她的寿宴上,当时她和母亲还闹了不愉快。为什么当时要说那些伤人的话?元霜心里有些后悔,在记忆中母亲永远都是极温柔和善的,她是母亲跟前唯一生养的女儿,母亲待她极好,恨不得将天下最宝贵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就连给她挑选的男人也是,那人姿容无双,气度非凡,又出身贵重,天下再无别人可拟。可就是这样光风霁月的男人最终也视她为草芥,最后一碗毒药就要了她的性命。母亲也有看人不准的时候。 “我的娇娇。”娄如君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背脊,言语中满是温柔。娄如君给女儿拉了拉衣衫,接着说:“你舅舅、舅母都很担心你。那些表哥、表妹们也问候你好。我说你的病也不是什么大病,等好了之后再去看望他们。” 听母亲说起外祖家的这些亲戚来,夏元霜更觉得恍如隔世。 母女俩站着说了会儿话,一旁的陪房说:“太太,大夫人命人来问太太回来了没有。” 娄如君听说,她整整衣衫道:“走吧,我们也该过去了。” 元霜扶了母亲出了门。嘉善堂种满了梧桐树,只是这个季节树梢刚刚发芽,再过几个月,碧叶满枝的时候才最是避凉的好地方。 母女一道去了上房大院,夏老夫人所居住的屋子。 从墙下走过,元霜抬头看了一眼,虎皮石的女墙上爬满了凌霄的藤蔓。只是花期未到,上面一朵花也没有。见了这些藤蔓,元霜不禁想起小时候,他们摘了这些花然后用线串成花环挂在脖子上当做项链,那时候也不过十岁不到,细想不过是几年前的时候,回想自己似乎已经走完了一生。 进得院内,此处又比别处都要朗阔,上面一溜五间红窗正房兼鹿顶穿山耳房,两边是抄手游廊,廊上挂着鸟笼,有专人照顾喂食。廊下的或植香花瑞草,或放着如鼓面大的青瓷卷缸。卷缸里养着各色的鲤鱼。水面上漂浮着苹蓬或是荇菜的水草。那些小鱼儿们就在水草下游来游去。 右手游廊下有一棵开着黄花的树,那花树是结香。祖母身边两个丫鬟,一个叫做瑞香,另一个就是这个名字了。 怔忪间,却见正房屋子的帘子一动,从里面走出个身量颇高的丫鬟,那丫鬟穿着葱色的比甲,容长脸面,她就是瑞香。 瑞香见了娄如君和元霜忙迎了上来:“老太太正说要差人去请二太太,二太太这就到了。两位快里面请吧。” 娄如君颔首微笑:“有劳瑞香了。” 瑞香忙与娄如君福身,接着目光又落在了元霜的身上,见元霜精神不错,朝她抿嘴一笑,元霜也以一笑回应。 廊上立着的小丫鬟忙替母女俩揭了帘子,元霜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屋。 她们娘俩确实到得晚了些,这边已经坐了半屋子的人。上首宝座上坐着的一位穿佛青褂子,脖子挂着数珠的两鬓皆白的老妪便是元霜的祖母,夏老夫人。 宝座下面的脚踏跪着一个才梳头的小丫鬟正与老夫人捶腿。 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便是元霜的大伯娘柏氏。现今爵位是有大伯父袭了,柏氏作为国公夫人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夏家的宗妇,管理着夏家内宅的中馈。此时的柏氏还不到四十的年纪,虽已不再年轻,但因保养得宜,柏氏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眼角的风韵仿佛才二十出头。柏氏身旁坐着的是她的大儿媳,元霜的大嫂孟氏,孟氏正是青春,苹果似的面庞,不过已经明显能看出她的小腹隆起许多了。 这时候正是大嫂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柏氏见是女儿不是很喜欢。就在孟氏生下孩子后的第二年,她大堂兄就有了第一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是庶子。 元霜与母亲一道与夏老夫人行了礼。 正文 第二章 病了 夏老夫人含笑着点头说:“二太太也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快入座吧。” 孟氏却盯着元霜看,元霜还问候了一声:“大嫂可好?” “我好着呢,二妹妹可大安呢?” “已经好全了。”元霜病了几日没有出家门。 夏老夫人听着她们姑嫂间的谈话,不由得叹息了声:“近来时冷时热,气候乱了。可不是就家里添了好几个病人,幸而大姑娘好了,林儿媳妇也已经大安,我们家冷清了好些日子,也该热闹了。” 柏氏忙说:“可不是该热闹了,这里二姑娘的生辰马上到了,不如趁机摆两桌酒,也请一班戏进来我们闲散两日。” 娄如君听说忙推让说:“她才多大,又不是什么整生日,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日。老太太就别太纵着她了。再骄纵下去,她还不知轻狂成什么样。” 她以前轻狂吗?元霜自思。就这样想的时候,门口又来人了。她顺着声音朝门口看去,门口站着一对母女俩。这是她的庶妹,那个往日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小跟屁虫。哪曾想她曾拿真心相待过的妹妹到最后却…… 元霜的脑海里回荡起了那一幕,这时候她只觉得血液都往脑子里涌,天旋地转似乎又要晕过去一般。后来还是身边的母亲第一个发现到了她的不对劲:“霜丫头,你怎么呢?怎么脸色煞白,身子也抖个不住?” 接着她听见了宋姨娘有些尖利的嗓音:“二小姐还没好全,快去请大夫来!” 夏明霞在她身边站着,焦急地询问道:“姐姐,姐姐,您怎么呢,可别吓人啊。” 慌乱中,元霜紧紧地拽住了明霞的衣袖,她的眼中充满了恼意,又带着愤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她?从小到大,元霜从没有因为明霞庶出的身份而疏离过她,她们一处跟着先生读书识字,跟着管大娘子一起学习针线刺绣,她得了什么好的东西,只要明霞喜欢,她一定会分明霞一半。后来她生怕明霞受委屈,在明霞的亲事上她和母亲斟酌了许久,才给选定了徐家公子。 她们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妹妹,和一母同胞又有什么不同? 难道那些都是假的不成?往日间她们姐妹的情谊也都是假的? 天旋地转,身子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她只听得身边的人在呼喊她,她能感觉到母亲正抱着她,那些喧闹吵得她脑袋发胀。 这是怎么呢?她又病呢,还是要回去呢?回到那个寺庙里,她不想再看见那个人了,也不想再被人毒杀。 “孤的事你少管,你别僭越了规矩。做好你的太子妃就够了。” 恍惚中她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与他成亲五载,他们之间只剩下了淡漠和疏离,后面形同陌路,最后他连掩饰也不想了,他的羞辱还不够,最后赏给她的却是一碗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 “阿霜!阿霜!你醒醒,快醒醒!” 元霜听见了一声声熟悉的呼喊,元霜费力地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焦虑的脸,元霜望着母亲,不知怎的就一头钻进了娄如君的怀抱,紧接着就低声呜咽起来。 娄如君先是一愣,后来柔声哄道:“傻姑娘,大夫说没事了。你别哭,别哭。” 娄如君说着,自己禁也忍不住落下眼泪。女儿就是她的命,然而就在一炷香前,女儿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元霜又病了,她的病是被明霞给招的? 不过娄如君知道女儿的病有些奇怪,这里只得又换了孔太医来给元霜看病。孔太医诊了半天的脉说道:“小姐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有些急火攻心,好生将养一些时日就够了。切勿动怒动气,饮食上也不必太过在意,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吃。心情平和了,对身体才更加有利。” 娄如君满心满眼里只有女儿,她听了孔太医的话稍稍地放了心,同时道:“多谢太医。” 后来娄如君安慰女儿说:“太医都说不要紧的,你就放心养几日。别的事一概不要操心。” 元霜觉得自己让母亲担忧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忙道:“阿娘,我没事的。” “这时候也别倔,安心养着吧。年纪轻轻的别落下什么病根。” 娘俩正说着,外面人通禀:“太太、小姐,三小姐来了。” 娄如君想起刚才一幕,她便询问女儿的意思:“你要见她吗?” 元霜摇摇头,她不愿意见到明霞,也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明霞。这个她当成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的人,没想到竟然最后还是背叛了她。 娄如君见女儿如此,她心里知道,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说:“那你歇着吧,什么都别多想。” 娄如君安抚好女儿,她走至外面,明霞见到她就忍不住嚷道:“母亲,姐姐怎么呢?” “太医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事。她累了要休息,你也回去歇着吧。”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姐姐生气,也不敢求姐姐原谅……”明霞低垂着头,泫然欲泣,看上去那般的楚楚可怜。 娄如君见了,心道这俩孩子平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会闹别扭?女儿的病来得也奇怪,她安慰着明霞道:“有什么事等到你姐姐好了再说,太医说的,她现在需要静养,所以你也别去打扰她,让她安心养一阵子。” 元霜病了这些天,别房时常过来看望她,她心情好时会见见来探望的人,留他们说会儿话,心情不好时便以需要静养给推脱了。 这天下午未然居那边的秋叶来了。画绢向她禀报时,元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忙问:“哪个秋叶?什么未然居?” 画绢和红袖等听了都觉得诧异,画绢忙道:“小姐真的是病糊涂了吗,连未然居也不记得呢?” 元霜沉吟了半晌才终于有了点眉目:“莫非是大伯娘家那个侄儿,柏……”元霜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 红袖听了忍不住笑道:“柏小爷很是关心小姐,之前您病了就遣人来问候了好几次,怎么这里反而生疏起来?” 元霜自觉食言,她忙说:“快把人请进来吧。” 正文 第三章 柏行简 柏氏娘家侄儿寄住在他们夏家好几年,那柏郎君刚来京城时不过才九岁大,据说是因为家遭变故,家里虽然还有哥哥嫂嫂可是家道毕竟不如以前了,大伯娘心疼这个侄儿便将柏行简接到了京城。 柏行简读书一直不错,后来也靠自己挣了功名,在柏氏的帮衬下娶妻生子,后面还外放了。再后来元霜就没怎么听见过此人的消息,大抵过得也还不错。 忖度间,秋叶已经进来了,规规矩矩行了礼,接着又将早就备好的礼奉上并传达了柏行简的话:“柏小爷听说二小姐又病了,又没什么可表示的,所以买了两匣五芳斋的点心,希望二小姐喜欢,还望二小姐早日痊愈。” 她喜欢吃五芳斋的点心,这是夏家都知道的事。元霜点头含笑道:“多谢柏小爷的心意。”又让红袖给秋叶抓了一把茶果。元霜又与她闲话了几句。秋叶也不敢多呆便就告了辞。 柏家也曾是仕宦之族,后来没落了。不过这位柏行简却一直很上进,柏氏在人前提起这个侄儿时也是满脸的欣慰。 元霜在家养了三四天,后来实在觉得闷坏了,她也不愿意继续呆在家里便想出去走动走动。 画绢与她披了一顶斗篷,元霜出得门来,只见前几天还繁花满枝的海棠已经没剩下几朵花,早上的一场雨泥地变得有些泥泞,那些吹落的花有些已经陷入了泥污中,夏元霜不免有些触景生情。这些还没开好的花被雨打风吹,一朝陷落,就如她那糟糕短暂的一生。还没等到真正地开花结果命运就戛然而止。 “小姐,仔细风吹,我们走吧。”身畔的丫鬟再次提醒。 出了荟芳居,穿过了夏家的花园。花园里同样是一副残花败柳的局面,几个婆子正忙着收拾。过了花园后便进入了清音馆的后门。后廊下栽种着比房屋还高的芭蕉。 见她们来了,原本坐在芭蕉树下躲懒的丫鬟都站了起来,争着上前来与元霜招呼:“二小姐好几日没见了,这次大好了吧?” “大好了。费心记挂。”元霜点头答应。 丫鬟们簇拥着元霜绕过了一扇门,过了一间小屋,又进了一扇门,接着又绕过了一扇十二扇玻璃屏风便到了这边的正厅房内。房里的青铜博山炉内正焚着宜人的苏合香。可是这会儿元霜的祖母并不在这里,女眷们这会儿在东面的屋子里坐着。 等到丫鬟通禀后元霜这才走了进去,一进门她就看见了明霞,明霞见到她早已经起了身。元霜的目光淡淡地掠过,再次见面,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做到了心静如水。她已经走到了祖母身旁然后屈膝行礼。 夏老夫人让人给元霜搬了张黑漆描金的绣墩来,绣墩就摆在她的榻前。 “这里正商量着要给我们二小姐过生日,你就来了。快让我好好看看,病了这些天你是不是又瘦呢?” 元霜就抬了头,夏老夫人细细摸索着元霜的脸,越发和蔼地说:“下巴也变尖刻了,脸上连肉都没了,实在让人心疼啊。小娇娇,你赶快好起来吧。” 元霜再次体会到了祖母的温暖,她努力笑道:“孙女已经好多了,老太太不必担心。” 夏老夫人连声叹息:“我哪里有不担心的,担心你,担心你那在外面的爹。想着你快快好,想着你爹能早日回来。” 这时候柏氏适时地插了句嘴道:“老太太不用再牵挂了,二老爷的信上不是已经说明很快就要回来了么。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赶上二姑娘的生日。” 元霜听了大伯娘的话面露惊诧,重生回来这些日子,她似乎忘了父亲这个人。父亲要回来了吗?是的,她父亲曾经外放过一段时间,后来她做了太子妃,太子去和皇帝说情,才让她父亲做了京官。从一个外放的五品小官做到了从三品的京官。官职虽然不高,但是父亲不用再被外放,一家子能够团聚,母亲自是喜欢的。可是…… 元霜想起了另一个女人,姚金英!那个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使得父母不和,二房闹得乌烟瘴气,也使得父母最终成为了怨偶。 仔细想来她的性格原来都是来自她母亲,宁折不弯,所以到底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到此处,元霜只是替她母亲心疼。 “我们家这些日子来是太清静了,赶上二老爷回家,二姑娘生辰。我们好好热闹热闹。也不必动用公中的钱,我自己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也足够我们两天的吃喝玩乐了。” 让祖母给自己过生日,元霜心里难安,她忙道:“太铺张了只怕折福折寿,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好。” 这话夏老夫人不爱听,她嘴巴一撇说:“小孩子家嘴里说话不注意,什么折福折寿?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我拿钱出来给心爱的孙女过生日难道也不行?” 柏氏在一旁劝说元霜:“二姑娘就别拂了老太太的心意了,老人家喜欢热闹就由着她顺着她吧。不过是找个由头而已。” 大伯娘是诰命夫人,又是宗妇,最是会说话办事,三言两语就将老夫人哄得十分高兴,也让元霜没了退路,只得依了她们。 曾经的夏元霜也是个爱热闹,爱张罗的人。她很会处事,又喜欢张罗,各种场面都能应付过来,可是重生回来后心思却淡了许多,人前再怎么风光她觉得也没多大的意思。 屋子里言谈甚欢,却根本就没有明霞插嘴说话的地方。这些人都围着夏元霜,明霞心里的那股失落又浮现了出来。敏感自卑,这些负面的情绪缠绕着她,使得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屋内正议论着,外面传来了人语喧闹的声音。明霞之前的低落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的心情跟着激动,甚至有些雀跃起来,一双眼睛也早就朝门口张望而去。 柏氏向老夫人抿嘴笑说:“必定是孩子们下学回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 正文 第四章 窥探 说话间,几个少年依次进来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靛蓝衣袍的是长房的夏元松,论年纪比元霜长一岁,元霜要唤一声二哥。后面绿衣袍个子明显矮一截的是元霜的亲弟弟夏元棠。这时候的元棠刚十二岁,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任谁看了都说是个极漂亮的少年。最末的便是柏行简了。 柏行简在三人中年纪最长,一袭松花色的茧绸直裰,举止文雅。柏行简书读得好,也是几人中唯一有功名在身的。 前世她死得太早,也压根不知道柏行简的官途最后到了哪一步,不过像他这样努力上进的人,肯定也不会差。 夏老夫人见着了孙儿们更是欢喜,三人纷纷与夏老夫人行礼。夏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柏行简的身上,对柏行简很是一番夸赞。 “我听人说范老先生最近很夸赞你,还说你的文章写得好。你也出息了,这样年中的秋闱你也应该很有把握了吧?” 面对老夫人的关爱,柏行简先是脸一红,接着才说:“也没什么把握,不过竭尽全力吧。” 夏老夫人接着又对柏氏道:“你这个侄儿比我们夏家的这些孩子还能干,将来肯定能有一番作为。” 老夫人对娘家人看重,这对柏氏来说脸上有光,心道不枉费这些年来对侄儿的关照。她含笑答道:“承蒙老太太的吉言,他要是真有出息也能光耀我们柏家的门楣了,我哥哥嫂地下有知也很欣慰了。” 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元霜却仔细观察着屋内这些人的神情变化,这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举动。重生之后,她对身边的事也多留了一份心,会想是不是前世有什么地方没有注意到。这样留心观察,她猛然发现了一件事。明霞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柏行简,那样的热烈,那样的不闪躲。她心里猛然一跳,明霞是看中了柏行简吗? 可是这两人前世并无太多的交集,柏行简中举后就搬出了夏家,在别处另置了宅子,至于到底娶了谁她也记不大清楚了。明霞的婚事是她给张罗的,当时母亲选定了几户人家,都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弟,元霜还亲自过问了明霞的意思,选定寿阳侯徐家也是明霞认定的。莫非明霞最想嫁的人是柏行简? 元霜窥探到了这一秘事她心中有些不安,她没有再去留意明霞的目光,只是又落到了柏行简的身上若有所思,正好柏行简一抬头,恰巧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元霜满是尴尬,她朝柏行简展颜,柏行简先是一愣,接着眉目舒展,嘴角上扬也朝元霜一笑,只是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腼腆羞涩,后来连耳根也变得通红。 外间屋子已经布好了饭菜,便有丫鬟进来请示:“禀老太太,饭菜已经摆好了。” 夏老夫人听说便起身道:“正好,人也来得差不多了,我们用饭去。” 这天娄如君用素斋,所以也没到夏老夫人跟前来伺候。当跟前的大丫鬟结香将一碗鲈莼羹端至面前时介绍说:“这是二太太进的例菜。” 鲈蒓羹是将新鲜的鲈鱼收拾干净,只用鱼身两侧的净肉,片薄之后挑去细刺。再用新发的莼菜嫩芽放入沸水中滚一滚。砂锅内放两碗水,水沸之后下鱼片、莼菜,用油盐和酱油调味。 夏老夫人上了年纪,牙口不怎么好了,鱼肉是她喜欢的食物,莼菜又正当季。她命结香与她盛了些,吃过之后便说:“难得二太太有这样的孝心,我尝着味道很好,你们也尝尝。” 众人陪着夏老夫人用了饭,饭毕上了茶,众人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闲话。 后来大家各自归寝,元霜与元棠俩准备去看望母亲,才出了清音馆就听得后面有人在叫她:“二小姐,请略站站。” 元霜听出是柏行简的声音,她忙回过头去,却见柏行简站灯笼下,火光照映在他的衣服上显得那样的温暖。 “柏家哥哥可有什么事?” “二小姐可大好呢?” 面对他的关心,元霜答道:“都好了,谢谢柏家哥哥捎带的点心。” “不值当什么,二小姐喜欢就好。二小姐鲜少出门,要是看中了什么就说一声,我会替二小姐捎带的。” “有劳费心,将来我想到了再告诉柏家哥哥。”元霜的回答并无什么地方不妥。后来她又拉着元棠和柏行简说道:“我这个弟弟现在顽劣不堪,功课上多有疏忽,要是柏家哥哥不嫌弃的话,希望能在功课上指点他一二。” 柏行简立马道:“二小姐太客气了,棠弟天资聪颖,底子不错,指点二字不敢当,但棠弟有不甚明白的地方需要解惑我很愿意替棠弟分忧。” 元霜再道:“有劳柏家哥哥费心。”接着又让元棠给柏行简行了礼。 彼此别过,元霜拉着弟弟的手说:“你可要上进,别让我失望,也别让父母失望。” 元棠不高兴地说:“我又没闯祸,怎么就让你们失望呢?老太太也没有责怪我什么,姐姐你可管得真宽。” 元霜怎能不管呢?元棠是母亲所有的期望,然而作为二房嫡子的夏元棠却被父母娇宠地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二世祖。仗着有一个当了太子妃的姐姐横行乡里,可没少让母亲担心,也曾闯出了些祸端,她这个当姐姐的也无可奈何。元霜现在就想趁着元棠还小,希望弟弟能跟着柏行简好生学习走正道,别再做小霸王了。 就在元霜的担忧中,她父亲回来了,而且还比前世提前了一日,赶在元霜生日之前就到了家。 夏常安刚到家,娄如君满脸堆笑地迎接,又招呼着下人们将随行带来的箱笼归置好。夏常安见到了孩子们,目光从元霜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元棠的身上,他对女儿的事不是太在意,眼中就只有儿子。 “棠儿的功课怎样呢?” 元棠起身回答说:“回禀爹爹……”他显得有些紧张,语气结结巴巴的,后来觉得爹爹这个称呼不够正式,又换了个说法“回禀父亲,四书范老先生已经讲完了。” “这进度委实慢了些,讲了这么久还没绕出四书?范老先生这进度有问题。”说起做学问来夏常安可是滔滔不绝,毕竟他可是夏家几代来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要说是学问和文章,他胸中的那点文墨教家里的几个孩子是足够了。 正文 第五章 疏离 元霜一直没有吭声,现在的她对弟弟的学业不感兴趣,她小心翼翼地察觉着父亲的细微变化,暗道父亲什么时候摊牌?带回来的姚金英现在何处?又见母亲笑容灿烂,看父亲的眼神都在发光,她那可怜的母亲! 夏常安对子女们说:“我要和你们母亲聊点事,你们各自回去吧。” 父亲总算是要摊牌了吗?元棠和明霞已经起了身,只有元霜坐着未动,后来还是娄如君开口道:“霜丫头,你先回荟芳居吧。” “我……我想多陪母亲说会儿话。”元霜尴尬地笑笑。 “有话什么时候都说得,我要和你母亲聊正事,你别在跟前碍眼。”夏常安觉得那些糟心事不方便当着儿女的面说。 即便不愿,最终元霜还是出了嘉善堂。 夫妻二人两年未见,好不容易团聚了,娄如君心情难掩激动。她望着许久未见的丈夫眼中皆是心疼怜惜之意。 “老爷在外辛苦受累,看上去人也清减了不少。要是将来能调回京中,一家人团聚就好了。”这是娄如君的心愿。这两年里每到逢年过节,长房那边一家子团聚她心中就艳羡不已。现在好不容易盼得夫妻团聚,娄如君心中自是感慨万千。 “回京?我还不想回京。都说四品的京官比护城河里的王八都多,京中的四品官说不定还没我一个五品外官自在。” 娄如君听了丈夫的话心里有些不悦:“你是舒服自在了,难道家里的事一点也不想管?” 夏常安有些不耐烦,又理所当然道:“家里不是有你么,再有大哥大嫂也在家,我们又没分家,大家帮衬照看一些有什么不好。老太太身子骨也还健朗,我再在外面历练几年,增长些阅历,将来回京了也容易些。不然这些人都是人尖子,个比个的油滑,到时候我拿什么和人家比。你妇道人家不要只看得见眼前。” 娄如君知道,即便是两年未见了,说不上几句话夏常安就和她添堵。原本满腔热情,现在却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夏常安看了一眼妻子,即便许久未见两人也沟通不了,他还得说那档子事呢,也不能先把妻子给惹火了,语气不得不软和下来:“如君你也多体谅一下我吧,我何尝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这不还想趁着年轻再拼一把。你知道的,这一辈子我袭爵无望,就只能靠自己努力了。幸而去年底考评得了个良。我何尝不知道你的辛苦,再熬几年吧,再熬几年我们元棠也大了,总会好许多。对了,这次回来我还带了一个人。让她来给你行个礼吧。” 娄如君听了丈夫这话立马紧张起来:“带了个人回来,什么人?” 夏常安拍拍手,没多久就见一个身穿枣色短袄,系油绿闪金马面裙的女子站在了娄如君的面前。 娄如君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纤细,肤色白净。又见她眉似远黛,面若桃李,恰似那画中精妙的娇娥一般。她心里打着鼓,也猜到了几分。 跟前女子向娄如君下跪磕头,娄如君愣住了,她看了一眼丈夫便问:“这是何意?” 夏常安说:“怕你闷着所以带了她回来给你解闷。” 娄如君惊呼:“给我解闷?”这个男人撒谎也不会找好借口,她的眼中已有怒意了,直直地望着跟前的女子说道:“你到底是谁?” “妾身姚金英,感念夏大人恩德,愿意将来当牛做马服侍夫人。” “起来吧,我也不敢让你跪。”娄如君鲜少人外人面前发火,她还是将自己的不满完美地控制住了。 夏常安让姚金英先下去了,这里娄如君也无需再忍了,她质问道:“两年未回来,一回家就领进来这么大一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常安有些尴尬地说:“我不是说么,给你找个伴。” “夏常安都到这关头了你还没一句实话?难道我就这么不只得你信任?”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夏常安只好说:“金英她命苦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她那爹又是个烂酒鬼,不仅是个烂酒鬼,而且还赌。要不我挡着,她就被人牙子给卖到教坊司去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过父亲犯了事,然后家里一落千丈就成现在这样了。金英她很聪明,又知书达礼,在我跟前伺候了一阵子,只是想到我在外面日子过得也艰苦,不如让她回来挨着你。我知道你心慈,说来她也比我们霜儿大不了多少,你就当了多了个女儿吧。” “夏常安,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什么叫多了个女儿?你让我把那个姚金英当女儿?好,既然你开了这个口,我就这样做了。等到安顿下来,我给她说个婆婆家,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娄如君明显是在赌气。 夏常安脸色一沉,他气呼呼说道:“你也用不着说这些话来怄我。亏得你平时还吃斋念佛,真正叫你行善的事你又不想做了。她现在肚里怀着我的孩子,你要把她嫁给谁去?” 娄如君立马就怒了:“那是谁让我把她当女儿的?你搞大了她的肚子又说这些可合适?行了,夏常安,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声不吭就领进来这么大一个人,事先没个招呼,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别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那些平常百姓家三妻四妾的也多着去了,宋姨娘也不是你点了头我才敢纳的么。” 宋姨娘是娄如君的陪嫁丫鬟,后来她怀了元霜,夏常安就看中了她身边的丫鬟,要了过去。当时她心理虽不高兴,但知道两人早就有了往来后也拦不住,只好将身边的丫鬟给他做侍妾。 娄如君不想再和丈夫争执下去了,她别过身去说道:“都生米做成熟饭了,你还和我说这些干嘛,出去吧,我累了。” “如君,但凡你能大度些,我……” 夏常安一句话还没说完,娄如君忍耐终于到了一定的程度不可控制地爆发了:“大度些?大度些家里才热闹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可憎的妒妇,爱拈酸吃醋呗。” 娄如君朝他吼,夏常安是一刻也不想呆了。这天晚上也再没回嘉善堂,而是歇在了外书房这边,跟前陪伴的是姚金英。 姚金英在夏常安跟前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老爷,是不是婢子做错什么呢,惹得夫人不高兴?” “她就是个醋妻,理她做什么。你赶紧给我生个儿子才是正经。”夏常安的手抚上了姚金英的小腹,因为月份还浅,从外面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孕相。 娄如君守着空房,暗暗流泪,她还期待夏常安回来,早知如此她还在期待吗?他就从来就没体会过自己在家苦不苦。二房有什么事她连个商量的地方也没有,还想着丈夫至少能体贴一下她的辛苦,看样子也是白期待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天还是元霜的生日,还要奉承老太太,她现在这个位置早没了退路。 正文 第六章 生辰 胡乱睡了一个更次,睁眼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娄如君掀了帐子唤人进来。 值夜的丫鬟听见动静忙进来伺候娄如君起来,正梳洗的时候,娄如君问道:“昨晚老爷歇在何处的?” “在外面的书房,跟前伺候的人是昨天一道回来的那位姚小姐。” 娄如君冷哼一声:“姚小姐?她是哪门子小姐?她也配!” 身旁的丫鬟一句也不敢吭。 娄如君正梳妆,外面的人禀了一声:“太太,二小姐过来了。” 娄如君诧异道:“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 须臾间,元霜自己揭了帘子已经走了进来。她见丫鬟正给母亲梳头,她走了过去从丫鬟的手上取了梳子,亲自与母亲梳头。 娄如君看着镜中的女儿说:“有她们几个能应付过来的,怎么让你来动手?” “许久没有给阿娘梳过头了,您就满足我这一次吧。”元霜虽然生来身边伺候的人就不少,但她也长了一双巧手,这梳头的功夫可不比那些丫鬟差。 “阿娘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浓密,还很柔顺。” 娄如君神情木讷地说:“好又怎样呢?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年过三旬的她眼角也渐渐有了细纹,唇边的纹路更是挡不住了。她老了啊,自然比不上那些更加年轻漂亮的。 见母亲这样的反应,元霜便料到父亲看样子已经向母亲摊牌了,她只是替母亲心疼。她将一缕头发梳了上去,固定好之后,又喷了些刨花水。接着从奁盒内取了一枝点翠金凤来与母亲簪了。 梳好头之后,元霜又要替母亲妆点起来,娄如君推让道:“我都多大年纪了,早就不想弄这些脂粉了。” “阿娘今年才三十二,正是盛年,哪里就上年纪呢?您看看大伯娘比您还长几岁,但人家心态多好,保养得多好?和大嫂一道出去根本就看不出是婆媳来。阿娘也不必自怨自艾,日子嘛不都是这样磕磕绊绊地过么。” 娄如君心想莫非女儿已经知道些什么呢?等到元霜给她梳妆好,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女儿的手艺确实比那些丫鬟还要好,经过女儿这样一拾掇果然看上去精神多了。 元霜给母亲梳妆好,又陪母亲一道礼佛,与母亲一道用斋饭。 往日里元霜是不喜欢做这些事的,但今天她却一直陪在身边,言语温柔,处处与她分忧。吃过斋饭后,娄如君道:“我们一起去老太太那边吧,只怕她久等了。” 元霜点头说好。母女俩谁都每天提起过姚金英的事。 清音馆这边已经汇聚一堂了,甚至夏常安也早到了。 夏老夫人见了她们母女满脸笑容道:“就等你们娘俩了。” 娄如君说:“霜丫头陪着我用斋饭,倒让你们好等。” 夏老夫人倒也不怎么在意,她的目光落在了元霜的身上,似有不满道:“二姑娘今天这样打扮就过来呢?” 元霜低头一看,昨夜她一直惦记着母亲,所以天不亮就醒了,醒来之后就往母亲房里赶,至于穿扮什么的倒真不怎么在意。经老夫人这么一提醒,元霜方觉得今天穿得有些随便。 元霜走后,夏常安便与娄如君说:“我已经和母亲说了金英的事了,母亲说让她留下。” 夏老夫人听见夫妻二人的谈话,不免插嘴说:“我们家添丁进口这是大喜事。我看呀,不如将那个姚小姐安排在拨霞院。其他的就照着宋姨娘的份例吧。名分的事,等到她生了孩子过后再说。” “多谢母亲成全。”夏常安倒很会顺势而为。 此时的宋姨娘心情比娄如君还要复杂,她原以为自己能凭着明霞坐稳自己的位置,没想到竟然又多一个姚金英,她的地位受到了很大的威胁。宋姨娘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明霞在旁边一直沉默,年底才十四岁的她心中已经很明了。她比不了嫡出的夏元霜,将来很有可能也比不了这个还没出身的孩子。不过那个孩子毕竟还没出生,不管是男是女对她影响不大,但自己的生母就不一样了。生母可是丫鬟出身,据说新来的那位还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论出身可是差了一大截,更别说人家正年轻。她的生母将来在二房又是什么身份地位?她着实地替生母捏了一把冷汗。 这天的主角不是刚进国公府的姚金英,而是寿星夏元霜。 柏氏之前请了外面的戏班来家唱戏,戏台就搭在花园里的栖霞轩。已经妆扮一新的夏元霜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立即就成为了在场的焦点。 大嫂孟氏将元霜拉了过去,笑着和众人说:“二妹妹这一身可好看?” 元霜重新梳了个垂鬟髻,戴了一套南珠的头面,身着大红洒金的织锦褙子。不过略一打扮就显得更加鲜艳动人。 “可惜今天你们大姐没回来,少一个人。” 元霜倒也不曾在意,她说:“也不是什么整寿,大姐家离得远,怎好意思去惊扰她。来回一趟她也不容易的。” 夏元淑是夏家长房长女,又是嫡长女,长元霜差不多六岁,嫁给了宝华公主的儿子。不过她大姐的夫家不住在京城,而远在林州。 记忆中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位大姐了,记得那年十八,公主一家入宫给太后请安,她和大姐才见过一次,后来就是她二十寿辰的时候,也只是礼到人未到。不过从母亲的口中得知她大姐过得并不容易,婆婆异常的强势,丈夫又不靠谱。 孟氏将戏本子递给了元霜让她点戏,元霜推让道:“还是先请老太太给我们点两出好听的吧。” 夏老夫人道:“今天你生日,你先点。” 元霜又最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专门挑选老人家喜欢的热闹戏文选了两处,接着又将戏本子捧给了老夫人,老夫人见状笑道:“先把你点的唱了再说吧。” 这里鸣锣开戏,小小的栖霞轩也变得热闹非凡。 这里开戏没多久,娄家的人来了。娄如君忙叫了元霜与她一道去迎接。 正文 第七章 姐妹 出了花园,元霜在母亲跟前也没有再掩饰了,她直截了当地问了母亲:“听说父亲带了个年轻女人回来,那个女人肚里还揣着一个孩子,阿娘准备怎么办?”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爹两年没回家,一回家就塞给我这么大一个人,肚里还装着一个,我能怎么办?之前宋姨娘是怎么的,新来的这个就怎样。老太太不是让她住进拨霞院了么,又要找人服侍。看样子是要好生供起来,要是再养个儿子,还不知道该如何……” 元霜见母亲满是低落,母亲此刻的心情她最是知晓,因为这些经历她也曾有过。 “阿娘,您应该放宽心,不要和自己过意不去。” 娄如君不解,她看了女儿一眼接着说:“我怎么就和自己过意不去呢?” “有句话叫过‘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其中的道理想来母亲比我都清楚。我也不是要让母亲一味的隐忍和推让。不过是表面功夫么,最是好做的了。特别是贤惠二字更是容易。那姓姚的再年轻又能怎样,就算生个大胖小子,难道父亲还能立马将她扶正,将你给赶下去么?规矩和道理摆在那,就算是父亲也不能胡来。这时候阿娘只要摆出正房的款来就行,其余的事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他们去吧。人生再世不过短短几十载,什么荣宠都是虚假的不过过眼云烟。男人的那点恩宠更是靠不住。阿娘,您是二房夫人,有我和棠儿,不论什么时候我们姐弟俩都是站在阿娘身边的,永远敬重您,心疼您。” 娄如君怔怔地看着元霜,好一阵才道:“这些话是谁说给你的?莫非是你父亲教给你这些,让你来劝我?” 元霜摇摇头道:“他什么也没和我说过,阿娘不用再猜了。有些痛经历过才会知道。总之阿娘目前的处境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你是我们这一房的女主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阿爹就算再有能耐,他也不可能随便寻个缘由休了您。他这个人最在乎名声了,这些有损他声名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做。” 娄如君仔细回想着元霜说的话,细细品味突然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她拉着元霜的手道:“你才十四岁,也还没许亲,难为你能考虑这么多。有你安慰我,我心里已经舒坦很多了。” 元霜这才猛然发现前世的她对母亲太疏忽了,那时候即便在家也没能当个好女儿与母亲分忧,那时候姚金英突然出现,母亲自然对姚金英不喜,后来将姚金英扔到了家庙里,让宋姨娘照看,想借宋姨娘的手将姚金英给除掉。可惜母亲最终也没能如愿,母亲并没能除掉姚金英,最终这个女人还成为了祸害,这是父母关系恶化的起点。她想着家宅安宁,想着母亲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所以尽其所能地想要避免前世出现过的悲剧。 娘俩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嘉善堂,元霜的两个舅母带着她的表姐妹和表嫂前来夏家做客。 娄如君满腹心事,不过在见到娘家人后又立马将这些恼人的情绪丢在了脑后。 亲人相见,必是有一番寒暄,长元霜两岁的表姐晓玥拉着元霜看了好一番才道:“霜妹妹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她今天是寿星必定是要万众瞩目。”另一个与元霜同岁的表妹晓竹捂嘴笑道。 姐妹相见必定是高兴的,娄如君和元霜道:“我要和你们舅母们闲聊,你们姐妹在跟前会觉得无趣的,快请了你的姐姐妹妹到花园那边看戏去吧。” 元霜忙起身答应道:“好啊。” 这里晓玥、晓竹她们跟着元霜一道出了嘉善堂。 往日里元霜和同岁的晓竹交情最密,只是前世里晓竹远嫁了,后面也很少见面。这里又团聚了元霜心情自是激动,她拉着晓竹说:“你们难得来一趟,这次一定要留下来多几日。” 大家齐至花园,明霞先迎了出来。明霞和娄家这些姐妹都很亲密,倒是对宋家的那些表姐妹们不怎么热情。 “玥姐姐,您总不来我们家,我一直都想您。”明霞一张小嘴十分甜蜜很讨人喜欢。 晓玥摸着明霞的脸说:“我家里事多抽不开身,一些日子不见咱们明霞倒像是又长高了一些。” 女孩子们见面叽叽喳喳的,那些话仿佛怎么说也说不完。一个说最近做了什么新裙子,另一个又夸对方的珠花好看。曾经的元霜也热衷这些热闹,可现在她却显得有些暮气沉沉。就连那些热闹的戏文她也觉得没了意思,不过是为了陪老太太高兴。 这一折戏还没唱完,那姚金英就过来了。元霜朝姚金英看去,十七八岁的年纪,低眉顺眼的,好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这姚金英说来也是苦命女子,只是此时的她对姚金英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姚金英在给老夫人和柏氏行礼后,接着便走到了元霜跟前,含笑着与元霜道:“听闻今儿是二小姐生辰,我事先也没个准备,只得匆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二小姐别介意。” 姚金英略屈了身,将一个红缎子的锦盒捧了过去。 元霜才不想收这份礼,也压根不想搭理这个女人,后来还是夏老夫人在旁边道:“二丫头,难得她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别让人家难堪。” 在众人的注目下,元霜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锦盒,她又淡淡地说了句:“多谢。” 姚金英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和元霜道:“我初来乍到的,好多规矩不懂得,还请二小姐多指教。” 元霜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她用什么身份去指教姚金英?元霜别过脸去,明显不再想理会她。那姚金英是个识趣的,陪着众人看了一会儿戏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告辞了。 后来明霞悄悄与元霜说:“她傲气什么啊,到底不过是父亲买来的一个小妾而已,这还没到妾呢,连族谱都没有上。” 元霜淡淡地看了明霞一眼,她相信此时的明霞比她还坐不住。 正文 第八章 冤家 春光正好,那戏台上的旦角正唱着“这些时把少年人如花貌,不多时憔悴了。不因他福分难销,可甚的红颜老?” 元霜活了两世,再听这些熟悉的唱词心中已多了几分感慨。姐妹间的热络,有真心也有假意。 戏文唱得正热闹的时候,元松、元棠和柏行简来了。兄弟们要轮流给元霜敬酒,元霜给推了:“不行,你们不能合伙来欺负我,明知道我酒量不好,这里又大病初愈。” 后来推让不过,元霜加起来也不过喝了一杯酒便不肯再喝了。 晓竹指着元霜通红的脸说:“看你满脸红霞飞,比什么脂粉都要好看。” 晓玥在一旁打趣道:“都快成猴屁股了。” 晓玥的生母朱氏瞪了女儿一眼,这个女儿大大咧咧的,口无遮拦出门在外说话也不注意点儿,到头来让人家看笑话。不过好再当下也无人在意。 元霜本来不胜酒意,略喝了一点便就得脸烫心跳,她与母亲道:“阿娘,我先回房去洗个脸略歇歇再来。” 娄如君点头说:“让你妹妹陪你去吧。” 她话音才落,明霞就忙起身走到元霜身边,晓竹也搀着她,元霜看了明霞一眼然后道:“有晓竹在就好,不用那么多人的。” 明霞生生地被撇下了,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只不过没有明显的写在脸上。 晓竹陪着明霞回了荟芳居,她刚进屋,红袖就和她说:“二爷、三爷还有柏小爷都送了贺礼来,还请小姐过目。”红袖将那些装礼物的盒子拿了出来。 晓竹见状,她笑道:“到底是夏家的二小姐,过一个生日全家都赶着送礼,你好大的面子。” 元霜转身就向晓竹伸手:“所以你的那份呢?” 晓竹吐舌说:“你知道我也没怎么存钱所以也没特意去准备,不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晓竹说着就将手指上的一枚金戒指摘了下来,她递给了元霜:“你不介意的话这枚戒指就是你的了。” 元霜真的接了过来,她还仔细看了一番,自己也戴着试了试,别说大小刚刚好。 “真给我呢?” “我哄你做什么。”晓竹咧嘴笑道。 元霜忙说:“那多谢了。” “你当真不嫌弃?” “真金白银,我干嘛嫌弃。” 晓竹一时呆住了,不过很快又笑了出来。 元霜当真收下了晓竹的戒指,就连一旁的丫鬟也看着奇怪,暗道自家小姐有不少的金银玉翠,怎么会对一个不起眼的金戒指感兴趣。 元霜转身去将那三个盒子打开来看,元松送的是一套书帖,元棠送了她一支笔。柏行简的礼物是一个银质的璎珞圈,上面挂着锁片,锁片镶嵌着蓝宝。另一面上面还似乎刻着字,元霜仔细瞧了不过是一句十分寻常的吉祥话而已。 元霜也没多说什么,她看过之后便让丫鬟将这三样东西都收起来了。 这边画绢捧了茶来,元霜先请了晓竹,晓竹坐下来喝了两口,她点头道:“这必定是大红袍。” “你若喜欢的话回头送你一些。” 晓竹自然不客气。姐妹俩坐着说了会儿话。元霜还想再躲一会儿情景,没想到老夫人那边的一个仆妇匆匆赶来和元霜说:“老太太请二小姐赶紧过去,宫里来人了。” 元霜心里一跳,她忙抬头问道:“谁来呢?” “太子和大殿下还有太后派的人。” “太子!?”元霜眼睛都直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前世她第一次见到太子是什么时候?仿佛记得是在宫中,可为什么他会来家里? 重生后的元霜最不想见到的便是此人,她想要说出拒绝的话,下面的奶娘裴氏在催促她:“小姐,别愣着了,赶紧收拾一下过去吧,太子降临……哎哟,老天,太子怎么来咱家了。” “我不……”不想见到那个人,可事实上她怎么躲得过去。晓竹见元霜脸色不好,鬓发有些散乱,忙拉了元霜坐下,然后大家七手八脚地又与元霜重新妆扮了一番。这里终于出了门。 因为宫中太后的关系,她跟随母亲也入过几次宫,自然也早就认识太子。很久以前她从没想过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会是她的夫君。后来她及笄便嫁,与他做了几年夫妻,从起初的言合意顺到后面的形同陌路,最后他却用一碗毒药结束了她的性命。这就是不堪又讽刺的一生,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元霜不想再去回忆和他有关的事。 可是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就能摆脱的,好比现在她被一群人要求着去见那个人。 穿过了月亮门,园子里春光灿烂,丝竹声也并没有停歇,此刻的她双腿似乎被灌了铅一般,每迈一步都有千斤重。 “小姐当心脚下!”身边的丫鬟突然提醒了一句。 元霜下石阶的时候差点扭了脚,过不多久,已经看见栖霞轩了。 虽然隔得不算太近,但元霜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来。他坐在祖母身旁,头戴黑色的皮弁,红色的织锦袍服曳撒。这时候的他丰神俊朗,光风霁月,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俊俏人物,可是有谁会晓得即便是这样的人没两年会被酒色掏空身子,只剩下一具空壳。 元霜的心情百般复杂,她的步子有些虚软无力,终于走到了跟前。 夏老夫人见了元霜,朝她点头含笑道:“二丫头,快来拜见太子殿下和大殿下。” 行至跟前,她没有再正面看他,眉眼低垂,接着双手交叠弯腰屈膝行礼。 就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开口说道:“夏家妹妹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声音清亮,语速不徐不疾。他久居深宫,一切的教养都是自幼养成。在人前他永远是这样一副符合规矩典范的君子模样,可事实上…… 原以为再见面她会控制不住的情绪,可事实上她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在经过了明霞那件事后,她学会了隐忍,如今心静如水,再不起半点波澜。 “夏家妹妹,今天你生辰,我和大哥是替皇祖母跑腿来着。皇祖母挂记着你的生日,只是又不便出宫来看你,所以让我们兄弟俩代为露面。这些礼是皇祖母和母后的心意,这边两盒是和我大哥的心意。愿夏家妹妹芳龄永继,一生顺遂无虞。” 一旁的夏老夫人提醒着女儿:“二丫头还不快磕头谢恩。” 元霜忙依命行事,接着又面朝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正文 第九章 大方 夏老夫人这又继续道:“她一个小姑娘生日,没想到惊动如许多的人,只怕她福浅担不起这些。回头就让她亲去给太后和皇后谢恩。” “夏家妹妹福泽深厚,如何担不起。舅姥姥,她的福气还在后面。” 他要做什么?!元霜心里猛然一跳,慌张之余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跟前这位让她心生惧怕,又带着愤恨的男人。 楚宴与元霜目光相接,跟前这个女子姿容艳丽,看他的眼神却……不是他预料的娇羞,而是充满了畏惧。他就这么让人害怕?楚宴自嘲自己长得也不丑,还不足让人心生畏惧的地步,为什么她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 楚宴不得其解,不过就那么短暂的一瞬,元霜主动避开了他的目光。原本他还想向展现出自己的善意,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着,哪知人家根本就不肯接受。生平第一次,楚宴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冷遇,他只得端了旁边的杯子来喝水,借此掩饰尴尬。 “不过数日未见,二妹妹倒像是长高了不少,越发是个大姑娘了。”说这话的正是当今的大皇子又册封为肃王的楚宓。 楚宴听了这话,不由得再次朝元霜看去,那元霜也正盯着他大哥看,她举止娴雅从容,哪里有什么畏惧之色。 楚宴别过了目光,他看向了对面的戏台,夏老夫人和他说些什么他到底也没怎么听清,耳边回荡着戏文的唱词,他的思绪却被拉回了好些年前。那一日夏元霜身着吉服嫁他为妻。那天惠风和畅,钦天监说是大吉之日。曾以为他们也能和民间的夫妻一样,他们夫妇也能一直走下去,可到底……是她先放了手,自己也到底没能迈进乾元殿的大门,最终也没能坐上那个位置。 元霜留心看去,楚宴放在案上的手不经意间已经拢成了拳头,此刻的他在生气?毕竟他们也相处过几年,她清楚他的一切。 果然那楚宴没有坐多久便起身和肃王道:“大哥,我们出来也有些时日了,这还是回去吧。” 楚宓自是听楚宴的安排,也说要走。 离开前,楚宴再次向元霜看去,等他再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她的目光从畏惧已经变成了懊恼。她在烦恼些什么?楚宴真想走到她身边亲口问她一声。 夏元霜看着桌上堆放着的那些礼盒,红袖将它们一一打开来给元霜看。元霜也没多大兴致,左右不过是些吃的,用的,玩的,她向来不缺这些的。 “太后和皇后的赏赐小姐已经看过了,这边蓝盒子里装的是大殿下送的。”红袖说着又将肃王给的贺礼给她看,元霜略瞧了一眼,是一套官窑烧制的花器,一色的甜白釉,从花插到美人耸肩瓶,大大小小一共七只。 “这是太子殿下给的。”红袖将那个黄色锦盒打开来给元霜瞧。 元霜听说是楚宴送的,不免留心多看了两眼,两把内制的宫扇,两盒香药,一只白玉刻花的笔海。 香药装在白瓷盒子里,瓷盒上画着两枝红艳艳的海棠花。白玉的笔海上也刻着海棠花纹。她将两把宫扇抽出来看了两眼,一把湘妃洒金川扇,另一把是白绢的,一面画着折枝海棠,另一面题了一首诗。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她迅速地睃了一眼,诗是前人的句子倒没什么新意,但不论字画皆出自楚宴之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海棠花的?送的礼物不论大小,挖空了心思要往海棠上靠近。 元霜看罢,依旧掷回了锦盒中,接着捧了原本看的书与红袖吩咐道:“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各处送一些去吧。” “小姐要留下什么您自己挑选吧。” 元霜摇摇头,她说:“你们看着办吧,我什么也不缺。”不过是顺手的人情她也乐得去做。 话音刚落不久,娄晓竹一头走了进来,元霜放下了书,拉了晓竹的手说:“你喜欢什么随便拿。” 晓竹有些不相信地看了元霜一眼,元霜说:“怎么,你不信我的话?” “可这些都是宫里的赏赐,我也能随便选?” “没事的,你看中什么就拿什么。”元霜对身边的人向来大方。 晓竹果然就自己挑选,她这样摸摸,那样看看,只是那些太贵重了,她有些不敢拿,挑了一圈什么也没选中,不过元霜倒是主动送了晓竹一根发簪,一盒香药,两匹彩缎,还想给的时候,晓竹坚决不敢再要了。 这些东西元霜交给了房里的丫鬟们去处置,丫鬟们收拾出来,然后各房送去。当送到明霞屋里时,明霞正和宋姨娘在一处说话。 明霞在丫鬟手上看了两眼,一条沉香手串,一匹柳绿色的宫绸。嫡姐得了那么多的好东西,都是些宝贝,怎么到了她手上就这些?明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冷落。 等到荟芳居的丫鬟走后,明霞这才向她母亲抱怨:“到头来我连娄家的那些小姐还不如了,她这是在打发叫花子。” “人家是表姐妹,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我和她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凭什么看不起我。那夏元霜就会看人下菜。”明霞这才明白,原来往日待她的那些好都是装出来的。 宋姨娘听着女儿的抱怨,她有些心不在焉。明霞说了几句后,她见生母一脸的心事,明霞也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姨娘,您怎么呢?” 宋姨娘微微一笑,她说:“我没事。” “姨娘现在的处境比我还艰难吧,再过两三年我就嫁人了,迟早会离开这个家,可是姨娘不一样。现在来了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姚金英,不得不让人提防。姨娘,不如你去太太房里探探她的口风,也好做下一步打算啊。您也顺便表一下忠心,表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和太太站在同一阵营的。再怎么说您也是太太身边的人,现在只有抱紧太太的大腿才能立住脚。要是那姚金英生下儿子来,您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被女儿这样一说,宋姨娘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她看了女儿一眼,心里乱糟糟的。明霞见生母愣在那里不为所动,明霞不免替母亲着急:“您要是不敢独自去面对,我陪你一道去。” 宋姨娘想了想说:“不必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必掺合这些事,还是在房里安心呆着吧,我自己过去。” 说罢,宋姨娘已经起了身。她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便去了嘉善堂。 正文 第十章 进言 彼时娄如君正在礼佛,宋姨娘也不敢打扰,只在外面守着,等到半个时辰后娄如君才出来。 “你来做什么?有事?”娄如君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宋姨娘陪着小心,她看了一眼娄如君身边伺候的人似有顾忌。娄如君见状便说:“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了那些闲人,宋姨娘这才大着胆子道:“太太,栖霞院进来的那一位您预备怎么着?” “我能怎么着,她肚里不是揣着夏家的骨肉么,老太太也已经过了目,就把她供养起来吧。” “只是……”宋姨娘愣了愣方又道:“太太,您真咽得下这口气啊,老爷一声不吭地带回来那么大一个人,听说出身也不错,又年轻漂亮放在房里只怕是……” “只怕怎么呢?”宋姨娘这些话说到了娄如君的心里去,她抬头看向了宋姨娘。 两人曾经是主仆,宋姨娘伺候了娄如君五年,对于娄如君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娄如君善妒,容不下这样还没过明路的女人,想要在娄如君跟前表忠心,就要替娄如君扫平障碍。 宋姨娘道:“让这位新来的住到兰因寺去吧,奴婢愿意替太太照料她。” 宋姨娘一番说项下,娄如君不免有些心动,她说:“只是她入了老太太的眼,想让她搬到兰因寺去怕是不肯。” 宋姨娘听说,她笑了一声:“不过找个由头,太太难道还不能找到?老爷在家也住不了几天,等老爷上任后,就安排吧。太太放心,奴婢一定会替太太排忧解难的。” 娄如君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她才道:“知道你一片赤忱,这事我得再考虑考虑。有用得上你的地方肯定会开口。” 宋姨娘连声说是。 宋姨娘走后娄如君坐在那里思量了许久,十几年前她刚嫁给夏常安的时候,夏常安对她也曾温柔体贴,他们也过了一段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那样的日子再也不复存在了。 年轻漂亮的姚金英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宋姨娘的一番话也说到了她的心里去。现今必须得替将来谋划谋划。 怔忪间元霜来了,娄如君这才从思绪里缓缓回过神来。 “既是太后和皇后赏赐给你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娄如君让元霜坐在她的身边。 元霜抿嘴笑道:“阿娘知道我什么都不缺,那些好东西放在我那里也怪可惜的,还不如给大家分了。” “你也太大方了,我知道太后心疼你,赏你的都是些好东西,只是你也该为将来谋划谋划。” 元霜明白母亲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存些体己,将来嫁人了也多一份依仗。因为前世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宽慰着母亲道:“阿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您放心,您女儿将来肯定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受委屈。” 娄如君听后幽叹了一声,接着说:“你成熟稳重了不少,我也很欣慰,对了老太太说下次入宫的时候你也跟着一块去,给太后和皇后磕个头。” 母女俩正说着,夏常安就进来了,母女俩匆忙起了身。娄如君先还不怎么兜揽,倒是元霜上前主动与父亲说话。 “父亲这次回来在家能呆几日?” “最迟初一就要走。” “呀,还真快,还说父亲两年没有回来这次好不容易回家总能在家多呆些时日,寻常就盼着我们一家人团聚,您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夏常安心里原本倒也没什么眷恋,反而觉得在外没什么束缚,自由自在的,可是女儿突然这样一说,夏常安方又觉得一家子骨肉亲情不能团聚多少有些遗憾,想到这里看妻女的目光也就柔和了些,他扭头和娄如君说:“家里的事你多费心了。” 娄如君没有吱声,元霜见状就继续扮演温柔体贴的小棉袄:“父亲这两年在外也辛苦,这次回京可是有公务在身?” “那是当然,不然这一趟我还回不来。你们一年年的大了,我也老了,家里的事我是管不上,你爹爹还能在外折腾几年,等熬够了资历将来有机会了就向上面申请调回京中,也能陪伴你们左右。” 前世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等太久就来临了,她成了太子妃,父亲升了官,虽然是个闲差但总算不用再外奔波,那时候想着一家子团聚父母之间的矛盾总能调和,哪知还是天天鸡飞狗跳。哪怕是住到了一起,父亲的心思依旧没有放在家里,每日不是走马遛鸟,就是小楼听曲,据说有一年父亲看上一个唱小曲的硬要接进门,但母亲死挡着不同意。后来父亲急了,在外面赁了一处宅子安置了那位唱小曲的,光明正大在外面养了外室。夫妇俩的矛盾也就越发突出。 父亲在这些事上从来就放纵,仔细想来后面他那女婿也是这样的人。 元霜陪着父亲说了会儿话,父亲在女儿面前还算温和。元霜料着父亲来找母亲肯定是有事商量,她在这里恐有不便因此暂且告了辞。 元霜走后不久,夏常安便与娄如君道:“我走之后金英就拜托给你了,你替我好生照顾她。原本想让她跟我一起走的,可是这里她身体不方便,我身边也没什么女眷只怕疏忽了她。” 听着丈夫这些温柔体贴却是对另一个女人,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口中虽然懒懒应承,但脑子里却想的是宋姨娘的那些话。她素日吃斋念佛,但还是个心生嫉妒让人讨厌的女人。娄如君讨厌这样的自己。 两日后,元霜跟着祖母、大伯娘和母亲一道入宫去给太后、皇后磕头谢礼。她装束一新,与母亲坐在同一辆车中。身边没有旁人,元霜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顾忌了。 “阿娘,那个姚金英您预备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你阿婆不是已经张罗好了么。” “那就让她安心在栖霞院住着吧,不过是派两个人照顾。回头要生了再给请个奶娘,您尽到自己的心让父亲挑不到错处就好了。”元霜心道母亲总算想明白了。 娄如君没有说话,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帕子,心中却在想别的事。 正文 第十一章 拜见 “阿娘,有些事较不得真,别和心里的自己过意不去。既然已经发生了,还不如顺其自然。那姚金英已经做了父亲跟前的人,这是事实,您改变不了什么。要是行错了一步,将来被父亲翻出来拿捏您,您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元霜不再沉默,她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娄如君闻言,她怔怔地看着女儿,片刻之后才道:“是你父亲让你来和我说这些的?” 元霜知道母亲心里不高兴,她否认道:“不是的,父亲什么也没和我说,他很相信母亲您。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要劝说您。” 娄如君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懂得什么,他在外面胡来,让我在家里做贤良?几时考虑过我的感受?想当初刚成亲那会儿他还对我海誓山盟的,这才过去几年,他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娄如君话语里全是埋怨之意。 元霜道:“男人的话又怎么能信,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么?阿娘的心情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你知道些什么。”娄如君咬牙恨道。 这个话题不能再说下去,她知道母亲心里已经不高兴了,元霜适时地闭了嘴。就这样一路沉默一直到停了车,有人来请了她们娘家下车。 看着巍峨的宫殿,元霜对这一切并不陌生,她陪在母亲左右亦步亦趋。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乌压压的云层堆积着,时不时有风刮来,也不知会不会下雨。 她们在内侍的引领下入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在暖阁里招呼了娘家的这些亲人,等到行完见面礼后,元霜又上前两步又特意给太后磕头谢恩。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元霜,这是她的侄孙女,亲眼看着长得这么大了,她满脸的欢喜:“一转眼二姑娘就是大姑娘了,我们也老了啊。” 夏老夫人在跟前奉承道:“太后不老,太后也正是盛年呢。” 荣宪太后听了昔日弟媳的奉承,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都六旬的人了还不老,还盛年?只怕背后就有人骂我们是老妖精了。” 一众人等忙说不敢。 元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很静默。当初她嫁给太子的时候,太后对她确实关照了不少,即使后面她与太子发生不快时,太后也是全心全意地维护着她这个侄孙女,反而将孙子晾在了一旁。论亲疏,孙子才是太后最亲近的那个人。可是当今皇帝并不是荣宪太后所出,荣宪太后只生了两个女儿并未诞下皇子,当今皇帝是太后的养子而已,所以论血缘,反而元霜才是太后亲近的那个人。 日后荣宪太后崩逝,夏家地位受损,元霜的地位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得殿外有人通禀:“启禀太后,皇后在外求见。” 太后这个何皇后讨厌,好不容易和娘家人说说自在话,她来做什么?太后微微蹙眉,曼声道:“请她进来吧。” 元霜知道太后和这个儿媳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只不过表面上过得去而已。思忖间,就见何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寝殿。 元霜与母亲等早早起了身,皇后见是太后娘家人倒也十分温和:“早知道母后这里正待客,臣妾也不好来打扰了。” “都是自家人,没什么要紧的。”太后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但眼底却流露出一丝对这个儿媳并不是那么喜欢。 皇后与夏老夫人寒暄了几句,接着又看见了元霜,元霜忙上前与皇后行礼,皇后看元霜的眼神格外地温柔,细细地瞧了一番,然后与太后说:“夏家小姐长得就是漂亮,二小姐出落得花朵似的,真是让人喜欢。” 太后见皇后夸赞元霜,她也与有荣焉,点头道:“这孩子将来应该也是个福泽深厚的。” 姑祖母的这句话却让元霜心里猛然一惊,“福泽深厚”?她可担不起这四个字,这时候的姑祖母在筹谋些什么?要真的从这会儿就开始谋划了,她该如何脱身? 元霜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旁的母亲倒是察觉出了女儿的不对劲,暗道元霜这是怎么呢?她悬着心。 皇后笑眯眯看着元霜,又拉了她的手仔细看了看随即说:“二小姐这手长得又白又嫩,十分地绵软,这就是富贵之相。” “皇后什么时候学会看手相呢?”太后问道。 “不怕母后笑话,当初还没进宫时臣妾也是个淘气的,所以也略懂一二。” 这话倒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忙道:“那你给二丫头看看姻缘如何?” 皇后听后果然拉了元霜的右手仔细瞧她的掌纹,不一会儿,皇后便笑说:“二小姐这掌纹生得清晰,一看就明了。上面说二小姐将来必得贵婿,夫妇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这话太后喜欢听,夏家人也爱,只有元霜听着胆战心惊。 跟前也没什么元霜开口说话的机会,她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后来华阳公主来了。 华阳公主是皇后跟前的女儿,年纪与元霜相仿,生得明媚娇艳。 “早知道你今天要来,我该早早就过来了。”华阳公主指着元霜说。 太后觉得华阳在跟前有些聒噪,她便和公主说:“华阳,你带了二姑娘去别处坐坐吧。我们几个清清静静地说会儿话。” 华阳公主自是没有它话,只是元霜有些不愿意去,她忙道:“我留下来陪伴。” 娄如君有些不满地睃了一眼女儿说:“让你出去走走,你就出去吧。” 元霜只得起了身接着欠身告退。 华阳热情地揽了元霜的胳膊两人就出去了。 “你个没良心的,进宫了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华阳性子直爽,说话也痛快,不会拐弯抹角,接着又问:“前阵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呢?” 元霜道:“多谢公主关心,已经大好了。” “是么?可你见你小脸煞白,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要是给你看病的大夫不好,那就换了,回头我和母后说说,让钟太医去给你瞧瞧。” 华阳是真热情,元霜忙说:“不劳公主费心,我真的已经痊愈了。” “哦?看着不大像啊。” 正文 第十二章 惧怕 两人前世的交情就不浅,华阳和楚宴是亲兄妹,这个小姑子心直口快,又带着公主的骄矜。华阳又是个喜怒都清楚写在脸上的人,十分好懂。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很痛快,前世她们之间虽然也有过矛盾和摩擦,可过不了多久又和好如初了。 “你身上这条裙子好看,是银条纱的吧,回头我也要做两件穿穿。” 元霜只是微微一笑,她们正是烂漫无忧的年纪,聚在一起聊的左右不过是吃穿玩乐,偶尔的脸红也是说到了意中人的缘故。 “前几日我跟着哥哥回了一趟舅舅家,见到了何素秋,好家伙,差点没把我气死。” 元霜听闻眉毛一扬问道:“怎么呢,你们又吵架呢?” 华阳点头说:“你知道我有些看不惯她,她又可厌,在一起说不上几句就吵。回头我哥就说我不该和她较劲,还说什么该拿出公主的大度来,回头让人笑话。哼,哥哥这话也实在好笑,怎么作为公主就该忍让吗,我可不想当那么憋屈的公主,别人说难听的话我难道还不能回嘴?” 过去了几日华阳说来还有些气愤,元霜见状少不了要劝说几句:“公主要以身体为重,别为了这点口舌之争伤了身。” “哼,想来就冒火。”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书兰!” 书兰是华阳公主的乳名,华阳公主和元霜扭头一看却见楚宴正大步朝这边走来,元霜已经起了身,又遇着那个冤家了。元霜低下头去,福了福身,她并不去看楚宴,不想再和楚宴有任何的目光接触。 “呀,这不是夏家妹妹么,几时进的宫?”楚宴早就看见了元霜的身影,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过来了。 元霜回答道:“未正来的。” 楚宴轻笑:“是么,夏家妹妹可好?” 元霜忙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女很好。” “哦,那孤送的几样礼物可还中意?”楚宴的目光落在元霜身上就再没看向别处。 他知道元霜喜欢海棠,所以在送的礼物里也格外花了一番心思,处处都融合海棠花的身影,目的不过是为博她的欢心。 元霜有些冷淡地回道:“多谢殿下的心意。” “你喜欢便好。”楚宴笑了。 元霜一直偏着身子,低着头,此刻的她心里却在打着鼓,我不去招惹你,烦请你也放过我一马。前世的事我追究不了,也无法找你报仇,只求这一世你能放过我。 “夏家妹妹!”楚宴唤了一声,元霜没有反应,楚宴却走至跟前,却突然发现跟前这位女子身子在发抖,他愈发温和地问了一句:“夏家妹妹为何这般?” “我……没事,殿下无需关心。”元霜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抬起头来!”楚宴开口命令。 元霜偏不听从他,华阳公主在一旁见了有些诧异,忙上来替元霜解围:“元霜,怎么呢?” 元霜暗暗拉了一下华阳的衣袖,紧接着便说:“殿下,臣女略感不适,先行告退,请殿下自便。” “站住!”楚宴低喝一声,他截了元霜的去路,因为他个子生得高大,像是一堵墙一般拦在了元霜面前。 “你为何这般怕孤?”楚宴似有不满。 元霜接连否认道:“没有,臣女没有惧怕过殿下。” “还说不是!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现在见了面你连和孤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孤可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过你。”楚宴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句话。 华阳见状心道两人从什么时候交恶的,她为何不知道?华阳忙从中调和道:“哥哥,你们之间向来都是和睦的,这是怎么说?” “那得问她夏元霜!见了我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我可不记得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他说得这样义正言辞!元霜埋着的头终于仰起了下巴,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他的目光。楚家的儿郎个个长得风流俊俏,他楚宴自然也不例外,若论风姿,他楚宴在宗室子弟中绝对排得上前列,就是放眼整个京城他的姿容也绝对是翘楚。 却见他凤目乜斜,黑色的瞳仁好似两颗曜石一般,此刻闪着有些刺冷的眸光,他生气了。元霜心里一沉,害怕被他迁怒,她心里有许多话想要找他质问,但她知道有些事永远找不到答案了,时过境迁,答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元霜自己释然了,她朱唇轻启:“殿下,您抓疼我了。” 楚宴终于松开了手,元霜连告退都来不及说,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来不及顾及。 华阳看了她兄长一眼,然后问了声:“你们两个搞什么啊?” 楚宴懊恼道:“我哪里知道就怎么得罪了她夏二小姐。” 华阳撇撇嘴说:“我不管,人家生气了,是你给弄生气的,回头你去哄,别指望我能为你说好话。” “不用怒哄,我还不伺候了。”楚宴心里只觉得乱糟糟的,那人女人还真是麻烦。 就在两人闹别扭的时候,太后的寝殿内,太后正与夏老夫人商议元霜的将来。 “记得二丫头还小的时候,你们会找了人给二丫鬟算了一卦,说她命格好,是个福寿双全的孩子。她大姐嫁得不错,轮到她了总不能随便说一门亲事。” 夏老夫人忙道:“太后您是看着二丫头长大的,将来她说亲要定下什么人家,必定要经过您的同意。” 荣宪太后点头道:“这样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夏家人呆了一个来时辰便告了退。 夏家人一走,何皇后就按捺不住了,她找太后询问道:“母后可是想让夏家的二小姐做您的孙媳妇?” 皇后的话说到了太后的心里去,她扬眉道:“哦,我的心思你已经猜到呢?” 皇后笑道:“母后的想法已经很明显了,您不就是看中两个孩子自幼一起长大的,彼此都熟悉。您心疼夏家姑娘,让夏姑娘嫁别人您自是不愿意,我们的太子又是人中龙凤,要配二小姐啊那是绰绰有余。” 太后的那点心思全被皇后猜中了,她越发温和地笑道:“我之前就有这个心思,不过想着两人还小,也就没有开口,二丫头要明年才及笄,咱们太子倒是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正文 第十三章 劝说 “除了夏家小姐,母后可有其他人选?”皇后小心翼翼打探道。 太后低头细想了一回,然后说:“倒还有几个世家女我瞅着也不错。” 何皇后心里明白,太后所说的另外几个世家女也只是夏元霜的陪衬而已。 从宫里回来,大家一道去了清音馆小坐,夏老夫人见众人都乏了便道:“你们各自去歇着吧,我这里也不用人伺候了。” 元霜等方告了退,才出了这边的屋子,娄如君就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在宫里的时候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没事的母亲,我回去略躺躺就好。” 娄如君被女儿的病给折腾怕了,她忙说:“你也要好好爱惜自个儿,有什么不对劲的要立马告诉我,别藏着。” “是,多谢母亲关心。”元霜的心情不怎么好,她与母亲道了别,这里便回了荟芳居。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多了一只五彩的蝴蝶风筝。元霜感到奇怪,她扭头问了声:“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跟前的丫鬟禀道:“是未然居的人送来的,说是拿来给小姐玩。” 柏行简?!夏元霜多看了那只风筝几眼,然后说:“你们拿去放好吧。” “小姐不想拿到花园里去放吗?” “我没那个精力,你们喜欢放的话就拿去吧。”元霜说完后就进了里间。 送给小姐的东西,这些丫鬟们哪敢私自拿去玩耍,即便小姐已经开了口,红袖她们也不敢。画绢进屋来伺候元霜换了衣裳,着了家常穿的旧衣。 更衣后,元霜就让身边人下去了,她想独自呆一会儿。目前的处境看样子有些不妙,太后想把她和太子凑一对,只怕是早就动了心思的,可是她该如何让太后打消这个念头,这是元霜眼下最烦恼的事。 夏常安二月二十一回的京,计划在京停留也不过十日。 因为姚金英的事夫妻俩发生过一些口角,直到夏常安起程这天他也没有搬进过娄如君的房里住过一日。 娄如君神情冷淡地目送丈夫上了马车,至始至终她都是板着一张脸,没有流露过多余的表情。 元霜站在母亲身边,父亲的车走远后,她见母亲的神色略有松动。依照前世的进程,父亲下次回来就是年底了,后来就是她出嫁。出嫁后父亲就再没离过京了。 “阿娘,您别难过,说不定到了年底阿爹他又回来了。” 娄如君淡淡地回应:“我难过什么,他不在家我还自在一些,省得被他念叨。” 元霜陪着母亲回了嘉善堂,元霜记起来了,父亲走后不久,母亲便寻了个借口让姚金英去了家庙静养,那宋姨娘主动请缨去照顾。只是这一照顾就照顾出了事,姚金英人丢了,这件事在夏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曾一度大家都认为姚金英遇难了,哪知到了年底她竟然与父亲再次出现在了夏家,才知道原来姚金英竟然从寺庙里偷跑了出去,然后一路辗转寻到了父亲,也因为此事父母之间才彻底决裂。 从此母亲再不管家事,每日只吃斋念佛,在家里变得可有可无,那时候要不是她成了太子妃,母亲只怕早就以‘妒妇’的罪名被休。 元霜最不想看见的事就是母亲难过,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阿娘,我听说新进来的那位姚……姑娘这两天胃口不怎么好,您给请大夫看过没有?”元霜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姚金英。 “她成天就会作妖,不就是想闹给老爷看么,现在老爷走了,我看她还怎么作。”言语间娄如君充满了对姚金英的嫌弃。 “阿爹走之前再三嘱咐……阿娘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其实也不用您怎么费心,不过是尽到自己的力就行了。毕竟现在已成事实,您不想面对也得面对。要是她闹出个什么事来,到头来受牵连的还不是您么。” “怎么?难道我还怕了她不成?我是你爹八抬大轿给迎娶回来的,三媒六聘一样不少,她算什么东西?” 元霜试探性地问了句:“那母亲是准备把她送到别处养着,再派几个人照顾?” 娄如君心里一跳,她的打算从未和人提起过,女儿是如何知道的?娄如君一脸惊诧地望着元霜,半晌才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阿娘先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只是我觉得这个做法不妥,您不能让她离开了您的眼皮,要不然只怕后面控制不了。那姚姑娘以前也不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么,听说也读书识字,这样的人只怕没那么容易被人掌控,阿娘,您要是放任这事的话,以后造成的麻烦只怕不堪设想。” 娄如君听了女儿的话,她紧张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怎么办?” 元霜赶紧建言:“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办法,将人控制在栖霞院,身边多派几个心腹守着,要吃给吃,要穿给穿,生病了给治,做到您一个当家主母的本分就足够了。总之不能让她离了您的眼皮,要不然出去出个什么事,回头来阿爹又怪罪到您的头上来。” 娄如君将女儿的话听了进去,只是有些不甘心:“回来这些天,你爹就一直和她呆在一处,我这里他一晚都没住过。我还是他明媒正娶来的,还没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就被他嫌弃……” “阿娘,我知道您心里有怨气,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您一定要记住这话。”元霜言辞恳切,她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犯下错误,到时候矛盾真的会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娄如君看女儿的眼神已经变成审视了,审视了半晌,娄如君方叹息了声:“吾儿已经长大懂事不少了,当娘的也不用再为你操心。霜丫头,你这番话倒很对。” 母亲耳根子软,很容易被说动,元霜庆幸母亲将自己的提议听了进去,当即她忙笑着劝慰:“母亲不用和自己过意不去,男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女儿的懂事让娄如君有些心疼。 正文 第十四章 祸端 当宋姨娘再到跟前来进言,主动请缨愿意去照顾姚金英的时候,娄如君神色平静与宋姨娘道:“栖霞院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宋姨娘一愣忙说:“太太改变主意呢?” “就让她好好留在家里吧,老爷临走前又交待过,她怀着身孕出去养的话也不方便。” “太太……”宋姨娘急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用再说。另外我还想再多找几个人伺候她。省得将来有人说我拈酸吃醋是个妒妇,贤惠二字谁不会。”娄如君心意已决。 宋姨娘见此事无法插手,她脸上有些讪讪的后来去了明霞的房里。 明霞正和小丫头在院子玩踢毽子,宋姨娘见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板着脸说:“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啊,给我进来。” 明霞见生母发了火,只得挨门而入。 “都多大了,还只知道玩,最近怎么不去荟芳居?” 明霞撇嘴说:“人家不喜欢我,我干嘛还要死皮赖脸地贴上去。”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不加把劲和她们拉好关系将来怎么办?难道你还能指望我能给你找个好婆家啊?太太耳根软最是好奉承了,二小姐心思单纯也没那么多事,你必须要给我开窍。不然将来我也没办法帮你。三丫头,我们娘俩的将来可都在她们母女身上啊。” 母亲说的这些道理明霞何尝不知,只是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再有她觉得元霜的心思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单纯,自从元霜病好之后她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姨娘是不是在太太那里碰钉子呢?” 宋姨娘没有否认:“我还想着讨好她,哪知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将来在府里的处境还不知怎样。那姚金英是新宠,我们不过是人老珠黄罢了。” 夏元棠现在是二房唯一的儿子,也是娄如君将来最大的依靠。只是常言说慈母多败儿,娄如君对夏元棠的溺爱也是出了名的,久了也渐渐养成了元棠小霸王似的性格。 这天夏元棠散学回来,正好元霜也在嘉善堂,那元棠扭着娄如君要某种东西,娄如君先是不答应的,后来拗不过儿子,只得答应道:“好,好,明天我就让人去办。” “还要等到明天?阿娘,我不想等到明天,这里马上就找人去买行不行?” 娄如君说:“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哪里有卖的?” “我不管,我马上就要。没有它我都睡不好。”元棠还像过孩童似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立马就不干了,又哭又嚎。 元霜在一旁一直隐忍着没有开口,后来见弟弟实在闹得有些过火,她走过去推了一下正在干嚎的弟弟,不悦道:“你嚎什么嚎,显得你嗓门大是不是?阿娘又没说不给你买,你就不能忍一下?” 元棠顺势就往地上一坐,更加不依不饶道:“姐姐打我,姐姐打我。” 每当这时候娄如君偏袒的都是儿子,她与元霜道:“你去惹他做什么,他是你弟弟,你该让着他。” 母亲的偏心是由来已久,前世她就因为此事受了不少的不白之冤,就因为她是姐姐,所以不管弟弟对不对都得让着,元棠就是被母亲这种毫无底线的溺爱才养成了元棠小霸王似的性格。 长房那边大哥有官职,又是世子,就是元松也比元棠强,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这一房的基业只怕迟早都会毁在弟弟的手上。元霜忍耐惯了然而这一次她却不想再忍耐。 “阿娘您就这样毫无道理地宠着他吧,让他以后是非不分,这份家业到了他的手上我看他也守不住。” 娄如君护起儿子来是毫不讲道理的,她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弟弟,你当姐姐的难道就不能盼着他好么?” 元霜是被气走的,后来奶娘裴娘子相劝道:“小姐勿忧,太太最是仁厚,也未必是责怪小姐之意。” “她是耳根软,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在棠儿的事更是如此。我是气不过她没有任何理由地维护棠儿。” “公子还小,尚不懂事,将来读书明理了,定不会如此的。” 奶娘的话错了,元棠小霸王的性格就没改过。后来她当了太子妃,元棠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小舅子,每日无所事事,只贪图享乐,学业也荒废了。后来说了一门亲事,是赖学士家的闺秀,那赖氏更是个面团子一般的人,任人揉搓。前世因为她的缘故他们这一房还算不错,她死后不知弟弟能够守住家业,不知父亲会不会受牵连,不知母亲会多么的沮丧。 想到这里,元霜心里那点憋闷也渐渐消散了,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要再成为家人的牵绊。 母亲的逆爱她阻止不了,也只有由着他们去了。元霜在家闲得无聊,每日也只能种花读书来打发时间。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日,某日嘉善堂那边的丫鬟匆匆跑来和元霜说:“二小姐赶紧过去吧,太太那边已经忙乱了。” 元霜见状忙问:“出什么事呢?” 那丫鬟道:“小爷被人打了,脑袋上破了个洞,太太气得想要杀人。” 元霜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她道:“我立马就去。” 等到元霜匆匆忙忙赶到嘉善堂的时候这边已经忙乱了,娄如君气得要命,大夫还没请来,丫鬟们正七手八脚地给元棠处理伤口。元棠疼得嗷嗷地叫。 元霜走了过去,斥责道:“这时候你嚎有什么用?亏得你还是个男子汉,难道就不能忍着。” “这么痛你忍一个试试?”都这时候了元棠嘴里依旧是不饶人的。 元霜见跟前的丫鬟也始终没有做到点上,她洗了手亲自上手与元棠处理伤口。大家忙乱了一阵,总算是把伤口给处理好了,这时候王大夫才过来。 娄如君与那王大夫道:“快给我们家棠儿看看,倘或打坏了哪里,可不是要我的命么。” 元霜等退到了屏风后面,就听得王大夫与母亲说话。 正文 第十五章 气头上 王大夫见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处理得也没什么问题,他又给把了脉,接着道:“小公子气血受损,加上受了惊吓伤了肝脾,需要好好静养一些时日,所幸处理得及时,并无什么大碍。” 听到没有大碍几个字娄如君等才略放了心,等到王大夫一走,娄如君就迫不及待地要处理此事,她对陪房说:“去把跟着棠儿出去的人都给叫来。” 没多时几个小厮就跪在了门槛外面。 元棠的奶兄李青禀道:“回禀太太,今天小爷哪里也没去,就是在学堂里发生了口角,里面的事我们几个原本是进不去的,后面才听到里面出了事,小爷的脑袋是叫梁式用砚台给砸的。” 娄如君气得要命,又问左右:“这个叫梁什么的,是什么来历?” 跟前的陪房忙道:“太太您还不知道吗?就是住到后街上的梁家,梁家的老爷现在外面跑买卖,听说家里很富裕。家里现在就一个女人主事,听说我们夏家学堂办得好,便送了儿子来学堂里读书。那梁家太太正月里不是还来我们家吃过年酒么。” 娄如君说:“我还真是气糊涂了,连这事也给忘了。那梁家太太经常在大嫂那边奉承,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没想到教出的儿子竟然这样坏,不行我得上门讨个说法去。” 娄如君气冲冲的,一刻也坐不住就要吩咐丫鬟给她换衣裳,又要招呼车子忙着出门。夏元霜在跟前见了,上前阻拦了一下:“阿娘,我知道您是心疼棠儿,见不得棠儿受委屈。只是事情都还没弄明白,您就这样大张旗鼓地上梁家去讨公道未免不妥,也有失您的身份。” “你弟弟的脑袋破了那么大一个洞,我当娘的难道还不能替他出头?” “不是不能,可是事情您都没问清楚就这样急匆匆的怎么行。阿娘,您稍安勿躁,只听一面之词怎么行,回头您问问那边的二弟是怎么个情况,想来他肯定清楚。不急这一时。” 娄如君心里气不过,她的陪房也在跟前劝说:“太太,小姐说得没错,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去理论也不迟。” 娄如君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性子,接着她就去了清音馆,元霜有些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夏老夫人也知道了元棠挨打的事,娄如君又是气又是怒地向老夫人禀明:“都是梁家那个小子可恶,将棠儿的脑袋上开了个洞。大夫说要是位置再正一点,只怕就一命呜呼了。老太太您说我好不容易将棠儿养到这么大,哪知却被梁家那个没教养的臭小子如此糟蹋,棠儿要是有个好歹将来叫我怎么办啊。” 夏老夫人听说了也沉着脸满是愠怒道:“他娘倒是常来这边,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没想到教出的孩子这么坏。以后再不许梁家的人上门了。” 柏氏在一旁听了,含笑道:“老太太别生气,学堂里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一家子兄弟还时常有个争吵,发生什么口角也再正常不过。小孩子间的玩闹当不得真。” 娄如君知道柏氏得了梁家许多好处,她心里不高兴第一次回了嘴:“那是挨打的是我们棠儿,不是你们元松,大嫂站着说话不腰疼。” 柏氏被呛,起初还有些诧异,后来也不客气道:“元松要是敢天天胡闹我早就扇他耳刮子了,到底是二太太心疼孩子,处处都惯着,我可是硬心肠。”话里话外都在说娄如君对孩子太过于溺爱。 夏老夫人瞅着有些不对劲,她不悦道:“孙子遭了打,你们妯娌俩怎么先闹起来呢?你们去叫人把梁家那个女人叫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柏氏在跟前说:“老太太不必惊慌,先等元松他们回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再决定吧。” 等到散学时,元松和柏行简来清音馆给老太太问安,娄如君早已经按捺不住,见了元松就问:“老二,棠儿怎么就被人打呢?梁式人呢?” 元松见满屋子的人,他愣了一下接着才问:“三弟的情况还好吧?”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能好。大夫说幸而位置偏了些,要是再正一点砸到了太阳穴只怕当时就没命了。两个人如何打架的?” 元松脸色有些尴尬道:“不过一些口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婶娘不必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棠儿到底也是你弟弟,你为什么就不能护着他一点,任由被人欺负?”娄如君迁怒于元松。 元松有些为难道:“当时那个情况我也不好插手,要我真的出面了,只怕后面还不好收场,婶娘别怪了,我已经给三弟请了假,范老先生准了他几天的假,这几天就让他在家好生休息。” 元霜见堂弟言辞有些躲闪,心道莫非还有什么隐情?她又看了一眼柏行简,柏行简立于元松身后一语不发。 后来元霜逮住了一个机会叫住了柏行简。 “柏家哥哥,我有一事请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怎样?” 柏行简也猜到了元霜要和他说什么,他点头答应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后来去了西厢那边的小茶房说话。 柏行简先进了屋,他自己倒了两杯茶水,等到元霜进来后又主动给元霜挪了位置请元霜落座。 元霜道谢之后便坐下了,她握着茶杯喝了口茶,那柏行简先与元霜闲谈起来:“妹妹最近在家都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可忙的,混日子呗。不像柏家哥哥以学业为重。” “前两年妹妹们不也跟着请来的郑大娘子读书,只是你们女孩子家家书读得少,又用不着为举业烦恼。” “再有几个月柏家哥哥就要参加秋闱了,这一次您一定会金榜题名,得偿所愿的。” “但愿都如妹妹所说这般顺利就好了。”柏行简看元霜的目光充满了温柔。 元霜倒没有留意这些,她心里担忧的是受伤的弟弟,因此也迫不及待地询问:“棠儿怎么就和梁家那小子起了争执?” “半大的孩子闹别扭不是很正常么,妹妹倒不必在意。” “不在意?你应该知道棠儿的脑袋上流了许多血,我娘简直是抓狂了,要不是我劝着,只怕早就去梁家找麻烦了。刚才二弟说得吞吞吐吐的,柏家哥哥,这里也没有旁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能告诉我吗?您不必有什么顾忌,只管和我说实情就行,我想知道真相。” 正文 第十六章 缘由 元霜望着柏行简,她一脸的期盼。 柏行简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语气也跟着分外地柔和:“妹妹别难过,也别生气,其实这事……” “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元霜受不了柏行简的吞吞吐吐了。 柏行简这才又道:“其实是棠兄弟不好在先,他用言语挑衅了梁家兄弟,梁家兄弟脾气又暴躁,两人还发生了口角,最后才动了手,棠兄弟的脑袋是被梁家兄弟手上的砚台给砸了。” “棠儿他……怎么挑衅别人的?”得知这个结果元霜一点也不意外。 柏行简这又才接着说:“棠兄弟骂了梁兄弟的母亲,说……”柏行简看了一眼元霜才又继续:“反正就是一些刺耳的话,妹妹知道就行。” 元霜的拳头紧握,她就知道元棠才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你的话属实?” “妹妹要是不相信也可以找学堂里别的兄弟来问。我对妹妹也不敢有所隐瞒。当时确实是棠弟口出不逊,然后才招来后面的事。” 元霜自然信了柏行简的话,她也不坐了,就起身道:“多谢柏家哥哥相告,我那弟弟往日里备受宠爱确实有些张狂过了,希望经过此事他能吸取一些教训。日后也能有所收敛,要不然以后可还了得?” “妹妹说得也是正理,不过棠弟毕竟年幼,心性并未成熟,妹妹也无需太过大动干戈,这次他吃了亏,想来也会有收敛的。” “嗯,我知道了。”元霜从中也理出了个周章,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元霜向柏行简道了谢,她正欲转身离去,不曾想明霞一头走了进来。 明霞看着两人嗤笑道:“你们两个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让我也听听好不好?” 元霜懒得理会明霞,她对柏行简说:“柏家哥哥,我这就过去了。” 柏行简忙道:“妹妹好走。” 元霜这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明霞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向柏行简问了声:“柏家哥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也和我说说好不好?” 柏行简见了明霞,他神情淡然与明霞道:“你姐姐问我棠弟的事。” “就这件事?”明霞显然有些不信。 柏行简点头说:“就这些,难道我还会骗三小姐不成?”柏行简说完就要转身离去,明霞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柏哥哥,您等等,我还有话说。” 柏行简扭过头来看了明霞一眼,明霞又上前了一步,这一刻她摒弃了羞涩,勇敢地走向心上人的身边。 “柏哥哥,听闻您最近嗓子疼,我让人熬了些枇杷膏送到未然居去,不知柏哥哥吃了没有?” “那枇杷膏是三小姐送的?”柏行简有些惊讶。 “是的。”明霞心道难道他身边的丫鬟都没告诉他? 柏行简忙道:“再次多谢三小姐的厚爱,秋叶给我调在水里喝了几次已经好了许多。没想到倒让三小姐费心了。” 明霞听说他吃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越发喜欢起来:“不费心,不费心。正好我舅舅家收了些南方来的枇杷,要不然我也没办法,但愿柏家哥哥赶快好起来吧。” “多谢三小姐关心。”柏行简再次作揖道谢。 明霞的脸颊悄悄染了红晕,她露齿微笑道:“都是一家人柏家哥哥何必客气。” 柏行简道谢过后也没多余的话便告了辞。 却说元霜弄明了缘由,她便去了元棠房里,元棠正和丫鬟打闹呢,元霜见状不由得沉脸道:“看样子你还没挨够。” “你欺负我,我告诉阿娘去。”这是元棠说得最多的话。 元霜上前拧了元棠的耳朵:“你成天除了会告状还会做什么?一个小小男子汉别的本事没有,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个小气娘们似的,我都看不起你。” 元棠被姐姐吼,很快就哭了起来,跟前的丫鬟要跑去告诉娄如君,被元霜知道给喝住了:“你们别急着跑去告状,别以为我不知道素日里你们几个是如何撺掇着他做些坏事的。回头我回禀了母亲将你们都撵了再去选好的来服侍。” 那些丫鬟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告饶:“二小姐,我们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你们几个也都给我机灵一点,将来再出什么事我可不会包庇你们。” 元棠更加不依不饶道:“姐,我都这样了你还给我添堵啊。” “你哪样呢?之前我没进屋的时候你不是活蹦乱跳嘛,怎么这会儿又弱不禁风呢?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再耍什么花招。夏元棠,你也该管管自己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你不去招惹人家梁式,人家会拿东西砸你,我说你都是活该。” 元棠哭嚷道:“亏得你还是我姐姐,你都不护着我,干嘛要护着外人?” “我这叫帮理不帮亲,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在先。” 元霜知道母亲软弱舍不得教训弟弟,这时候她只得代替母职管教弟弟。 元霜教育了元棠一通,这又才回了嘉善堂。 娄如君刚做完了晚课,她抬头见了元霜便说:“明天你与我一道去梁家。” 元霜愣了一下才又问:“阿娘准备是去兴师问罪吗?” “你弟弟受了那么大的伤难道我就不能过问一句?他们梁家可是好家教,也不知是怎么管教儿子的,他家不会管我就帮他们管。” 元霜心里暗道可是您老也不会管教孩子啊,她便又趁机说:“我询问过柏家哥哥,他说是棠儿出言不逊先挑衅了梁家那小子,然后梁家小子气不过就扔了砚台,哪知砚台正好砸到了棠儿的脑袋。阿娘这事我说要不就算了吧,即便梁家小子下手没个轻重,但也是棠儿不对在先。” 娄如君听了女儿的话不由得生气:“你怎么将胳膊往外拐?” “阿娘,这总得讲道理啊。我知道您是心疼棠儿受了伤,他是我弟弟,我也心疼,可是总不能不讲道理。棠儿他不学好,还出口侮辱人家梁式的母亲,人家受得了这口气。” 娄如君越发不悦了:“你别听人家胡说,棠儿胆小,又乖巧,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正文 第十七章 赔礼 果然在母亲眼里自己孩子就没错,元霜拿母亲没有办法,后来她道:“那说好了,明天我陪母亲您一道过去。” 当下元霜便回自己院子去了,娄如君在临睡前又去看望了一番儿子,元棠趁机又向母亲告了元霜的状。娄如君看着儿子头上的伤有些心烦,她道:“你安心养着吧,凡事有我来帮你处理。学堂那边你二哥已经帮你告假了,你也不用担心。” 元棠点头答应。 到了第二天元霜起了个大早,她换了外出的衣裳,接着便匆匆来到母亲这一处,母亲已经去清音馆了,元霜又只好前往祖母处。 刚进院子就遇见了柏氏和柏行简在说话,元霜上前与两人问了安。 柏氏看着元霜点头笑说:“二姑娘今天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莫非昨晚没有睡好?” “大伯娘眼尖,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晚上心焦我弟弟的事的确不得好睡。” 柏氏笑道:“你那弟弟也确实让人头疼,不过没事的,不是还有你母亲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当姐姐的来操心。” 但凡她母亲靠谱一些,她也确实不用操心。元霜暗想,接着她又和柏行简说了几句话。柏行简在姑母面前显得有些腼腆,柏氏对侄儿的心事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大家进了屋,就见娄如君搀扶着夏老夫人从里间出来了。大家纷纷向夏老夫人问了好,不多时孟氏还有元松、明霞、宋姨娘都过来了,就连不怎么露面的姚金英也来给夏老夫人行礼。 娄如君见到了姚金英神色如常,已经看不出什么风波,元霜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却见姚金英的肚子已经明显地隆了起来,孕相十足。 夏老夫人还特意将姚金英叫到身边关心了几句:“你现在怀着身孕不方便,也不必往我这里来,听说二太太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我这里的规矩也是一样的,等你以后生下了孩子,再尽孝也一样。” 姚金英娇滴滴地应了一声是。宋姨娘侧目,满脸的嫌弃。 用过了早饭,元松他们就去学堂了,娄如君再也按捺不住,就要拉了元霜去梁家为元棠出气。 还没走出清音馆就见梁太太拉着梁式来夏家了,娄如君与元霜说:“这样倒好,省得我们多跑一趟,也算他们还有点良心。” “既然他们主动上门来,阿娘切勿太过动怒,让人家好好说说。”元霜有些放心不下。 “我心里有数。”娄如君站在那里没有动,就等梁家太太上前来。 元霜对梁家这位太太没什么印象,她放眼看去,只见有婆子已经领了他们进了院门,那个女人看上去与母亲差不多的年纪,穿了身松花色的褙子,个子有些瘦小,跟在后面的梁式个头上来看明显比元棠高一截。 那梁太太见到了娄如君忙拉了儿子上前行礼道:“二太太,犬子无礼误伤了府里的三公子,我拉了他来给二太太赔礼道歉。” 娄如君有些傲慢地看去,她只要一想到儿子的脑袋上破了个洞,流了那么多的血她就咽不下这口恶气:“赔礼道歉?误伤?棠儿受了那么重的伤,大夫说要是位置再正一点只怕当时就没命了了,你们梁家可是好家教,养了个好儿子……” 娄如君的话还没说完,元霜却上前了一步,她亲去拉了梁太太起来,接着又对梁太太道:“梁太太请起,我们进去好好说话吧。” “霜丫头,你给我回来!”娄如君不悦地喊了声。 元霜扶了梁太太起身,接着又请了母子俩去西厢那边落座。丫鬟捧了茶来,元霜又请梁太太用茶用点心。 娄如君见女儿如此,她心里已经很是不满了,便说:“霜丫头,这里我会处理的,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用不着你来掺合。” 元霜道:“我说几句话就走。”她依旧面带微笑,温和地与梁太太说:“我那弟弟淘气惯了,他们年纪又小,所以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发生口角争执,他在家里就是个无人敢管的小霸王,所以这次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梁太太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次。小孩子家家的本来就口无遮拦。” 梁太太没料到夏家二小姐竟然会来给她道歉,这让梁太太非常意外,梁太太忙说:“小孩子家磕磕绊绊的也很正常,我们家小子下手没个轻重,昨晚我也打过他了,所以一早就拉了他来给你们赔礼。” 娄如君再次对元霜说:“二丫头,你下去,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元霜已经尽了很大的力量来缓和这事,她不想让长房的人来看他们这边的笑话,认为他们这边没个教养。 元霜出来后,她神情从容,她也没有回荟芳居而是去看夏老夫人房里。 夏老夫人正和柏氏说话,抬头见元霜进来了,她还问:“你娘呢,听说梁家太太来了,人在哪里?” “老太太不必担心,我娘正陪着梁太太说话。” 夏老夫人心疼孙儿,她心里有怨气:“这梁家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教唆孩子打人呢,倘或打坏了哪里,把梁家给掀了他们也赔不起。” 元霜搬了张杌子来在夏老夫人身边坐了,又从丫鬟的手里拿过了美人槌亲自与祖母捶腿。夏老夫人笑道:“还是我们二丫头会体贴人。” 元霜含笑道:“我把老太太伺候高兴了,一会儿您可别太生气,大夫都说您要安心静养。” “亏得你都记在心上,我的好霜儿,往日里他们说我偏心你,殊不知你这样懂事又乖巧,怎叫人不多疼你一些。” “老太太,这件事上我已经问过柏家哥哥了,说棠儿不对在先,然后小孩子家心性又高,难免发生口角碰撞,时才我已经和梁家赔了礼,一会儿您见到梁家太太也勿太过动怒。” 夏老夫人听说了轻轻地拍着元霜的手说:“你娘有些偏听偏信,没想到你却是个周全的人,好孩子我知道了。” 元霜劝抚一番,夏老夫人心情很是平和。 正文 第十八章 照拂 柏氏坐在那,她不由得想起了侄儿的心事,行简虽然没有和她挑明,但流露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元霜倒是个不错的姑娘,聪明,细致,做事周全,又是夏家的嫡女,要是柏家和夏家再次联姻,靠着夏家的身份地位,行简将来的路要容易许多。只是元霜的亲事要让太后点头,这事也就棘手起来。 柏氏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没多久娄如君和梁家太太过来了,梁家太太看上去恹恹的,元霜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等到梁太太给夏老夫人行了礼,夏老夫人看了一眼元霜,倒是越发和颜悦色与梁太太说些家长里短,言谈间并没有提孩子们的半个字。 柏氏与梁太太往日里有些交情,几番下来气氛变得越发融洽起来。夏老夫人来了兴致便说要打牌,柏氏让娄如君跟着坐,娄如君心里憋着一口闷气,推让道:“我那里还有事就不陪各位了。” 母亲走的时候元霜也跟着一道出去。等到回到嘉善堂,娄如君的不满彻底爆发了出来:“你存心要把我气死才肯安心是不是?我们夏家也是勋贵之族,你姑祖母还是当今的太后,难道我们还要惧怕一个小小的商户人家?” “阿娘,不能这样讲。本来棠儿性子就骄纵,您再这样放任,以后就更不好管教了。我知道您平时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可是一遇到棠儿的事就忘了要讲道理。我们不能以理服人的话,将来让别人如何看待我们二房?母亲您在老太太跟前还有什么立足的地方?” 元霜句句据理力争,娄如君倒是语塞,竟然说不过女儿。 元霜从中和稀泥,总算平息了眼下的风波。所幸元棠的伤恢复得倒也快,没几日就能去学堂了。 除了元棠身边的那些人,元霜到底还是不怎么放心。她又让裴娘子替她备了两样礼,她要去未然居再次拜托柏行简帮忙。 裴娘子按元霜要求备齐了礼,画绢在一旁道:“小姐为了三公子的事可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我当姐姐的不费点心怎么行,但愿他能有所收敛长进。”元霜想着这一世她定不会再成为太子妃,那么无法给家人庇护,夏家指望不上她,担子就落到了元棠的身上,希望元棠能担负起他们这一房。 元霜用心良苦,但也知道她只能管管内宅之事,元棠在外面胡闹的话她也无可奈何,虽有元松可到底也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以往也撺掇了棠儿做了些荒唐事,在她成了太子妃后也没少做给这两个弟弟擦屁股的事。她想到了柏行简,几人中最沉稳有出息的一个人,外面那些事就只能拜托柏行简帮忙照顾一二了。 她带了红袖,携了礼前往未然居。 这天学堂里散假,柏行简正在家里看书,外面的丫鬟忽然来报:“公子,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哪位二小姐?”柏行简自是觉得奇怪。 丫鬟禀道:“是二房那边的二小姐。” 虽然都同居夏家,但未然居是在长房这边,位置又僻静,自柏行简住进夏家后,元霜很少到这里来。以前大家都还小的时候也没什么避讳,倒时有一起玩耍,如今大了要避嫌,也就在清音馆处见了能说上几句话而已。元霜突然来访。虽然不知道为何而来,但柏行简也不得不重视。 随即,柏行简吩咐左右:“先请二小姐到书房观画,我这里马上就来。” 小厮忙去传话,元霜被请至未然居的小书房。 柏行简喜欢字画,他自己也能做,因此小小的书房里倒挂了不少的字画,元霜一进屋就被墙壁上一幅美人图给吸引了目光。她在那幅画下驻足观赏了许久,直到身后脚步声传来,元霜这才回过身去,却见柏行简已经走来。 元霜忙屈身行礼,柏行简赶着还礼道:“妹妹多礼了。” 待分了主次坐下,元霜奉了早就准备好的礼,柏行简有些诧异他忙说:“妹妹来串门的话随时过来就行,怎么还带了礼?” 元霜笑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往日里哥哥也多次有礼相送,吃的,玩的,哥哥都会想方设法送到我那边去,感念哥哥恩德,也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这里请了裁缝给哥哥做了件葫芦袍,这两刀澄心堂纸也不值什么,哥哥拿去做书做画都便宜。” 那件葫芦袍虽然是估着柏行简的身量买的成衣,但不论是从料子、颜色还是样式做工来说都是极好的,澄心堂纸更是当今难得的绝好纸张,一刀就要花费二两银子,很多时候还有价无市,并不是那么容易得。 柏行简忙说:“一样都担不起了,妹妹还送我两样,实在是无功不受禄。” “哥哥还和我客气吗?”往日元霜都是以“柏家哥哥”呼之,今日直呼“哥哥”省了前面的姓氏,自然也是想拉拢柏行简,愿意与他亲近之意。 一番推让下,柏行简终于收下了,元霜也趁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前阵子因为棠儿的事我和母亲差点闹了起来,想必哥哥也是知道的,我母亲这人面慈心软,平日里也没多少成算,再有跟前又只有棠儿一个儿子,凡事不免偏袒溺爱一些。只是过于的偏爱,又恐误了他一生。此次要不是他逞能要强侮辱梁公子在先也不会招此祸事。作为姐姐,在家里我或许还能约束一二,但是在外……哥哥也是知道的,我一个女子对外面的事不甚熟悉,所以只得烦请哥哥帮我多多提携管教棠儿。” 柏行简听后忙道:“妹妹太过客气了,都是自家骨肉理应相互照看,之前我就说过,棠弟聪明有余,只是脾性要强一些,但他本质不坏,妹妹也不必太过忧虑。” “我怎能不忧虑呢,父亲不在家,母亲又处处迁就他,在家就和小霸王似的,无人敢管。再这样下去,将来家业交到他手上,他也守不住,也不指望他能出人头地,只望将来别惹祸事连累夏家声名就够了。” 柏行简坐在那里凝神细听,夏元霜的一番话让他颇感意外。 正文 第十九章 求请 刚满十四岁的夏元霜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元霜生为定国公府的嫡女,又是当今太后的侄孙女,是京中的贵女,身份自不必说。身份贵重,又容貌娇美,更难得有如此的心性眼光,倒让柏行简意外之余,又心生佩服。 在听完元霜的一番诉说后,他忙笑道:“难为妹妹一番苦心,棠弟要是知道妹妹一番用意肯定会倍加用功。” “倒也未必,他正嫌弃我呢。要是真能听我劝说,我也不至于……”也不至于来求柏兄帮忙,后面的话元霜没有说出口,她话锋一转,接着道:“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哥哥为人沉稳,是个妥当的人,您又很会读书,会审时度势,知进退,所以还望哥哥能照拂棠儿一二,将来我与母亲必有重谢。” 元霜说得情真意切,柏行简连忙起身回应道:“妹妹且放宽心,妹妹待我深厚,我也必当真心待之。将来定会将棠弟视为亲弟一般照管教导。定不会辜负妹妹一番殷切期望。” “如此便多劳哥哥费心了。”元霜赶着再拜。 柏行简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元霜欲拜的身子,两人四目相对,柏行简心中怦然,那种隐匿的情感在此刻竟有些按捺不住。 他九岁到了夏家,仔细算来已经将近七年了,彼此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才到夏家的时候他那大表姐还没有出嫁,跟前的二表妹更是黄发垂髫之际,转眼之间几年过去,跟前的小姑娘突然就变成了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了,柏行简早就存了一段心事,他恋慕元霜容貌艳丽,如今更慕其心胸见识。 这一刻,柏行简动了心思,夏家的这一朵娇花,他总要想办法攀折到手才行。 元霜去未然居探望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旁人的耳朵里,别人也未曾在意,不过有两人却不能不在意。 当夏明霞听了丫鬟说起此事的时候,明霞还是纳闷:“她去未然居做什么?” 丫鬟道:“不曾知晓,不过听说二小姐是备了礼物上门的,或许有什么事要求柏家公子吧。” “她能有什么事要去求柏家哥哥?但凡她要个什么,只需吩咐一句,难道身旁还没人替她去办?跟前不少人等着要奉承她,讨好她,她又不是我,还要拉下脸面去求人。”明霞的话语中有些酸溜溜的。 “她去找柏家哥哥,必定是……”明霞没有明说,但从往日里两人相处的情景她推断出柏行简必定是看中了夏元霜,想那柏行简年少英俊,又有才名,她偷偷恋慕柏行简许久,想那和她俱是一父所生的姐姐必定也是和她一样的心思,思及此处,明霞更是满腹心酸。 同为夏家女儿,为什么夏元霜就是比她夏明霞高贵一些?为什么她看中的东西她夏元霜也来抢?想到此处,明霞心中愤然,却又无可奈何。 元霜出现在未然居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柏氏的耳朵里,晚些时候柏行简去看望姑母的时候,柏氏曾当面问柏行简:“二丫头去找你呢?” “确实如此。” “她……何故要去找你?”柏氏感到奇怪。 柏行简见姑母相问只得如实禀报,柏氏听后莫不点头说:“她年纪不大,想得倒是长远。娄如君就是个面团似的人,耳根子软,跟前只这么一个儿子自是溺爱,难为元霜年纪小却能看得长远。” “妹妹年纪不大,倒确实聪慧。” 柏氏笑了:“她小的时候跟在老太太的房里,自幼也接触到一些事,后来家里又请了郑娘子来教她们姐妹读书识字,二丫头的功课可是不错的。只可惜她是个女子,要是身为男子的话,支应二房的门庭很是容易。她又是娄如君所生,就连宫里太后也看中的人物,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姑母的话飘进了柏行简的耳朵里,他恋慕元霜之心无人知晓,现在的他籍籍无名,有何能力去与元霜相配,像元霜这样的女子将来的夫婿非富即贵,大表姐嫁的是公主之子,同为夏家之女,又是嫡出自然不可能低嫁,他的这一腔心事终究是会空负。 往日里柏行简流露出的心思柏氏可是看在眼里的,她抬头打量了侄儿两眼,见侄儿神情有些木讷,不免又道:“像元霜这般明事理的女子确实难求,更何况又是那般品貌。你与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你觉得这个妹妹怎样?” 柏行简想也没想便说:“二妹妹聪慧过人,我是敬服不已。” “哦?就只有敬服,难道就没别的心思?” “啊?”柏行简撞上了姑母的眼光,他心中慌张不已,自认掩藏得很好的心思却被人猜中了,他有些失措,想着事关人家姑娘闺誉不好承认,可是姑母毕竟是自家人又不是旁人,他思量片刻才红着脸道:“侄儿慕其才貌,但自知无能无法与二妹妹相配,倒让姑母笑话了。” “我怎么会笑话你。你是我亲侄儿啊。那夏元霜是个好姑娘,她明事理,将来必定是个贤内助,有这样的女人做妻子,也是男人的福气。我们柏家以前也不差,要娶什么样的姑娘都容易,只是你爹娘走后柏家也败落了。比不得以前。你哥嫂贪吝,又只看得见眼前。将来要光耀我们柏家的门楣就只有你了。行简,不管何时何地,姑母都是支持你的。也乐意凑成你和元霜的亲事。” 柏行简一听,心中自是喜欢忙跪下说道:“姑母,此话当真?” 柏氏笑说:“难道我还哄骗你不成,你我都是柏家人,我自然是希望柏家好。要是柏、夏两家再联姻自是对我们柏家好,对你也十分有益。不过这事现在说来还很早,宫里太后的态度……行了,你们年纪也还尚小,就看今年的秋闱你表现如何了,能不能摘下这朵名花完全在你。你要拿出行动来才能打动二房的心,也才能赢得元霜的芳心。” “姑母放心,只要姑母愿意替我做主,侄儿定当更加用功,早日博取功名来让世人对我们柏家刮目相看。也一定会让柏家再次兴旺。” 侄儿的懂事让柏氏十分宽慰。 正文 第二十章 抄经 柏行简恋慕元霜,如今又得姑母支持,从此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业上,指望着能金榜题名,有朝一日可以出人头地,能够入得了二房的眼。 柏行简也借着元棠的理由和元霜的接触自然更加多了起来,以往在夏老夫人房里遇见了不过是说得上几句话而已,现在柏行简仗着有姑母的支持,与元霜接触起来也没那么多的顾忌。 柏行简的用功得到了范先生的极力夸赞,就是夏常平也多次在众人面前夸赞柏行简勤奋上学,将来肯定能堪大用。 所有人都期待着柏行简今年的秋闱,就是娄如君也私下曾和元霜说起:“柏家那位小郎君据说很是聪明能干,现在他又带着你弟弟,希望棠儿跟着出入能多少跟着长进一些。将来你父亲见了也不至于说我教子无方。” “母亲说得极是!”元霜心道元棠果然从此走正道就好了,也不枉费她一番苦心。 转眼春天已逝,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了起来。府里的人也都换上了夏衫。 春末夏初季节交替的时候,夏老夫人却因为生了一场重病。这场重病来势凶猛,夏老夫人下不了床,夏常平偷偷与妻子柏氏商议:“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我瞅着这次不大好,要不暗暗地将她的后事给准备一下,倘或大事出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柏氏忙说:“我一个外姓人是不想掺合你们夏家的这些事,你和你兄弟商议去。” “我兄弟不在跟前,我就是想找他也不能够。这话我和你说了,你回头告诉二房一声也算是支会了。如今要寻木头的话只怕得花些功夫,地倒是齐备的。” 柏氏说:“娄如君那个性子好说,你自己去准备吧,只不过别让老太太知道就行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加上这里病得厉害,难免会胡思乱想。” “你知道就行,只要熬过了端午应该就无碍了。” 夏常平交代完妻子,便又将管事叫来吩咐事情,让留意京中木材行是否有什么上等的好木料,暗暗叫人预备着。 回头柏氏便将此事与娄如君说了,娄如君听后她说:“这些事全赖大哥、大嫂做主便是。” “虽然我们做得了主,但也要知会你们一声,老太太的事可是大事。回头兄弟问起来,弟妹也好有话应对。” 元霜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她默默地坐在下首也没有吱声。 祖母这次的病虽然来势凶猛,但后面也有惊无险,能够平稳渡过此劫。祖母去世时她已经进入重华宫第二年了,算来祖母也还有两年寿命,暂且无需担忧。 柏氏注意到了下面的元霜,她与元霜道:“老太太病不见好,我和你母亲的意思是多抄写一些经文拿去布施众人,为老太太祈福,你可愿意帮忙?” 元霜忙起身答道:“举手之劳而已,有何不愿意。” 柏氏听说后笑着点头道:“如此的话那么明天午后你就来我那边,我吩咐你如何抄写。” “是!”元霜满口答应下来,让她抄写经文替祖母祈福,这事前世并未出现过,但元霜心里也是极愿意的。毕竟她觉得太过于空闲。 往日元霜有午睡的习惯,如今答应了大伯娘的事少不得将午睡一事也给免了。她收拾了一番,只带了个小丫头拾翠便去了那边的正房大院。 元霜来到柏氏这里的时候,发现明霞还有长房的四妹淑君也在。淑君年纪小,今年也才刚十岁,刚学会写字没几年。 柏氏见了她们姐妹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经文分给了她们,每人一册,接着说:“这是《无量寿经》你们各自抄好自己的那一份,十日里要抄五百份出来我好让人拿去布施。” 明霞忙问:“十天就要五百份会不会太多了些?”她看了一眼淑君年纪尚幼,只怕一天抄两份就不错了,那么大部分都要她和元霜一处抄写? 元霜倒是一语不发,没有什么反对之语。她拿了经文又问:“伯娘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抄经的时候心要虔诚,不得生什么杂念邪念,宁肯慢一点,一笔一划也要写好。这里有抄经所点的香所用的纸。你们就在这边的心斋抄写,每日午后这个时候过来。” “不能拿回去?”元霜感到诧异。 “心斋这边供着菩萨,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们也就不要再挑拣了。” 心斋是当初老国公所用过的书房,后来有了大书房后这处小书房就废弃了,夏家尚佛,柏氏还没掌家,还是夏老夫人管家时就把小书房收拾布置成了佛室。每日让人打扫着,里面供奉的西方三圣还是当初的御赐之物。 元霜等进了心斋,姐妹几人在菩萨面前拈香拜过。心斋所供佛像是铜鎏金的西方三圣,这西方三圣乃先帝御赐之物。佛像跟前的神龛上供着鲜花瓜果,一切都收拾得极齐整。 屋内焚着上好的白檀,这香味对于元霜来说太过于熟悉,当初重华宫中的佛实也常焚这样的香料。 柏氏让人备了三个书案,案头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元霜走到了最外面的那个位置,柏氏安置妥当后留下了两个丫鬟看守。 那柏氏一走,明霞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了一通,元霜看不过去了,曾斥责她:“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又在菩萨跟前,为何你却半点虔诚也没有?” “我就是坐不住嘛,在这里写字好生无趣。”明霞嘀咕几句,随意写了几张,然后就找了个由头偷空跑了。 明霞这一走许久不见回来,淑君看出了名头,她与元霜说:“三姐肯定不会回来了。” 元霜说:“何以见得,我看她定会回来的。” 淑君年纪小,不免有些调皮:“当真,二姐我们赌一把怎样?” “赌什么?” “三姐回来了算二姐赢,三姐没回来算我赢怎么样。二姐赢了的话随便要我做什么都行,我赢了的话就要二姐前不久打的那枝蜻蜓发簪怎样?” 前不久元霜确实打了一支蜻蜓簪,但没想到淑君已经惦记上了,她向来大方,见小妹妹这样说,因此也就答应道:“好,你赢了我就送你。” 短暂的交谈过后,元霜继续低头认真写字,仔细认真的态度一丝不苟。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探病 淑君年幼,手腕又没多少力量,写了不过百字,便觉乏力。 元霜见状便劝说:“小妹辛苦了,不如先歇息一会儿吧。” 淑君略歇息片刻,接着道:“没事,我听二姐的,二姐说要虔诚,那我也不敢偷懒。” 明霞这一走过去了许久,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这才归来,元霜瞧去,却见明霞精神不错,眉眼带笑暗道这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不过她也没兴趣打听了。 淑君见明霞回来了,她便嘟囔说:“果然叫二姐给料中了。” 明霞不知原因,她还问:“你们在说什么?” 淑君笑道:“我和二姐打赌来着,我认为三姐不会回来了,二姐说你一定会回来,这次定是我输了。” 明霞有些诧异,她看了元霜一眼,元霜也没计较这些,继续低头写字。 等到申正时,今天的抄写也就完毕了姐妹们散去,但她们也没有各自回房而是去了老太太的屋子。 这里恰逢宫中的御医前来诊治,元霜一眼就认出了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余御医。暗道怎么将余御医也给请出来了,余御医可是太后跟前的首席御医。 余御医仔细给老夫人把了脉,夏常平有些担忧地问道:“不知老母情况如何?” 余御医说:“国公爷无忧,老夫人还很康健,不过偶染小疾,服用一些汤药就能见好。” 夏常平听说了忙道:“如此的话那么请御医到书房喝茶。” 余御医又和夏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切勿忧虑,安心将养便是。宫中太后很是惦记老夫人的病情,还望老夫人好生保重。” 躺在床上的夏老夫人意识十分清楚,她回道:“辛苦御医走这一趟,回去帮我向太后道谢,等我痊愈之后再入宫向太后谢恩。” 余御医退下之后,柏氏等才从帘内走了出来。柏氏和娄如君妯娌俩上前去,老夫人躺得久了心有不耐烦之意便要起来,柏氏按着说:“老太太还是躺着吧,之前御医不也说要好好静养么?” “躺得久了,我心里也不耐烦。”老夫人坚持要坐起来,当下娄如君忙与老夫人身后支了个枕头,让老夫人能依靠在上面。 三个孙女上前与老夫人行礼,老夫人依次看去,点点头道:“我病了这一场,倒让你们都费心了。”最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元霜的身上,元霜跟在她身边长大的,这个孙女也与她最为亲近,转眼间她的二丫头也长成了大姑娘。看看元霜又看看娄如君,她发出了一声叹息。 柏氏在跟前问道:“老夫人何故叹息?” 老夫人微弱道:“不服老不行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现见儿孙满堂,我也没多少遗憾了。” 柏氏忙劝:“老太太正病着,切勿胡乱思想,跟前孙儿俱在,不如想些欢喜的事情,您老也能早日康复啊。” 夏老夫人微微一笑,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仆妇在窗下禀报:“启禀老太太。夫人、二太太,太子殿下前来探病。” 夏老夫人吃了一惊忙说:“怎么劳烦太子殿下呢?” 另一个心中慌张的人却是夏元霜,暗道他楚宴不在重华宫好好呆着,来他们夏家做什么?以前也没见他这样殷勤地往夏家跑。 元霜不想见到此人,因此心中正盘算着怎么找个借口脱身避而不见。 太子殿下降临,怎有不见之理。娄如君与柏氏两人慌忙找了衣裳来与夏老夫人换上。 太子殿下虽是皇室宗亲,但论辈分也得唤夏老夫人一声“舅姥姥”并不是外男,素日里相见也没有回避。 元霜与淑君、明霞缩到了角落里。等到楚宴进屋后,元霜一直低垂着头,越发不想引人注意。 楚宴及至跟前,屋里的人都与楚宴行礼,还未拜下去,楚宴忙道:“诸位请起,我今天只是私下来探望舅姥姥,不用多礼。”言毕又与夏老夫人行了家礼。 夏老夫人忙道:“快给殿下落座。” 楚宴落座捧茶后,他关切道:“听闻舅姥姥身体欠安,现今吃哪位太医的药,可曾好些呢?” 夏老夫人答道:“那余御医只怕刚离夏家,现在吃余御医的药。” 楚宴听后倒也放心,他点头说:“余御医的脉息好,用药也高明,既然如此,还请舅姥姥多多保重。” 元霜听着楚宴的谈话,她心中微微有些纳罕,那个只知自己玩乐高兴的人也会关心别人?而且还是对自己不怎么重要的人?在夏元霜的心中太子楚宴因为长在深宫,虽有太傅教导,可到底也和京中世家纨绔并无二致。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楚宴关心问候了夏老夫人几句,夏老夫人强打着精神应付了一番,后来楚宴起身道:“舅姥姥身体欠安,孙也不敢多加打扰,还望舅姥姥好生将养,尔后再有闲暇再来探望。” 夏老夫人也趁机道:“多谢殿下惦记,也请殿下保重。” 楚宴正欲走时,夏常平匆匆赶来,两人又叙了几句,接着夏常平又留了楚宴一道用晚饭,那楚宴一口答应了下来。 楚宴的举动让元霜着实觉得奇怪,不过楚宴终于没有注意到她,元霜暗自松了一口气。当下各自散去,元霜也没随母亲回嘉善堂,而是独回了荟芳居。 祖母的病她暂且不担忧,再有余太医诊治又有大伯娘等人服侍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元霜想起上次在太后寝宫她与楚宴发生不快,这次他上家来难道就没问罪之语?元霜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后悔,好端端干嘛要去得罪那个冤家霸王? 元霜伏在书案上正是烦恼,片刻之余有小丫鬟来禀报:“二小姐,有人要见二小姐。” “是谁,是谁要见我?”元霜连忙坐正了身子。 那小丫头只得相告:“是太子殿下,他这会儿在花园里的凉亭里等着小姐,说是有要紧的话要见小姐。” 果然他是上门来问罪了,元霜暗暗咬牙,既然已经做出了得罪他的事,那就不能后悔,要是因此她和楚宴一步步疏远,也正中下怀。 元霜思忖片刻便与传话的小丫头道:“你去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去见,请殿下自便。”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旧怨 却说楚宴一心想要见元霜一面,席间偷空出来,又命府中丫鬟代为传话,他在夏家花园中久候却一直不见元霜过来。 又等了许久,适才替他传话那个小丫头才又回来,楚宴定睛一看,却只见小丫头一人返回,并不见夏元霜的身影。 小丫鬟禀道:“回禀太子殿下,我家二小姐身子欠安不能来见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欠安?!”楚宴回想在老夫人处偶然见得元霜,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怎么这里就病呢?他心中自是疑惑,又回想起上次在太后寝宫元霜惧怕他之意,楚宴顿时明白了几分。夏元霜这是有意要避他,不愿接近。 见不到人,楚宴心中难过,先帝告自己虽是太子,然世上还是有诸多不如意之事,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夏元霜也也嫌弃他。楚宴自认到这一步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罢了,对面的人实在不想见他,他也不好自讨无趣,只得作罢。当下也不便久留,等回到夏常平的席上楚宴就要告辞:“多谢表叔款待,我这里就回去了。” “殿下还没喝几盅酒就要告辞?” 楚宴忙道:“还请表叔放我,我酒量确实不行,再喝下去只怕误事。回头父皇要是考问,怕答不上来误了大事。” 太子既然把皇帝也搬了出来,夏常平也就没了言语,只道:“如此这般,也不便久留殿下了。”当即他亲自送了出去,等到楚宴上了轿子,夏常平又嘱咐一路当心。 放下了轿帘,周围的光线就变得昏暗起来。这时候太阳刚落下去不久,如今初夏天黑得又晚,此刻外面却是满天的霞光。楚宴隔着轿子里的纱窗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出了夏家所居的巷子,市井间的喧闹声时不时地传来。 楚宴看着暗黄的霞光,心中突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他久久地凝视着纱窗外,往事的一幕幕突然又浮现在脑海中,如今重头来过,他收起往日锋芒,努力做个合格的太子,越发小心翼翼,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重头来过,他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回想前世他充满了无限的悔恨和遗憾,这一世他不得不慎重,也必须要将局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等到回到重华宫中,楚宴还没来得及换衣就有内侍来禀:“殿下,皇后娘娘差人来问话。” “哦?母后可有什么吩咐?” “说殿下回来后,便请殿下去一趟中宫。” 楚宴也不敢懈怠,等到换了衣裳,这才又匆匆赶往中宫。等他入了寝殿,便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太子怎么出宫呢?” 楚宴也不撒谎,直接道:“舅姥姥病了,儿子前去探望了一回。” 皇后听闻儿子去了夏家,当时她就有些不乐意了,跟前不过华阳公主和娘家侄女何素秋,她的喜怒也直接写在了脸上:“哪门子的舅姥姥,之前也没见你如此殷勤……” 楚宴不敢言语,等到皇后发泄了心中的不满,他这才又道:“听闻舅姥姥久病不愈,皇祖母又遣了跟前的御医去问诊,儿子实在担心,所以才去探望了一二,也没敢怎么耽搁,这里就回来了。” “行了,你也不必多言。你去夏家去了就去了吧。”何皇后看了一眼素秋,素秋便上前来与楚宴行礼。 楚宴忙道:“不知素秋妹妹在此,失礼了。” 素秋忙道:“太子哥哥不必客气。” 楚宴再看华阳脸色平静,想到妹妹素日与何家表妹有些恩怨,两人不怎么对付,他暗道难得妹妹倒是一直和他站在同一阵营里。 何素秋是舅家的表妹,也是皇后中意的太子妃人选,早些年皇后将这个侄女养在宫中,有意让素秋和楚宴接近。 “母后唤儿臣来不知何故?”楚宴可一点也没想过要和何家表妹有太多的牵扯。 皇后道:“也没别的事,不过听说我儿今天很是争气,在御前考查中你对答如流,很是让你父皇满意,又得了不少的赏赐。” 楚宴忙说:“都是太傅教导得好。” 皇后见儿子谦逊有礼,她更是欣慰,只是微笑着摇头说:“明明是我儿聪慧,怎么将功劳都推到别人身上。” 这时候的他还是众人心中那颗最耀眼的珍宝,可是有谁知道十年后他却会被人算计,然后刺杀在乾元殿。他是万人所仰望的太子如何,不还是到头来遭人算计背刺。 回想过去,他充满了遗憾,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重回这个时候,楚宴踌躇满志,他也给自己制定了一些可实施的方案,不过首先要解决的是要给自己娶一个可靠的妻子。关于他的妻子楚宴能选择的不多,一个是夏元霜,另一个就是母亲中意的何家表妹了。 前世他和元霜虽然最终成为了夫妻,可到底没能成为一对伉俪,而是成为了一对怨偶。明明刚成亲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为何后面却成为了陌路?楚宴也曾深深自省前世在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两人心中有结,以至于后面越走越远,而他也确实做了些荒唐事使元霜焉不生气。这一次他还想和元霜重归于好,可是她却再三避着自己,连一个机会都不给。 不知是何原因,华阳与素秋又争吵了起来,华阳被气得不行,她找到了楚宴请求帮忙:“哥哥,你帮帮我。” “你们女孩子家的事我才不想掺合。”楚宴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本来就很讨厌。 隔日五更天便起,楚宴换了太子常服,接着便去了乾元殿等待着诸臣来朝。 自十三岁起,他就被皇帝允许参加每日的早朝。虽然很多时候他只是一个旁听者,但作为皇帝的父亲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有意培养他了。 楚宴刚到不久,他的老师朱太傅也到了。楚宴与朱太傅施礼,朱太傅笑着点头道:“殿下今天也挺早的。” 师徒俩见了礼,便又有其他大臣相继到了。楚宴拉下脸来一一去应承。 当下内阁大臣王钊便夸赞道:“殿下文采出众,我等俱是佩服。” “哦,何出此言?” 那王钊便道:“殿下昨日所做文章我等都拜读了,当真文采斐然!”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讨好 元霜抄完了经文,正要回荟芳居的时候没想到却遇见了散学归来的柏行简,柏行简身边是她的弟弟元棠。元霜见了他们少不了要说几句话。 元棠对他姐姐有些耐烦,因此敷衍说:“姐姐,我最近可都很听话,绝对没有去闯祸,不信你问柏哥哥。” 元棠朝柏行简努努嘴,柏行简笑吟吟道:“二妹妹,棠弟最近确实懂事了不少,你不必担忧。” 元棠一点也不想和这个姐姐多话,他扭头和柏行简说:“柏哥哥,你说好明天要带我去骑马的,可别忘了。” 元霜听说他们要骑马,她不免担心起来:“你要去骑马?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不会,所以让柏哥哥教我。” 元霜听说更是担心,柏行简看上去就是个文弱的书生,从没听说过他会骑马,元霜疑惑地看着柏行简,柏行简温和地笑道:“二妹妹不必担心,别看我一副文弱的样子,但骑马还是没问题的,要教棠弟也没问题。二妹妹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明天和我们一道去怎样?” 元棠不肯答应忙说:“不行,她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出去做什么,再说有她在我很不自在。” 元霜听说后想了想又问:“你们明天不去学堂?” 柏行简道:“范老先生告了假,所以我们休息一日。二妹妹平时在家也没事做,不如趁机出去散散心怎样?” 元霜被柏行简的话打动了,她答应道:“好啊,我随你们一道去。” 元棠原本还是喜欢的脸,笑容很快就凝滞了,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那柏行简又自告奋勇说:“要是二妹妹不方便与家里人说的话,我去和姑母说,她一定会答应二妹妹出门的。” 他将所有的难题都摆平了,元霜也愿意领他的情。 当下三人一并到了清音馆,柏氏、娄如君、孟氏等皆在此处。夏老夫人才吃过药,孙辈们上前问候过,元霜见祖母今天的精神还不错,暗道不愧是余御医,到底比别人都要高明一些。 柏氏见着了侄儿满是喜欢,不免关心了几句功课上的话。夏老夫人见状也跟着说:“行简这个孩子还真是不错,现在都夸你肯上进。今年的秋闱肯定没有问题。” 柏行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娄如君也趁机和儿子道:“你要多跟着柏家哥哥多学学。” 柏行简想着适才答应元霜的事便趁着众人都在此,他与柏氏进言:“姑母,之前我答应棠弟要带他去骑马,不过二妹妹不放心,所以我答应要二妹妹明天和我们同去,烦请姑母开恩,让二妹妹跟我们出一趟门怎样?” 柏氏自然没有话说,可元霜毕竟是二房的人,她看了一眼娄如君道:“不知二太太是否答应?” 娄如君诧异地将几人来回看了一圈,在角落里站着的明霞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连忙上前就在娄如君跟前跪下了,请求道:“姐姐要出门,我也要去,请母亲开恩,让我也跟着一道去好不好?” 娄如君诧异地看了一眼明霞,又见柏氏满脸笑容地看着她,娄如君迟迟没有开口,柏氏在跟前说:“女孩子们这些天跟着我抄经文也累了,她们要出去就让她们出去闲散一天。他们兄弟要骑马,这也是好事。不用跑太远,我们家不是还有一处园子么,到时候多叫几个下人跟着他们就行了。再有行简是个稳重的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柏氏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娄如君还能说什么,更何况她向来是个没主见的,大嫂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因此看着元霜说:“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要跟去就去吧,只有一点,替我好好看着棠儿。” 娄如君点头答应,众人俱是欢喜,明霞也被允许一道出门,她却比明霞还要高兴。 当下柏氏便叫了管事仔细嘱咐了一番。 能被允许出门,对于女孩子们来说是件高兴的事,但对元霜来说却并无多少欣喜雀跃。说到底两世为人的她心中早已没了以前的纯真浪漫了。 丫鬟忙着与元霜张罗明日出门要带的东西,元霜见了吩咐了一声:“不过出个门而已,何必那样大张旗鼓,我说也不必特意准备什么,明日就拾翠与我同去吧。剩下的人留着守家。” 比起元霜的不在意,明霞却格外地重视,她让玲珑将自己的好衣裳都抱了出来,自己一一挑选。还没决定好穿哪一件,这时候宋姨娘进来了。 宋姨娘见了便问:“你要跟着他们一道出门?” “是啊,他们要去骑马,我和姐姐一道去观赏。” 宋姨娘坐了下来,她见女儿脸上的喜悦挡也挡不住,她不免问了一声:“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明霞正在整理衣裳的手僵住了,她问道:“姐姐都能跟着出门,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我听人说最近你在心斋那边不安分,你姐姐都认真地帮忙抄经书,你却时常偷空跑出去玩?” 明霞嘴巴一撇说:“我不喜欢写字。” 宋姨娘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给了你表现的机会,你怎么不中用?” “抄经很没意思,姨娘也知道我是个坐不住的。” “你还真是个傻丫头……”宋姨娘点了点明霞的额头,她接着道:“现在家里做主的都是大房夫人,连太太也听长房的话,你为了自己的将来就必须学着去讨好那边的夫人。我虽是你的生母,可是在你的身上却做不了什么主,明霞,你不小了,这些道理应该懂得,你是我生的,先天就比你姐姐挨你一截。那些讲究是人家又多有是庶女不要的,要是你再不讨他们的喜欢,将来该怎么办呢。” 面对生母语重心长的教导,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论容貌,她自认比元霜也差不了多少,凭什么好事都要让元霜给占去。她只要想着今天柏行简看元霜的目光,她就有些坐不住,但生母说得很对,将来她想要和柏行简成对成双的话,就必须讨柏氏的欢欣才行。 “姨娘说得很是,我知道错了。” 明霞认错这样快,倒让宋姨娘感到诧异。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怎么会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时值初夏,正是不热不冷,气候刚刚好的时节。 元霜换了一身砖红色柿蒂纹的齐腰襦裙,外面搭了件霜灰色有银色竹叶暗纹的氅衣,头发挽了个少女样式的小髻,发间一根赤金小簪。 收拾齐整后,她叫来了红袖与画绢与两人嘱咐了番家里的事,接着便带了拾翠前往了清音馆,等她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到来了。 夏老夫人依旧有些不放心,嘱咐柏行简和夏元松兄弟俩:“你们当哥哥的可要好好护着妹妹们,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柏行简与元松纷纷应诺,柏氏在跟前道:“老太太放心,我已经多拨了几个护院让他们一路跟随,保证不会出什么事。” 最后终于候得出发了,女孩子们中就只有元霜和明霞姐妹俩,淑君没被允许出门。 元霜与明霞一道上了后面的车子,元松走至跟前与车夫交待道:“小姐出门比不得我们,宁肯缓慢一些也要平稳一些。” 车子终于出发了,除了上次入宫,元霜还是第一次出门。明霞显得比她还雀跃,一直扒着纱窗朝外面看个不住。 女孩儿们养在深闺,平日里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偶然一次出门也能兴奋好久。元霜早已过了对什么都新鲜的年纪了,因此倒显得比明霞沉稳许多。元霜嗅得车内有一抹隐隐的香气,那抹香气不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就只有是明霞身上的。那是一种略有些甜腻的熏香,元霜不喜熏香,她觉得好好的衣服都被熏坏了,再留神一看明霞今天特意妆扮过,但见明霞脸上眉眼间都仔细描绘过,就连嘴唇也仔细涂抹了鲜艳的颜色。 元霜知道了明霞的心思,也难道明霞昨日听说她要跟着出门会那么紧张,也缠着要一起出门。重生之初元霜对明霞的反应很大,现在她已经平静如水了,哪怕明霞就坐在她的身边,她也能泰然处之。明霞喜欢柏行简,她对柏行简又没丝毫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利益没有重叠的时候,她们暂时还不是敌人。 这一路姐妹俩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心思各异,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车子停了下来。还没等掀帘子,就听得柏行简隔着帘子与她们道:“二妹妹我们已经到了,请妹妹们下车。” 接着帘子被揭了起来,元霜先探了身子,她一抬眼就迎上了柏行简那双眼眸,元霜抿嘴微笑道:“多谢,有劳了。” 元霜下了车,跟着的拾翠就忙迎了上来,她们先进了院子。 此处名唤锦园,是祖父当年置下的一处别院。锦园依山而建,到了酷热的夏季,府里的太太、奶奶们常来此处避暑。这里在半山腰上,即使到了炎热的天热也比府内要凉快一些。 元霜四下不见元棠的身影,这是着急时,柏行简上来与元霜说;“二妹妹不用担心,我会看好棠弟的。” “那好,就麻烦哥哥了。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去骑马?” “总要歇息一会儿,二妹妹想要来观看?” 元霜仔细想了想,她点头答应道:“嗯,你们要骑马的话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先去吉祥楼那边歇歇脚。” 柏行简连忙答应,两人就此别过,元霜先去了吉祥楼,明霞却并未跟在元霜身后。元霜也懒得去管她。 吉祥楼是锦园藏书的地方,元霜在拾翠的引领下上了二楼,这里也是有人看管的,窗明几净,收拾得很整洁。 对于元霜来说,吉祥楼就是个宝库,这里收着她祖父钟爱的字画,一些绝版的古籍,还有几张传世名琴。当初心斋改建成佛堂后,里面的那些收藏都搬到了吉祥楼来。这些藏品也是元霜平日里很难接触到的东西。 她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翻了几页,那是一部前人的笔记小说,元霜觉得自己从未看过,因此就坐在窗下认真翻看了起来。 看了没几页,就听得楼梯口传来了哒哒的声音,很快就有小丫鬟跑来告诉元霜:“二小姐,赶快走。他们要去骑马了。” 元霜听说便丢下了手里的书与拾翠道:“走,我们这就去看看。”她生怕这些人带着元棠胡来,毕竟元棠现在还不会骑马。记得前世有一次元棠跟着骑马摔了一跤,差点要了元棠的命,元棠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幸而给看病的大夫医术高明,要是换做别的大夫,只怕元棠的腿就废了。她不想前世的悲剧再重演了,因此也不觉得麻烦,坚持要去现场看看。 锦园有一处比较大的草场,地势平坦,正是骑马的好地方。当初祖父让人修建锦园的时候特意让人留了这么一处地,让族中子弟练习骑射。 元霜的那些兄弟们中,她大哥骑射最好,后来大哥才十五岁就中了武举然后去了边疆镇守。除了大哥,元松的骑射功夫也不差,另外还有几个其他族中兄弟也不错。只是他们二房这些功夫上倒疏松了。元棠不喜读书,骑射上也没什么功夫,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 元霜与拾翠赶往了草场,却见这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她看见了明霞,看见了元松还有孟氏的一双弟弟,夏家的族中子弟也来了四五个。 元霜还以为只有三四个人,没料到却来了如此多的人。她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弟弟元棠心下不免急了。元霜找人四处打听了一番:“元棠呢,他在哪里?” “三公子之前还在这里的,二小姐不必担心,三公子不会乱跑的,肯定还在锦园内。” 仆人的话音才落,就听得有人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快看,那不是三公子么,还有一个人……” 元霜顺着仆人手指的方向看了去,她看见了元棠,元棠身边还有一个少年,那少年身着霜灰色的鹤氅,头戴紫金冠,长身玉立,少年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正朝这边走来。 元霜早就呆住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骑马 在元霜的印象里,楚宴和夏家的这些男儿们来往并不多,特别是两人还没议亲之前楚宴很少露面,莫非她的记忆出了问题?楚宴隔三差五地来夏家晃又是为了哪般? 元霜不知楚宴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她却大步向元棠走去。楚宴这次先和元霜招呼了一声:“夏二小姐,别来无恙啊。” 元霜福了福身,唤了一声“殿下”算是给楚宴打了招呼,楚宴接着和元霜道:“听闻锦园这边异常热闹,所以孤也过来凑个热闹。” 元霜没有接他的话,她和元棠道:“你怎么乱跑?” 元棠回答说:“我几时乱跑了,也没出过锦园,之前我和哥哥们在那边射箭来着,柏哥哥还夸赞我说技术进步了许多,我今天有两支箭正中红心。” 元霜有些意外,她说:“哦,那还真不错。”毕竟在元霜的印象中,元棠是文武都不行。 姐弟俩说着话的时候,楚宴就站在一旁,他并没有加入到姐弟俩的聊天中,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元霜。几次相见,她都不曾怎么正眼瞧自己,还很惧怕。他莫非真的做错了什么?楚宴自我检讨了一番,不过他却并没有什么抱怨之意,看元霜的目光也显得越发地柔和起来。 他们曾经也是恩爱两不疑的夫妻,后来两人渐行渐远,到最后……她先逝,自己也没有多活几年也跟着去世了。 楚宴正是怔忪时,却见柏行简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元霜正与柏行简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处,元霜的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她原来会笑啊,楚宴还以为她对谁都是一副疏离的样子,看来是他想错了。 楚宴见元霜向别人展露笑容,他心里微微地有些不快,楚宴牵着马也过去了。 元霜见了楚宴明显有躲避之意,这里又叫来了元棠仔细嘱咐了一番。柏行简再三向元霜保证:“二妹妹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哪有不担心的,元霜亲眼见着元棠上了马。她的心就一直悬着,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柏行简也跟着上了马,与元棠齐头并进,又面授如何骑术。 这边夏家的一位堂兄走来与楚宴道:“请太子殿下也上马。” 这些兄弟们要比试骑射,元霜只得在旁边的位置观看着,她的目光却一直在追寻着弟弟,双手早就笼成了拳头。 元棠之前也接触过骑马,不过那时候年纪小,胆子也小,跟着兄弟们也没真正地学会,现在大一些了,他又觉得自己能行了。毕竟会骑马在元棠看来是顶威风的一件事。 柏行简耐心地教导着元棠身子要如何放松,怎么给身下的马儿下达指令。元棠还是由于太过紧张,身子显得很僵硬,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下一个动作该如何做。 跟着跑了一小圈,他也渐渐适应了马背上的颠簸,只是依旧有些放不开手脚。柏行简见元棠骑得还不错,因此道:“棠弟,这次我跟在你后面,你自己骑吧,记得要去驯服它,让它听你的话。” 一圈下来,元棠觉得自己又能行了,胆子也大了不少,便自信道:“柏哥哥放心,不会有事的。” 元棠扬着鞭子催促着马儿跑,可能是力道没有掌握好,那马儿就发狂似地奔了起来,那番情形让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已。元霜更是起了身,她紧张万分地吼了一声:“他控制不住,你们谁去帮帮他。” 她的话音才落就有人很快站出来了,骑着马已经飞快地跟了上去。元霜看清了他的身影,她着实捏了一把汗,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元霜想也没想就朝弟弟那边跑去,她又大叫:“你们再多去几个人帮帮他。” 夏家那些兄弟们,还有看热闹的一些仆人这才七手八脚地上前去帮忙。这时候却见楚宴的一个随行侍从跳上了一匹马,挥着鞭子忙着去解救。 后来到底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厉害,硬把元棠那匹有些不受控制的马给阻拦下来了,这里楚宴安慰着元棠:“兄弟,没事的,你别害怕,先冷静下来。” 元棠见自己左右都是人,不受控制的马也终于安静下来了,他的小脸吓得发白。此刻又听见后面有人在喊:“棠儿!棠儿!” 元棠听见了是他姐姐的声音,他想要回答,却有些害怕,生怕又惊动了身下的马。楚宴招手向元霜道:“夏家妹妹,已经没事了!” 元霜从后面跑了过来,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元棠还在马背上好好地坐着,楚宴的随从已经控制住了那匹马,元霜忙走到楚宴的随从跟前道谢:“多谢胡公子相救。” 胡波拱手还礼道:“夏小姐客气了。” 胡波是楚宴的贴身侍从,元霜对这个人自然不陌生。她万没想到会是楚宴身边的人救了弟弟。元霜让元棠小心着下了地,她过去劝慰道:“这下害怕了吧?还要不要骑马?” 这一次元棠是真有些怕了,他忙摆手说:“不学了,不学了。” 小霸王也有害怕的时候,看样子也不失是件好事,但愿这次的教训能多管些时候。她将弟弟拉到了安全的地方。柏行简也过来慰问:“棠弟,你没事吧?” 元棠脸色煞白地摆摆手,元霜又让人送了水来让元棠压压惊,同时也希望元棠能冷静下来。 这段小小的插曲过后,夏家的这些子弟们依旧比试骑马,楚宴也乐在其中。楚家当初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宗室子弟们平时所学内容除了四书五经以外,骑射也是必修。对于兴朝的太子来说这些功课只会更加严格。在元霜看来,此时的楚宴正是蓬勃年少的时候,还没有被酒色掏空身子,论骑射,夏家的这些兄弟们还真不是楚宴的对手。 元棠之前还沮丧来着,后来见这些哥哥们比试得异常激烈,他的情绪再次被带动了,双眼都一直盯着场上的人看。后来他忍不住说:“太子殿下骑马骑得真的很不错,太好看了。” 元霜预感有些不妙,她与元棠道:“你那破胆看看就可以了,别想那么多。”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不配合 要说骑射功夫,家里除了在边疆镇守的大哥夏元林,其余的这些子弟还真没一个能赶上楚宴的。前一刻还在害怕的元棠已经被楚宴精湛的骑术给惊呆了,他的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画面。 几圈下来,楚宴遥遥领先,后来他骑着马到了元霜跟前,接着以一个非常漂亮潇洒的动作下了马,然后走向了元霜,很是自信地问了元霜一声:“夏家妹妹,要论骑马的话,孤比之夏家的这些兄弟如何?” 元霜完全愣住了,她没料到楚宴竟然会来这么一招,元霜一时想不到别的话,她只得如实说道:“殿下骑术精湛,非我们家兄弟能够所比。” 楚宴听了元霜这话,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夏家的那些兄弟们将楚宴团团围住,纷纷恭维。 当时只有两个人的脸色有些凝重,一个是柏行简另一个是夏明霞。夏明霞多少有些酸溜溜的意思,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同是夏常安的女儿,为什么就只有她夏元霜是众人瞩目的对象,柏家哥哥如此,连太子殿下也围着她夏元霜。明霞嫌弃元霜的心情又多了几分。 相比明霞那种酸涩又嫉妒的心情,柏行简心中只有满满的自卑感。论身份,论地位,论容貌,他没有一点能和楚宴相比的。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太子殿下没有看上夏元霜,同样也希望夏元霜没有看上太子。 比试了骑马,接着夏元松走到楚宴身边和楚宴说:“太子殿下难得降临,我们夏家自然要好好招待你。走,那边他们正说要烤肉吃。请太子殿下也尝尝我们夏家有滋有味的烤肉怎样?” 楚宴倒是很乐意,他要转身之前特意看了元霜一眼,然后问了一声:“夏家妹妹何不同去?” 元霜还没答话,元棠就牵着元霜的手央求道:“姐姐走吧我们一起去。” “你们去吧,我去凑什么热闹。” 这里柏行简上前说:“都是自家人,也没外人,二妹妹不必介怀。” 元霜被这些人给带往了知秋斋。 知秋斋这边已经笼了火盆,仆人们已经忙着将送来的羊肉、鹿肉分割好,处理干净了。元松便要亲自上手,元棠正是淘气的时候,也要上前帮忙。 元松与柏行简商量:“难得太子殿下捧场,何不现去请两个伶人来这边表演一番。” 楚宴身份贵重,夏家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奉承,讨楚宴的欢喜。柏行简想了想摆手说:“不可,我说不如取一张吉祥楼的琴来,到时候操琴为乐岂不是件风雅之事。” 元松想了想低头笑道:“到底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爱这些风雅。” 既然过来了,元霜倒也不像往常一般地端着,反正是在自家的园子里,想吃喝就吃喝,想玩乐就玩乐,丝毫不受束缚。 她对楚宴有心结,曾经的那些恩怨她心中也并没有放下。对于不喜欢的人她走开就是。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是兴朝未来的储君,这样的人物她得罪不起。因此元霜也不去招惹他,甚至有意躲着他。 等到烤着的肉好了,元霜跟着吃喝了一番。毕竟难得出门,既然出来了她就想好好享受。 知秋斋种了不少的绣球花,粉蓝色的,洁白的,硕大的花朵犹如蹴鞠一般。元霜跟着赏了一会花,跟前的拾翠说:“可惜了这么些好看的花,今天全被烤肉味和火炭味给熏臭了。” 元霜听了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学会了大姐说话的语气。” 拾翠笑道:“本来就是嘛。” 元霜与拾翠两人赏完了花回来时见这边的火盆已经移走了,院子也被打扫干净。那些兄弟们正在做联诗。这些人中柏行简的书读得最好,却见他妙语频出,那样的神采飞扬。元霜在一旁看着,心道总算让他逮住了好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了。 楚宴看见了元霜,他笑着问了一声:“不知夏家妹妹可有什么好句子?” 当时在场的人目光全部看向了她,元霜她刻意别过了楚宴的目光看向了元棠说:“我不会作诗。” 明霞听了这话就捂嘴笑,她都吟咏了两句在上面,柏家哥哥还夸她才思敏捷,没想到元霜竟然不会作诗,总算胜出了一筹。 楚宴见她不乐意,又说:“既然夏家妹妹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勉强,但闻妹妹琴抚得好,孤在此恳求夏家妹妹能抚上一曲。” 高高在上的兴朝太子能说出这样一番低声下气的话?在元霜的记忆中楚宴是骄傲的,也是自负的。他的态度让元霜有些捉摸不透,正是犹豫的时候,元松走到她身边劝说道:“二姐,你的琴声我们也许久没有听过了趁着今天天气好,何不……” “不必了,我没心情。”元霜拒绝了堂弟的要求。 这边柏行简也说:“久闻二妹妹琴艺高超,都是自家兄弟,二妹妹还犹豫什么?” 元霜不想听楚宴的安排,她对楚宴又恨又恼,才不想趁他的愿,因此也由着自己的性子,她不愿意屈就,到底这些兄弟们还是没能说动元霜当众抚琴。 后来楚宴说:“既然夏家妹妹不肯赏脸,少不得孤要露丑了。” 楚宴自顾坐到了琴案前,整了整衣冠,却见他一脸的从容淡定,眉眼间都是自信的样子。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楚宴轻按琴弦,为夏家兄弟们抚了一曲《长河吟》,相传是三国周瑜的曲子。楚宴容貌出众,神采飞扬,这时候的他充满了自信,恍惚间真如三国周瑜在世。 这首曲子她以前就听楚宴抚过,即便元霜不想承认,但事实上楚宴才华出众,不论是做文章,还是骑射,还是对音律的通晓,他都是拔尖的。 如此一身才气的楚宴,为什么最后会成那个鬼样子?元霜眼睛微闭,她想不明白。这时候身边的拾翠低声与元霜说:“呀,小姐今天和殿下穿了同样的衣服呢。” 元霜这才发现两人竟然都穿了霜灰的鹤氅,这样的巧合让元霜有些微恼,她急忙解释道:“不过一时巧合罢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风头 小心翼翼的呵护下,元棠这次出门骑马有惊无险,也算是成功地躲过了一劫。 在锦园玩耍了大半日回了家,明霞在车上也不知在乐些什么,口中一直哼唱着小调,元霜却一直没怎么理会过这个妹妹。 明霞高兴的事一向爱出风头的嫡姐今天却低调了好些,倒是让她逮住了机会好好展示了自己一番。不过只是在自家兄弟姐妹面前表现对于明霞来说远远不够,她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既然她没有个良好的出身给自己加分,就只能依靠努力为自己抬一抬身价。 “姐姐,您可以教我弹琴吗?”明霞倒是虚心求教。 元霜疑惑道:“好端端地怎么想学弹琴?” 明霞说:“我也想多一门本事傍身啊。我毕竟比不得姐姐,生来什么都不用愁,我要是再不努力的话不什么都没有了。” “只怕我教不了你。”元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姐姐不肯?”明霞满是惊诧。 “我本来也不算精通,如何来教你,不是误了你么?你要真想学的话不如和母亲说说,去外面请个专门的琴师来不是更好?” 明霞见元霜不肯,她立马就拉下脸来说:“哼,我就知道姐姐自私小气,难道你就是怕我学得比你好了,将来超过你吗?” 元霜愣了一下才说:“这些本事不是让你拿出去攀比炫耀的。” 明霞脾气上来了,也不管妥于不妥就直接向元霜回绝:“你就是怕将来我学有所成夺了你的风光,我们还是自家姐妹,你都这样小心眼。可见往日你的那些虚情假意多么让人发笑。” 她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想再养一匹白眼狼,毕竟前世她的惨死可是和这好妹妹脱不了干系。元霜撩了帘子与车夫说:“停车!停车!” 车夫不知何故,但小姐吩咐只得停下车来,元霜自顾地跳下了马车。 坐在车内的明霞自认给元霜添了堵她心里无比地畅快,谁让她夏元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明霞见了就觉得讨厌。夏元霜吃瘪明霞就是高兴。 柏行简原本骑马走在前面的,突然听见了后面的动静,他住了马扭身一瞧忙坐会折了回来:“二妹妹,怎么呢?” “我要换车。”元霜不想和明霞呆在一处,她还不想什么事都还没做成之前被明霞给气死。 “可是……后面的只有一顶驮轿。”驮轿小,里面是俩丫鬟,让嫡小姐挤在狭窄的驮轿里也不成事,柏行简蹙了眉。 元霜到底还是上了后面的驮轿,让玲珑去了前面的车子和明霞作伴,她和拾翠挤一处。 明霞见玲珑上来,忍不住握嘴笑道:“她还真的和你换位置呢?” 玲珑脑子有些懵说:“不知怎的,好好的二小姐要和我换位置。小姐,您又和二小姐吵嘴呢?” “谁叫她心胸那么狭窄来着,她受了委屈也活该。”通过此事明霞倒增长了几分胆量,灭一灭对方的威风这样的事简直是太痛快了。 拾翠诧异地望着元霜,她问:“小姐,您怎么来呢?” “不要多嘴,不然我让你下去走路。”元霜不想说话。 拾翠只得乖乖闭了嘴。 一行人回了国公府,大家自然先去了清音馆看望老夫人。正好两房的当家太太也都在此,娄如君提心吊胆大半天,现在见到儿女都平安归来,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柏氏又问元松今天在锦园里如何玩耍,吃了什么,元松一一回答了。当大家听到太子也去过时,夏老夫人说:“怎么又惊动了太子殿下?你们可要尽心服侍才行,万不能失了礼数,这可事关我们夏家的名声。虽然殿下总说是一家子骨肉,可毕竟他是君我们是臣,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 柏氏忙说:“老太太放心,小辈们都是知道礼数的,定不会去得罪太子殿下。” 明霞立马瞅准了机会插话道:“可是今天二姐就得罪了太子殿下了。” “这话怎么说?”娄如君显得比柏氏要紧张。 明霞说:“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殿下要二姐抚琴,二姐就不肯赏脸,弄得殿下很是下不了台,你们是没见到殿下脸都绿了。” 娄如君听说了,这里又责问道:“霜丫头,可有此事?” 元霜撇了明霞一眼,心道这是要正式和她撕破脸呢?也好,既然明霞不愿意再装下去,那么以后相处也就容易许多,她也不必那么辛苦。元霜当着众人的面,她也大方承认了:“今天我身上不大爽快,也不在状态,确实没有让殿下如愿。他要是因此责怪我们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回头他要问罪的话,我自己一人顶着就是。” “胡闹!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也是我们能得罪的,虽然都是小事,可你这态度就不好。断不许再有下次了!”说这话的是柏氏。 元霜没有替自己辩白,她说:“大伯娘训得是,我知道错了。” 夏老夫人毕竟维护元霜,她忙从中调解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责怪二丫头了。她知道错了就行。二丫头你说身上不好,可是哪里不舒坦?” “没多大碍,回头略歇歇就好了。”元霜说完便欠了身然后趁机要告退。 等到元霜一走,柏行简便迫不及待要替元霜说话:“老夫人,姑母,今天这事也不能怪二妹妹。人都有个不舒坦的时候,殿下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再有其实殿下并没有介怀,回头依旧和我们有说有笑的。” 他明目张胆地维护元霜,她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了。明霞望着柏行简,百般滋味再次涌入心头。指甲嵌进了肉里竟然也不觉得疼。从清音馆出来后,明霞跟着娄如君回了嘉善堂。 娄如君一颗心思全在儿子身上,拉着元棠问东问西。抬头见明霞还在跟前,她不免问了一声:“三丫头还有什么事?” 明霞噗通一声就给娄如君跪下了,她仰脸请求道:“母亲,请您疼惜女儿。” 娄如君不知何故,她说:“起来说话吧。”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撕破脸 夏明霞起了身,她上前半蹲在娄如君跟前,恳切地说道:“请太太答应,为我请一位琴师,教我抚琴吧。” “你要学抚琴?当初几个姐妹在一处进学的时候,你姐姐跟着学,那时候你不学,现在怎么又后悔呢?” 明霞也不掩饰她说:“小时自己不懂事,现在后悔了,想要一技傍身,还请太太答应。” “请个琴师,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姐姐就会,何必舍近求远,回头与你姐姐说了,让你姐姐教你。” 明霞听了这话立马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娄如君:“母亲,今天在车上时我也这样和姐姐说了,可能姐姐嫌弃我愚钝,不肯教我。她让我跟着专门的琴师学习。” “她竟这样说你?”娄如君微恼。 明霞继续说:“可能是姐姐瞧不起我是姨娘生的,又或者是怕我将来抢了她的风头,所以不肯吧。” “放肆!姐妹间哪里有这些算计?回头我好好说说她。”娄如君耳根子软,自然听不得这些话。 “母亲,我虽是姨娘养的,但心里只认太太是我母亲。还请母亲垂怜。”明霞硬挤了一丝眼泪来想要借此博得嫡母的同情。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哭。我们是积善人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看待你和看待二丫头一样。”娄如君心里有些糟糕。 元霜刚回荟芳居刚换了家常旧衣,就见母亲那边的丫鬟找了来。 “二小姐,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元霜听说也不敢懈怠,连忙答应道:“好,我这就去。” 元霜来不及多歇息,只得与丫鬟匆匆来了嘉善堂。 娄如君坐于堂上,跟前就两个大丫鬟。娄如君见了她,便冷着脸说:“你给我跪下!” 元霜身子一颤,但母亲让她跪,她也不敢辩解,只得跪了。 “二丫头,往日里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怎么全都忘在脑后呢?”娄如君一口责怪的语气。 元霜还不知母亲如何生气,她忙道:“女儿不知何处做错了,还请母亲赐教。” “你是姐姐,难道就不知道要让着点你妹妹。你在你妹妹面前逞什么威风,摆什么架子?你妹妹让你教她弹琴,你为何不肯?” 好家伙,不过转身的功夫,她夏明霞就赶着告了状,还不知怎样地添油加醋,依着母亲软弱的性子,不管她怎么辩白都是自己的错。 元霜面对母亲的指责,她索性道:“她想要我教她,我哪点微末功夫教不了她,还不如去外面请一个弹得好的琴师来,将来也少许多麻烦。” “你就是对自家姐妹不尽心才如此。你认为家里的钱太多了没处花吗?这会儿专门去给她请一个琴师?但凡你多用点心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头来还是她的错,元霜道:“母亲听信她的话,不管我怎么说都认为是我的错吧,是我不在乎她,是我挑事……行,我今天就做个坏人了,她夏明霞的事从今往后我也懒得管,她要怎样都和我没关系。” “元霜!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喊你一声姐姐,你们俩毕竟还有同一个父亲。” “您真是一个好嫡母……”元霜说着就笑了。想想前世她待明霞如何的厚道,也是拿明霞当成一母同胞的姐妹,没有半点隔阂。不管做什么事她都会想着这个妹妹。可是最后呢,她的一片赤忱喂了狗,背刺她的人竟然就是她的妹妹。 想起前尘往事,元霜即便再如何地满腔赤忱,她也知道夏明霞这样的人是捂不热的。重头开始,她不想再当什么好人,既然明霞都不顾及什么姐妹情面,她干嘛要顾忌,撕破了脸,大家都痛快。 娄如君没料到元霜竟然这样和她说话,娄如君喝了一声:“二丫头!你放肆!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对于这样的母亲,元霜觉得自己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了。 “你就想气我对不对?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你当姐姐的自然要照拂着弟妹。” 元霜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母女第一次为了明霞的事而闹得不高兴。元霜一颗心早已经冷了,回到荟芳居没多久,她的奶娘裴娘子又来劝她:“小姐最是随和的一个人,怎么和太太闹了别扭?往日里都夸赞小姐端庄稳妥,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 任谁看来都是元霜霸道,但元霜心里的委屈能和谁说?裴娘子向来待元霜很是亲厚,也是元霜向来敬重的一个人。她知道奶娘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为了她好。元霜突然搂了裴娘子,接着就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 裴娘子先还是诧异,后来见元霜哭得伤心,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小姐,是不是老奴说错什么话呢?” 元霜摇摇头,裴娘子看着哭得伤心的小姐,不免心道,小姐或许是真受委屈了。 哭过之后,心里也没那么憋屈了,她擦干了眼泪和裴娘子说:“奶娘,将来我想去你们庄上住。” 裴娘子有些惊惶,她说:“也不至于到这一步吧?” “庄上清静,住着也没那么多的烦心事。我还很羡慕你们乡下人家,种的东西又新鲜。”元霜说得倒是真心话。 二房的这些事很快就传到了柏氏的耳朵里,柏氏听完丫鬟的诉说后不免笑了一声:“那娄如君软弱,连房里的事也治不了。怎么能让一个庶女牵着鼻子走?” “太太认为是三小姐的不是么?” 柏氏忙摆手说:“你们可别胡说,我什么都没讲。哎,娄氏处事有时候确实过于糊涂了,幸好这份家当没有交到她手上。不然以她的做派如何镇得住这一大家子。” 当下便有人趁机奉承:“到底是太太能干,管得了这么大一家子的事。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柏氏笑了笑,坐在她这个位置的确不易,奉承老人,也要驭下,还得管教儿女们,但她自诩能干,再多些事她也能应付过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支持 元霜不愿意教,娄如君拿元霜也没有办法,只得从外面特意给明霞请了一个琴师来专门教导明霞抚琴。 娄如君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生怕哪里没有做好落人口实,说她作为嫡母不够尽心。 元霜对于明霞的事本来就不怎么过问,明霞是要上天还是要入地与她都没什么关系了。她依旧每日去心斋那边抄写经文。在一家人的细心照料下,半个来月后夏老夫人的病总算是痊愈了。病了这么一场,夏老夫人的精神比之以前差了好些,胃口也还没能完全恢复。 这天傍晚,家里的这些男孩儿们从学堂回来,大家一起去看望了夏老夫人,夏老夫人原本没什么精神的,但见到了孙子们顿时就来了劲。元松正绘声绘色地给老夫人讲学堂里的一切趣闻,老夫人听后顿就笑容满面:“你们几个也真是淘气,就会欺负范先生老了,一点也不知道要尊师重教。回头大老爷知道了定要训你们的话。” 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倒也中气十足,一点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柏行简在屋子里很快就找到了元霜,两人目光相接,元霜朝他点头微笑,柏行简也大方地颔首报以微笑。这段时间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少,几乎每天都要说上几句话,转眼间就已经形成一种默契了。 果然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柏行简又拉着元霜在芭蕉树下叽叽咕咕说了一通。眼下已是四月初,距离秋闱也只有四个来月的样子。参加秋闱,这是柏行简最大的一件事。元霜知道他忙,也不好十分打扰他。 “这阵子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给哥哥增添了不少的麻烦,您现在又要准备秋闱的事,也不好再让他十分为难你。哥哥只用专心备好就行,别的事不用操心。” 柏行简道:“棠弟倒还好,不算什么麻烦。二妹妹,你说我这一去能不能蟾宫折桂?” 元霜愣了一下,接着说:“我相信哥哥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您金榜题名了,大伯娘还要摆酒宴为您庆贺呢,所以别有什么负担,尽管放心去考吧。” 跟前的女子貌美如花,又心思玲珑,柏行简九岁的时候就来到了夏家,转眼间这些年过去了,他的心中也早就留下了这个女孩的影子,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磨灭了。他心中暗道:元霜,你等着我,你要我蟾宫折桂,我就折给你看,我一定会考取一个满意的成绩来。到时候我向你表明心迹的话,那时候请你一定要答应。 这些话在心中萦绕了许久,碍于礼数柏行简也不敢向元霜吐露,只得将一腔心事埋藏在心中。 回头柏氏问起柏行简来:“距离秋闱很近了,要不你暂时搬出去住一阵子吧,没有这些人打扰你也能专心致志地学习。” 柏行简说:“姑母不必担心,在家我也能用功读书。” 柏氏自然之道侄儿的心思,她笑着说:“我知道其中的缘故,你必定是舍不得霜丫头,觉得自己搬出去了将来就很少见面了,是不是?” 柏行简脸一红,他也没有否认,接着跪在柏氏跟前说:“要是侄儿能中举的话,还请姑母替侄儿做主。” “你起来吧,这事我早就答应过你,我心里有数。不过以你现在的能耐只怕还差了一些。霜丫头毕竟是二太太生的,要娶到她没那么容易。” “侄儿知道,所以侄儿会加倍努力的。” 柏氏看自家侄儿自然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她也相信侄儿将来肯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的,到时候夏元霜嫁给侄儿的话倒也不委屈。 柏氏心里的盘算早就被夏老夫人看在眼里,自从她知道柏氏让元霜每天来心斋抄经,每天给两人创造单独见面时她就很清楚柏氏的用意了。 夏老夫人想到家里的两个儿媳,大儿媳一心只为了娘家,二儿媳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没什么成见。凭什么要夏家女儿去柏家吃苦。要是柏家没有家道中落,或许也是桩称心如意的婚事,可是如今两家门第相差太大,她再不出手阻止只怕就晚了。 这天正好柏氏不在跟前就娄如君陪伴在身边。夏老夫人将左右的丫鬟仆妇都屏退了,单独留下了娄如君。 娄如君一见这阵势便料定有重要的事情。 夏老夫人看了娄如君一眼,她问了一声:“这二丫头和三丫头还闹别扭啊?” 娄如君有些尴尬说:“倒是瞒不住老太太。” “你当母亲的怎么连孩子间的矛盾也调和不好?”夏老夫人觉得这个儿媳太过于绵软了,连自己房里的事都管不好。 娄如君红脸说:“老太太训得是,回去我一定好好训她们一顿。” “算了,你也不必费这个心思了,在我看来不管是二丫头还是三丫头都是不错的女孩儿。二丫头明年就及笄了,也是待字闺中的人了。外面一些人家的女孩子像她这个年纪婚事早已经定下了,就是她大姐在十四岁的时候也定了亲。你是当母亲的,你有什么打算啊?”夏老夫人移开了话题。 娄如君顿了顿放道:“二丫头的亲事,只怕宫里的太后有决断,我也不敢妄自给她定下什么人家。” 夏老夫人笑道:“你这话也没错。上个月那曾家夫人来我们家,曾家夫人还就一眼相中了我们二小姐,只是当时我就给挡了回去。你是做母亲的,儿女的亲事自然是你做主。我说趁着我现在还明白一些,你也该进宫去在太后面前挑明,早点把二丫头的亲事定下来要紧。” 娄如君愣了一下,心道老太太怎么如此迫切,后来想到老人家生了一场重病,病后不免想得多。她便满口答应:“老太太放心,二丫头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的。” “别只是说说,要拿出行动来。二丫头在我跟前长大的,得让她嫁一个如意的夫君,一点也不能错。别说是太后,就是我也舍不得她随便嫁人。” 老太太的一番话惊醒了娄如君,她在心里独自谋划了一番,暗道总觉得元霜还小,让她在家多留两年,看样子是时候给她张罗一下亲事了。 正文 第三十章 添丁 夏老夫人的一番话提醒了娄如君,女儿的亲事虽然有太后做主,但她作为母亲不得不紧张起来了。毕竟孩子的父亲还在外任上,不管怎样都是靠不住的。 她也打算下次入宫给太后请安时提提此事,希望早日能将元霜的亲事定下来,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最大的心愿。 午后元霜来给她请安,这阵子母女俩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娄如君觉得平时太纵着她了,想要把元霜晾一晾,可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哪能真和女儿置气。 娄如君倒是一改往日的冷漠,细心关心了元霜几句。 元霜见母亲态度好转,她也不好真的和母亲赌气,也有问有答,进退得体。 娄如君进而又叹息说:“时光如流水,转眼间你们都大了。” 元霜忙问:“阿娘何故做此叹息?” “之前和老太太聊了聊,心中就发了这样的感叹。再过几年我也老了。” 元霜看着母亲没有说话,娄如君接着又道:“你还和你妹妹赌气来着?” 元霜摇头说:“我没和她赌气。” “既然如此那就对了,我当母亲的杵在你们中间也为难。你是当姐姐的自然要让着她一些。明霞这孩子有些敏感,我见她也可怜。这阵子都在跟着琴师认真学琴,看样子也是真的长大了,能够安静下来认真做一件事。以往我还只当她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是真有毅力。只要她有这份毅力做什么不成。” 元霜也学了乖,母亲说起明霞时她不跟着附和就行,任由母亲怎样说,她都很静默,认真听母亲说完就是。 母女俩相处难得融洽,娄如君与女儿聊了好多话,正要让人准备斋饭时,却见栖霞院的一个仆妇匆匆赶来与娄如君道:“禀太太,姚氏只怕要生产了,这里已经发动了。” 娄如君听说了,忙道:“赶快去请了稳婆来家。” 仆妇当下便去安排,元霜见状又和母亲建议:“只准备稳婆只怕还不够,不如让家里经验老道的奶娘、婆子都过去看看,再有把时常来我们家的王大夫也请来家里坐镇,以防有个万一。” 一语惊醒梦中人,娄如君拍着元霜的手道:“你料得很是周全。”她随即便让人去照着做。 正要前往栖霞院的时候,却见宋姨娘和明霞风风火火赶来了,娄如君看了她们娘俩一眼,便道:“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前世姚金英这一胎没有等到出生的时候,在从庙里逃出去找父亲的时候半路就掉了,据说掉下来是个男胎也因此父亲憎恨母亲,这一次姚金英的孩子看样子应该能平安降生。希望这次的结果能够好一些,父亲不会再因为姚金英的事责怪母亲。 一行人来到栖霞院,这边已经忙乱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姚金英的呼痛声。元霜虽然嫁过人,但她并没有当成真正的母亲,前世的那个孩子刚刚成型就掉了,后面也再没有怀孕。饶是如此,她听见姚金英的呼痛声也有些害怕。 娄如君突然意识到不对,她转身和元霜明霞说:“你们都是没有出阁的姑娘,看什么生孩子。还是各自回去吧。” 元霜哦了一声,心道这是第一胎,势必不会那么早生下来。她听了母亲的话便扭身回荟芳居。明霞原本是想瞧热闹的,可是姚金英的声音让她听着有些害怕。宋姨娘见明霞没有走,她板着脸说:“没听见太太的话吗,赶快回去。” “什么时候能看见小宝宝啊?”虽然有些惧怕,但她依旧好奇。 “还早着呢,这才到哪啊。” 将姐妹俩支走后,宋姨娘才跟着娄如君一道进入了内室。 姚金英已经移到了早就准备好的产室里等着,跟前的丫鬟与姚金英说了一声:“太太过来了。” 正受阵痛折磨的姚金英此刻也听不进别的话了,礼数自然也顾不上了。娄如君见诸事齐备,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她道:“你们好生守着便是,生了的话派人来说一声。” 她不想在此多留一刻,更不想亲眼看见夏常安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出生。 她回了嘉善堂,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没多时,柏氏也亲自过来了。娄如君留了柏氏一处说话。 “算来不是还有半个来月么,怎么这么急?”柏氏问道。 娄如君道:“提前半个月的情况也是常见的,再有算得也不见得准。” 柏氏点点头,她笑说:“这添丁进口是好事。你们这一房才三个孩子,的确单薄了些。不管那姚氏生的是什么,到底是二老爷的骨肉,流淌着我们夏家的血液。” 话是这样说,但娄如君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我从那边过来的,见姚氏的反应有些大,只怕这一胎不好生。有的疼一两天也生不下来的,不过我见稳婆已经到了,王大夫也在,还有府里几个经事的老婆子也都在,你这样安排倒十分妥当。”柏氏还以为娄如君不愿意管,那她势必要替二房做主,没想到竟让她挑不出什么错来,心道娄如君果然贤惠大度。 却说元霜回了荟芳居后,她心情也平和,要么看书,要么给花草修剪枝叶。这一天过完了,栖霞院那边也没消息。到了第二天渐近中午时,才见一个婆子匆匆来报:“回禀二小姐,栖霞院的那位生了个小公子。” 元霜一听倒也不意外,她道:“我知道了。” 一旁的红袖倒替元霜喜欢起来:“这下好了,我们二房又多一个小公子了。” 元霜说:“别忙着高兴,与我一道去嘉善堂看看吧。” 元霜匆匆赶往嘉善堂,却见宋姨娘母女都在,宋姨娘正向娄如君贺喜。 娄如君道:“倒是件喜事,将我准备的那些赏赐送到栖霞院去吧。” 这边的气氛倒是异常的和谐。随即一行人又去栖霞院看望刚生产完的姚金英。 半路上,明霞突然扭身问了元霜一句:“姐姐,我们又多了一个弟弟,真好是不是?” 元霜一愣,她没有接话。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始提亲 夏老夫人新得了孙子,不管是谁生的,总归是她的孙子。夏老夫人很是高兴,虽然碍着娄如君的脸面没有大肆庆贺,但也给姚金英赏赐了不少东西。 转眼又到了该入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本来娄如君想要带元霜一同去的,可元霜不想再遇见楚宴,她拒绝了母亲的安排。 “母亲跟着大伯娘去请安就好,我留在家中。” “你不去?”娄如君很是意外。 “我身上不大爽利,母亲也不必在意我。”元霜确实不想再见到楚宴,她惹不起那个人就只能躲了。 娄如君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只当元霜身上是真的不怎么舒坦,她也没有太勉强女儿,这里按品妆扮了,接着就去了老夫人处。 柏氏已经到了,正亲自与老夫人妆扮。 老夫人见元霜不在,她还疑惑:“二丫头不去吗?” “她说身上不大好。” 夏老夫人听说,蹙眉摇头说:“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的病痛。要不还是寻个太医来,让她好生医治。养好了身体才是根本啊,不然小小年纪就落下了病根怎么办?” 娄如君忙说:“老太太说得极是,回头我会安排的。” “行了,今天先这样吧,我们也该动身了,别误了正事。” 三位女眷三顶轿子,老夫人的轿子最是气派。一路跟随的侍女仆妇皆在后面的马车上。 一行人入了宫,彼时荣宪太后正泛舟湖上,与几位嫔妃赏景。等到靠了岸,才有内侍禀报:“启禀太后,夏家女眷求见。” 荣宪太后方记起今天要见娘家人的事,她笑说:“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怎么将此事给忘了。你们速去派一艘船将她们接来,我就在这花坞和她们见面。”当下便有宫人立即去安排。 荣宪太后到了花坞,身旁的宫女早已经布置了一番。一刻钟后,夏家女眷才进了花坞,行了国礼后大家落了座。 荣宪太后见只有小姑子和两位侄媳妇,她便多问了一声:“今天怎么一位小姐也没跟来?” “二姑娘身上不大好,所以没一道过来,太后要是想她了,回头再让她入宫来陪太后几日。” 太后十几岁就入了宫,这一辈子就父亲去世回了一次夏家,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在月子里因此到底错过了。这几十年来回娘家也就那一次回去吊孝了。上了年纪后,人总是会回忆以前的事,太后心里惦记着娘家,身边有个娘家人陪在跟前与她说说话,她就觉得万分的高兴。 听得小姑子这样说,太后立马同意了:“那行,过几天我可真要派人去把二姑娘接来陪我几日。” 夏老夫人又趁机说明了夏家添丁的事,太后听后瞅着娄如君笑:“你是当家主母,倒很不容易。添丁是好事,回头我赏赐些东西与那母子,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过去。”接着她又问:“林哥儿媳妇几时生产?” 柏氏回答说:“下月初。” 太后点头道:“那也快了,林哥儿媳妇生了我再表示好了。” 与娘家人相处太后总是欢喜的,情绪也很畅快,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快。后来夏老夫人与两个儿媳道:“你们妯娌俩先出去逛逛,让我和太后说会儿体己。” 娄如君立马意识到老夫人是何打算,她便主动拉了柏氏的胳膊,妯娌下便退下了。 太掖池畔种植了许多垂杨,这个季节已经绿柳如茵了。回廊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朵朵如碧玉般的荷叶,有的如圆盘一般舒展,有的刚冒出水面不久,还卷曲着嫩叶。遥远处有船娘撑着船给湖中的鱼儿们喂食,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波,伴着斜阳,粼粼的水波像是洒了一层金粉。 妯娌俩在美人靠上坐下,柏氏暂时放下了家里的那些烦心事,寄情于眼前的景色来。 娄如君此刻却没什么心情欣赏美景,此刻她整颗心思都在那边,只恨她不能在一旁静听。也不知太后到底做何打算。 没多久柏氏就看出了娄如君的心不在焉,她问道:“如君,你怎么呢?” “没事,只是担心霜儿的身子。” “老太太说得对,是该请个太医好好给二姑娘好好医治一番,她年纪小,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女孩子身子弱的话,影响将来的生育。她……可是大姑娘呢?”柏氏问得也直白。 娄如君点头说:“去年冬月就来了初潮了。” “那确实是大姑娘了,如此的话更得好生保养。”柏氏的话是真心话,暗道侄儿相中了元霜,元霜得是个健康之人才行,要是个病秧子的话不是连累了他们柏家么。 妯娌下正在私语,这边花坞两人也正促膝低叹。 夏老夫人这次与太后明说了:“太后,您对我们家二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荣宪太后微怔,很快她明白了弟媳的用意,笑着道:“我确实有打算。咱夏家的女儿可不差什么,元霜我瞧着还不错。模样好,性格沉稳,往日见她也很会处事。现在长成大姑娘了,确实该说说她的终身大事。” 夏老夫人显得有些急切,忙问道:“那太后可是有人选呢?” 太后笑着点头说:“这话倒也不假,这么好的孙女,怎么可能让她随便嫁了人。她大姐嫁给了我们公主家的长子,二姑娘自然不能嫁得比姐姐差。” 太后这话就给老夫人吃了一剂定心丸,她没显得之前那般地浮躁,言语间也缓和温润了不少:“以太后的目光肯定不差,我们家二姑娘必定是有福之人。” 荣宪太后端了茶饮了一口,然后拉了夏老夫人的手,低声与夏老夫人说:“她要是嫁给别人我必定不放心,所以早在之前我就已经相好了她的亲事。弟妹觉得我们楚家怎样啊?” 夏老夫人一惊,暗道太后这是要把某个皇子说与元霜么?她忙起身道:“果真如此的话,倒是霜丫头的大造化了。” 太后笑吟吟地说:“我瞧着他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弟妹先别急,这事等我慢慢谋划,保管在今年冬天前把这件大事给定下来。明年等到元霜及笄后就让她嫁过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迹象 从宫里回来后,娄如君便去了女儿的房里。 元霜正在房里做针线,抬头就见母亲来了,她忙放下了手中的活便迎上前去。 “阿娘回来了。”元霜拉了母亲,请她落了座。 接着丫鬟捧了茶来,元霜又亲捧给了母亲。 “宫里太后可还安好?” “太后还好,她也关心你的身体。我说你还好吧?”娄如君一直放心不下女儿。 元霜点头说:“略好些了。” 太后说:“回头让个太医来仔细给你瞧瞧,有什么病趁早医治好,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元霜听到这里,她将心中酝酿许久的事与母亲说了:“阿娘,要不您让我去庄上住一阵子吧,趁机养一下身体。” “庄上,你要去庄上?”娄如君感到疑惑。 “是的。”元霜想要回避一段时间。 娄如君听说了,她低头想了好一阵才和元霜道:“现在不成,住在庄上也不方便。在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好立马请大夫过来给你看。乡下的话要是有个什么情况等到大夫来说不定就晚了。再有太后还说你好些后,让你进宫陪她几日。这事先不提了。” 母亲不许,元霜也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她想着去乡下躲避一段时间,后来又念及太后要给她说亲的话,不管她躲到天涯海角只怕都躲不过,还是得想法让太后收回旨意才行。隔日,家里果然来了一位太医要给元霜治病。 元霜本来没什么大的症候,太医给把了脉,后来在娄如君的焦急询问下,太医才说:“小姐身子没什么大碍,不过有些肝火虚旺。也不用怎么吃药,平时饮食注意调节就行。” 娄如君依旧担忧:“没别的问题呢?” “别的倒还好。之前小姐的病已经完全恢复了,夫人您要是还不放心,那么吃些丸药调剂一下也行。” 娄如君忙说:“那请太医给开药吧。” 太医给开了两瓶舒肝丸,让元霜每日吃几粒慢慢将养。娄如君到底也放了些心,她和元霜道:“没什么事就好。” 娄如君终究还是没有对女儿说太后的决定,她是觉得这事还没个定数就不便在女儿跟前提起。她吩咐画绢和红袖好好照顾着,又嘱咐了女儿一番:“家里的这些事你不必操心,安心养着身子吧。没事时就看看书,做做针线吧。” 元霜点头答应,娄如君没有多停留便就离开了。 母亲走后,元霜便看着墙壁上的一幅画发呆。安静的日子过了几天,元霜除了每日去祖母和母亲跟前请安问候,别的事也一概不管。 元霜在家闲得无聊的时候,长房那边的淑君偶尔会过来陪元霜解闷,自从和明霞撕破脸后,明霞再也没有上过荟芳居,以前姐妹俩交好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没,元霜倒觉得这样正好,她不用再去违心应酬。 某一日午后,元霜午睡刚醒,正要叫人时,听见窗户下有人在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元霜披了衣裳,自己走到了窗下,可惜到底隔着窗户也听不大明白,她唤了一声:“画绢,你进来!” 说话的声音很快就止住了,元霜坐回了常坐的位置。没多时,画绢就进来了。 “你和拾红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 画绢道:“也没什么,说姚姨娘生的那个小公子这里病了,正四处请大夫来瞧。” 元霜道:“没别的事?” “没有。” 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也轮不到元霜去关心,她也就没有再多问,只让画绢给她梳头。头发还没梳好,拾翠隔着帘子向元霜禀报:“小姐,三公子房里的彩玉要见您。” 元霜听说忙道:“叫她进来。” 彩玉到了跟前后与元霜行了礼,元霜赐了座,接着问:“棠儿最近怎样?” “公子每天回家倒是老老实实的,除了偶尔去找柏家郎君以外,也不乱跑。” “哦?那他也知道改正了,这是好事。不过你来见我是有别的事吗?” 彩玉开口之前,她看了一眼房里的其他人,见只有画绢一个丫鬟,她也就没有顾虑了,与元霜说:“近些日子公子每天回来得都晚,而且都似乎很累的样子。昨日我们替公子洗澡的时候发现……” “发现什么?”元霜立马有些紧张。 彩玉这才道:“公子右大腿处有一处很明显的淤青,公子外面的事我们做奴婢的也不方便打听,所以这里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来告诉小姐一声才好。” “他在外面和人打架呢?” 彩玉摇头说:“奴婢不知。” 元霜有些担忧,又想到柏行简要准备举业的事,都没怎么出门,外面的事必定也不知道。她想了想便说:“我知道了,以后还有什么别的发现你都要来告诉我。” 彩玉答应着,元霜又夸赞她很会办事,还让画绢给了彩玉一些赏赐。 等到彩玉告退后,元霜想了想,觉得要把这事查清,元棠在外面和什么人来往,会不会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学坏。这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总之重生回来,不能再把这个弟弟给养坏了。 元霜收拾好之后,她先去清音馆,夏老夫人正和柏氏等在打牌,她也不便去打扰便先去了她大嫂那边探望。 孟氏的肚子大得有些可怕,她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如今行动也迟缓了。 “难得二妹妹前来我这里坐坐。”孟氏将跟前的果子端给元霜让她拿。 元霜只拿了两个,她笑问:“听说大嫂很快就要到生产的日期了,那么说来我也很快要见到侄儿了。不知大哥哥那边知道了吗?” “差人给你大哥写了信,他肯定是回不来的,就只有盼到年末希望他能回来看看孩子。” 元霜的大堂兄夏元林镇守边关,身处要职,轻易是回不了家的。去年夏元林娶亲时回家住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扔下了新婚的妻子已经去了边关。那时候孟氏很想与丈夫随军的,只是她有公婆要侍奉也就没有动身。 “大哥他肯定会回来的。”元霜连忙说道,在她的记忆里大堂兄一直是个顾家的人,比她爹好了许多。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感谢 元霜在她大嫂处坐了不短的时间,后来估摸着元松他们散学回来了,这才与孟氏告了辞,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去见元松问话,因此便直接去了元松住的屋子。 等到元松从外面回来时见到了堂姐,他还有些诧异:“今天是什么风将二姐给吹来了。二姐光临寒舍,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元霜才没心情陪着堂兄玩笑,她目的很明确,她神情肃然:“二弟,我有事要请教。” 元松也换了神情,正色说:“不知二姐有什么要问的。” “我问你,棠儿最近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了仇?” 元松冷了一下才说:“没有啊,三弟最近都好好的。” “那他有没有和什么人打架?” 元松摇摇头,元霜接着追问:“你没有骗我吧?” 元松笑道:“我骗二姐做什么。” 元霜想起了弟弟身上的伤,心道真得真是奇怪,她又问:“那棠儿最近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古怪?”元松想了想,好半晌才道:“三弟最近散学都挺早的,也不和我们玩耍,可他回家却不早。前后大半个时辰他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二姐何不自己问他去?” 元霜说:“我即便问他,那他也不见得就会对我说实话。”她确实担心元棠会在外面惹祸,毕竟这个弟弟一直不让他省心。 元松道:“二姐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人去暗中跟踪。” 元霜愣了愣,似乎除了这个办法想不到更好的了,她便默认了这个提议。 元霜回来二房这边,见到母亲她什么也没说。只等明日来临。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早起她在清音馆的时候见到了元棠,元霜多余的字一个也没提,好不容易盘得他们出了门,元霜就计划着下午如何行动,她叫来了红袖吩咐了一番。 “一定要仔细去办,回头要是有人问起此事,就说我差你们出去买东西。” 红袖笑道:“小姐放心,这个容易。” 自红袖出去后,元霜就一直悬着新,她做什么事都没精神,一直候得将近黄昏,估摸着红袖她应该快回来了,可是一直不见红袖的踪影,元霜心道莫非红袖失手呢?让棠儿给发现呢,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心中一直忐忑,就这样等到夕阳完全落下去后,才听得外面的拾红报了一声:“小姐,红袖姐姐回来了。” 元霜听说忙道:“快让她进来。” 红袖进了屋,元霜先给他倒了一杯茶,让她润润嗓子。红袖的神情有些紧张,等到她冷静下来了元霜才问:“什么情况你打听到呢?” “嗯,婢子都看明白了,原来咱们三公子最近这一阵子都在外面跟人学骑马。” 元霜大震:“学骑马?”暗道上次他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他吓个半死,还以为他从此就害怕了,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又骑上呢? “你说他学骑?他跟谁学来着?” 红袖忙到:“一位个子很高大壮硕的男子,我也不怎么认得,不过那人的骑术是真好,只怕比咱家大爷的骑术还要好。” 红袖说得云山雾罩,元霜接着又问:“你当真认不得教他的那个人?” “认不得,那人穿了身银灰的肩袖,个子比咱家大爷还要高大一些,骑的是一匹枣红马,腰间好像有一把佩剑。” “你听他们之间是如何称呼的吗?” “那人唤我们三公子为夏家小公子,言语间倒十分敬重。咱家三公子喊那人为胡老哥,三公子也似乎对那人很佩服。” 元霜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脸色苍白,喃喃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教元棠骑马的那个人是胡波,胡波骑术确实厉害,又有一身的武艺,是楚宴最信任的一个贴身侍卫,可他为什么要让胡波教元棠骑马?这个问题她想不明白。在她决定要远着楚宴时,没想到他却擅作主张要拉拢两家的关系,不管他是何种用意,都让元霜觉得有些害怕。 “你今天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元霜知道了幕后的真相,她却觉得疲惫。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却无处着手。 不过可以明确的是,元霜不想让夏家和太子走得太近,就算她成不了太子妃,也不想日后再被牵连。现在他们家还有太后可以庇护,等到太后百年之后呢?夏家又该何去何从?楚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元霜心疼弟弟,害怕弟弟受到什么伤害,她左思右想了一夜,决定第二天亲自去问问。 很快到了第二天午后,元霜找了个缘由让娄如君答应她出了门。她先元棠一步到了他们骑马的地点,城西某处已经荒废的校场。 她的马车停了下来,先下了车,却见校场里异常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垒砌的城墙已经年久失修,荒废许久了。这里据说是前朝练兵的地方,但因地方小,后来此处也就荒废了,兴朝的校场挪到了城南十里开外的一处山坳里。 她随意走了一圈,后来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元霜正是诧异,她忙回头一瞧却见有两匹马一前一后地进了这边校场。前面的那匹白马身上有一人,那人一身银灰色的箭袖,腰间配着长剑,仪容不凡,气质高雅。 元霜没有多加思考就走上前去施礼道:“不知殿下降临,失礼了。” 楚宴道:“夏家妹妹赶快请起,这里也没有旁人,何必再多礼。” 楚宴已经下了马,大步朝元霜身边走去。 能在这里遇见元霜,他惊喜不已,又忙到:“妹妹为何在此处?” “殿下应该知道原因的,这些日子多谢殿下和胡公子照顾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元霜道。 “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棠弟很聪明,学得也快。” 元霜心道这还夸上了,要真是学得好的话,元棠身上的伤又是哪里来的。她忙道:“只是这阵子棠儿回家晚,家里人不免着急,我也不知是殿下让胡公子教他,我在此多谢了。想来殿下也知道我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最是心疼。见他身上有伤,已经心疼不已,为了他的健康平安着想,以后就不必再连累二位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好心 楚宴凤眼微眯,他审视着跟前的女子,半晌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楚宴身上的气势让元霜觉得有些紧迫,这种紧迫感让她有些不敢呼吸。曾经那些日子仿佛又回来了。 楚宴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妹妹是觉得我教坏了棠儿?” “臣女不敢如今妄议殿下,只是殿下也清楚棠儿是我娘的心肝宝贝,磕不得碰不得。我当姐姐的也只有想尽办法维护着他。不允许他有半点的闪失。” 等元霜说完,楚宴就自发地笑了起来:“照夏妹妹这样说棠兄弟也不必出门了,毕竟外面很危险,有马车,有坏人,指不定就被什么给看上了。也不要走路了,路上不平可能摔跟头,也不要吃饭喝水了,毕竟有人是被呛死的,噎死的……” “你这是在咒他,难道就不盼着他好么?”元霜听不下去了,她斥责道。 楚宴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啊,元棠是男孩子,不是你们这些连闺门也出不了的大家闺秀。将来他还要支立你们夏家二房的门庭,难道就不该学点本事在身?” 元霜被楚宴的话堵得不知回嘴,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会不会有些过火。元霜正在反省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大喊:“我不要你多管闲事!” 元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她那好弟弟的声音,倘或弟弟靠谱一些,她也用不着操这些闲心。 元棠跑了来,对元霜无礼地吼道:“你凭什么管闲事,我的事也不要你管。你一个娘们还管起我们爷们的事了,真是讨厌。” 被自己亲弟弟吼,元霜可是很没面子,但饶是如此,她也语重心长道:“要不是你在外面胡来,动不动就和人打架,要不就不学好,你以为我想管你啊。爹爹不在家,娘又管不了你,我可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不分好歹。你要当小霸王我可不答应,我们夏家可不能毁在你手上。” 姐弟俩争论不休,就在元棠要去推搡元霜的时候,楚宴从中阻拦了,这一次他站在了元霜这一边和元棠说:“你别这样说你姐姐,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她一直担心你。” 元棠这才作罢了,元霜看了两人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多事,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吧,好心办了坏事还让人厌烦,她变准备回车上,准备回家,正要走,元棠上来拉了元霜的胳膊:“姐姐,你看我骑马怎样?胡大哥都说我学得可好了。” “……”元霜愣了愣,她最终还是答应下来看元棠学得到底怎样。 在楚宴的示意下,胡波牵来了一匹马,元棠走至跟前踩着马镫就上了马。从他上马的动作来看,的确是娴熟了不少。回想之前他那样畏惧的样子,这时候的他竟那般平静从容,不过几日功夫,感觉像是换了个人。却见元棠紧握着缰绳,喝了一声:“驾!”紧接着,双腿一夹马肚子,扬着鞭子,身下的马儿就跑了起来。 楚宴立于元霜身畔,他与元霜道:“妹妹就好好看看兄弟的表演吧。” 却见元棠猴在马背上,策马扬鞭,在校场里驰骋起来,胡波亦骑了一匹马跟在元棠身后,以备突发状况。 元棠面无惧色,骑得已经很好了。元霜很是惊诧,接着她问:“他学了多久?” “四天,加上今天才五天。五天能练成这样,如何?”楚宴下巴一扬,一脸的得意。 元霜点头说:“还不错。” 楚宴又说:“棠兄弟悟性不错,就是胆子小了一些,还有之前的学习不得章法,你看经过胡波这样一指教,他不是很快就学会了么?所以你也别瞎担心,他是男子汉,就该让他多去尝试,别为畏首畏尾的,要不然什么都学不会。成天窝在家里,连门也不敢出的话,不就成了窝囊废么。你不想要一个窝囊废的弟弟吧?” 元霜没有吱声,转眼间元棠已经绕场跑完一圈了,他的骑术已经不用元霜担心了,虽然不是十分高超,但平时出行已经足够了。 “你为什么要教他这些?” “那天在锦园我见他也是夏家的嫡公子,却因骑马吓成那样,跟个小姑娘似的,有些看不下去,所以才让胡波教教他,锻炼一下他的胆量。”楚宴自然不敢说出是因为想接近她才决定先接触她的弟弟。 “殿下日理万机,为这么点小事着忙?其实您不必这样煞费苦心。只要我用点心也能给他找一个好师傅的。” 她非要这样生分,帮了他们姐弟这么大的忙,她难道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楚宴微恼,不过想着前世欠了她的,终究也没有去追究什么。 元棠跑了几圈有些累了,他下了马快步走到元霜跟前,然后抬脸问道:“姐姐,我骑得怎样?” “很不错,已经长进许多了。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和胡公子。” 元棠连忙与楚宴作揖道谢,又与胡波拱手。 夕阳落下时,姐弟俩才一道回家去。回家的途中,元棠与元霜同乘一辆车,元棠向元霜请求道:“姐姐,请别将今天的事告诉母亲。” “你知道害怕啦?” “母亲和你一样就会胡思乱想,这也怕,那也怕,我怎么不担心。” 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弟弟,元霜不仅想,之前她的想法可能都错了,只是想着别让元棠学坏,却没仔细想过要给弟弟好好请个师父。以为的阻拦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这样离经叛道的弟弟,你不让他做什么,他硬要和你对着来。之前想着让柏行简平时帮忙多照看一下,现在柏行简要忙着准备秋闱的事,他们也不敢十分叨扰,得给元棠重新想个法子。 “那位胡公子教了你骑马,还教你别的没有?” “暂时只教了骑马,不过他说我愿意学什么,他都能教。姐姐,我可以跟着他学习射箭,学习拳法吗?” “你不喜欢读书,喜欢舞枪弄棒么?” 元棠道:“我想有点本事在身,这样别人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了。” 元霜惊诧地望着弟弟,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预备 回到家,姐弟俩一道去看望了老夫人,老夫人见着了他们姐弟倒也喜欢。 夏老夫人与元霜道:“二丫头,太后那边已经派人传话了,说明日午后让你入宫。你回去也让丫鬟给你准备准备,另外我还有话要嘱咐你,一会儿你晚些走。” 元霜答应着,她没想到太后的动作竟然这样快,让她入宫陪伴,也不知太后到底做的什么打算。不过深宫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她心里很清楚,一定要小心应付。 快开饭的时候明霞母女来了,夏老夫人听说明霞最近都在学琴,她便多问了一句:“三丫头跟着师傅学得怎样呢?” 明霞见祖母问,她忙起身答道:“最近在学《流水》了。师傅夸我悟性不错。” 老夫人点头道:“学点正经本事也好,以前你们几姐妹一处读书,你那时候不安分,现在想明白了也不晚。你大姐,你二姐琴弹的都很好,我们这样的也不要什么才女的虚名,弹琴画画,不过修身养性尔,都是些锦上添花的东西。我还是女孩家的时候,也曾经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事,那时候家里有诗社,兄弟姐妹们一处玩乐,有会画的,有诗做得好的,也有善抚琴的,更有字写得好的,一众姐妹中,我不算有什么才艺,很是平平无奇,到如今,要说享乐的话,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没有一个赶得上我的。” 祖母的话倒是实话,元霜知道祖母娘家是有名的诗书之族,家族中可曾经出过状元,进士更是不胜枚举,祖母的父亲就曾高中榜眼,官至翰林院大学士。那时候夏家还是武职出身,又是新秀,朝中有根底的文官多有瞧不上,两家联姻时还受到不少的阻碍。 祖母的兄弟姐妹们后面都很平常,没想到祖母却成为了国公夫人,是她那一代人中最荣耀的一个。 兄弟姐妹们陪着老夫人用了晚饭,大家陪坐着说了会儿话,紧接着这些人便散了,只有元霜留在那里没有挪动身子。 老夫人看了一眼元霜,她道:“你明天就要入宫了,但我还是得多叮嘱你几句,宫里不比咱家诸事自由,我知道你是个妥当的人,知道进退周全。在太后身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要有个数,再有宫里各位主子性情不一,你要小心应付。” 元霜答应道:“是,我都记下了。” 夏老夫人又仔细嘱咐了一番,后来自己也有些倦意了,她才放了元霜回去。 元霜出了清音馆料想着再去看望一下母亲,刚出了院门,走到转角处,却见那树下有一人影,元霜原本没防备,突然听得有人喊了她一声:“二妹妹!” 元霜倒是惊了一跳,看清之后才见是柏行简。 “柏家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柏行简从树影下走了过来,他朝元霜施礼说:“惊吓着妹妹了,我给妹妹赔礼。” “倒还好。”元霜不知柏行简藏在这里做什么。 “妹妹,您这会儿得空吗,我有几句话要和妹妹单独说。” 元霜略一忖度,她答应了柏行简的要求。两人行至一寂静无人处,跟前的随从在远处候着。 站定之后,元霜才问:“不知柏家哥哥有何事?” 柏行简微微一笑,这里正是阴影下,跟前也没个灯笼火把,即使就在身边,他也不大能看清元霜的面容,夜色给了他很好的掩护,倒也不用顾忌什么表情。心中显得轻松了不少,他与元霜道:“听闻妹妹要入宫,我这里有些替妹妹担心。” 元霜愣了一下她才答道:“柏家哥哥不必忧心,以前我也入过宫,给太后做过伴。适才老太太已经叮嘱了好些话,我一定会谨记在心,到时候一定言谈得当,保证不会说错话的。柏家哥哥也不必惦念,您现在是以举业为重。” “是啊,八月就得下场考试了。可是最近功课温习得不是很顺利,总是一拿起书来,心思就跑到别处去了。”柏行简有些烦恼。 元霜听罢,她自己便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向柏家哥哥这样会读书的,头脑聪明的不会有这等烦恼,没想到您和我们一样啊。” 听见她笑,柏行简更是心中怦然,脸颊耳根子都跟着发烫,要是白日的话,她肯定就发现自己的窘态了,不过眼下倒不用忧虑,他回答说:“我也是个凡人,畏惧的心情肯定有。”他不敢对元霜说明他的烦恼皆来自于身边这个女人。他是想元霜的缘故才无心读书。不过现在能听她说几句话,能听见她笑,他心里的那些烦躁已经逐渐散去了。 “没事的,时间还久,柏家哥哥这样聪明,又肯用功,必定会有收获。”毕竟在元霜的记忆中,柏行简的举业一帆风顺,仕途也很平顺。 得了她的鼓励,柏行简又增加了几分信心,不由得对元霜许诺道:“二妹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将来我若是顺利中举的话……的话……”关键的时候他却突然结巴起来,后面的话也说不利索了。 元霜见他怎么也说不清后面的话,元霜微笑道:“柏家哥哥不必紧张,没事的,等到柏家哥哥蟾宫折桂回来,我为你庆贺。” “好啊,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柏行简向元霜保证道。 少年的心事藏得很隐秘,他没有勇气向心仪的女子吐露半分。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各自告辞了。 元霜依旧记着要去看望母亲,她到母亲跟前时,弟弟和妹妹都各自回房了。娄如君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这会儿都晚了,你还来做什么?” “老太太叮嘱了一番话,我心里惦记着阿娘,所以过来看看。” 娄如君道:“我没什么事,老太太既然都和你说了,我也不再多嘴,在宫里机灵些就行。” “阿娘放心吧,太后待我极好,皇后也是个和善的人。有了她们做靠山,别人也不敢欺负我。” 娄如君心道,元霜是认定的太子妃,太后和皇后自然会照顾着,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又说:“是没人欺负你,可我担心你行事没个章法,乱了规矩。行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我知道你是个周全稳妥的人,这里晚了,早些歇着吧。”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入宫 红袖与画绢俩大丫鬟与元霜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袱,包袱里装些衣裳首饰。 元霜想起了华阳公主,华阳公主喜欢自己淘澄胭脂水粉,她便往日里积攒的一些从古书上摘抄下来的香方也捎上了。 从老夫人那边回来后,画绢便与元霜梳妆打扮起来。画绢与她梳了个时新的发髻,又将那些不常戴的簪钗都往脑袋上放。元霜皱眉道:“我又不是买簪钗的,戴这么多干嘛。挑一两件素净的就足够了。” 梳好头,匀了面,又换上了杏色妆花褙子,葱色的藕丝裙。 收拾齐整后,她便去了嘉善堂,正巧明霞也在。姐妹俩闹掰后,在府中即使见了面,也很少有言语交流了。她进屋的时候,明霞讪讪然地起了身,也不说话。娄如君此刻眼中只有元霜,别的事也顾不上。 她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倒也没什么纰漏。”她看了一眼跟去的丫鬟是红袖,红袖到底要沉稳些,娄如君又与女儿说:“见到太后之后,该请安就请安,该问好就问好。家里的这些事该怎么说你心里有底便是。” 元霜点头答应。 明霞见元霜一身穿扮很是鲜艳,同为二房女儿,元霜能入宫与太后作伴,她就只配留守家中,明霞心中早就冒酸水了。 不多时,就见管事前来回禀:“太太,小姐,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娄如君听说便起身来,亲自将女儿松了出去,一直等元霜上了轿,娄如君与元霜挥手告别。这一幕让元霜回想起好些之前的事来,她露齿微笑,也与母亲道别。 这里等元霜的轿子出来巷口,明霞才和娄如君说:“母亲,已经看不见了,我们回屋去吧。” 娄如君叹息一声,母女俩回了房,娄如君与明霞道:“我这里没别的事了,你回房去吧。” 明霞却突然凑近了低声与娄如君道:“母亲,我有一件私密事要告诉您。” 娄如君诧异地看了明霞一眼,她疑惑道:“你有什么事要说的?” 明霞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娄如君让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明霞这才大着胆子到:“母亲,我恍惚听见昨晚姐姐和柏家哥哥夜里私会的事。” 娄如君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她忙问:“这话你听谁说的?” 明霞说:“有人看见了,据说两人私下说了许久的话,两人拉拉扯扯的,很是亲密……” 明霞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娄如君大喝了一声:“放肆!” 明霞吓得一个哆嗦忙跪下了:“母亲息怒,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讲见过的人找来,您可以当面问她。” “不许再说这话了。”娄如君暗恼,她心里暗忖,元霜看着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犯傻?柏家那个郎君即便算得上一个人才,可柏家到底也败落了比不得从前。元霜是太后看中的人,内定的太子妃人选,这节骨眼上再出点什么事的话,她的一生不都毁了么。 明霞见目的已经达到,她便不再言语。 好半晌,娄如君缓过来一些,这才说:“这事干系重大,万不能再那出去乱说。” 明霞道:“母亲尽可能放心,我很爱护姐姐的名声,只是别人……我也管不了。” 言下之意我保证不拿出去乱传,但我不敢保证别人不乱说。 娄如君气得要死,她恼道:“行了,你退下吧。” 明霞告了退,从嘉善堂出来时,她心情格外地好,看哪里都顺眼。家里或许很快就要掀起一阵的风波,但横竖与她没关系,她只用看戏就行了。 明霞走后娄如君独自想了好一阵,不行,事关女儿的前程,怎能让元霜胡闹。说什么她也不会答应元霜嫁给柏行简的。这事还没闹开,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娄如君也坐不住了,她得去上房探探风声。 娄如君只带了一个心腹丫鬟,到了清音馆时,正好柏氏和隔房的一位妯娌也在。夏老夫人见着了娄如君她问道:“二丫头走呢?” “走了。” “那便好。这里正说要去叫你过来,大家一起摸几把牌,我们也乐一乐。” 娄如君点头答应,结香取了牌,大家围坐了。结香也搬了张凳子在老夫人身边坐了,帮着看牌洗牌码牌。 娄如君心里有事,她暗中打量着柏氏,暗道柏氏对此事知道多少,柏氏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她低头细想,只怕柏氏心里只有娘家,想要夏家的女儿,还是她的心肝宝贝去给柏家撑门面。哼,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你柏氏的女儿嫁给公主的儿子,我娄如君的女儿就只能嫁给没落人家的穷小子? 娄如君思绪繁杂,一连出了错,倒正好让老夫人胡了牌,她和柏氏都输了钱。当下柏氏便有些怨言了:“如君,好好打牌,你看看,你一疏忽,就叫老太太把我们的钱给赢走了。” 老夫人指着柏氏笑道:“不过赢你们两个钱你们就这么小气,你是当家夫人难道还没见过银钱?” 柏氏笑着说:“老太太不在乎这么两个钱,那就赏我们吧。” “哼,愿赌服输这话你没听过?” 娄如君依旧心不在焉,后来她主动挑起了话题:“上次入宫,太后和老太太说起咱们二丫头的亲事吧。太后是不是想将这事早点定下来?” 夏老夫人道:“太后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不过皇后那里似乎还有些阻碍,据说皇后更看好娘家的侄女儿。” 柏氏听着婆媳俩的谈话,她心里猛然一跳,怎么就忘了太后亲口说过要给元霜做主的事,她笑眯眯地问了声:“看样子我们二姑娘的好事近了,也不知太后说的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夏老夫人道:“太后说我们二丫头品貌端方,想要给太子定下,此事要真成了,倒确实咱家的荣耀了。” 柏氏闻言大惊,这事她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他们元霜会成为太子妃?她夏元霜何德何能?柏氏立即预感不妙,且不说侄儿的一腔心事付诸东流水不说,倘或此事真成了,那么将来二房的风光可就彻底超过他们长房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宫闱 娄如君的用意很明显,她故意在老夫人跟前提此事,就是想告诉柏氏:你别瞎插手我们二房的事,元霜的亲事横竖有太后做主,咱们元霜可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肖想的。 柏氏倒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当她听说太后有意要让元霜做太子妃的时候,她立马奉承道:“呀,要这事真成了的话,元霜这丫头将来可就一飞冲天,咱家已经出了太后,将来又有个太子妃,咱家在朝的地位再也不会让人小觑。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咱家的未来还得仰仗咱们二小姐了。” 夏老夫人笑眯眯地答道:“说这话还早了些,也不知二丫头有没有这个福气。”荣宪太后是先帝的继后,又不是现今皇帝的生母,将来百年之后供奉太庙位置也靠后了。元霜要真成了太子妃,那可是原配,从太子妃到皇后,到将来的太后地位再也无人撼动。 柏氏忙与娄如君道喜,隔房的妯娌也向娄如君道贺。娄如君心下的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她看柏氏时,笑容也更加灿烂了:“现在说这些话还早,等到真正定下来时才好。” 却说元霜入了宫,她去拜见了太后。 荣宪太后见着了元霜,她心里畅快,言语间皆是关切之语:“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让太医去瞧过,现在可好些呢?” 元霜忙道:“多谢太后关心,已经大好了。” 太后又向元霜招手将她叫到跟前,柔声与她说:“年纪大了,这些日子做梦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事,可惜我又轻易回不去,所以才让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之前元霜进了重华宫后,也多亏了有这样一位姑祖母给她撑腰。姑祖母还在的时候,也无人敢动她,后来姑祖母一走,身边的人一个个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受了姑祖母不少的恩惠,元霜一直感激在心。 元霜为了给太后解忧,她便主动与太后说些外面的趣闻,家里的各种情况,当然是报喜不报忧,元霜之前本来就擅应酬,再加上会体贴别人心思,不一会儿就将太后给逗乐了,她笑道:“我小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淘气呢。” “以前阿公还在的时候,他也提起过你们小时候的事,还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来,说太后您一次掉进了湖中,那时候可把阿太他们吓个半死,幸好您福大命大无碍。” 太后咯咯地笑着:“他将这事也和你们说呢?那次真的是要了我半条命,幸而我命大。要不然哪里还有今日。” 跟前奉承的人忙道:“太后您洪福齐天,自是常人不可比的。” 太后心情大好,不过元霜提到了祖父,太后心里又添了些伤感她道:“你阿公比我还小两岁,哪曾想却走到了我的前面。” 元霜的祖父去世时,元霜才八岁,记忆中她祖父个子挺高大,又曾经征战过沙场,身体底子不错,可是有一次打仗负了伤,伤的位置有点危险,差点就死在战场上的。也因为那次的负伤给祖父的身体埋下了祸根。那次负伤后,祖父回京便没有再领兵出征了。皇帝给他在京中谋了个闲差将养。 祖父后面又染上了好酒的毛病,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起回回宿醉。为此祖母还和祖父吵闹了好多次,直到那次祖父当地倒下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关于祖父的记忆元霜已经剩不下多少了,但在记忆中,祖父和祖母一样都十分疼爱她。前世今生对于亲人间的爱,除了父爱,其他的她都享受到了。 晚些时候,华阳公主来了,两人在一处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元霜喜欢华阳的豁达开朗,她将那几张古方都给了华阳。 华阳惊道:“你好不容易得来的,都给我?” 元霜笑笑:“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这叫投其所好。” 太后见元霜和华阳俩交好,她自然是更加的喜欢。 起更时,皇后与几位嫔妃前来行过礼,接着皇帝和几个皇子也来了。太后去面见这些人的时候,元霜就和华阳躲在里面的屋子里翻花绳,日子仿佛回到了彼此都还小的时候。 华阳双腿跪坐在炕上,她正专心致志地去挑元霜手中的线,这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喊:“书兰!” 正在玩耍的两人已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华阳和元霜都起了身,元霜屈膝行礼,华阳已经迎了上去。 “太子哥哥!” 此刻楚宴的注意力全在元霜身上,他笑着点头说:“是说在皇祖母跟前没见着你,原来你们俩是躲到这里来了。”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元霜身上,微笑着说;“夏家妹妹进宫了,这下好了书兰也多了个伴。” 虽说宫里的姐妹们不少,但和华阳兴趣相投的却不多。 华阳立马和楚宴说:“哥哥,元霜给了我好几张古方,回头我做了稀有的花露一定先给哥哥留一瓶。” 楚宴笑道:“你们好好相处,希望夏家妹妹在宫里住得开心。” 在楚宴的印象中,这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华阳性子跳脱,元霜又是个稳妥的人。华阳后面嫁了人也时常入宫,从表姐妹到姑嫂,两人的情谊一直没有变过。 楚宴出去之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元霜,见她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她安然无恙,风华正茂,楚宴烦躁的心情便得到了安抚。有她在,他什么都不用害怕,再艰难也能走下去。 楚宴出去了,这次见面两人都没有正式交流过。元霜心中对他的惧怕并没有减轻。 “走,我们去皇祖母那里去。”华阳拉了元霜的手。 元霜跟着华阳便出来了,她满腹的心事身边却连一个商量的也没有。这次她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将自己的心意与太后说明。毕竟姑祖母是真的疼她,她相信姑祖母一定会向着夏家的。 总之这一次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华阳扭头见元霜一脸的愁闷,她不免多留了心,关切说:“你有什么忧愁吗?” 元霜觉得她这样就让人轻易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这样不好,她笑着摆摆手说:“没有,什么也没有。”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不睦 元霜入宫两日,陪伴太后左右,为太后排忧解闷,太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就连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也说:“夏姑娘在这里,太后心情好,就是胃口也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元霜暗想,姑祖母是平时太寂寞了,虽然身边从来不缺人,但都是一群极擅奉承的,真正愿意陪着解闷的却没几个。她的存在让姑祖母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在元霜入宫后的第二天下午,何皇后来给太后请安,跟随皇后一道来的还有她娘家侄女何素秋。 元霜一眼就认出了她,前世何素秋竞争太子妃之位失败后,皇后便给素秋安排了另一门称心合意的婚事,后面何素秋嫁给了皇三子的庄亲王。庄亲王成亲后半年就主动请旨与王妃去了一处封地。据说这位庄亲王非常能干,在封地的时候也将封地治理得很好。皇帝还曾多次夸赞过庄亲王的才干。 嫁一个能干的丈夫,对女人来说算是成功了一半。太后走的那年,夫妇两人回京了一次,那时候何素秋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夫妇俩一道出现的时候很是夺目。她亲眼见到过,何素秋在成为庄王妃后也过得异常幸福。 人生还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元霜心中颇有些感慨,这时候何素秋一道目光已经直直地看向了她。何素秋的目光大胆又有些挑衅的意味。毕竟在别人眼中,此刻她们还是竞争关系。 太后自然清楚皇后这时候将何家侄女叫来宫中的用意,她笑着与何素秋道:“何家小姐也长高了不少,越发是个大姑娘了。你来得正好,我们霜儿也在此,两人也多了个伴。” 华阳与素秋不睦,华阳自然也不希望元霜和何素秋走得太近,华阳见两人在一处的话,会直接走来将元霜给拉走,将素秋晾在那里。 何素秋心中自然不快,但宫中有姑母撑腰,她自然去姑母跟前告状:“皇后娘娘,她们都不和我玩。” 皇后见侄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是心疼,忙说:“谁不和你玩?” 素秋也不敢说华阳公主的不是,只是和皇后说:“夏家的那位二小姐心高气傲,眼里没有别人。” 皇后听说是元霜,她冷哼了两声,又说:“她不过仗着有太后撑腰,有些目中无人。华阳也不好,就跟着胡闹,回头我会好好说说她们。” 华阳不让元霜和素秋一处玩,两人却形影不离,走哪都在一起。太后正在东面的屋子里午睡,华阳便来找了华阳。 “我们去太掖池那边玩去!” 元霜说:“那边有什么好玩的,怪热的。” 华阳笑道:“水边有风不怎么热。” 元霜最终还是跟着华阳出来了,从太后的寝宫到太掖池也不算远,两人从寝宫的后门偷偷溜了出来,身边也只有贴身的丫鬟跟随。 走了一段路,元霜渐渐听见了一阵锣鼓的声音,暗道这边在排演什么曲目?她对看戏兴趣不大。等到了目的地,她看见了太掖池上几艘龙舟飘荡在水面上。龙舟上有正在划船的侍卫,船头有击鼓之人。每艘船上都插着颜色不一的旗帜。 元霜顿时便明白了,这是为了端午时的龙舟赛在做准备。龙舟赛是宫中比较隆重的节目了,皇帝也很重视。 前世她和太子的婚事就是在端午后的第二天敲定的。现在是四月中,趁着一切都还没拿到明面上来说,趁着还没完全定下来,她得拿出个章法来,要不然定下后再悔婚的话会更难。 元霜这样想着,华阳拉着元霜已经到了太掖池旁的一处水榭,元霜跟着进了水榭,才发现里面还有别人,而那别人正是楚宴和庄亲王楚宵。兄弟俩站在窗户下正看着水面上的那些龙舟在商议着什么,兄弟俩听见了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了这俩人走了进来。 楚宴?他在这里?元霜又看了一眼华阳,心道华阳这是故意将她往这边引的?施礼后,庄亲王走了来,他有些意外道:“听人说夏家妹妹入宫了,我还以为他们说笑来着,没想到妹妹真的来了。怎样,在宫里是否习惯?” 元霜回答道:“多谢三殿下关心,全仰仗太后的关怀,我一切都好。” 楚宵又看看两人,他接着说:“你们俩还真是要好啊,就像是亲姐妹一般。” 比起楚宵的侃侃而谈,楚宴则显得寡言许多。元霜也一直尽量让自己不和他有目光接触,后来她才明白兄弟俩正在这里指挥那些龙舟的表演。元霜心道太子原来还管这些事?在她的记忆中太子就没做过几件正经事,特别是婚后那几年,他沉迷于酒色,对这些事务根本就不上心。眼前的太子甚至让她心中涌出了一种陌生人的错觉。 华阳饶有兴致地扒着窗户看着水面上那些龙舟的表演,没多久,她扭头和元霜说:“咱们打个赌,看哪一艘会赢怎样?” 元霜摆摆手说:“公主和两位殿下赌吧,我不参与。”她对这些事本来不感兴趣,再有呆在有楚宴的地方本来就让她心情很糟糕。 华阳见元霜不配合,她嘟囔了一句:“真没意思。”过不多久,她又和楚宴说:“太子哥哥,你去也弄一艘小船来,我和元霜一起去划船怎样?” 楚宴听说华阳要去划船,他有些忧心道:“就你们两个?也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华阳笑道:“我划船的技术两位哥哥都是有目共睹的,放心吧,保证没事。” 楚宴依旧说:“那也不行。” 这时候元霜开口了:“公主,还是算了吧,我晕船,坐不了。” 她晕船?!楚宴暗道她这不是说谎么,他可不记得她晕船的事。 华阳见连划船也不能,她更是不满地抱怨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真没意思。” 楚宴笑着安慰妹妹:“你难道就不能像夏家妹妹这样安安静静的,非要吵着要这样要那样?你一个公主之躯,难道就不该端庄沉稳一些?” 华阳微恼:“我端不端庄也与你没关系。” 华阳作为金枝玉叶的公主自然是有些小毛病的,也因为这些小毛病她才和何素秋两人不睦,然而讨厌什么,就来什么,华阳心里正是不快的时候,何素秋就出现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不是魔鬼 何素秋出现在了门口,她先见到了楚宴,后来才见到了华阳与元霜,她满是酸涩地说了句:“公主和夏家小姐怎么也不理我?” 华阳不喜与素秋来往,见她来了,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挽了元霜的胳膊就道:“我带你去别处。” 元霜心道华阳这是将喜恶都清楚地写在脸上,心思单纯。也亏得华阳出身与众不同,要不然在一般姐妹多的人家,只怕有个明争暗斗什么的,很快就会落于下风。 华阳离了何素秋心中自是舒坦,两人也没走多远,华阳见岸边系了一艘小船,华阳心痒难耐,她与元霜说:“走,我们划船去。” 元霜摆手说:“还是不去了吧,水上看着也危险。” “嘿,什么时候你的胆子也变得这样小了,怕什么,掉进水里难道还会把你给淹死不成?不会有事的,你看那边龙舟上好些侍卫,真出个什么意外,他们会立马赶来。” 元霜是叫不住华阳来着,更何况华阳胆子大,又极有主见。说话间她已经强拉了元霜与她一道走到了岸边,她先推了元霜上船,元霜惊慌不已,那船晃晃悠悠的,她可不会泅水,也不会划船,此刻船上就她一人,要是此刻船翻了怎么办。元霜蹲下了身,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船舷,她大喊道:“公主,您别胡闹,快让我下来。” 华阳笑嘻嘻地说道:“没事的,你看我的本事。”说话间,华阳已经解开了勾住小船的铁索。 失了铁索,小船更是轻轻荡荡地飘在水面,华阳正要上船时,后面有个声音突然喊道:“两个女孩家怎么这样胡闹!” 华阳扭头见是她哥哥楚宴,她笑道:“啊,太子哥哥怎么来呢?” “孤再不赶来,只怕你们俩都掉到水里去了。太掖池很深的,你就不怕沉下去捞不上来?”紧接着,他便看见了受了惊吓的夏元霜。这一刻楚宴想也没想,他便上了船,然后向元霜伸出了手说:“我带你上岸,不必害怕!” 元霜惊慌之余,她看见了面前出现的这个男人,元霜没想到太子竟然会露面。她依旧蹲在那里没有挪动过一步,元霜颤声说:“只怕已经晚了。” 楚宴反应过来时,却见华阳已经推动了船,船跟着水波轻轻地离开了水岸往更广阔的水域飘去。 “这个书兰还真是胡闹!”楚宴口中有责怪之语,然而他却与元霜面对面地坐了下来,接着双手摇动着船上的双桨,船儿则朝某一个方向平稳地前进。 他会划船?!元霜很是意外。 楚宴一面摇船,一面说:“不必害怕,我还是会划船的。” 就因为他在身边元霜才更加害怕,她惹不起,她能躲,可现在她除了跳水,也无处可躲了。后来意识到楚宴真的会划船,船也行驶得很平稳时,元霜心中的恐慌也减少了好几分,她蹲着的身子往后挪了挪,然后坐到了后面的位置上去。坐好之后,她一直偏着头,目光看向了遥远的地方。这时候她心里涌出了无数个念头,其中也不乏邪恶的想法。想到要是此刻船翻了两人都落了水的话,她也算是和这个男人同归于尽了。不过同归于尽算是报了仇吗? 有水鸟从水面掠过,一圈圈的水波逐渐泛开,远处的那些要参赛的龙舟还在做着准备。 “你怎么不说话?”船儿离岸越来越远,楚宴再也忍不住沉默的局面,他便问了一句。 元霜道:“没什么好说的。” 哼,她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沉闷呢?记得她在夏家时与她的那些兄弟们也有说有笑,和眼前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惧怕我?” 元霜点点头,她确实惧怕他。 “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前世的那些经历,前世她的悲惨遭遇可是全拜眼前人所赐。成亲之初,他们也曾甜蜜幸福过,可哪知不过几年后就完全变成另一幅模样。他薄情寡义,又言而无信。后来她明白了,像他这样一出身不久就被立为储君,高高在上的人是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来看问题,永远也不会为别人考虑。自私冷漠才是他的本性,自私冷漠过后流露出的就只剩下残忍和暴戾了。那一碗端向她的毒药,也断绝了她对这个男人所有的幻想。他的外表再如何的光风霁月,但内在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久等不到元霜的答案,楚宴有些暗恼,后来他说:“自幼到大,跟前的人无不想着奉承我,像你这般不理不睬,直接甩冷脸的,似乎没有别人了。我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元霜听到他的话只是觉得好笑,她想了想方说:“我和殿下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我也不求殿下办事,我也犯不着特意去讨好殿下,奉承殿下。” “放肆!”楚宴低吼了一声。 他着急了,此刻的他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元霜突然有些后悔,现在她在船上进退不得,不该去刺激他的。她也不敢去看他,只是木木地望着泛起波浪的水面。那船儿往藕塘深处划去,这个时节一些莲叶已经长得很高了,船儿进了藕塘后外面的人是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元霜不免紧张起来,他怎么往这里面带,他要做什么? 慌张之余,她终于扭头看向了楚宴,却见楚宴已经扔下了手中的船桨,他朝元霜走了来。元霜无处可逃,只是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殿下,您要做什么?” “我不是魔鬼,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见着我不必向老鼠见着猫那般害怕。”楚宴的脸色铁青,目光阴冷。元霜见了,暗叫不好。可眼下也没有退路了,她该怎么摆脱这个男人。 楚宴走至了元霜的身边,他伸出手来,原本只是想按住她的肩头时,然而楚宴的手还没接触到元霜的身子,元霜也不喊不叫,她无处可逃,船儿跟着也晃动起来,楚宴见情况不好,他决定先稳住船,这时候船儿却一个颠簸,紧接着整艘船都翻了,两人同时落了水。 正文 第四十章 事故 曾经被毒药鸩杀过,那种深入骨髓里的痛痒难耐,让她犹坠地狱。死亡是什么滋味她已经品尝过了,可是被溺死的滋味她却是第一次体验道,水往她的七窍里倒灌那种深深地窒息感很是陌生。恍惚间,她听见了楚宴惊惶失措的声音:“你别怕,我会救你的。” 到临头能拉个垫背的也好,他们之间的冤孽既然做不到手刃他,但能拉他同归于尽也算是替前世的自己报了仇了。 仅有的意识还留存在脑海里时,元霜想了这么多。一起死的念头闪过不久,她的意识也模糊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那种熟悉的体验又清晰地浮现出来。她一人走在漫长的巷子里,四周白雾茫茫,她孤寂地走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了吗?这陌生又熟悉的体验却并没有让元霜害怕,这一次,她不想再带着记忆重生了,等见到孟婆的时候她一定要多讨几碗汤喝,将这一世还有前一世的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太子,什么太子妃,什么国公府的女儿,她都不在乎了。若有来生的话,她只想投生到一个寻常的小户人家,她只想平安到老地过一辈子。 在满是白雾的巷子里也不知走了多久,后来元霜听见有人在喊她:“夏元霜!夏元霜!” 元霜心中正是疑惑,她有多久没有听见别人连名带姓地叫她了,她本能地答应了一声,正是四处张望的时候,直到一束强光刺进了她的眼睛。下一刻她看清了身边围着的人,第一眼看见的是眼含热泪的太后。 “霜丫头,你醒呢?!”太后又惊又喜。 元霜大惑不解:“我这是……” 太后见元霜终于缓过来了,她忙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强打着精神说:“傻丫头,你可差点把我给吓死。缓过来就好了,你和我一样大难不死,将来肯定是有福之人。”太后捏着元霜冰冷的手安慰她。 她没有死,也没有再次重生,这是被救了。楚宴呢,她记得在自己刚落水后楚宴也落了水,他怎样呢,她报了?很快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楚宴肯定安然无事,要不然屋里的这些人不会围着自己,而是都去重华宫了。 太后请了跟前的御医给元霜把脉,她也没有走远,一直在元霜身边守着。 御医再次给元霜把脉后与太后道:“启禀太后,夏小姐的脉象还算平稳,暂且无事。” 太后听到“无事”二字,她的神情更加松动了,她又接着问:“她毕竟呛了水,将来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御医道:“这个微臣不敢保证,夏小姐毕竟是娇小姐,身体自然娇弱一些,因此留下病根也未可知,但眼下的关口应该是过去了。还请太后不必太过烦恼。微臣也会立马给夏小姐开方子让小姐调养身子。” 太后点点头,等到御医退下后,她便朝先探着身子和元霜说:“我已经教训过华阳了,要不是她胡闹的话,也不会闹出今天这样的事来。在我这里你安心养着便啊,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你想要吃什么就尽管告诉我,我让他们在这边的小厨房单独给你做。” 元霜忙说:“多谢太后的关心。” “傻姑娘,好好养着吧。凡事有我做主,不怕的。” 但元霜就怕太后这句话,她想了想还是将那句话问出了口:“太子殿下当时也在船上,他怎么呢?” 太后越发温和道:“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对元霜来说仿佛又死过一次,意识抽离她的身体后,她就一直在白雾迷茫的巷子里孤独地走着,对于身边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太后便告诉她:“太子没事,他见你落水后立马就下水去救你,当时他抱着昏迷的你来到我面前时,我差点吓晕过去。那时候他浑身是水,而你又昏迷不醒。我都以为坏了,回头该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幸而你福大命大。也幸好当时在船上的人是太子,不是华阳,华阳可不会水。” 元霜很是惊讶,她以为自己是被那些龙舟上的侍卫救的,没想到是被楚宴救了。他几时会水的?元霜可想不起他有这一招。 元霜毕竟刚刚醒来,太后担心打扰着她休息,在跟前说了几句话便让宫女好生伺候着,她先走了出来。等到神魂安定时,她也理出了个章法来。 这时候一个内侍在门口通禀:“皇后娘娘来探望夏小姐了。” 太后有些心烦,她摆手说:“就说元霜才醒,不便见客,回头再说吧。” 内侍便去传太后的话。 皇后得了这句信,暗暗地撇撇嘴说:“走吧,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一旁的素秋忙去搀扶皇后,素秋抬头看了一眼元霜歇着的屋子,心道怎么就没有让夏元霜葬身太掖池呢?白白浪费了这样大好的机会。 晚些时候华阳和楚宴来了,楚宴早就知道了元霜已醒的消息,此刻的他倒没什么紧张的。 太后见了他们兄妹,先是指着华阳大骂:“你多大的人了,做事一点也不知道沉稳周全,幸而今天是有惊无险,要是出个什么岔子我只问你要人,你说你担得起这么大的罪责吗?” 华阳在太后跟前跪下,她求饶道:“皇祖母,我知道错了。” “哼,往日里都说太过纵着你,这件事不让你长点教训怎么成。你去菩萨面前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华阳自认做错了事,此时的她认罚,一句怨言也没有,给太后磕了头后便乖乖去佛堂罚跪。 华阳走后,楚宴还留在那。太后看着这个孙子,虽不是自己的嫡亲孙子,可这个孙子是大兴的将来啊,他是太子,是储君,倘或出了半点差错,该怎么向皇帝,向天下交待,只怕会动了王朝的根基。 太后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她微微颔首道:“宴儿,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不希望你再去冒险了。” 楚宴诧异地望着他的祖母。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不愿意 要论血亲,肯定是元霜和荣宪太后更近,但要说亲疏,眼前这个孙子才离她更亲近。她是一国太后,得时刻把祖宗基业放在第一。 “皇祖母,孙儿知道了。夏家妹妹她还好吗?”楚宴道。 太后曼声道:“人醒过来了,御医说眼下还算平静,就是不知将来怎样。她身子本来就娇弱一些,怕这次的事给她留下病根。要那样的话,她这辈子可就算完了。” 楚宴听说,他沉吟了许久,这才对太后跪了下来:“孙儿有一事请求皇祖母做主。” 太后见状有些诧异说:“太子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楚宴没有动身,他依旧跪在跟前,向太后请求:“孙儿愿娶夏家妹妹为妻,还望皇祖母成全。” 太后一听,见孙子主动提出此事,又惊又喜,她笑问了一句:“你看中了我们家二丫头?” 楚宴说:“夏家妹妹机敏端庄,孙儿早就倾慕不已,所以还望皇祖母能成全孙儿。” 太后本来就有这般打算,她没想过太子竟会主动求娶,如今正中下怀,她忙去将地上的楚宴拉了起来,她拉了楚宴的手,含笑问道:“哪怕是这次的事故很有可能导致她将来身体不好你也不在乎吗?” 楚宴回答说:“这次是我的失误,我定会照顾她一生。” “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谁也不会料到那艘船会翻对不对?不用有什么负疚的心理。” “皇祖母,孙儿不是负疚,是真心想娶她,从之前就有这样的心思但也不好对别人说,唯恐坏了夏妹妹的名声,所以现在只求皇祖母做主。” 楚宴说到这个份上,太后如何不允,她笑道:“好,当祖母给你做主便是。我的宝贝孙子放心便是。” 楚宴连忙道谢,接着又问:“我现在可以进去探望病人了吗?” 太后知道他的心思,拍着楚宴的肩膀说:“去吧,去吧,她跑不了的。” 元霜依旧在寝房内歇息,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似梦似醒的时候总觉得身边有人,她又睁眼来看。这一看立马就呆住了:“殿下怎么来呢?”元霜也不好再躺着便要起来。 楚宴见状忙按住了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弹:“不用起来,这里只有你我,也不必拘礼。好妹妹,今天可把我给吓死了,那船突然就翻了,要不是我正好会一点水性,只怕我们俩都玩完了。皇祖母已经让华阳罚跪了,幸好你也没多大碍。” 元霜想起了太后说的是楚宴救了她的事。她张了张嘴,也没有把“谢谢”二字说出口,她依旧不敢看楚宴,目光看向了帐顶,又听得楚宴在耳边和她说:“夏妹妹,不用怕,都没事了。这里有最好的御医,你哪里不舒服就让御医给你治疗,你现在还年轻,恢复得快,肯定没事的。将来你还有好日子过,别灰心,安心养着身子吧!” 楚宴的话让元霜大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元霜不得不多想,莫非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能再迟疑下去了。 元霜总算看了楚宴一眼,她淡漠的说道:“多谢殿下关心,我已经没什么事,请殿下回去吧!” 时间久了,楚宴已经习惯了元霜的冷漠,此刻也觉得没什么不当。元霜毕竟才醒过来没多久,今天出了这样大的事,一定让这个小姑娘吓坏了,男女有别他也不便在跟前多加打扰,临别前他嘱咐元霜说:“那行,你好好歇着吧,明日我再来瞧你。” 元霜心里想说,明日你可别再来了。 楚宴走后,元霜一直望着帐顶发呆,后来连太后进屋竟也没有察觉到,以至于太后已经坐到了床沿边上,柔声的与元霜说:“身上感觉怎么样?” 元霜这才反应过来,她忙说:“多谢太后关心,我很好。” 太后有些自责的说:“本来是让你进宫来陪我解闷的,倘若在宫内出点什么事,你让我如何向你家里交代,只怕那时候你母亲找我要人,我也没有办法。华阳淘气可厌,希望经过这次的事,她能长些教训。霜儿,不用怕的,凡事由我这个当太后的替你做主,之前我就说过,将来你的亲事必须由我点头答应。这事我没有忘记,也一定会给你寻一门,世上最好的姻缘。” 元霜心里大震: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莫非事情都已经定下了?只是这次叫她如何开口,倘若此时不说,只怕将来会更加麻烦,元霜狠下心来,也拉下所谓的脸面和娇羞,她与太后道:“听太后的语气莫非是已经给我定下了人选?” 说到了这个话题上,太后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她越发和蔼可亲的与元霜说:“是我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只等你身体快快复原,也好将此事尽早定下。说的那个人你也是认识的,我见你们金童玉女,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正好之前她已经在我跟前求了此事,我便答应了他。” 元霜忙问道:“太后莫非说的就是太子殿下?” 太后先是一愣,暗道莫非这俩小人儿早就有了私情不成?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不过有情的话将来结为夫妇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彼此有情,日子也就更加幸福美满了,她也不必再操心。如此更好! 太后眉眼弯弯,语气越发地温和:“莫非我说中了咱们夏小姐的心事?你们俩早就看对眼了,是不是?” 元霜大惊,此刻她顾不上什么,忙坐起身来就要下床,别被太后阻拦了:“霜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别动!” 元霜在床上跪了,在被子上与太后磕头苦苦哀求道:“求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大惑不解,她直视着元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霜自然无法说出前世的那些话,她只得道:“我只有福薄命浅,又无才学,如何能嫁与当朝太子,太后您猜错了,我无意嫁入重华宫,还请太后替我做主。” “你当真不愿意?”太后感到震惊不已。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发火 元霜说出不愿意的话让太后十分吃惊,莫非她想错呢?可为什么元霜不愿意,难道她瞧不上那个宝贝孙子?要论身份地位,天底下还有哪位公子能比得过当朝太子,要论容貌,楚宴也绝对担得上郎艳独绝这四个字。 元霜竟然不愿意!太后震惊不已,后来她又仔细问着元霜:“你说你不愿意,为什么,是觉得咱们太子配不上你?” 元霜再次磕头,她道:“请太后明鉴,他贵为兴朝太子,是王朝的储君,将来主宰天下之人,元霜自认粗陋没有一点能和太子殿下相配。” 太后自然误解了元霜的意思,她安慰道:“你也别这样妄自菲薄,我们夏家出来的女子哪个差呢?不还有我这个太后为你撑腰么,难道还怕旁人说什么吗?” 元霜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再次恳求:“太后,您是我的姑祖母,我也知道您真正地疼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向着夏家,只是这样的福分我也担不起。我们夏家出了一位太后就够,我无意于此,还请太后斟酌。” “你果真不愿意?” “实在不愿意。”元霜再拜。 太后见元霜说得这样决绝,她心中有些不自在,脸色自然也没那么好看,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温和了:“作为夏家的女儿,你在夏家享了十几年的福,夏家养了你这么久,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回报夏家的养育之恩,说这些自私的话做什么?” 太后用孝道来压元霜,元霜自然是无可分辨。太后又继续道:“你说你不愿意,这事还轮不着你来表明心意。当初他们选我入宫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思。不还是一顶轿子就把我抬进了宫中。我是续娶的,还不是原配,什么排场都比原配减了好些,我可曾抱怨过半句?元霜,往日里我见你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让自己活得更舒心一点才对。适才太子在我面前开口,说要求娶你,他也不在乎你将来的身体会不会受损,坚持要娶你。他待你的这片真心你该知道。女人这一辈子能得一个真心的不易。” 元霜听了太后的话,她却不敢为自己辩解,眼下的楚宴在旁人的眼中确实半点不好也挑不出来,世上的男子都赶不上他,但这样的人谁又会想到一两年后就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曾经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元霜不想再体会一遍了。 太后说了一番道理与元霜听,元霜默然,太后说得多了,她便当元霜已经听了进去,临走前仍不忘与她说:“我说的这些话你仔细体会,切勿再说什么傻话了。安心养着身子。” 太后走后,元霜便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她无声地啜泣了许久。跟前侍奉的红袖和别的宫女见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这样过了一宿,到了第二天元霜就开始不配合了。宫女端来的药她尝也不尝,送来的饭菜更是一筷子未动。 红袖等见状惊吓不已,屈膝在跟前劝抚道:“小姐,您不能这样置气,回头太后生气了怎么办?您可忘呢咱们入宫前老太太和太太交待的话呢?” 元霜也不开口说话,既然不管她说什么也没用,现在只能靠这些无声的举动来抗议。不吃不喝,也不下地来走动,后来这事就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亲自来见过元霜,元霜依旧不为所动,可把太后气得不行。 “二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往日你是个怎样稳妥的姑娘,怎么现在公然要和我叫板?” 元霜回答道:“民女不敢与太后叫板,只求太后答应民女小小的请求。” “你还是不肯?” “实在不肯。”元霜语气坚决。 这下又把太后给气个半死,她跟着也恼了:“好,既然你不想吃喝,那就不必吃喝了。”她随即下令身边服侍的人不许给元霜食物和水。就看谁能熬过谁。 红袖听闻,连忙给太后下跪求情:“太后,咱家小姐还病着,不能这样啊。” “我是心狠吗?明明是她要来怄我,我这不是成全她么。她不是我们夏家的女儿,我也不是她的姑祖母!”太后被元霜气得不行。 元霜现在一心求死,对于这些事根本就不在意,她躺在那里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她心中却一直都明白,在这里她不能退缩,眼下她只有这样一个办法,要是不能坚持下去,一切都枉费了。现在就看谁先服软。 太后被元霜这一气可是发了火,她当即叫来人吩咐:“出去把她娘给我叫来,让她娘把她领回去,要是人死在我这里,我可不负责。” 当下便有人去传话。 等到宫里的人到了夏家,见到娄如君后,当面与娄如君说:“二太太,太后的旨意,让您赶快入宫一趟。” 娄如君不解忙问:“怎么这样突然,宫里可出什么事呢?” 来传话的人是太后寝宫里的一个内侍,那个内侍没有在太后跟前服侍,对立面的情况不是很熟悉,只是说:“昨日夏家二小姐与咱们太子殿下一道泛舟湖上出了意外,幸而太子救了二小姐,怕是二小姐身上不好要见二太太。” 娄如君一听,差点晕了过去。她也顾不得许多,匆匆让人与她更衣,管事媳妇赶着去招呼车子。嘉善堂这边就忙碌起来了。没多久这些话就传到了明霞的耳中。 当她听说元霜落水的事,然后太后着急让嫡母入宫的事后,她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又忍不住欢喜说:“阿弥陀佛,只怕她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劫。” 玲珑见明霞喜悦太过明显不免提醒说:“小姐该藏着些,当心露出什么破绽,要是让老夫人看见了小姐您要吃亏。” 明霞笑道:“不用你教我也明白。她这是活该,遭了报应,但愿这报应来得再爽快一些就好了。” 明霞说得痛快,宋姨娘却听着惊心忙去捂女儿的嘴:“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小声一点行不行?有些话心里有数就行,何必说出来,岂不知祸从口出?”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怒意 却说娄如君急急忙忙赶进宫,她见到太后之后便向太后磕头祈求:“恳请太后准许臣妇与小女见上一面。” 太后现在见了夏家人心里就恼火,转念又想娄如君在此多劝劝元霜的话,指不定元霜就会立马回心转意,她便沉着脸说:“你倒是养了个好女儿,差点将我给气死。你平时是怎么教女儿的,一点规矩礼数也没有。” 听着太后的数落娄如君吓个半死,这时候的她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等到太后数落完,娄如君才被允许去见元霜。在去元霜的房中,娄如君忙拉了一个知情的宫女打听了,当知晓真相后,娄如君瞬间就拉下了脸。她气呼呼地自己揭了帘子,来到了元霜的床前,下一刻就将元霜身上盖着的被子一掀,接着吼道:“你给我在这里作什么死,还不快起来!” 元霜原本有些迷糊,突然听见了这一声吼,她的眼睛也很快就睁开了,紧接着她便看见了母亲那张气愤不已的脸,元霜当时意识极为清楚,很快心中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元霜一字未说,却只是流泪。 娄如君原本一肚子的火,但见女儿如此,心肠瞬间就软了下来,她在床沿边上坐下,接着语重心长地与元霜道:“傻丫头,你到底要闹哪样?莫非是我们夏家亏待了你不成?” 元霜无处可辨,她只是呆滞地看着别处,做着无声的抗拒。 娄如君如何说元霜都不肯开口,娄如君说着说着也跟着哭了起来,接着她又向跟前服侍的人问起了元霜的饮食起居,红袖告知藕她元霜今天什么也没吃,她又是急又是气,后来就扑在元霜身上喊着:“你到底要我怎样,还嫌作践得不够吗?你是不是要了我这条命你才安心?” 元霜等到母亲发泄完,她清冷地回应了一句:“我不愿嫁与太子,不然我只求一死。” “你混账!这是太后的旨意,你为何要抗旨不尊?”娄如君面斥。 “我不想留在这深宫里,我也自认没那个福气。”元霜心意已决。 娄如君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逼问道:“你不愿意遵从太后的旨意,莫非你心里果然有了别人,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柏家那个郎君私定了终身?” “这是谁传的?” “你甭管是谁传的,我只问你有没有这事,行了,现在我就算问,你也不见得会和我说实话。不管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嫁到柏家去的,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管不着,横竖我是你娘,你的终身大事我还是能做主,所以你也趁早死了这个心才好。” “我不愿意嫁太子,也不愿意嫁给姓柏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阿娘也不必再劝,你们若是不依我,我也没法,也就只能以死相拼了。” 娄如君听了这话,气愤不已,当时就给了元霜一巴掌,元霜没有躲避,脸瞬间就印上了五道鲜红的指印,房里人都惊呆了。红袖见状也不敢劝。 元霜向来以性格沉稳大度著称,可万没料到一向稳妥的元霜竟然也会和长辈们顶着,娄如君气愤之余又很是伤心,向来乖顺的女儿这是怎么呢?做母亲的谁不想自己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让她和太子成亲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娄如君百思不得其解。 娄如君担心女儿的性子更是惹恼了太后,又担心太后会因此迁怒于夏家,于是便让红袖收拾元霜的东西,准备带元霜回家。 太后知道娄如君出面也没多大用,她自己也没辙了。她颓废地说:“你自己的女儿,你领回去好好教养吧,我是没辙了。” 娄如君听说了忙深深下拜:“请太后息怒,是臣妇教女无方惹恼了太后。” “你确实教育不当,她这脾气也实在够人头疼。” “太后娘娘,可这事并不能因为她的不懂事就算了,这可关系到……”关系到夏家的利益,特别是他们二房的利益,只是这些话不能明说,娄如君也不傻,她顿了顿才又接着说:“关系到大局,还请太后多多考虑,别放弃元霜。” “我是不想放弃她,可是她……实在让人头疼。”太后摆摆手,又说:“今天晚了,她又落过水,暂时在我这里再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让她跟你回去吧。今天你也留在这里好好陪陪她。” 娄如君应了个是,她又与太后施礼。 太后没有再去瞧过元霜,依旧让人好生伺候着,只是元霜依旧不肯吃喝,做着无声的抵抗,任由娄如君怎么劝说也没用。 元霜少见地倔强,任由旁人怎么劝说也没有用。掌灯时分,楚宴匆匆来到,太后见到孙子,她亦无话可说。 “皇祖母,夏妹妹的病可好些呢?” “正养着呢。” “孙儿想要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太后望着孙子,想起昨日孙子求自己的事,她不把话说明让孙子蒙在鼓里也不好,因此便将元霜不愿意之类的话与楚宴说了。 楚宴得知这些话后,他愣了半晌,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好一阵他才问:“她果然不肯么?” “老二,你先别急,这事慢慢再琢磨,我也不知道霜丫头的脾气怎么会这样倔,这阵子先不提此事,过了这一段说不定她就想明白了。” 两人曾结为夫妇,也曾言合意顺过一阵子,往日里的那些欢愉仿佛历历在目。楚宴低下头去,他说道:“我亲口问她去。” 留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就走。太后阻止也没用,后来急的太后大叹:“我活了一辈子,享尽了天下的富贵,怎么就遇上了两个不懂事的冤家。” 楚宴来到了元霜住的屋子,他进去的时候娄如君正劝解元霜。楚宴也不管妥与不妥便进去了,当下屋子里的人纷纷给楚宴下跪行礼。 然而楚宴的眼中却只有元霜,他对众人说:“孤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向夏家小姐请教。” 娄如君听说了,倒也没有阻拦,她便让跟前的人一并退下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作罢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元霜与太子楚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于礼不合的,但眼下是关键时期,娄如君来不及去计较这些。她去了下面的屋子,只是琢磨不透女儿的心思,暗道这俩年轻人心中莫非有什么误会,倘或真有什么误会的话,能当面解释清楚就好了。她并没有从中阻拦什么,给了两人充分的自由。 元霜原本是坐在床上的,楚宴出现后她已经下了地,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屋子里的烛光映红了她半边脸庞,另一半脸则笼在阴影中。 楚宴朝元霜走去,到了跟前只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他止住了。屋子里静悄悄一片,落针可闻。 “听说夏二小姐不愿意嫁孤,孤能否问一句到底是何缘由?”楚宴目光阴冷地打量着元霜,语气和他的目光一样冰冷。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到了眼下,她倒也不惧怕,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面,她不能退缩,要不然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臣女福小命薄,粗鄙没有见识,与太子殿下本来就不相衬。” 元霜留下这句话后,楚宴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两人所距不过咫尺,楚宴托起了元霜的下巴,逼迫元霜与他四目相对。她长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睛,不过此刻她的眼中不似往日的那般惧怕,然而也含着冰霜,和记忆中那双清亮的,闪着光辉的眸子相差太远。 元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暗道她不愿意,莫非他还要强迫她不成?在怎么说这也在太后的寝宫里,她到底也是国公府里的千金,她母亲就在不远的地方。她还是当心太后的侄孙女。他楚宴可以不顾忌自己的太子之尊,但太后却是要顾及脸面的。作为孙子不能打祖母的脸。 元霜料着此刻他也不敢拿自己怎样,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退缩一步。楚宴看了一会儿,他似乎恼了:“放屁!孤说谁配得上谁就配得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拒绝孤的好意,难道你就不怕?” “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元霜在他的注视下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她还是这样的让人讨厌,回想后面两年中,他们似乎经常这样地针锋相对。果然让她跟着自己,就是让她受了委屈吗? “孤再问你一句,为何不愿意嫁与孤?” 元霜这次给了另一个答案:“臣女虽然出身寻常人家,但也不想攀龙附凤,只求能平稳地过一生,臣女不愿意做笼中的金丝雀。倘若殿下当真怜惜小女,还请放过。” 在楚宴的印象中,元霜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时间隔得太过久远,使得他已经忘记了最初的夏元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是他曾经就忽略过她的真心。莫非她从来就无意入宫嫁与他? 楚宴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托着她下巴的手指渐渐松开了。他转过身去道:“我自诩还有些可取之处,不至于让人讨厌至此,若有冒犯到夏二小姐的地方,我感到抱歉。” 他的语气有些落寞,元霜没有回应他。下一刻就见他已经自己揭了帘子出去了。 元霜这一天都没有怎么进食,身子虚弱无力,之前她一直强撑着站在他面前。他一走,元霜的身子瞬间就没了气,等到娄如君再次赶到这边时,却见元霜已经跌在地上。娄如君见状几步到了跟前,将元霜搂在怀里心疼不已道:“霜丫头,霜丫头,你可别吓阿娘。” 当下又有人忙着去请御医过来给元霜看病。 太后知道了那边的动静,她满是气愤:“这个臭丫头还真是倔,要不然怜惜她是夏家女儿,我早就把她给扔出去了。”这话一说出又有些后悔,因为她想起了元霜入宫几日来陪伴她的那些时光。与她解闷,与她说些家里的趣事,也确实是个贴心的小丫头。太后不免又自省,在婚姻大事上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逼迫着元霜了。 太后心里正是烦躁的时候,楚宴又进来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问道:“太子还没回重华宫吗?” 楚宴在太后跟前下跪,他言辞真切:“启禀皇祖母,孙儿有一个请求还望皇祖母答应。” “你起来说话吧。不管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太后对楚宴那是没得说。 楚宴起了身,他依旧恭恭敬敬道:“孙儿希望皇祖母能取消之前的约定,孙儿不和夏二小姐成亲了。” 太后大震,她不解地看着楚宴:“可是之前说要娶她的也是你,这么快咱们太子就改变主意呢,这相差也不过一天的光景。”潜台词里就说楚宴太过善变。 楚宴回答道:“孙儿是兴朝太子,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让一个小女子为难。婚姻讲究你情我愿。既然她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 太后怔怔地看了楚宴好一会儿,后面才说:“你可要想好了。” “孙儿不会去强求任何人。更不想因此闹出人命来,她要自由,我就放她自由,此事也不必再议。” 见楚宴如此坚决,太后也就做出了让步,她叹息一声说:“你们俩是我看着长大的,在别人眼中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我也想让你们凑一对。可是哪知天算不如人算。计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变化。罢了,就依太子的吧。我也不用再做恶人。” 太后口中这样说,然而心里却依旧舍不得放弃这次的联姻。她想到的是夏家将来的依仗,要是不能让元霜成为太子妃的话,损失也太大了些。 楚宴离开了太后的寝宫,茫茫夜色,他走在回重华宫的路上。 前世他们成亲兴许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可能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一味想着要和她重修旧好,却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他心里虽然遗憾,但想到或许这样她也能得一世周全,就算自己再次失败她也不会再受牵连,兴许这也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楚宴看向了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此刻他也释然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看不上 元霜准备出宫时,两日来不曾露面的华阳公主也终于现了身。她的精神看上去不大好,不过当她看见脸似白纸一般的元霜时心里更是愧疚,她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元霜,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把你往船上推,你也不至于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元霜你心里有气打我骂我都使得。”华阳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娄如君见了略有些尴尬,她上前拉着华阳道:“公主保重,霜儿她没事。再说也怪罪不到公主身上,这是她命中的劫数。” 皇后见女儿这般,她有些不悦,眉头一皱就朝华阳说:“元霜她身子虚弱,你就少说两句吧,别在跟前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也让病人心烦。” 华阳擦了擦眼角,然而眼泪却依旧止不住。 娄如君带了女儿出了宫,回到了夏家。元霜身子虚弱,不过自一早起,她愿意进食,也愿意服用汤药,娄如君皱紧的眉头才有了一丝舒展。 “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事后面再说。”毕竟是爱女心切,见女儿这样,娄如君也不忍心再责备什么。 她吩咐身边的人好生伺候,这里又去了清音馆面见老夫人。 夏老夫人见娄如君来了,她满脸的担忧:“二丫头她还好吗?” 娄如君点头道:“今天的状况略好一些。” 夏老夫人不免叹气:“好好的去宫里作伴,怎么就出了意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了得。” 娄如君也跟着附和说:“老太太说得是,幸而这丫头福大命大,有惊无险。” 这时候的夏老夫人还不知道元霜拒婚的事,她又接着叹息道:“二丫头身子本来就弱,要是因为这次的事落下病根怎么办?虽说太后选中了她,她是将来的太子妃,是元配,可是就怕身子不牢靠,到头来一场空啊。” 娄如君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尴尬,幸而跟前没有旁人,这时候不说清楚的话,只怕后面更加麻烦。 “老太太,还有一事要和您禀报。” “什么事,你还有顾虑不成,说吧。”夏老夫人蹙着眉头。 娄如君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今早,太后说两家的亲事暂不议定了。” “什么,亲事不议呢?那不是害了我们二丫头,害了我们夏家么?太后怎么能出尔反尔,她可是我们夏家人啊,之前承诺过的,怎能不算数。”夏老夫人当时就气上了头。 “也不怪太后,据说是太子主动提出的。”娄如君这时候选择了维护女儿,她无法对婆婆说出是女儿闹着不想结这门亲事。 “太子?楚宴他不乐意,他看不上咱家元霜?!”夏老夫人气得发抖。 “是。”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太子身上,这是最明智的做法,反正老太太又不可能去找太子对质。娄如君为自己的机智感到窃喜。 夏老夫人听后沉吟了许久,后来看向了屋中的某处,半晌才道:“我们夏家也是勋贵之家,不说前面出了个太后,就说我们家的教养,我们家的身份地位,哪里就辱没了他高贵的太子。我们二丫头长得花容月貌,又知书识礼,行事也周全,难道还不配称为太子妃,这也太欺负人了。” 娄如君安慰道:“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儿女的亲事也讲究个缘分,或许他们之间没那个缘分。我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年轻人有自己的看法我们也没办法啊,更何况他是太子,是君,我们又能怎么着。” 夏老夫人听到这里依旧生气:“我还夸太子平易近人,很有孝心。之前一句一个‘舅姥姥’地叫着,还只当他向着咱们家,看样子我是看走眼了。” 婆媳俩各自感叹了一回。 娄如君安抚好婆婆,她又回了荟芳居,刚进门红袖就朝娄如君摆手,娄如君才知元霜已经睡下了。她将脚步声也放轻了一些,生怕惊扰到了女儿。走至跟前,她低头看了一回,元霜果然闭目安睡,看上去恬静极了。 娄如君也趁势在床沿边坐下,取来了一把蒲扇,亲自摇着扇子为女儿驱蚊。 房里人见了也都纷纷退了下去。 望着熟睡的女儿,娄如君的记忆又被拉回十年前,那时候还小的女儿是多么的乖巧懂事,哪怕只有四岁也会心疼她,还会说安慰她的话。那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真幸福,虽然丈夫不怎么陪伴自己,可她有个贴心的小棉袄啊。女儿渐渐长大了,依旧乖巧聪慧,和家里的女孩子们一起上课时,女儿的表现也非常出色。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又会待人接物。这样的女儿让她这个当娘的多么省心。远的不说,就是前一阵子她的心肝儿还会为她排忧解闷,替她想办法。 那时候她想的是女儿真的长大了,又有太后帮忙照看着,她不用再操心女儿的事。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她的心肝宝贝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元霜的叛逆让娄如君很不适应,也让她心里很受打击,第一次觉得她压根就不了解女儿的想法。 看着女儿一脸的病容,她心乱如麻。娄如君忍不住伸手来刮刮女儿的小脸,这张脸也不似以前那般肉乎乎的,元霜最近消瘦了不少,她脸上的笑容也很少再见到。娄如君不明白才过完十四岁生日不久的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作为母亲,她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帘子晃动了一下,娄如君见了,她轻步走至跟前,隔着帘子低声问了声:“什么事?” 拾红隔着帘子禀道:“夫人派丫头来探望小姐,还送了些温补的药材来。” 娄如君愣了一下才说:“就说小姐略好些了,多谢她大伯娘的关心,等她好些了再去给她大伯娘道谢。” 元霜睡醒了一觉,她一睁眼就看见了母亲守在跟前正给她打扇。元霜连忙就要坐起来,娄如君阻拦说:“你身子虚弱,还是就这样躺着吧。看你满脸都是汗,我给你擦擦。”娄如君又拿了自己的帕子为女儿擦脸。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新生命 元霜接触到了母亲温柔的目光,她心生歉疚。这两天她的各种举动在旁边人看来是离经叛道,古怪极了吧,也一定伤到了母亲的心。 元霜心里极过意不去,她往外面挪了挪,接着一头钻进了娄如君的怀里。 娄如君温柔地搂了元霜的脖子,她满是柔情道:“傻丫头,你受苦了。” “阿娘,是女儿做得不对,女儿知道错了。” 娄如君心里责怪女儿,也想过要罚女儿去跪祠堂,可是女儿这样和她一撒娇,耳根子软的娄如君顿时也就恨不下心来了。她温柔道:“你知道错了,那么都改过来吧。安心养身体,别的事以后再说。” 元霜现在达成所愿,不会再有人逼迫她嫁给楚宴了,她心中再不用畏惧什么。 “阿娘,我知道这阵子让您费心了。女儿这里有个请求还请阿娘答应。” 娄如君忙问:“什么事?” “女儿仔细想过,打算去乡下住一阵子,一来是为了养身子,二来也是为了反思这些日子来所犯的过错。还请阿娘能给女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还是这样的懂事,不让她开口,女儿就自我反省了。娄如君略思量了一下,她说:“你想要去乡下住一阵子也好。我会替你安排好的。” 元霜见母亲这样爽利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十分感激。 娄如君现在第一考虑的是元霜能把身体养好,第二考虑的才是给元霜寻一门合适的婚事。嫁不了太子,也不能随便给女儿找一户人家。毕竟夏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关女儿的终身,她必须得慎重。 柏行简听说了元霜的事,他亲自来荟芳居探望。 元霜不好再躺床上,勉强支撑着自己去了中堂接待了柏行简。 两人不过几日没见,柏行简却看见了一个虚弱颓废的元霜,当时他就心疼不已,也向元霜表明了自己的心情:“没想到二妹妹竟遭受了这样的意外,我听姑母提起时就心疼不已,一直在向神灵祈祷,希望妹妹能平安渡过这次难关。” “我已经好多了,多谢柏家哥哥的关心。” 柏行简见元霜面容苍白,脸颊上往日健康的红晕一丝也没看见,他心里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他心里难受。又听闻元霜与太子的亲事成不了了,柏行简又向元霜许诺:“我知道二妹妹平时所受的委屈,你再耐心等一段时间,等到我混出个名堂来,一定会让妹妹过上舒心的日子。” 柏行简的话让元霜一愣,柏行简觉得这样还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意,他还想再进一步的时候,这时候却听见丫鬟在下面禀报:“小姐,宋姨娘、姚姨娘都差人来问候小姐,小姐要不要见她们?” 元霜此刻才没心思去应付那两个庶母,她道:“就说她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她们各自回去吧,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丫鬟答应着便去传话。这里元霜见时间不早了,孤男寡女相处久了恐家里生出什么闲话来,她便开始逐客:“知道柏家哥哥在忙着温习功课,准备秋闱。我也不好打扰哥哥用功,我已经没事了,请哥哥回去吧。” 人家已经开口赶客,柏行简也不好多留,他起身说了声保重便告辞离去。 元霜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免想起母亲和她说的那些话,家里已经在传她和柏行简之间的风言风语,在风口浪尖她必须得注意些,这些也是她想要回避一阵子的原因。是什么人在背后传这些话,元霜已经猜到了答案。 那个人喜欢的话,她可不像那个人那般下作,去横刀夺爱。元霜是个拎得清的人,不是自己的东西她碰也不碰一下。 元霜叫来了自己的奶娘裴娘子吩咐了番:“我已经向母亲禀明打算去乡下住一阵子,去别处也没什么意思,人生地不熟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去奶娘家那边的村子好。还得烦请奶娘帮我找一个住处,安排好了我们就搬过去。” 裴娘子很是意外,但听说太太已经答应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倒也欢喜地说:“好,保证让小姐住着舒心。” 元霜在家静养了几日,她的身体也没落下什么太大的毛病,胃口也慢慢调理起来了,几日下来脸色也红润了些。这天她趁着天气还好,便动身去清音馆给祖母请安。 刚走进院落里,就听见这边热闹极了,元霜还是意外时,那瑞香满脸喜色拉着元霜说:“二小姐也知道消息了吧。” “什么事?”元霜一头雾水。 瑞香笑道:“原来二小姐不知道啊。咱们大奶奶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大夫人已经去大奶奶那边了。老太太正是喜欢,商量着该去宫里报个喜,又说该给外面的大爷写封信。” 她大嫂生呢?算着时间也确实到时候了。元霜心里也跟着高兴,她快步到了祖母的起居室,她母亲也在这里,宋姨娘、明霞也在。 大家见着了元霜都有些惊奇,夏老夫人有几日没有见到了元霜,她将元霜叫到了跟前,拉了元霜的手仔细端详着元霜的脸:“确实消瘦了。” 娄如君叹息说:“今天脸色瞧着还好,她刚回来那一两天脸色才差,惨白的脸是一点血色也没有。” “二丫头大好了,孟氏又新添了孩子。今天我很高兴,怎么着也得张罗两桌饭菜。只怕一会儿孟家的人就过来了。” 这阵子柏氏顾不上,只得娄如君出来张罗诸事。娄如君平时闲散管了,什么都不问,但这一天她必须帮忙。 夏家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元霜也赶着去看望了刚出生不久的侄儿,她还给侄儿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身边的丫头忍不住和元霜说道:“新出生的小小公子小姐是真喜欢,比之前的小公子出生您还要高兴。” 元霜冷淡道:“这两者怎么能一样。大嫂的孩子是家里的新一代,大家都喜欢。我当姑姑的自然得有所表示。”姚金英的孩子她才没什么兴趣。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村落 元霜决定跟着裴娘子去庄上静养,娄如君做出了一番安排,派了随行的仆妇、丫鬟还有几个护院。加起来也有二十来个人的样子,元霜见带这么多人去,她与母亲商量商量:“阿娘,有一半的人就足够了,这么多人跟去了吃住都是问题,我又不是去锦园,人太多了不是给裴家添麻烦么。” 娄如君道:“不行,那边隔得远,需要人差遣怎么办?” “十来人足够了。阿娘就依了我吧。排场太大不是更惹眼么,我这是去乡下静养一段时日,又不是去耀武扬威的。” 女儿说得有道理,娄如君最终答应下来。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元霜又去别过老太太,夏老太太拉着元霜说:“去住一阵子就回来了,我年纪大了也不方便这里跟你一块儿去。你要时常惦记着家里。” 元霜知道祖母舍不得她,她也有些不舍道:“老太太放心,我也会想念您的。” 她走的时候明霞没有来露面,元霜心里并不在意,柏行简不好意思现身,但也遣了丫鬟给了她两匣子点心,让她路上吃。 元霜做别了家人,上了马车前往此次的目的地翠屏寨。 翠屏寨是裴家住的地方,那里也有夏家的产业,当初还是她去求了母亲让奶兄一家帮忙看管这处庄子,裴家也不负所望将庄子照看得很好,即便是在困难年月地里的收成也不至于太差。 从京城出发到翠屏寨即便是坐马车也要半天的行程。等到出了城,一路上的绿色也渐渐多了起来。记得上次出门还是跟踪元棠,这次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那些树梢枝桠上转眼间已经绿叶满枝了,一旁的画绢和她说:“等过了夏至那些知了也该烦人了。” 听着画绢的话,元霜不免想起多年前,大哥还没出去从军,大姐也还没出嫁,那时候家里更是热闹。记得有一年的夏天,大哥他们几个去爬花园里的那棵高大的枣树,大哥还捉了几只知了下来。元霜记得当时大姐很害怕这些虫子,她偏偏是个胆大什么都不怕,还拿着一直大知了玩耍了许久。 转眼间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这次她主动要求去庄上住,她是想躲一阵子的风头,一来不想再见到楚宴这个人,二来也修身养性一阵子。曾经风光过,荣耀过,也曾站在巅峰受人跪拜过,奉承过,她对名利这些早已经不感兴趣了,现在只求能安稳地过一生。什么情爱,什么荣华富贵,她也看淡了,人生在世称心更重要。 翠屏寨位于一处大山脚下,看着层峦叠嶂的山峰,奔腾不息的小河,还有地里劳作的农人,元霜舒展着胳膊,这里真是处避世休养的好地方。 画绢替她将车上的那些东西都抱了下来,裴娘子又领着元霜让她去早就准备好的屋子看过。 元霜看去,墙壁刷得雪白,当地一架寻常的架子床,灰白色的棉布床帐,床上几副颜色鲜艳的被褥,收拾得很干净。 屋中除了这张床,窗下有一张黑漆的小方桌,桌上收拾了个土陶瓶,瓶子里插了几朵野花,一旁摆了几张椅子。因为这几朵颜色不一的野花,屋子显得古朴又有趣。 裴娘子陪笑道:“这里自然比不上咱们荟芳居,要是小姐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换别的屋子。” “不必了,虽然简朴,但也干净,我觉得还不错。不必再给人添麻烦了。”元霜对于吃住并不是太讲究。 裴娘子见元霜并不挑剔,那么就算住了下来。画绢让人将元霜的东西都搬进了屋子,裴娘子又将自己的女儿叫来与元霜拜过。裴娘子一共一儿一女,儿子比元霜大一岁,女儿则比元霜小一岁多,个子比元霜明显要矮小许多。皮肤黑黑的,不过有一双格外明亮的大眼睛,还有两道浓眉,这两道浓眉让有些平庸的五官增添了几分异样的英气。后来元霜见到奶兄和奶爹时,她才暗自感叹原来浓眉是裴家人的象征。 “小姐只带了画绢一个丫鬟出来,这里什么事秋月最熟悉,你有什么事就让秋月去做。”裴娘子又给女儿使了眼色。秋月忙上前与元霜行礼。 元霜拉了秋月起身,并说:“辛苦妹子了。” 当天将随行的这些人安排下,元霜便在翠屏寨住下了。 此处山清水秀,安谧祥和,她觉得自己能在此渡过一段无争的安静日子。什么皇宫,什么太子,什么明霞之类乱七八糟的事她都不用去管。 到了翠屏寨的第二天,她就央着秋月带她出去走走。 元霜让秋月给她找了一身农家妇人的衣裳,粗布衣裙,黑色厚底鞋子。也不饰珠翠,只拿一根木簪挽了头发。 将她站在裴娘子面前时,裴娘子吓了一跳,颇有些感慨地说:“要是太太见到小姐这般打扮,肯定会心疼的。” “这样穿戴舒服极了,我心里乐意才不要去管别人的想法。”她之所以想出来,就是想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元霜带了秋月出门,前世她从未有过在乡下生活的经验,所以那些庄稼她不认得,路旁的树木也不认得。元霜倒是个好学的人,遇见不认识的就问。秋月倒十分耐心地与元霜说大米是如何长成的,玉米是怎么栽种的,还有地里的蔬菜什么时候最好吃。后来秋月指着篱笆上开着的紫色花朵问道:“小姐可曾见过此花?” 元霜摇头,夏家的花园里不曾栽种这样的花草。 秋月笑道:“这是木槿,咱们乡下最常见了,这花能吃。” 元霜听说能吃不免又问:“如何吃,怎么吃?” 秋月笑道:“这个简单,可以打汤,还能和面做饼,回头我们摘一下拿来吃,好不好?木槿的口感味道都一般,这些花里还是南瓜花最美味了,用来做蛋汤简直一绝。” 听着秋月的诉说,元霜顿时觉得之前十几年都白活了,那时候她的天地就只在内宅,不知天下还有如许多她都不曾知晓的事。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闲适 元霜在秋月的带领下,很快就熟悉了乡下的生活,虽然吃得简单,住的地方和穿戴都朴素,但她却很向往这样小户人家的生活。裴家人口简单,父母加一对兄妹,一家四口过得幸福又简单。 元霜曾和秋月说起过:“说来我很羡慕你。” 秋月笑道:“小姐羡慕我什么,我还羡慕小姐来着,天生的富贵命,什么都不用发愁。” “我又什么好羡慕的,家里乱哄哄的,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又是个软弱的人,家里人多嘴杂,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时候倒不如小户人家齐心协力。你父母都疼你,又有哥哥,这就比我强许多了。”这些话都是元霜有感而发,是真心诚意的。 对于元霜的话秋月并不能理解,秋月说:“小姐这样的好命天下有几个人能赶上,我们住在这乡下也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以前我听娘家府里有很多姐妹小姐,还说逢年过节十分热闹,就想着能有一天能去看看。” 元霜笑道:“这不难,回头请了你去我们家里做客。” 秋月性格开朗,又是有什么说什么,元霜觉得很是有趣。裴娘子曾询问过元霜:“小姐要是觉得秋月还不错的话,不如将来让秋月跟着小姐一块儿回府,让她给小姐作伴吧。” 元霜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问裴娘子:“奶娘觉得秋月跟着我更好么?” “能入小姐的眼是她的福气。”现在裴家不缺那碗饭,他们帮着管理庄子,一年下来也有些收成,现在元霜不吃奶了,但裴娘子依旧在荟芳居,却是元霜身边很受信任的管事婆子。元霜的信赖让荟芳居离不开裴娘子。裴家的日子还过得,怎么就让女儿进府做丫鬟? 元霜仔细想了好一番才道:“我先想想吧,也得问她本人的意思。奶娘也清楚我家里的情况。” 裴娘子笑着点头说:“如何不知,小姐身边要添两个人的话是极容易的事,回头给太太说一声便成。” 身边的俩大丫鬟红袖与画绢,红袖年已十六,转眼就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红袖前世并没能跟她到重华宫,当初是她挡着没选红袖,让红袖出了门自在地嫁人去了,画绢倒是跟着入了府,元霜后面还给画绢说了一门亲,画绢嫁了个重华宫的侍卫,日子过得也算行。后面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就是海月她们,想到海月给她端的那碗毒药……元霜心里依旧不痛快。没想到了最后身边连一个最信任的丫鬟也没有。 想到这里元霜便觉得自己前世糊涂,为什么那时候身边没有一个真正自己的人,最终才让坏人得逞,想到这里她的心思又有些活络。 回头她找秋月好生询问过:“你母亲想让你跟我进府去,你愿不愿意?我说的进府是指像跟我来的画绢那样……” 秋月眨巴着眼睛,很快就明白了,她忙给元霜跪下了:“要是小姐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 元霜忙拉了她起来:“一辈子多么久远的话,你的一辈子我也要不起,倘或你真的愿意跟我几年也行。几年后我将你的退路都安排得好好的。不过与人做丫鬟必定没有多少自由,府中各种规矩约束,肯定没有你在这翠屏寨自在逍遥。” 秋月自然明白元霜的意思,她忙说:“小姐放心,我自是知道该如何取舍的,所以还请小姐成全我吧。” 元霜见秋月态度坚决,她又仔细斟酌了半日,最终便答应了秋月的要求。 不过在外面元霜也没那么多的规矩,更何况现在在裴家住着,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在秋月的带领下,元霜认识了好多庄稼,知道了许多花都能吃。这天路过某处路口,元霜闻得一阵花香扑鼻,秋月指着树木问道:“小姐可曾知道这是什么树?” 元霜回答道:“槐树,我认得。” 秋月忙说:“槐花也能吃,我上去摘些下来。” 还没等元霜反应过来,就见秋月挽好了裤腿,然后就往树上爬去。 夏家的那些兄弟姐妹中就元霜的大哥会爬树,她从没见过女子也能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一时间不免看呆了。直到秋月爬上了树干,坐在一粗壮的枝桠上向元霜招手时,元霜才大喊:“秋月,你当心一点儿。” 秋月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不怕的。” 说话间她已经摘了不少的花枝放心了衣兜,后来秋月给了元霜一串。元霜仔细闻了闻,清香扑鼻,十分好闻。 “这能吃?好吃吗?怎么吃?” 秋月便与元霜介绍:“很简单的,最简单的就是用它摊蛋饼。” 如此,元霜便在秋月的指点下开始了学习厨艺。就连秋月也觉得意外,想那元霜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身边不乏伺候的人,什么时候吃饭也要亲自动手下厨?但元霜还真不计较这些,她不耻下问,细心向秋月讨教着如何将槐花做得好吃。 才来乡下不过几日,元霜不仅认识了好些庄稼,而且也学会了做吃的。 住了几日,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很好,皮肤也变得光洁红润了。她的这些细微改变让画绢也察觉出来了。 “小姐这几日过得好像很开心。” “我确实很开心,这里好,我真想一直住下去。” “啊?要一直住下去啊?”画绢有些烦恼。 “你要是按捺不住寂寞可以先回城,现在身边有秋月我已经够用了。” 画绢才不敢说出提前回去的话,她只道:“您住久了,太太她们不得担心啊?” “只怕我没在身边他们一个个的乐得自在。” 元霜不在理会她,自己拿了一本书去窗下细看,看了两页,元霜才发现拿了一本什么《救荒本草》,她原本对这些书不感兴趣的,可如今也认识了些草木,这么一本书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秋月进来时见元霜拿着这本书看得入迷,她告诉元霜:“这本书是之前那位薛大夫放在这里的。” “薛大夫?这里也有大夫?” 秋月忙自告奋勇道:“当然有,回头我带你去见见他。”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仁爱 到了第二日,元霜便在秋月的带领下去见到了村里的那位薛大夫。 她们去的时候薛大夫正忙着给人看病,元霜也不敢贸然打扰,等到他打发了身边的病人,元霜这才上前去说:“薛大夫,麻烦您给我也瞧瞧吧!” 薛大夫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不像是村里的人,他满脸疑惑地看了秋月一眼,秋月赶紧道:“这位是定国公府里的二小姐,大夫快给她看看。” 那薛大夫听说是位千金小姐,他忙摆手道:“某才疏学浅,看不了小姐的病,请小姐赶快走吧!” 元霜不解道:“怎么不给我看?” “原因我已经说清楚了,小姐,请回吧。” 元霜有些莫名其妙,她见这位大夫面白无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端正,容貌清秀,怎么脾气这样古怪?元霜无端被逐,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她不悦道:“没想到你也是个看人下菜的主,不看就不看。”元霜赌气地一扭头就走。 秋月见元霜生了气,她拉着薛大夫道:“薛大夫,您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得罪我家小姐?” “得罪她,就因为她是千金小姐,我才不敢得罪她。你赶快拉她走,以后也别上我这里来了,我还想过几天清静日子,可别再给我找事情。”薛大夫有些不耐烦。 秋月连忙追了出来,她赶着和元霜解释:“小姐,您别生气,这位薛大夫性格古怪,别和他较真。” 元霜才犯不着和一个不相识的人赌气。她只问道:“你口中的这位薛大夫医术怎样?” “自然很好,村里人找他看病,大小病症没有他看不好的。他就是我们村的神!”言辞间,秋月掩饰不住对薛大夫的推崇。 “所以他嫌弃我这样一个外来人……”元霜觉得好笑。 秋月又道:“其实薛大夫他本来也不是我们村的,他来我们这里不过两年。你看见他住的那处屋子了吧,以前是处旧祠堂,后来见他没处住,里长才让他住了进去。两年来他一直在这里行医,村里人都很尊敬他。” 听到这里,元霜对那位薛大夫又有一些改观,暗想可真是位怪人。 元霜身上没什么不适的地方,人家大夫不给她看病,那就不看吧。她依旧跟在秋月身旁在村里过得很自在。 距离裴家不远处有一条河,河边时常有人来此担水浇灌作物,也有妇人来此浆洗一家大小的衣物,总之整个翠屏寨都离不开这条河。 元霜央着秋月给她做了一根鱼竿,秋月去挖了一些蚯蚓做钓饵。然后元霜便开始学垂钓,起初时,秋月还有些不放心:“小姐怕不怕蚯蚓?” “蚯蚓有什么好怕的。你告诉我怎么上饵料,我自己来就行。” 秋月见元霜确实不怕,这才敢教。 元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般娇气,她虽然长在深闺,又曾贵为太子妃,但她其实没什么架子,是个顶随和的人。现在来这边小住,更是放任了自己,无拘无束地过得逍遥自在。 她拿着一根小鱼竿在河边一坐就是半天,后来还引得同村不少妇人前来观看。元霜倒也不怯场,主动与那些妇人交谈起来。她询问那些妇人家里日子过得怎样,地里收成如何,已经是妇人的便问家里几个孩子,丈夫如何,还没出嫁的就问爹娘,在家做什么活计打发时间。 一个穿蓝色短衫的妇人一面洗衣服,一面与元霜闲谈:“以前就听人说夏家家大业大,家里出了个太后就很了不起了,还说年轻一代也很厉害,家里男女都会读书识字,有当大官的,有当大将军的。女孩子们也个个都漂亮,还有嫁到公主家去的。以往还只当这些是些新闻笑话,听过就完了,今天见了小姐这般才知他们说的是真的。” 元霜道:“其实我们家也不算怎样,有些言过其实了。”后来她看见了妇人身后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上去和秋月似乎差不多年纪。不过可能因为家里穷,不怎么吃得上饭,因此显得有些瘦小。她多看了两眼,那个小姑娘面露怯色目光也躲闪。 元霜问了句:“大婶儿,这是你家闺女?” 妇人笑道:“是啊,这是我家的二丫,今年十五了。” “十五呢,那么比我还大一些,该是姐姐了。” 妇人忙摆手说不敢当,元霜见这小姑娘身子瘦小,也不怎么言语,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补丁重补丁,早就浆洗得看不出以前的颜色。 元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此也就留了意,回头她向秋月打听了几句,接着便和画绢说:“将我不穿的衣裳清理两套出来,回头让秋月给那个二丫送去吧。” 画绢有些诧异:“小姐这么好的衣裳也要拿去送人啊?” “我的衣裳难道还少了不成?拿去吧,白放着也可惜了。”元霜吩咐了。 回头画绢果然包了两套元霜的衣裳,然后与秋月一道去了那户人家送衣裳。 没多久那个妇人领着他们家的二丫来给元霜磕头道谢。 元霜让秋月去把二丫拉了起来,又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希望你们的日子将来能够好过一些。” 后来妇人又打算将二丫送给元霜当丫鬟,元霜收下秋月就已经足够了,哪里还能再要别的人,她脸上有些尴尬,后来还是裴娘子出来说:“小姐别担心,有我在。” 也多亏了裴娘子出面,才最终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画绢说:“现在做丫鬟也有人抢着做了。” “所以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给换了。” 元霜一句玩笑话却让画绢当了真,她忙下跪道:“小姐别换掉我好不好,我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小姐。”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怕什么。” 后来元霜与画绢又说:“我现在是可以给他们送衣裳,送粮食,能解他们眼下的燃眉之急。可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啊。” 画绢有些纳闷:“小姐还真打算要一直帮下去啊?” “总得寻个万全的法子才行,得给这些穷苦人家指一条生路啊。”元霜顾虑得很长远。 正文 第五十章 出路 元霜生在勋贵之家,自出生起,身边伺候的人就不少,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知人间疾苦为哪般。可是当她来到了翠屏寨,看见了和她一些同龄的少女们过着衣不蔽体,朝不保夕的日子时,她深深地震撼过。虽然早就知道这世上有不少的穷人,但以前只是从书上看过,或者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接触到穷人。 心地善良的元霜愿意去帮助这些人,除了给需要的人送衣送食物,她更愿意从长远的地方去找到解决的办法。 为了这事,元霜曾找裴娘子商量过:“村里的这些人除了种庄稼还靠什么维生?” 裴娘子回答说:“维生?也不算太艰难,只要地里的收成够,填饱肚子不算太难。” 元霜说:“只是填饱肚子的话哪里够呢,得有富余才行啊,要不然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家里再遇上个什么事可就抵不住了。我是说除了庄稼意外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也不算,这村里的能干人也不少,有的会挖药,有的手工不错,还有的会木工,会泥瓦匠的活。不过收入嘛也确实不稳定,最终落在口袋里的钱不多。有地的总要好一些,只要老天给饭吃,吃饱饭问题不大,但村里也有不少人是没地的,好比如从外面来的那位薛大夫,他就靠着给人看病挣两个吃,不过他帮了大家那么多忙,大家也愿意给他一些吃的。” “他会给人看病,自然也认识草药,为什么不去挖药来卖?” 裴娘子道:“据我们家老头子说这位薛大夫也上山挖药,不过他却不是挖来卖的,自己炮制了药材给人看病用,相反他还教村民认识一些草药,让村民挖了去卖。” 这一点倒让元霜十分意外。她房里的事裴娘子是很清楚的,元霜又问她:“奶娘,我账上有多少钱,您应该清楚吧。” 裴娘子说:“不算衣裳首饰的话,小姐您存了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但您没有用钱的地方,所以这钱也就一直放着。” 元霜想着该把这笔钱花在刀刃上,裴娘子才说完,她突然意识不妙忙又问:“小姐该不是想把这些钱散给村里的穷人吧?小姐不能这样做,这活菩萨可不好当。” 元霜笑笑:“我那点钱够什么,分给每个人也落不到多少。” 裴娘子松了一口气,她说:“幸而小姐明白,不做糊涂事。” “不过我倒确实想帮帮他们,男人们就不必说了,男人们有的是力气,只要四肢康健,总能寻到活。只是村里的这些女人我看着可怜,想着该替这些女人们寻一条出路。这几天我想了许久,也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可不可行。想让村里的这些会针线的女人们组织起来,然后做些针线活给我,我帮她们寄卖。” 裴娘子一听,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她道:“不过这些人的活计良莠不齐,只怕外面那些绣庄不肯寄卖啊。” 元霜点头道:“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所以我才问你我现在存了多少钱,然后就想着拿了这些钱自己赁一间铺子,自己开个绣庄,供货就靠她们来帮忙了。然后我再根据每人送来的活优劣给定价,怎样?” 裴娘子仔细想了想,小姐想要开间铺子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说:“铺子开起来只怕不难,不过就怕小姐心善就想着怎么去接济这些人,铺子没什么受益的话,赚不了钱只怕还会赔本。” 元霜道:“赚钱的话先暂时不想,暂时做到不亏本就行。” 当下做了这个决定后元霜便让秋月给她磨墨,她准备给家里的母亲写一封信。那封信上详细说明了她来翠屏寨几日的所见所闻,后面就向母亲提出要求,她想要开一间属于自己的绣庄。 这封信写来并没花多少时间,写完之后她粗略看了一通,确认没什么不妥之处便装进了一个糊好的信封里,然后叫来了她的奶兄裴耀,让他明日一早将这封信送回夏家去。 元霜虽然贵为千金小姐,但并不是那起目无下尘之人。她和村里的这些人很快就混熟了,一到出门遇见了人,那些人总会热情地称呼她一声“夏小姐”。 秋月曾和元霜说起:“现在咱们村里的人有一半的都在夸赞小姐仁慈心善。” 元霜回答得也很谦虚:“我终究也没帮上多少忙,再说现在的帮助也只是暂时的。希望我的绣庄开起来了,能真正地帮助他们摆脱眼下的贫穷。” 两人走了没多久便看见那些薛大夫正蹲在田埂上教一个小孩子认识草药,从奶娘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元霜不清楚的情况,所以她对这位薛大夫也有了不同的看法。 想着要以薛大夫的能干出去谋个合适的差事肯定不难,虽然大富大贵可能困难了些,但衣食无忧很容易保证,然而他却能安于贫穷守护着宁静的翠屏寨,给人看病,教人识草药。这样的胸襟的确让人佩服。 元霜朝那位薛大夫走去,薛大夫知道她们来了也没怎么在意,依旧耐心地教导着那个小孩子。 元霜等到薛大夫说完,她才问了一声:“薛大夫这是要收徒弟吗?” 薛大夫看了元霜一眼,他很是平淡地回答道:“我不收徒弟。” “私以为依着薛大夫的能干收一个徒弟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您的医术有了传承这是很好的事。” 薛崇礼闻言不由得看了夏元霜一眼,心里有些嗔怪这个女孩多管闲事,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元霜拿了一株草要考他。 “向薛大夫请教,这是何种药?”元霜手里握着一株翠绿色的草。 薛崇礼淡淡地看了一眼,他说:“这只是寻常的野草,不是什么药。” “哦?那这个呢?”元霜似乎有些锲而不舍。 薛崇礼又看了一眼,接着道:“这是平车前,味甘性寒,能清热利尿,清肝明目,痰多咳嗽。” 元霜听完之后,又笑说:“多谢薛大夫赐教。” 然而薛崇礼又多嘴了一句:“夏小姐不必如此多礼,这村里的人都识得此药,小姐又何故拿这个来考某,不是故意嘲讽么?”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帮忙 薛崇礼的一番话让元霜有些暗恼,她还没开口,一旁的画绢就替她回怼了跟前这个有些无礼的男子。 “我们小姐不耻下问,怎么就成了嘲讽你?亏得你还读了几天书,也没见过像你这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要不是我们小姐脾气好,换做别人理也不理你。”画绢满腹的怨气。 元霜给画绢使了个眼色,画绢才及时闭了嘴,元霜倒不想为难薛崇礼,她直言道:“以前我住在家里也没出过远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不大清楚,一辈子都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直到来了这翠屏寨后,才认识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也才知道那些不起眼的花能吃,也知道还有穷得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人。听我奶娘说起薛大夫高义,能窝在小小的山村里给村里的这些人看病,好些时候还不收取病人的药钱。您这高洁的品德我一直都很佩服。只是不知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薛大夫?” 薛崇礼见元霜就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小姐,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笑,和一个千金小姐计较什么,什么时候他的心眼变得这样小了。薛崇礼便与元霜行礼说:“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夏小姐见谅。” 元霜也懒得和他计较,她手里依旧拿着那株车前草便与画绢转身就走。 走了一段距离,画绢才与元霜道:“这个姓薛的实在让人讨厌,那么傲,什么人啊真是的。小姐以后见了他就绕道走,别去惹他,这样的人说话讨厌,做事也讨厌。最好别和他有什么牵扯。” 元霜听着画绢的各种念叨又忍不住笑了。 元霜给母亲写的那封信很快就有了回信,回信是两天后元霜拿到的,送信的是娄如君身边陪房的儿子。元霜叫住了他问了一些家里的事。 “这些天家里可还好?我那弟弟可还淘气吗?老太太身体怎样,母亲身体怎样?” 来者一一回答:“都还行,不过听说姚姨娘生的那位小公子最近时常生病,医药也没断过。老夫人还说要让人去庙里祈福。” 元霜听说了也没多问,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多谢你跑这一趟。” 元霜这才忙着去拆信,信上的内容和送信的人说得大致相当。关于她想赁铺子开绣庄的事母亲也给她回了话。信上倒是准许了她这个想法,还说家里有现成的铺子不用再去别处租赁。 元霜见状不由得拍手称好:“如此一来倒省了许多事,我那钱也有更多的用处了。”不过现在身边能用的人就是裴家一家子了,她让秋月将裴耀叫来,让裴耀进城打听一下母亲提到的那处铺子地点在何处,铺子有多大等等。 裴耀很快就去帮元霜打听,晚上的时候她就得到了消息。 “铺子不算当街,在一处巷子里,门面看着也还大,那条巷子还有两家别的商户,一家是豆腐店,另一家是卖杂货的。” 元霜又问:“距离主街多远?” “不远,拐个角就能到。听说这处位置不算太好,府里以前是拿来当仓库的,我们过去看的时候隔着窗户见里面还有没搬完的货物。” 条件不是很好,不过临时有这么一处铺子倒也不错,至少不用她再出钱去别处寻了。她思量再三,便决定答应母亲的安排,在给母亲的信中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明了,又请母亲再给她两个合适的人,毕竟她自己的人就只有裴家上下,荟芳居里的那些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铺子的事算是搞定了,接下来就是货品的问题。绣庄和别的那些货店不一样,她想了想便将裴娘子请来商量。 “明日午后,还得烦请奶娘帮忙将村里会做针线的妇人都叫来。” “小姐真的打算让她们帮忙?” “眼下只能这样才是最快了。他们的技术如何,能不能用,正好当面考考。”元霜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元霜现在眼下没有别的事,开间铺子倒成了她一心想要做好的事。一来可以帮衬村里这些贫穷的女人们,二来自己也能有些傍身的产业,算是一举两得。 隔日午后,裴娘子果然帮忙将村里的妇人们都找了来。小的不过十岁出头,年纪大的有些都白发苍苍了。 那些人聚集在裴家外面的院坝里,个个交头接耳,有人四下打听:“这夏小姐突然叫我们来做什么?” 又有人问:“是不是要分东西,还是要分钱啊?” 更有人说:“咱们小姐长得好看,心地也好,肯定是要积善行德,要给大家分好处。” 个个都指望着能从元霜手上分到一些甜头。 在万众期待中,元霜露面了。她站于台阶上,看着被叫来的这些妇人,粗略估计也有三十几人的样子。 裴娘子先开了口:“各位先安静一下,我们小姐请各位来是有事商量的,请大家安静地听小姐说话。” 当下就有人暗自嘀咕:“不是来分东西的啊?” 元霜这时候开口了:“我让奶娘将各位请来,是有一事相求。” 二丫她母亲忙道:“夏小姐和我们客气什么,有事只管吩咐。” “各位在针线上都没问题吧?” “针线活不是女人的本分么?” 当下这些女人们都笑了起来,元霜道:“那好,先麻烦各位了,我手上有些图纸,请各位领回去,照着图纸绣些活送到我这里来,我按每件活计的好坏来给钱。” 秋月和画绢俩连忙帮着将一些绣样分发了下去。那些妇人们拿着仔细看了半晌,其中一个田寡妇扯着嗓门问道:“夏小姐叫我们来就为了此事?” “是的,也不是让各位白忙活,到时候交了货,我亲自看过再根据货的好坏给你们钱。”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还以为小姐要给咱们分发东西,这不是浪费时间么。走了,走了。”田寡妇是第一个走的。 元霜倒没怎么理会,有些白发老妇眼睛不好使,连图样画的是什么也看不清,秋月只好细心和人解释。 元霜看去,暗道真正能帮上忙的看来没几个。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行动起来 秋月和画绢对元霜的举动都有些不解。 “小姐这么做有效果吗?只怕愿意乖乖交来东西的人不多吧?” 元霜微笑:“我也没想过所有人都能按时交货,这只是第一个考验,我得看看能有多少人可用。现在面前就摆着这样的机会,她们珍不珍惜得看她们自己的选择。” 三五天过去后,就有人陆续交货了,元霜让发下去的图样都比较简单,只要肯做,手脚快的一两天也能完事。 当画绢和秋月将收来的那些小件一一摆放在元霜面前。元霜看去,有做得扭扭斜斜的,也有做得皱皱巴巴的,更有配色一团糟的,针脚不一的,这样的手艺在夏家的话是轮不到做针线上的活。 看了一圈,就连画绢也嫌弃:“这些活都很粗糙,怕是卖不出去。” 元霜来回挑拣了一番,选了两件相对来说还算拔尖的,她道:“这两幅绣得就还行,兰花的韵味有了,配色也好,还有绣这只蝴蝶的,针脚细密,形态不错,抓住了重点。其实也有好些件看针脚都不错,就是缺少一些审美而已。这样吧,我亲自选几件,你们想法去把绣这些的主人给我找来,我还有话要问她们。” 秋月与画绢按照元霜的要求去办了,这次召集了有十二三个,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四十岁,最小的也有十五六岁。 这些人被叫来,她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个个都有些提心吊胆,有人拉住秋月询问:“夏小姐不满意吗?是不是我做错什么呢?” 秋月笑道:“婶儿别担心,一会儿小姐出来了,你们有什么疑问只管问。把态度摆好,别惹恼了她就行,小姐很好说话的。” 个个心理都怀揣着不安,直到元霜出来,才有妇人忍不住问道:“不知夏小姐找我们来又是为何事?” 元霜让人给这些人搬了凳子来,请大家落了座,她自己也坐了。元霜扫了一眼,她这才缓声说道:“请了各位姐姐妹妹、婶娘们过来是有事情要商量。前儿托你们帮忙绣的活我都收着了,从中挑选了一部分比较好的,所以我想见见那些绣得好的主人。眼下我有一件事想要去做,但是我一人做不成,得需要几个帮手,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愿意帮忙?” 那些女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回应了元霜的话,其余的唯恐落后,也跟着答应愿意帮忙。元霜笑着点头道:“既然大家都这样热心,那我也很高兴。请各位放心,既然请你们帮忙,这个忙肯定也不是白帮的,到时候该怎么算工钱都会明明白白的。这里我打算自己开个绣庄,只是货源成了问题,所以就只好请各位帮忙绣些东西放在我那里寄卖。不知各位是否愿意。” 其中有人之前就卖过自己的绣品,忙扯着嗓子说:“要是小姐给的价钱合适的话,我们愿意将东西卖给小姐。” “价钱根据货的品质好坏来定价,我也知道大家生活不易,各有各的艰难,所以也想帮各位一把,价钱上的事好商量,但还有一句,你们做的那些活计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所以想要卖高价的话有些难。这样,我托人去城里请一位经验老道的绣娘来教教各位。” 对于元霜的安排,底下的这些人也没有不服气的,当这些人问元霜要针头线脑的时候,元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些都是小事,刺绣所需要的布料和线头都包在我身上。至于图样嘛,等教你们绣娘来了,请她帮忙拓一些合适的。” 安排下这件事,也算是了却了元霜眼下的一个心愿。她托人去城里请绣娘,也花了三四天的功夫,总算是请来了一位有名气的绣娘。那位绣娘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苏绣和蜀绣都信手拈来。 绣娘来的第一天,村里的那些有年纪的妇人对她还有些不服气,但这位绣娘很会用自己的实力打脸。当她当众展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双面绣时,所有人都乖乖闭了嘴,纷纷表示愿意跟着学习技艺。 剩下的事就是张罗铺子的事,这件事元霜拜托了自己的奶兄裴耀。由于是现成的铺子,娄如君又给女儿点了一个掌事。 林掌事去翠屏寨见过了元霜。元霜当时就将自己的想法与林掌事说了:“说实话,我原本也没什么兴趣自己开铺子的,家里的日子也还过得,再怎样都不可能短我的吃穿。开这间铺子的初衷也是想帮帮村里这些生活困难的女人们。她们做的活计可能不是那么的好,所以在定价方面肯定要保守一些,等到把她们带出来了,后面也就容易些。” 林掌事帮着二房管理了一间铺子,不过他从没管过绣庄,在他听完元霜的这些想法后,他道:“照小姐这样说,铺子想要盈利的话可能有些困难。” “刚刚起步都困难,我也不要一来就挣多少钱。这个目标太宏大,我也不想给你施压,这样吧,先做到不亏本。我们以半年为期,希望半年后我的绣庄还存在,而那时候又有人来铺子上下订单就算成功了。” 接着元霜又与林掌事商议了一番相关决定,她见林掌事做事沉稳,便也放心地将铺子上的事交给了林掌事去打点,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严格把握好货品的质量。 转眼间,元霜来到翠屏寨已经二十来日,就连画绢以为元霜要回去了,哪曾想元霜根本就没动身的迹象。她帮着指点村里帮忙做活的妇人,要么就是跟着裴娘子一道学习下厨,也曾跟着秋月一道去爬山采集野果,摘可以食用的野菌,或是拿根鱼竿在河边也能呆一下午。 她享受着乡间恬静安谧的生活,不想再回家去面对那些纷扰的关系。更不用去想宫里的事,这一世她总算拜托了命运对她的桎梏。 “小姐打算在此还要呆多久?” 元霜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画绢,她微笑道:“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明天就可以先回城去。” “小姐都没走,我哪能先走呢。”这里的日子除了有些无聊以外,其余的对画绢来说都还能忍受。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转变 元霜是个说话算数的人,靠着出色的针线活入了她眼的那一批人,元霜也愿意从生活上帮忙她们。她也仔细地去了解过那些人家背后还有什么困难,也尽其所能地去帮助,就希望这些人将来能尽心帮她将绣庄撑起来。 就连裴娘子也多次说元霜心善,元霜道:“我倒不是心善,只是想尽其所能地给这些人指一条路而已。将来混成什么样是她们的本事了。” 裴娘子笑道:“这倒是。不过希望这些人家能够感念小姐的恩德。” “大家双赢吧。”这是元霜最希望的事了。 前几日下了一场雨将暑气消散了不少,趁着天气还不错,元霜便想去外面走走。秋月也兴致勃勃道:“才下了雨不久,山林里一定有许多能吃的野菌冒出头了,我们一起去采摘吧。” 秋月这样一说,元霜的性子也来了,她笑道:“好啊,我们一道去。” 秋月当时就去拿了个柳藤编的背篓,画绢不愿意出门,元霜也没勉强她。两人商量着就要出去,临走前,裴娘子有些不放心:“今天你哥哥不在,要不等他明天回来再一道去,怎样?” 秋月连忙保证道:“阿娘放心,我们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更不会往深山里跑。我会保护好小姐的。哥哥最近都在忙外面的事,也不知他几时能有空,等他得闲了,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裴娘子到底还是不怎么放心,现在小姐住在家中,要是出个什么意外的话,裴家可赔不起。 裴娘子亲自送了秋月与元霜出门,秋月觉得母亲跟在身边她有些不自在忙和母亲道:“阿娘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走了一段路,裴娘子突然看见了薛崇礼,那薛崇礼背了背篓,手里拿了一把锄头,看样子是要进山去挖药,她快步上前叫住了薛崇礼:“薛大夫,这是要进山去?” 薛崇礼点头说:“是的,裴婶子可是有事?” 裴娘子忙道:“既然薛大夫也进山的话那太好了,我们家小姐和秋月想要进山里去拣菌子,所以请薛大夫帮忙照看一下。她们两个女孩子我到底不放心,秋月脾气倔又不让我跟着。” 薛崇礼扭头看了两人一眼,点头道:“好,没问题。” 秋月却冲薛崇礼做鬼脸说:“切,不需要他帮忙。” 裴娘子连忙斥责女儿:“秋月,不知礼数。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吗,我是担心小姐,你又是个淘气的,听话,让薛大夫跟着你们,别乱跑,早点回来。” 一路上元霜都没有开口和薛崇礼说过一句话,薛崇礼只留意路边那些用得上的草药。秋月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想着缓和调节气氛,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问薛崇礼。 “薛大夫,最近忙不忙啊?”秋月这纯粹就是没话找话说。 薛崇礼说:“还好。”他也就只回答了这么两个字。 秋月又赶着问:“我们家小姐最近嗓子有些干咳,早起的时候特别明显,还向薛大夫请教可有什么有用的办法。” 薛崇礼也没看元霜,他与秋月说:“这个简单,去铺子里买些木蝴蝶,早起泡水喝,喝个七八日就好了。” 元霜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见秋月努力找话题的样子实在有趣,她又是个忍耐得住的,一直没有开口插话。 一行人便进了山,元霜没什么爬山的经验,因此走得也比较慢。秋月进山后就放飞自我了,忙着去寻觅那些树丛间隐藏着的各种菌子。 元霜见那树叶覆盖着的一朵蘑菇冒出了头,那蘑菇长得很肥美便顺手摘了下来,薛崇礼扭头见了忙说:“这种菌子可吃不得。” “为何吃不得?” 薛崇礼皮笑肉不笑地说:“要是夏小姐不怕死的话你尽管吃。去年我就救治了一个因为误吃了有毒的菌子的人,要不是我发现及时的话,只怕那个人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 元霜听说便将手里采来的菌子给扔了,她自幼长在锦绣丛中,五谷不分,也从未因吃喝的事犯过愁,自有人做好了端在面前。这里来了乡下,她自然什么都是好奇的。 秋月采了不少的菌子,元霜会让薛崇礼帮忙看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秋月自信道:“小姐还信不过我吗?我可是在山里长大的,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薛崇礼却泼了秋月的冷水:“即便是山里长大的,但也不能保证里面没有混杂到不能吃的。”他说着从里面捡出了一小朵很不起眼的,比大拇指略粗一些的灰色菌子。 “这个就不能吃,虽然毒性不是太强,但误吃的话也会让人上吐下泻,受一番折磨了。” 薛崇礼在说这些的时候格外地认真,元霜一路跟随,确实长进不少,因此也学会辨认了一些有毒的菌子,知道那些东西碰也不能碰。 不过她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体力有限。没有爬多久,双腿酸软就有些走不动了,秋月寻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又拿了自己的手帕垫在石头上请元霜坐。 薛崇礼依旧忙着找药,不过一直没有出她们的视野范围。 刚刚坐下没多久,元霜就听得后方的林子里传来了动静,元霜有些警惕,秋月也连忙说:“小姐在这里坐着,我去看看。” 元霜点头答应,又道:“你别走得太远了,要是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 秋月答应一声便转身去了。 元霜抬头就能看见薛崇礼忙碌的身影,薛崇礼是外人跑进翠屏寨的,一住就是两年。看其谈吐见识倒不像是什么寻常百姓家出来的,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怕元霜有意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就在元霜疑惑时,便听得秋月在不远处大喊:“小姐,小姐,快叫薛大夫过来,这里有人受伤了。” 元霜听说了,她便起了身朝薛崇礼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薛大夫!薛大夫,快去秋月那里瞧瞧。”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救人 元霜跟着薛崇礼来到了秋月所处的地方,元霜远远地见地上躺着一人,秋月也不敢靠得太近,等到薛崇礼过来了,她才试着靠近了些。 “他怎么样,是死呢,还是昏过去呢?”秋月的声音有些发抖。 薛崇礼已经摸了摸颈子,然后与二人道:“这个人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不过他的身上应该受了重伤。只是我手上的东西有限,要把他送下山我才能有机会救他。” 秋月说:“这么大一个人要弄下山去不容易吧。” 薛崇礼扫了元霜和秋月一眼,心道总不可能让两个女子帮忙,他便说:“没事,我来背他。你们替我拿着东西便成。” 元霜主动过去替薛崇礼收拾了他的东西,然后顺便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个倒霉鬼,这一看她就呆住了,为什么是他身边的人? 她认得受伤昏迷不醒的这个人,此人名叫金凌,同样是楚宴身边的护卫,然而却不像胡波那样时常护卫在楚宴身旁,金凌负责的是外面的事。她嫁给楚宴五年也很少见到金凌的身影。 只是听人说起楚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身手了得,又充满了神秘。可是替楚宴干活的金凌怎么在此现身? 元霜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薛崇礼有些费力地将金凌背在了身上,元霜替薛崇礼拿了出头和背篓,一行人打算下山去。 薛崇礼也是铆足了一口劲,好不容易才将受伤的金凌弄下了山,下山后又找了个村里的汉子联手将人抬到了他所住的屋子。 在薛崇礼认真检查完毕后,元霜问道:“这个人要紧吗?” 薛崇礼回答说:“可能有些麻烦,他应该是中了毒箭,要不然只是寻常的外伤的话也不至于昏迷不醒。” 元霜听说也就没有再下细打听了,金凌就暂时留在了薛崇礼那里,元霜与秋月依旧回了裴家。 秋月对于金凌的出现也感到奇怪,她曾和元霜分析过:“今天那个人很是古怪,怎么就突然倒在树林里,是不是被什么人追击呢?可我们又没看见其他人?也不知这个人什么来历。” 秋月说着就有些担心,元霜点头道:“你说得对,为什么他就突然出现呢。这样秋月,我也不方便现身,明天你去薛家打探打探情况。” 秋月听了忙保证道:“好,明天我就去瞧个究竟。” 等到第二天一早,秋月迫不及待地就往薛家赶。此时上午过半,她到薛家时,薛崇礼不在家,但房门并没有落锁。秋月进了一间开着门的屋子,一进屋就见昨天被救下来的那个人躺在床上。 这样的冒然闯入可能不大好,但秋月没有太多的犹豫,她就走了过去,然后试着喊了一声:“喂,你好点没有?” 床上的人并没有反应,秋月心想,莫非次人还没醒过来。她瞧了一眼,躺着的这个人看上去与薛大夫差不多的年纪,却是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再看其装束不过倒像是好料子,猜测应该不是附近村子的人,至少她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秋月见这人没什么反应,薛大夫又不在家,她正要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突然开口了:“是你救了我吗?” 那声音很是粗嘎,秋月吓了一跳,她忙转过身去,惊讶道:“你醒呢?” 躺着的人似乎想要坐起来,但因为身上的伤痛使得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最终也没能坐起来。 秋月站在门口,男女有别,她也不方便上前去搀扶那个人,毕竟她也不认识人家,女孩子的骄矜母亲是教过她的,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薛大夫救的你,我只是发现了你而已。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什么恰好就到了这边的山上?” 面对秋月的这一系列问题,金凌一个也没回答,而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声:“此处是是说什么地方?” 秋月道:“翠屏寨啊。” “此处距离城里多远?” “我没去过城里,不过小姐说她赶马车过来要半天的样子。” 金凌眉头一皱忙问:“小姐?你说的小姐是谁?” 秋月心道,她是不是嘴太快说错话呢?因此不得不又仔细打量着跟前的男子,此人和她哥哥相比个子高大不少,薛大夫说他中了毒箭,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中毒箭? “你为何会出现我们这边的山里?”秋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自己也不大清楚。”金凌言词闪烁,两人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动静。 秋月一喜忙道:“必定是薛大夫回来了。”说完她跑了出去,果然见到了薛崇礼。 “秋月,你怎么在屋内?”薛崇礼有些意外。 秋月慧黠地一笑:“小姐让我来看看他。” 薛崇礼忙说:“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他的情况还算稳定,不过体内的毒还没有清干净,至于外伤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痊愈。” “哦,那好。回头我便和小姐说。薛大夫这是出诊呢?” 薛崇礼说:“田寡妇家的那个小子发烧让我过去瞧瞧。” 两人说了一番话秋月便走了,薛崇礼惦记屋内的金凌,他走了进去,金凌已经坐了起来,薛崇礼忙上前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都还好。”金凌依旧显得比较憔悴。 薛崇礼给把了脉,他说:“脉象不是很好,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金凌这里赶着又问:“听说这里有位城里来的小姐,不知那小姐是什么来历?” 薛崇礼见此人打探元霜的消息,他愣了一下,随即便告知了:“据说是城内什么定国公府的千金来村里游玩。” “定国公府,那是夏家?”金凌一脸的诧异。 薛崇礼道:“大概是吧,我对城里的事不熟悉。” 金凌听说心中的顾虑倒少了几分,他看向了薛崇礼,然后提了一个要求:“薛大夫,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你帮忙。” 薛崇礼打量了金凌两眼,这才问:“什么事,你说。” 金凌道:“烦请大夫帮忙去一趟城里,帮忙捎一句话。”······ 书友们个个都是人才!快来「起%点 读 书」一起讨论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访客 秋月回了家,元霜却并没有从秋月口中得知多少关于金凌的消息。她也就放弃了,没有再让秋月去打探,如今只求金凌的突然出现不是楚宴的故意安排。 元霜暂时放下了此事,这里林掌事又来见她,两人商议了一番铺子的事。林掌事又请她给绣庄取个名字,元霜仔细想了许久说:“不如就叫织女坊吧,只是这个名字太简单直白了些,也不知合不合适。” 林掌事听后笑着说:“商铺取名简单直白就好,又不是要吟诗作赋。小姐取的这名很合适。” 元霜见掌事是赞同的,她又说:“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定下这个名字,然后再请掌事去找人给看个黄道吉日好开张。” 林掌事忙道:“小姐放心,一切都是妥当的。” 铺子的事不需要元霜怎么操心,她依旧在翠屏寨养着,压根没有想回去的意思。转眼五月也已经过了大半,元霜每天早起要出去遛一圈,其余的时间要么看书,要么窝在厨房里与秋月或者裴娘子研究饭菜,天气好的时候会走得更一些,去爬山或者挽了裤腿到附近的一条小溪里捉鱼虾。 来翠屏寨的这些日子,眼见着就晒黑了不少,但元霜不在乎,她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偶尔遇着心情不快的时候,也能找到调节心情的办法。过了富贵日子的夏元霜对眼前倒也能泰然处之,对她来说此处让她远离了尘世的纷嚣,这里就是她的世外桃源。 一日,她和秋月才从外面回来,元霜手里拿着鱼竿,秋月走在后面提了个小桶,桶里装的是她们才钓上来的一些鱼虾。 两人还没进院门,画绢就迎出来了,画绢告诉了元霜:“小姐,柏家公子来了。” 元霜有些诧异,她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元霜走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了柏行简正站在那边的屋檐下在等她,元霜忙将手里的鱼竿交给了画绢。柏行简与元霜久未见面,这一相见,心情难免激动。不过当看清了跟前站着的这个女子又有些吃惊,却见她将所有的发辫都挽在了脑后,只结了一根粗辫子。本来莹润如玉,吹弹可破的肌肤却染了小麦的颜色。再看身上的衣衫,却是农家妇人才穿的粗布衣裳,她也不着罗裙,身下只穿了一条灰白的裤子,裤脚还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小腿肚。她的这一身穿扮和千金闺秀的身份半点都不沾边。 她的改变之大,足以让柏行简震惊,心里想莫非是他认错了人,还是在做梦? 见柏行简一脸惊诧的样子,元霜也不曾在意,她露出了笑容:“柏家哥哥怎么跑到翠屏寨来呢?” 柏行简见了她的笑容,心里又加速的了跳动,他脸颊微红,支吾道:“恰好路过而已。”他没有说出因为太久没见面,心中思念得紧才跑来见元霜的。可是见到的这个人又让他有些失望,始终无法将跟前这位女子和心中所想念的人联系在一起。那种失落让柏行简五味陈杂。 “哦,柏家哥哥正是用功的时候,怎么跑这么远?” 明显的谎言很容易就击破了,但柏行简又硬着头皮道:“出来帮姑母跑腿。” 元霜听说了,自然要多问几句:“家里可还好?祖母怎样,大伯娘怎样?我母亲呢?” 柏行简回答说:“都还好,老太太很是康健,还说也要来这边庄上和妹妹作伴。不过她毕竟上了年纪,现在天气又热姑母哪里敢让她折腾,所以也只是说说罢了。姑母倒没什么,至于你母亲……” “我母亲怎么呢?”元霜见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她心里不免一慌。 柏行简微微一笑,忙解释道:“妹妹别担心,你母亲也没什么。只是你最小的那个弟弟没有保住,前日去世了。” 这事倒让元霜很是震惊,姚金英的孩子都顺利出生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保住?她又问:“怎么去世的?” “病故的。对了妹妹可要回去看看?”柏行简询问道。 元霜想了想摇摇头说:“我暂时不回去,家里的这些事母亲能处理好的。” 关于那个最小的弟弟,元霜也没什么感情。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元霜又问:“棠儿呢,他最近可还安静?” “嗯,还不错,范老先生还夸赞棠弟最近长进不少。不仅功课念得不错,还听元松他们说棠弟最近骑射都练出来了。” 元霜道:“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不给家里添乱就好了。也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作为姐姐元霜没想着她那不争气的弟弟能支立起他们二房来,只求他们这一房别毁在弟弟手上。 柏行简见元霜这样说,他又劝慰说:“妹妹是多虑了,我瞧着棠弟懂事了不少,他也是知上进的。” “知道上进就好,现在也不算晚。我就担心他会跟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来,只是他在外面的那些事我又管不着,所以还得恳求柏家哥哥看在两家情分上……” 柏行简打断了元霜的话:“妹妹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他是你弟弟,自然也是我弟弟,相互照看也是应该的。” 他说得真诚,元霜自然也就听了进去,暂且撇下了家里的事。这里秋月将木桶提了来,询问元霜钓来的鱼怎么吃,柏行简顺势看了一眼,却见木桶里果然有一条两斤来重的鱼,他讶然道:“这是你们去捉的?” “可捉不到这么大的,是我钓上来的,怎样?”元霜一扬脸。 柏行简说:“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妹妹你可真行。” 元霜又说:“柏家哥哥跑这一趟也辛苦了,家里也没别的好菜招待你,今天我就处理这条鱼来招待你吧。” 元霜让秋月帮忙将鱼宰杀了,这里忙着去找做鱼要用的配料。 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竟然还学会了下厨?!柏行简惊讶极了,当初好端端的闺秀突然变成现在这样,柏行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是云端上的仙女突然下了凡似的。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我会还给你 薛崇礼见楚宴打听夏家小姐,他不由得多看了楚宴两眼,心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历?不过对方不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却说楚宴按照薛崇礼所说的方向,没怎么费力就来到了夏家,他在门外叫了几声门前来开门的是裴娘子。 裴娘子看清了外面站着的人,她当时就吓得腿软,当时就要给楚宴跪下的,楚宴阻拦说:“别暴露我的身份,我来此只是想看看夏家妹妹,她在吗?” 裴娘子慌得忙把楚宴请进了屋,元霜此刻正与秋月在一处,两人在清理一团麻线。当裴娘子将楚宴领到元霜跟前时,元霜见状倒也不是很意外,她很平静地起了身,淡淡地说了一句:“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看看……”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话没有说出口,他四下打量看一番,裴家住着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比薛家那样的茅草屋看上去要整洁明亮得多。 裴娘子知道太子找来必定有事她赶着给女儿使眼色,秋月这才跟着母亲一道出来了。 裴娘子交代到:“将家里的好茶叶拿出来,再看看有什么能吃的果子没有……”后来转念一想,家里的这些东西未必入得了太子的眼,只好道:“不必去找茶叶了,就送两盅白水过去吧。” 秋月见母亲这般紧张,她忍不住问道:“阿娘,来的这个人是谁?” “他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阿弥陀佛,怎么就找到家里来呢?”裴娘子很是震惊。 秋月听说是太子,她双腿一软,脸色发白,竟和母亲一样的反应,又喊了一声:“我的娘啊,怎么来了这么一尊菩萨。” “确实是尊大菩萨,看样子是特意为小姐来的……”裴娘子自然晓得两人曾经议亲的事,据说两人闹得不愉快难道太子回心转意,追到这里来了吗?果真如此的话,到是件极妙的事,她又交待女儿:“把水送进去后你也别傻愣着,赶紧出来,让他们俩好好说说话。” 秋月胡乱地点头。她进去的时候捧着方盘的手有些发抖,差点将盅里的水给晃出来。她奉上水,然后暗自瞥了一眼,母亲所说的那位太子在小姐时常坐的椅子上坐着,只是一脸的平静瞧不出什么神情来,心中又暗自赞叹跟前这个男子长得可真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再看她家小姐也是一脸的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古怪。她想起了母亲的话,也不敢乱看,奉了水就退出来了。 才出来就遇见了画绢,画绢低声问道:“两人怎样呢?” 秋月低声道:“他们都不说话,我也不清楚。” 画绢听说,叹息了一声,然后拉了秋月走远了:“让他们自己聊去吧。”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啊?”秋月又忍不住打听。 “都是一家人,不该问的你别多问,回头惹了小姐不高兴,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经画绢这样一说,秋月才记起夏家出了一位太后,她果然就闭了嘴。 屋内的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元霜依旧低头在整理着那一团麻线。好半晌楚宴才走到元霜跟前问了声:“柏行简是特意来看你的?” 元霜微怔,两人见过呢?也对,柏行简没走多久,楚宴就就出现了。她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楚宴见她久不回答自己的话微恼:“孤问你话来着,你哑巴啦?” “既然殿下已经见到人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元霜不想辩解什么,觉得没有必要和楚宴去解释这些。 “行,你厉害,现在和我充哑做傻。我就没想到堂堂兴朝太子竟然会输给一个穷酸的书呆子。我问你,他哪里比我强?是容貌,是身份地位,还是才干?” 这个人是疯了,他跑到这里和她收这些干嘛?他到底误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来兴师问罪?元霜觉得莫名其妙,她也不抬头,她的态度也很明确,不想搭理楚宴。 楚宴见她不回答,心中的恼意更甚他上前捉住了元霜的胳膊,更加生硬地质问道:“孤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元霜没有在埋头做事了,她扬了脸这一次她并没有避开的目光,也不为他的情绪牵动,依旧那么平淡地回应道:“这里是乡下农舍,不是太子殿下该屈尊降贵的地方。” “你……”楚宴恼极,偏偏这个人他打不得又骂不得,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回想以前,他们也曾是对恩爱夫妻,只是后面两人渐行渐远,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夫妻之间不和,往往双方都有过错,只是细细算来他的过错更大一些。 楚宴没有再去责备元霜什么,他只是一用力将元霜带到跟前,两人彼此呼吸可闻,两张脸相距不过咫尺。 元霜意识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氛,他要做什么?元霜正欲开口大喊,下一刻嘴唇却被人堵住了。在被楚宴接触的一瞬间,许多尘封的记忆这一刻都回到了脑海里,那些酸楚的,刺痛的,悲凉的往事如潮水一般的侵袭着她。 片刻之后,元霜回过了神。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被一个登徒子占了便宜!元霜又羞又恼,此刻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太子,在他强行要将舌头伸过来时,元霜牙齿一咬,很快的楚宴就放开了她。 “你竟然敢伤害孤!”楚宴的唇角溢出了献血。 元霜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这是对殿下登徒子行为的回敬。” 楚宴眼中带火,他怒目而视,元霜指着门口道:“这里不是太子殿下该来的地方请回吧,你要是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我立马能叫人来把你给请出去,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楚宴一脸的落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远一脸防备地看着他,有些紧张不安地说道:“别以为我不敢叫人。” 楚宴并没有再对元霜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夏元霜,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这样的人? 他欠她的,也对,前世两人走到最后,楚宴确实亏欠她。然而对重活一世的夏元霜来说,活命更要紧。她面对的敌人是兴朝的皇太子,她背后可是整个夏氏一族,元霜可不敢将整个家族命运拿去做赌注。 她没那个能耐扳倒当朝太子,既然没能耐打倒他,为前世的自己报仇,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别去招惹他,远着他。 元霜是不愿意招惹楚宴,但楚宴却能厚着脸皮来招惹她,哪怕是她躲到了这偏僻的乡下也逃离不了他的眼皮。 元霜唇角带着一丝阴冷,她并没有退缩,质问道:“殿下,我与你也算无冤无仇,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哪怕是我躲到这里来了,你也不打算放过我?莫非天下的东西只要入了你太子的眼,你就势必要得到手吗?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被人忌惮?就算你是皇太子难道就能为所欲为,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 “在你眼中,孤就是这样的人?” 元霜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不然呢,你倒是耍得好手段,故意让金凌来监视我的行动然后汇报给你对不对?我不知道你到底再做什么局,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怎么设计,到头来我也不会屈服,不会让你如愿的。” 楚宴原本没有怎么深究元霜的话,可当他听到元霜口中吐出那个名字时,他心里顿时有些紧张,原本要准备离开此处的,现在也不走了,迫近了两步,用自己身高的优势来压迫着元霜,质问道:“你如何知道他的?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元霜心道坏了,她是不是说错了话?这个金凌也是之前她嫁给楚宴后才渐渐知道楚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虽说同是楚宴的侍卫,但不像胡波那样一直贴身保护着楚宴,而是充满了神秘。那么金凌的身份就是保密的,为楚宴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元霜连忙说:“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我们家的情况你最是清楚不过,我向你保证,对外面我一个多余的字也不会多说。”元霜的求生欲已经很强了。 然而楚宴却一把捉住了元霜的胳膊,他目光阴冷地看着她,元霜被他这样盯着不舒服,仿佛要被他盯出几十个窟窿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老三的人?” “什么老三?!”元霜大惑不解。 楚宴扣着元霜的手却并没有因此松开:“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是我说认识金凌你感到奇怪对不对?我以前见过他,然后一眼就认出来了,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楚宴审视着元霜的目光,看了好一阵他终于松开了手,两人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画绢一头走来,然后问道:“小姐,奶娘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开饭,饭菜摆在哪里?” 这就到饭点呢?元霜此刻也没心情,她淡淡地说了句:“随便。” 等到主仆俩回过神时,那楚宴已经离开了。画绢还诧异,她问道:“太子不留下来一道用饭吧。” “我们这里的小庙容不下他那尊大菩萨。”元霜心道可算走了,适才他那眼神活活要把人给生吞了似的。平时在家她也挺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在此处自由散漫惯了,也不小心留意,元霜心里的警钟敲响,什么叫祸从口出,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用过了饭,天色也就暗下来了,按照寻常的规矩,她是要在院子里遛几圈,消消食然后才进屋准备入睡的。吃饱了就躺着不利于保养。 这些日子来,她每天要走不少的路,体力消耗比以前大许多,胃口也大了许多,因此也更加注意保养方面。在她遛第三圈的时候,院门响起了,元霜一愣,她有不好的预感,这里裴娘子已经赶着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果然还是楚宴。 裴娘子立马陪着小心应酬道:“太子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楚宴道:“天晚了,我回不了城,在你家借宿一晚可方便?” 裴娘子哪敢有他话忙道:“殿下不介意的话,当然方便。”他们家这是几世修来的,竟然也有一天会来接待太子。 她忙着叫来了秋月,赶着要给楚宴腾挪屋子。 这里元霜站在院子里,她朝楚宴看了几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接着便匆匆回自己房了。画绢也赶着跟了上去。 画绢点了灯,她向元霜询问:“今晚小姐是要婢子作伴还是要秋月作伴?” “你陪我吧。”元霜心里有些发慌,楚宴再次上门,只怕没存什么善意。 “是。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梳洗?” “先不急……”家里住进了一个让她很在意的人,她怎么能安睡?只求这个碍事的明一早就能离开翠屏寨,她怕自己面对楚宴露出更大的端倪,到时候该让她怎么解释清楚。 元霜已经有了坐一宿不睡的念头了,她将下面竹筐里的书随意取了一本来打算翻看几页,只是因为心里有事,她怎么也看不进去。 约莫半刻钟后,听得有人在门外说道:“夏家妹妹,我能进来和你聊聊吗?” 她若说不愿意,只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而会硬闯。她太清楚他的性格了,以前两人闹别扭,她不想见楚宴的时候,她的屋子还不是他说进就进。 元霜道:“进来吧。” 得了允准,楚宴自己推门就进来了,画绢忙着给楚宴行礼,但元霜却稳坐在那根本没有动一下。 元霜继续低头看她的书,楚宴自己搬了张椅子隔着桌子坐了,他看了画绢一眼然后说:“我和你家小姐单独说会儿话,不会耽搁她太长的时间。” 画绢便识趣地退下了,她甚至还主动为两人带上了房门。 元霜听见关门的声音身子一颤,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坐正的身子。她主动问道:“殿下是因为白天我说的事不放心,所以又折回来兴师问罪的?” 楚宴也不和元霜绕圈子了,他觉得没那必要,他必须弄清楚眼下的情况,楚宴道:“我问过他了,他说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夏家妹妹。”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放过我 当时楚宴逼问,情况紧急,元霜不得已才随口说出“以前见过”的话,没想到楚宴竟然真的去找金凌求证。果然在编制一个谎言的时候,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但她这也不算是撒谎,她确实认识金凌,而且是在许久之前就认识了,这让她如何解释,说她还有前世的记忆,说前世就是死在他手上的?他能信? 元霜不语,楚宴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但这次他沉得下心,不似白天那般浮躁了,他有的是时间和眼前的女人慢慢地磨。 “他说之前从未见过夏小姐,到了这里才从你的婢女口中得知了你的情况,才知定国公府的小姐在此。之前你为什么要哄我,说你认得他?” 元霜豁出去了,她道:“他本来就是你的人,你这次来翠屏寨也是为他,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楚宴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审视地看着元霜,元霜继续道:“你身边的能人并不少,光护卫就好几个,胡波是陪你进出各种场合的那一个,金凌同胡波一样的身份,却总是很少现身,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总是在替你办一些秘密的事。你这样紧张,生怕我知道些什么,其实你身上有什么大秘密,害怕别人知道吧?” 楚宴问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什么,对于金凌这个人她是晓得的,但却从来不知金凌到底在替楚宴执行一些什么任务,之前他说她是什么老三的人,哪个老三?他在防范谁?元霜也不得而知,事实上重活一次,元霜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金凌这个人是你的手下,其余的什么都不晓得了。” “你撒谎!”楚宴低吼。 “殿下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又来问我,嫌我碍着你了,多管闲事,你尽可能把我杀了就行。反正我现在住在这乡下,要制造什么意外不是很容易么。” 楚宴怒目而视,预感告诉他,这个丫头没有对他说实话,她有所隐瞒,她到底是不是老三的人?倘若真是老三的人,那么两人是如何勾结到一起的?他们到底在怎样防范他,针对他? 楚宴不由得想起了他那悲凉的一生,前世就是因为他糊涂所以才死得不明不白,最后被人捅了一刀。身边这些人,哪怕是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也欺骗了他么?他那可笑的一生就是被人给算计完的。 这时候的楚宴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悲凉感,他不再去看元霜,原本支撑在桌上的手此刻也无力地垂下了。 “你不是问我怎么认识他的么,我在前世见过他,前世我在重华宫总共就见过他不过三面,还是听海月说起你身边有这样神秘的一个人。当然这话你也不必相信,因为本来就是一句无稽之谈。” “你说什么……”转瞬间,楚宴抓住了元霜的胳膊。 “我说前世……对,就是前世……关于前世的记忆我并没有忘记。”元霜没有再对楚宴有任何的隐瞒。 “你记得前世的事?” “当然记得,前世我可是死在你的手上,我记得清清楚楚。”言语间,元霜带着愤怒。 “我没有……”楚宴想要替自己辩解。 “你也不用承认,幸好这次我早早就认清了你,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我为了躲你,都躲到这穷乡僻壤里来了,所以能不能请你这一次放过我。我只想平稳地过一辈子,我没有招谁惹谁。” 元霜话音才落,自己却被人扯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他身上的熏香刺激着她的感官。那样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她想要将他给推开,可是她那点力量并不能撼动他,元霜说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人了。” “要叫就叫吧,到时候嚷得大家都知道了,你不嫁我也得嫁。”楚宴声音粗嘎,他像是在极力地控制着某种情绪。 他从来就是这般强行霸道,也对,该他霸道,谁让他是当朝的皇太子。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反正都是重头开始,我活好眼下就行,只请你能放过我。看在我姑祖母是你祖母的份上,看在自小都认识的份上,我请求你。”元霜觉得自己从未这样卑微过。 “我并没有要害你之心,从来都是如此。开元寺的事不是我预料到的,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但你却因我丧命,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你。” 元霜听着他的话,犹如电击一般。瑟瑟发抖的身子渐渐平息下来,被埋在他胸膛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元霜看向了他,这一次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移开过。 “你说什么?” “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是带着前世的悔恨和歉意来靠近你的,我知道曾经是个不靠谱的人,也一心想要和你重修旧好,你能否接受我的心意?”楚宴说得分外真切。 元霜仔细端详着他,他容貌出众,天潢贵胄的他自带一身的贵族气质,是她见过的这些男子中最出挑的一个。前世会答应两人的婚姻也是被这张脸所迷惑的吗?元霜已经不记得答案了,可她现在不再是个单纯的小姑娘,经历过死亡的她也早就看淡了一切。她不会再被任何的表象所迷惑。 元霜再次伸手将他推开,她低下了头,依旧冷漠道:“请殿下离开这里吧,我的心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希望殿下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心硬如铁。楚宴再次碰壁,不过这次他的态度和之前都截然不同,他没有去勉强她,只是平静地回应道:“好,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尊重你,你不希望我靠近,我就不靠近。元霜有一事我必须要说清楚,落入那个圈套里的不止是你,我同样是被他们所算计的那一个,这次我一定要将幕后的黑手给捉出来。” 元霜看了他两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接着头一偏,楚宴见状也识趣地退下了。在带上房门的那一刻,楚宴也并未走远,他站在屋檐下看了一眼屋内晕黄的灯光,他心中的情愫是那般的陈杂。这一次他想守护好她,不管她是否愿意再和他重修旧好,他也想守护她。 正文 第六十章 一样 令元霜想不到的是楚宴竟然是和她一样的人,她的前世是被楚宴一碗毒药要了性命,虽然他不承认那是他所为,但她确实是枉死,因为枉死上天才可怜她,让她带着记忆回到了十四岁这一年。 那么楚宴呢,楚宴为什么能和她一样重生?莫非他……不可能他是皇太子, 是未来的储君,他怎么可能被人算计?他口中的老三到底是指谁?是指皇三子楚宵,还是其他人?楚宴为什么要防范自己的兄弟? 有太多的疑惑元霜找不到答案,这一次元霜将所有的话说开了,也希望楚宴能听进去,能够真正地放过她。 这天晚上, 画绢躺在她的身旁,她辗转难眠, 而在裴家借宿的楚宴同样陷入了无眠中。直至天刚晓,楚宴自己起来了,他整了衣衫,在裴景打来的水盆里洗了一把脸,也顾不上吃东西就要告辞,临走前他道了句谢。 “多谢招待!” 他没有再去打扰元霜,回到薛家这边,胡波正在院子里练剑,瞧见楚宴早早赶来了他还有些意外。 “殿下怎么这样早?” “金凌的情况怎样?” 胡波回答道:“还算稳定,薛大夫只说要静养。殿下要是不放心的话不如去请个信得过的太医吧。” 楚宴摆摆手,这时候薛崇礼正好出来了。他上前笑说:“两位倒挺早的。” “只怕还要辛苦薛大夫一些时日,等到他完全康复后,我再派人来接他回去。” “公子放心便是。” 胡波去牵了两匹马来,楚宴翻身上了马,打算离开翠屏寨了。 “殿下让金凌监视夏小姐,是不放心夏小姐吗?” “谨慎一点没有错。”重头开始的楚宴不再相信任何人,本能告诉他元霜对他有所保留,他还不敢肯定元霜到底是不是老三的人。有所防备总不算错, 不至于到头来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这次他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至于那个女人……楚宴眉头紧蹙,属于他的东西别人休想夺去! 元霜故意起得迟了一些,反正住在乡下她不用晨昏定省,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也无人管她。 她知道楚宴离开了翠屏寨后倒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画绢作为元霜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她知道小姐昨晚一宿没有睡,快要天亮时才勉强合眼小睡了一会儿,自然也听见过昨晚小姐和太子之间的争吵。作为卑微的丫鬟画绢心里有些害怕,红袖不在身边,她也找不到人商量,后来她只得将这些事与裴娘子说了。裴娘子毕竟是小姐的奶娘,是小姐信任的人。画绢担心自己一直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病来。 裴娘子在听画绢说完后,她思量了许久才劝告画绢:“你只是跟前服侍的婢女,尽心尽力服侍自己的主子就行,别的事不该知道的事你就当没听见。府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早些年,府里有犯事被撵了的丫鬟,画绢当然明白。她点点头道:“我听奶娘的。” 裴娘子说:“虽然不知道小姐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还是担心小姐再这样一意孤行的话, 会给夏家会给她本人招来麻烦。” 画绢忙问:“奶娘认为是小姐的错嘛?” 裴娘子却说:“普通人家面对皇权, 没有错也是错。” 这话让画绢深以为然。 面对身边人的担忧,元霜却不以为然,她依旧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几日后,天气反复,元霜因此病倒了。 这可让身边的人都着了急,住在乡下哪有在城内方便。不过幸好村里还有医术高明的薛大夫。秋月见状不好赶紧去请薛崇礼过来看病。 不过薛大夫之前对元霜的态度就不怎么好,裴娘子担心女儿将大夫请不来,她又吩咐儿子:“你也做好准备,要是不行的话就赶紧去一趟城里。” 裴景答应了。 没想到秋月去了没多久还真的请来了薛崇礼。元霜躺在床上,已经放下了帐子。薛崇礼知道这是富贵人家的做派,他也没计较什么,便隔着帐子给元霜诊了脉。 元霜的病症不明显,只是早起的时候头晕脑胀,然后喉咙肿痛,也没发热的迹象。薛崇礼很快给元霜诊完了脉,他也留了个药方,又说:“夏小姐的症状比较轻微,吃药也可,我给开了解表的药,要是你们觉得药不好也可以不吃。” 夏元霜隔着帐子与薛崇礼道了谢:“多谢薛大夫。” “没事,夏小姐仔细养着吧。”薛崇礼起了身。 元霜轻声唤道:“画绢。” 画绢答应了一声,立刻明白过来,她拿了一块碎银子,那块银子也有一二两之重,画绢没有犹豫一下就直接给了薛崇礼。 薛崇礼也并没有推让,他收了钱,又道:“从这里进城来回就要耽搁一天,我回去给小姐配些药送过来吧。” 元霜道:“有劳薛大夫了。” “看在银钱的份上,并不辛劳。”薛崇礼是个耿直的人。 薛崇礼回去没多久,便配好了药亲自送了过来,将药交给了秋月,又说明了如何熬制,要添什么引子。 秋月接了药道谢后,便亲自与元霜熬药。 等到秋月将药熬好端给了元霜,元霜眉头也没皱一下她喝完了药,秋月在旁边道:“这个薛大夫的态度倒好了许多,之前总是摆着个臭脸,还不愿意给小姐看病,这里怎么突然就转变呢?” 画绢忍不住搭话道:“你没听见他自己承认的么,是看在钱份上的,谁会和钱过意不去。” 元霜嫌她们聒噪,便将两人给赶出去了,她只想清静一会儿。 元霜的病本就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吃了薛崇礼的药,不过两日就清减了不少,她也不在家窝着,依旧出来活动。 她病了这两天,有不少的村民送鸡蛋,送挂面来探望。元霜什么也不缺,她一样也没收下,照旧让秋月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小姐是觉得这些东西不好么?” 元霜回答道:“倒不是嫌弃,他们一片真心我心领了,只不过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还省下来给我,我受不了这么大的福分。” 秋月听说后笑道:“小姐受不了,别人更受不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先谢过 元霜像往日一般,跟随秋月要去爬山,半途中遇见了薛崇礼。 薛崇礼这次倒是主动要和她们一处。元霜见路上吸引注意的植株依旧采了来向薛崇礼请教。 这一次薛崇礼没有那么不耐烦,他认真地与元霜解释:“小姐手中拿的这个名字叫做广藿香,是一味常见的药。是解热镇吐,芳香健胃的好药。夏季里肠胃不适,这种药用得最多。” 元霜微笑道:“还真看不出来这样寻常的草也能有这么大的功效。” “在你们的眼中只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在我们眼中却都是宝贝。” 元霜点头说是,她将手上的那株广藿香放到了薛崇礼的背篓里。秋月此刻留意的却是雨果天晴后,地面上附着的一层柔嫩的墨绿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你拾这些干嘛?”元霜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秋月笑着解释:“这个叫地软,是上天的馈赠,回头我拿地软给小姐做一道美食。” “看着乌漆嘛黑的能吃?”元霜表示不信。 秋月将一大团地软递到了元霜面前,她笑道:“小姐仔细看看,它不是乌漆嘛黑, 是深绿色的。口感像木耳。” 元霜伸手捏了捏软软的,她从未见过这些,所以一直对乡下的日子充满了新鲜感。 这次进山下来收获颇丰,秋月拾了地软,找了些能吃的野菜,也给元霜摘了一大捧野花回头让画绢帮忙插了瓶。 回家后秋月就忙着收拾捡回来的地软,只是清洗比较费神,她摘了片南瓜叶来仔细搓洗,元霜一旁看着就觉得太费事。 好不容易等到饭菜上了桌,秋月替元霜布了菜,她极力推荐:“小姐尝尝地软炒鸡蛋。” 裴娘子在一旁撇嘴道:“怎么给小姐吃这些东西,家里又不是没得吃了。给小姐添别的菜。” 元霜阻拦道:“秋月说很美味,我得尝尝。” 她吃了一口,味道果然很独特,她笑着点头说:“还不错, 果然是难得的山珍。” 裴娘子一旁道:“这些东西低贱得很,下雨过后那些山林里多得是,哪里就算得上是什么山珍, 这些东西根本就上不了席面的。” 然而对元霜来说食物只有好吃和不好吃的,食物没有贵贱之分。哪怕是不值钱的野菜她也吃得很香。 某日,元霜闲来无事在河边闲逛,又恰巧遇见了薛崇礼在河边垂钓,元霜见他一人便走上前去与薛崇礼闲聊。 “在你们家养病的那个金凌走呢?” 薛崇礼回答说:“走了,昨天一早就走了。” “他身体好全呢?” “当然好全了,要是没好全的话我是不会放他走的。”薛崇礼说着看了元霜一眼,他又问:“夏小姐是想打听些什么吗?” “我只是随口问问。”元霜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金凌背负着什么任务,问金凌为何来翠屏寨?只怕薛崇礼也不知道答案。楚宴在暗中捣什么鬼只怕是不会轻易让人知道的。能被委以重任的金凌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能再打听下去了,元霜也及时止住。她从地上拾了颗小石子,学着别人那样往河里一扔打水漂,可惜并没有成功。 薛崇礼见了忙说:“你的方法不对,捡的石子也不对。”他说着弯腰去寻了个碎瓦片来,然后轻轻一掷。那碎瓦片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一连五个水漂,元霜看呆了。 “薛大夫倒是好身手。” 薛崇礼嗤地一声笑:“这算什么身手。对了,夏小姐是知道这位叫做金凌的, 他是什么来历?” 元霜微怔,然后回答说:“我只知他的姓名,别的便不知道了。” “小姐为何不说实话,那天来的那位形容俊俏的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面对薛崇礼的再次询问,元霜只好道:“我与他并不熟,所以也不怎么清楚。” “小姐口中可是一句实话也没有。”薛崇礼哂笑。 元霜道:“我一个闺门女子,轻易出不了门,要不是来翠屏寨静养,连出个家里的大门还得向长辈禀报,外面的那些男子我如何认得。薛大夫也别怪我对你有所隐瞒,只因薛大夫也未曾坦诚相告。” 薛崇礼扬眉说:“我何时不够坦诚?” 元霜说:“薛大夫的底细从未向这里的任何道出吧?” 薛崇礼便不言语了,他眉头一皱,过了一会儿见有鱼儿上钩,他赶着去拉线,哪曾想那只鱼咬掉饵料就逃走了,让他空欢喜一场。 两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但是这次的试探结果是谁都没有说出心里真实的话。薛崇礼猜测和定国公府有来往的公子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只怕和宗室还连带着关系,背后的势力只可能大,不可能小。 元霜却猜测薛崇礼才不是什么四处闲散云游的大夫,只怕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为了避祸才隐居在此。 日后两人对质时,才知道谁都没有料错。眼下彼此都不痛快,元霜也就没有再继续刁难他,而是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我的铺子要开业了,只怕我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了,这段时间多谢薛大夫的照料。” “没想到夏小姐还懂经营买卖,实在是佩服。” 元霜说:“我不懂,母亲让人帮我,我也是闲得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而已。” “夏小姐闲得慌,然后怜惜村里这些有能耐的妇人过得是贫苦的日子,然后想帮她们一把,是吧?你的这个做法值得称道,授人以渔才是可取的办法。夏小姐宅心仁厚,将来肯定能取得成功。” 面对他的夸赞,元霜微笑着说:“借薛大夫的吉言,但愿我那绣庄能红红火火。也希望薛大夫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我没什么追求,眼下的日子就是我所想追寻的。” 元霜一愣,她又道:“我倒是羡慕薛大夫的洒脱。不过将来薛大夫遇着什么困难了,我若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薛大夫可以和我说。” “那我先谢过。”薛崇礼朝元霜作揖。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侍疾 元霜来翠屏寨住了差不多一个来月,这一个来月里除了见到楚宴的那天有些不快,其余的日子过得都很潇洒自在,要让她在此久居下去,元霜也是乐意的。 元霜本人是想住得久一些,可是家里已经来信让她回家,信上说母亲病了, 家里的事需要人操持。虽然是大伯娘管家,但二房的事大伯娘也管不了。除了母亲的病,她的织女坊也快要开业了,即便她做甩手掌柜,也得过问一下每日的进益,总不能让林掌事每天往返翠屏寨。她躲了将近一个月的清闲也足够了。 画绢和秋月已经收拾好了箱笼。元霜走的时候有些人家还特意送了些地里的土物来, 有自己晾晒的茄子干、萝卜干、野菜干之类的,也有送鸡鸭鱼的, 还有送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元霜把那些蔬菜干收下了, 至于那些肉类她一样也没取,倒是收下了一对雪白的小兔子。 她坐在马车上,村里有人到村口来送她,元霜朝他们挥挥手。画绢见了此番情形也有些动容和元霜说:“小姐心慈仁厚,对大家的好,大家都记得,这里小姐走了,也舍不得小姐。” 元霜冲这些人摆着手,她的目光掠过了众人,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薛崇礼,薛崇礼并没有朝她挥手。两人眼神略有交流,元霜朝他挥了挥,薛崇礼也没有回应她。 元霜道:“我到底也没做成什么大事,到时候薛大夫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守护着一方百姓,他更令让人敬佩。” 画绢笑着点头道:“小姐说得也不错。” 那秋月也道:“起初这位薛大夫就会朝小姐摆冷脸,后面也不知怎么就对小姐改观了。这里小姐走了,还送了两本书给小姐。” 画绢笑着附和:“必定也是被咱们小姐的善良打动的。” 婢女们的谈论元霜没怎么加入, 她放下了帘子,车子走得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出了翠屏寨了。 车子摇摇晃的,最是助眠。昨夜睡得不怎么好,上车没多久,眼皮子越发地沉重了,元霜和两人说:“我打个盹儿。” 两个婢女也不敢再说话了,等到元霜闭上眼睛后,画绢找了张毯子来与元霜搭上。 轻微摇晃颠簸的车子里,元霜合目安睡。 她听得雨声簌簌,外面风一阵阵地刮。又似乎闻见了一阵阵浓郁的白檀气息,这时候身边有人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娘娘,娘娘……” “谁,是谁?” “奴婢海月啊,娘娘病了这么多添,总不见好。殿下让人重新给娘娘配了一副药,药已经煎好了,娘娘请用药。” “我不喝,不喝!他想让我死, 我才不喝!” 元霜手里乱抓一通, 挣扎着, 后来脑袋磕着了门板这才醒了过来,睁眼瞧时,她方明白之前做了个噩梦。身边的两个婢女也都昏昏欲睡。元霜坐了起来,身上的毯子也跟着滑落。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汗,心里又惊慌,又害怕。这么久了,她还是会梦见那些可怕的事,往日的阴影她依旧摆脱不了。 折腾了大半天,车子终于进了城。刚刚到家就听见远处有雷声轰隆。元霜迫不及待地先去嘉善堂看望母亲。 娄如君卧在床上,跟前只有一个丫鬟守着。元霜终于见到了母亲,她满是心疼道:“好端端的,阿娘怎么又病呢?” 娄如君终于见着了女儿,她有气无力道:“你总算回来了。”说着又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元霜的手。 即使是在六月天气,母亲的手摸来也是微凉的。将近一个月未见,母亲看上去消瘦了好些,元霜见了当时眼眶一热,不过母亲病着,她哪能在母亲面前哭,因此也拼命忍了眼泪,她拉着母亲的手歉疚道:“是女儿不懂事,知道母亲会这样辛劳就再也不说要去乡下的话了。” 娄如君说:“这不怪你,二十几天没有见,你晒黑了,看上去也更加挺拔了。你愿意回来帮我就很好了。” 元霜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安抚了母亲一番。后来外面人报宋姨娘来了,元霜这才偷偷擦了擦眼角。说话间,宋姨娘与明霞母女俩摇摇摆摆地走了来。 元霜对这母女俩可没什么好印象,明霞见了她略略一欠身,然后笑容满脸地喊了一声:“姐姐!” 元霜也没理会她,娄如君当着三人的面说:“既然二丫头已经回来了,这边房里的事都交给二丫头去处理吧,也就不劳烦宋姨娘了。” 宋姨娘没想到元霜才到家就让她交出了手里的事,宋姨娘有些不甘心。明霞看出了生母的疑虑,她走到娄如君的床前说道:“母亲,姐姐到底年轻又没经过什么事,不如还是让我姨娘帮衬着些,姐姐也有个商量的人。” 娄如君被明霞这样一说,立马又改变了心意,她道:“明霞说得对,霜儿你又没正经处理过什么事,这边房里的事你和宋姨娘商量着来,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元霜知道那对母女在盘算些什么,她点头道:“好吧,就依阿娘。” 明霞得逞后,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接连献殷勤道:“听说母亲没什么胃口,我特意去守着厨房里给母亲做了温补的紫参汤,请母亲多少要喝一些。” 娄如君忙道:“不用这么费事。” “向母亲尽孝哪能麻烦呢。” 元霜冷眼看着这对母女一唱一和的,她走了这些日子,家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还有母亲是因何病的,现吃些什么药?元霜不得不多留个心思。她先回了一趟荟芳居,红袖替她守着屋子。 对于红袖元霜还是很信任的,她便向红袖打听情况。 “我母亲什么时候得的病?” 红袖回答:“就在四天前,太太是从舅老爷家回来那天晚上病下的。” “是谁给看的病?” “之前请了王大夫来瞧,后来不怎么见效,又给请了胡大夫。这段时间家里总出事,先是姚姨娘的那个孩子没了,现在太太又病了,家里有人传是不是府上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太太听了,还请了人来家里做了法事。” 元霜听着红袖的话,心里禁不住的诧异。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古怪 “是谁传出了家里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元霜对于这些事情比较敏锐。 红袖说:“具体是谁传出来的也不清楚,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的然后就飘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听到了那还了得,便和那边的大夫人商议要请人来做法事。请的是白云观的师傅,大做了一场,说是犯了什么祟,还在花园里烧了符咒,老太太回头还给捐了二十两的香油钱。” “做了这场法之后平静些没有?”元霜眉头微蹙。 “原本也没什么的, 只是昨儿起就听见栖霞院那边的丫鬟说姚姨娘疯了,在屋里又哭又闹,还唱来着。丫鬟们也不敢进去服侍,她身边就只有一个人照顾。” 元霜听到这里,方知道事情有些严重,她忙说:“我知道了。回来了还没去给老太太请安,也该去露个脸了。” 元霜让秋月帮忙收拾了些见面礼出来,让丫鬟将这些东西依次送到各房去, 她便带了红袖前往清音馆。 夏老夫人正在和柏氏说话,元霜便进来了。她先给夏老夫人行了礼,又给柏氏行了礼。 柏氏见了元霜有些意外,她道:“二姑娘真的回来呢?我还以为之前听错了。回来就好,你娘可想你了。你走了这二十几天看样子大变样了。” 夏老夫人听了大儿媳的话忙将元霜叫到跟前,她拉着元霜仔细打量了一番,摇头说:“晒黑了,没有以前那般精巧了。” 元霜笑道:“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和乡下姑娘一样呢?” “谁说的,再怎么变样也是我们夏家的宝贝姑娘,怎么能和那些乡下野丫头相比。这次回来可还走不走?”夏老夫人搂着元霜满是心疼。 在祖母的注视下,元霜回答道:“暂时不走了,母亲身体不好,我得照顾母亲。” “对,我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夏老夫人满是称赞。 柏氏也说:“二姑娘担心母亲也是正该。” 简单的叙旧之后,元霜便主动提到了姚金英的事来。 “我听人说最小的那个弟弟不幸夭折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柏氏看了一眼元霜,她说:“二姑娘不清楚吗?” 元霜摇头,她确实不怎么清楚, 柏氏继续说:“你那小弟弟先天就有些不足,出生的时候嘴唇就是发紫的,生产的时候迟迟没有下来,大概在母体里卡得太久了,所以身体不怎么好。出生后,还没满月就经常生病。孩子太小了,更何况从娘胎里就带了不足之症,所以身体难免差些。请了两个奶娘帮忙喂,然而身体还是糟糕,这不还没满月就时常吃药,那些药进了肚里后身体并没怎么吸收,渐渐的就没了。” 夏老夫人等待柏氏说完又道:“他是被冲撞了犯了太岁,最近家里不大太平,所以你母亲这里也病了。我听人说姚氏这几天不安分,在家里又吵又闹,这让亲戚们听见像什么话,我和你大伯娘商量,打算送她去家庙里住一阵子。等到她好了之后依旧让她回来。” “老太太难道不怕她因此逃走呢?”这是元霜一直担心的事。 夏老夫人听了元霜这话一脸的诧异, 她不解道:“她为什么要逃走,她是我们夏家的媳妇, 我们又没亏待过她。好吃好喝地供着, 怀着孩子让她养胎,生了孩子又给请奶娘,孩子病了给请大夫看。没有让她受什么委屈吧,为什么要逃呢?” 但前世姚金英确实逃了,还是怀着身孕逃走的,这事元霜说不出口,她只好说:“她现在脑子不正常,做出什么举动来都让人始料不及要是真让她逃走了话事情不就变麻烦了么。” 夏老夫人听了这番话倒是一脸的沉思,柏氏先笑了:“她又不是京城的人,在这里除了我们家,算是举目无亲,她能逃到哪里去。她现在脑子不正常,真疯也好,假疯也好,总之不能再让她留在家里,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是传出个家里有这样一个人,会连累大家的。你和老三都还没正式说亲,别家知道这事,只怕会有顾虑。二姑娘年纪小,没有当过家,但你放心,这事我们会帮着料理的。你母亲身体不好,也不好再让她费心了。我也派了丫头问过你母亲的意思,你母亲是赞同这样做的。” 元霜道:“阿娘她向来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老夫人道:“二丫头,你大伯娘考虑得很周全,就这么办吧。” 祖母和大伯娘发了话,此事也就轮不到元霜再来多嘴了,她现在在家说话也没多少份量,如此也只能暂时答应:“既然老太太和大伯娘已经考虑好了那么久这么办吧。只是一定要派几个可靠的人跟着她,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柏氏点头道:“你放心,都是妥当的。” 姚金英的事暂时就定下来了,虽然和前世差不多的处置,可是这次她绝对不会再任由姚金英逃出京城去找父亲告状。父母的关系不能再恶化。她那可怜的母亲不能完全失去了二房的地位。她不想让母亲抑郁一辈子。 等到学堂里散学后,元松他们过来了,元霜见到了元棠,她一直担心的弟弟好些天没有相见,元棠对元霜却一直冷着脸,并不怎么待见她。 因为她总是管着弟弟,所以弟弟不喜她,元霜也没必要和小孩子计较。 她简单问了几句学业上的事,元棠多有不耐烦。 后来见到了柏行简,两人倒是站着说了好一阵的话。 “他们说二妹妹回来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二妹妹是真回来了。我就说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不方便,上次就想带妹妹回来的,妹妹偏不和我一起走。这次回来住多久,不再去乡下了吧?” 元霜低头想了一阵道:“暂时不清楚,不过短期内是不会走了。” 柏行简听说,心上一喜:“那就好,一家子在一起彼此有个照顾。” 元霜现在最担心的是她母亲的身体。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膈应 元霜来到母亲处,娄如君依旧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一个陪房媳妇。那个陪房见元霜来了忙站了起来。 “太太正念叨着小姐呢,小姐就过来了。” 元霜略点点头,她走到床前,在床沿边坐下,温柔地与母亲说:“阿娘, 我才从老太太的屋子里过来。她们都问候你来着。” 娄如君说:“我病了,也无法到跟前去尽孝,幸而你回来了。” “母亲病了就好好养病吧,别的事也不着急。家里的这些事不都是大伯娘在管着么。您就放心休息一阵子,现在我回来了,家里的这些事我也能帮着应付。您每天只用吃好睡好就行, 您还年轻,一定要养好身体, 我别的都不要,只要您能健健康康的。” 娄如君听了女儿这番贴心的话,她也露出了笑容:“还是女儿贴心啊,棠儿到底还是小了些,不懂事,见我病了也不知道关心两句,还要吵着我脑袋疼。” “他是不懂事,都是娘平时太骄纵着他,所以才那样自私自利。娘身上不好,他也不会到跟前尽孝,所以娘平时还那样宠着他,这又是为何。” 娄如君笑了:“你还要和你弟弟计较不成。” 说到这里,元霜便将夏老夫人和柏氏的决定与母亲说了:“我的意思本来是就让姚氏在家,不让她出我们家的门,现在虽然没了孩子,我们也不必做得太绝,依旧派人在跟前服侍着,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至于别的,等到父亲回来了再说。要是离了我们的眼皮担心会生出一些事来, 到时候只怕想控制也难了。但老太太和大伯娘又心意已决,我说话又不管用。” 娄如君听罢与女儿说:“就让她去家庙里住着也好,总不能任由她在家乱吼乱闹,让别人知道了像个什么样。这些会连累你们几个的。二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你说亲了。前面不久,有官媒上门来提亲,是老太太接待的,我们两家本来就有来往。徐家的那位侯夫人很是喜欢你。” 元霜没有听过此事,她忙问:“说的是哪户人家?” 娄如君说:“是寿阳侯徐家世子。” 元霜听了这个名字,她心里猛然一跳,为什么偏偏说了徐家?前世明霞最终嫁到了徐家去,她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膈应,元霜心里觉得如鲠在喉一般,她说:“这门亲事还在继续往下说吗?” “也只是提了个开头,最终还没定下来。对了那位徐世子我记得你们是见过一面的,年初徐家请吃年酒我们一起去的, 那天在花园里当众表演舞剑的少年郎的就是了。” 母亲刚说完,元霜就强烈地反对道:“我不要,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要嫁到徐家去。”毕竟在元霜的心中, 这位徐世子可曾是她的妹夫,是明霞的丈夫。心里这一道坎她过不去。 元霜的强烈抵触,也让娄如君有些诧异,她忙说:“小孩子家家别说这些话,什么一辈子嫁不出去?你也不嫌晦气啊。我们夏家可没有把姑娘养一辈子的传统。当娘的就盼望着你们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之前太子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徐家的事你不许再胡闹了,不能所有的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这可让元霜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摆脱了个陷阱,怎么又让她往火坑里跳? 眼前的局势怎么就变得复杂起来,元霜低头想了一会儿,她没有再和母亲闹,一来母亲身体不好,二来母亲性子软弱,只怕也做不了她的主。与其让她嫁到徐家去,她还不如嫁给柏行简。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后来她很快就否定了,好好地为什么要嫁人,还不如自在地过一辈子。 等到丫鬟端了药过来时,元霜捧了过来,要亲自喂母亲吃药。 那药黑漆漆的,闻着气味就能想象有多么地苦涩。 元霜伺候母亲喝了药,又给母亲擦拭了嘴角,她依旧有些担忧:“母亲吃了这位胡大夫的药可曾觉得好些?” “依旧没多少力气,连床也下不了。” 元霜忙又说:“实在不行话的,不如换个太医来瞧瞧吧。” “倒也不必,病得厉害了,哪能那么容易就好,请了太医来又怕老太太担心,又怕惊动宫里的那位老人家。回头来又显得我多事。” 元霜摇头叹息:“以往王大夫看惯了的,为什么要换胡大夫?” “是宋姨娘的意思,说那天王大夫给的药太猛烈了些,我身子弱怕手不住。吃了王大夫的药又嗜睡。” “宋姨娘的意思……”元霜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元霜不由得往别处想,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内宅里的事,涉及到利益纷争的,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元霜看了一眼母亲又不好多说什么,她只得安慰道:“母亲吃了药,好生养着,别的不要多想。女儿回来了,自然会想方设法地为母亲排忧解难。” 娄如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关键的时候还是得靠女儿,她道:“什么事你和姨娘商量着来,别逞强。” 元霜说:“我知道了。” 从母亲这里出来,元霜匆匆回了荟芳居,现在她管着家,手上也有些权利,眼下要做的有三件事,一是再换个大夫给母亲看病,二是要安排信得过的人跟着姚金英去家庙,三是要想方设法让家长断了她和徐家联姻的可能。 事情虽然来,但也得一件件来。元霜可从来没打算要和宋姨娘商量着来,她找来了裴娘子吩咐道:“请奶娘去前面找个可靠的人,帮我把薛大夫请来。” 裴娘子听元霜这样说,立马就有些警惕:“小姐要给太太换大夫?” “是,让薛大夫来帮着瞧瞧,我心里放心些。”元霜觉得这事最要紧。 裴娘子见元霜吩咐这就道:“行,我立马去找人去一趟,只怕人得明天才会到了。” 元霜道:“明天到也没事。”现在她就希望宋姨娘还有点良知,没有下毒手。倘若真敢胡来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母女的。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当家 临睡前,她将手头的事来回想了一遍,理出了一个头绪来。 现在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前世她虽然最终做到了太子妃的位置,但身边也不乏替她出谋划策的人,现在手边没那么多的帮手,连可以商量的人也没几个, 这些事只能一箭挑。 这一夜注定不得好眠,隔日一早就醒了。画绢替她梳头,元霜看着镜子里的人怔了片刻,然后便与人道:“随便收拾一下吧,我这里要赶着去看望母亲。” 来到嘉善堂时,元棠已经在这边了, 元霜见了弟弟少不了要训几句话。 “别以为我管不到外面的事就会任由你胡来。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阿娘这里病了, 你别再给她添堵。”元霜拿出了自己作为长姐的风范来。 元棠却朝元霜扮了个鬼脸, 多有挑衅的意思。姐弟俩正说着,宋姨娘母女也过来了。 宋姨娘见到了元霜,她略有些诧异,很快又朝元霜点头微笑:“二小姐今天倒早。” 不过对于宋姨娘表达的热情,元霜没多少反映。她亲自与母亲擦拭了身体,又和母亲说:“阿娘今天身体好些没有?” “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觉得高兴,感觉要好一些。” “那么阿娘今天试着起身下地来活动活动怎样?” 娄如君面露难色,这时候宋姨娘插话道:“二小姐何苦为难太太,太太身上没力气,大夫说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元霜立马反驳说:“静养没有错,但也不是要一直躺在床上不动。阿娘又不是伤着腿脚,再这样躺下去,就更没什么精神了。双腿力量退化,到时候只怕想走都困难了。” 宋姨娘又道:“二小姐年纪轻,不懂事,这些还是得听大夫的。太太辛苦了这么久, 也该躺下歇歇。” 不管元霜说什么,宋姨娘的嘴就没停歇过,而且还想事事都和她对着来。元霜眉头一皱,脸上似有不悦,但依旧阻止不了宋姨娘。元霜横了脸也不再去理会宋姨娘,她扶了母亲起床,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到了桌前,这才命人摆了饭来。 宋姨娘是妾,没有资格和当家主母一张桌上用饭,她就在一旁侍立着。元霜扭头和宋姨娘说:“姨娘请别处用饭吧,这里也不需要姨娘伺候了。” 明霞心里不舒坦,她抿抿嘴唇也不敢说什么。 元霜与娄如君添了饭菜来,元棠一声不吭地吃着碗中的饭菜,很快地一擦嘴说:“阿娘我吃饱了,还有去学堂,这就走了。” 娄如君点点头,元霜又将跟着出去的小厮嘱咐了一番,这才放心地让元棠去了。等到元棠一走, 桌上就剩下了她和明霞和母亲三人, 明霞一直低着头慢腾腾地吃着饭, 元霜要照顾母亲。 等到大家都用了饭,元霜还陪在母亲身边。这时候管事的媳妇来了。宋姨娘看了一眼,问道:“可是来支钱的?” 管事媳妇应了一声,宋姨娘正要开口,元霜却多嘴了一句:“支什么钱?” 管事媳妇少不了回答说:“二公子在学堂里的点心钱。” “一个月多少?” 管事媳妇回答说:“一个月八两。” “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支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姨娘不等管事媳妇开口,她自己便先回答了:“这项支出历来就有的,二小姐不管家自然不清楚。” 元霜又问:“那边的二弟还有柏家哥哥也是每个月支出八两的点心钱?” 娄如君替宋姨娘回答说:“柏家公子不出这笔钱,你元松给的每个月五两。” 元霜一听不对劲,她道:“只是中午的一顿点心而已,就要八两银子,这笔开销也未免大了些。” 宋姨娘见元霜的意思是要舍弃这一笔,她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难道二小姐还想废了这门规矩?这事得告诉老太太和那边的大夫人才行。” 元霜知道现在不能心急,她倒也沉得住气说:“这次的先支了吧,后面的我与老太太再商量了再定。” 宋姨娘觉得元霜有些小家子气,不免笑道:“二小姐这样做的未免太小气了些,一个月八两,算下来也没多少钱。现在我们这一房就三公子一人在学堂里念书,难道我们连这个钱也出不起?回头来不是让三公子招人笑话么?” “一个月八两,一年下来就是就是九十六两。九十六两银子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开支,乡下的百姓人家,一年到头的吃穿算下来还不到三十两。况且除了点心钱,他每个月还有恩额外的笔墨纸砚费,两项也是重叠了。他小孩子家家的,手里的钱就不能多了,从小养成奢靡的性格有什么好的?况且他真是把这笔钱用在正道上也就不说了,偏偏他就跟着别人不学好。”元霜有些气恼。 宋姨娘听了这些话,便又问娄如君的意思:“那么依着二小姐的意思,太太看这笔钱该怎么支?” 娄如君说:“支了就支了,你说得没错,我们家难道一年还缺这九十几两银子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在读书,难道还让他捉襟见肘,让人耻笑?” 有一个软弱的慈母,元霜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她知道母亲舍不得弟弟吃半点苦,这个话题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将近中午时,裴娘子过来与元霜说:“二小姐,薛大夫来了。” 元霜一听忙说:“人在哪里?” “正在二门上听候差遣。” 元霜想了一下,这事得避开宋姨娘母女,她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另外还得请奶娘帮一个忙。” 裴娘子忙说:“请小姐吩咐。” 安排好之后,元霜这又才赶着去嘉善堂。娄如君依旧躺在床上,元霜上前低声与母亲说:“阿娘,我去寻了一个可靠的大夫来,让他再给您诊诊脉,一会儿那大夫问什么,您如实回答便是。” 娄如君听说了,她道:“又换了大夫?” 元霜温和道:“这一次您就听女儿一次吧,人已经来了,只要您稍微配合一下就好。”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送走 薛崇礼进得门内,他一眼就看见了元霜端坐在下方,自元霜离开翠屏寨后,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又相见了。 元霜见到了他便起身相迎,又施礼说:“劳烦薛大夫了。” 薛崇礼回答说:“夏小姐不必客气。”他又上前躬身与床上的夫人行了礼,这才在床前的脚踏上坐了,仔细与娄如君把脉。 不多时, 薛崇礼问道:“夫人这是病了十来日呢?” 一旁侍立的丫鬟回答说:“咱们太太病了有七日了。” “哦?既有大夫专门调养,然而看上去并未怎么恢复,元气反而还越来越受损。先吃什么药?”薛崇礼问道。 丫鬟看了元霜一眼,元霜手里握着一张药方,她将药方递了过去,薛崇礼接过瞧了一眼,上面的配伍用药粗看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他看罢方说:“倒也中规中矩。” 床上的娄如君终于开了口:“请教这位大夫, 我这病还有得治吗?” 薛崇礼立马回答道:“尊夫人身子不好, 切勿忧思动怒,需要平心静气地将养着,再配合着汤药,一段时日就能完全恢复。夫人的底子不差,没有治不了的。” 娄如君有了这话略放了心,然而她从未接触过这位大夫,隔着帐子听其声音猜测应该是位年轻的大夫,这位大夫是元霜请来的,元霜又如何认识这样的人物?娄如君心中充满了疑惑。 薛崇礼又仔细给娄如君检查了一番,元霜回头又请了薛崇礼到别的屋子休息喝茶。 薛崇礼坐下后方安慰元霜道:“夏小姐不必太过忧心,尊夫人的病只是失于调养,慢慢的就会好的。” “可是她一直说身上没劲,天天就这么躺着,有时候连翻身都费力,总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好的征兆。以前我母亲的身体是不错的,一年到头也很少生病,她也不算老,今年才三十几, 怎么突然就成这样呢?” 薛崇礼听完了元霜的话他劝慰了一番:“你也不必着急,现在天气炎热,总是躺在床上也不好,何况她身上又没什么外伤,想要活动的话完全是可行的。不过也得遵从本人的意愿,一步步来。” 元霜听了这些话心里也就有了底,接着又问:“那张药方你也看过的,从用药来看果真没什么问题吗?” 薛崇礼一愣,后来他便明白了,又说:“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回头我抄写一份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若有什么发现再派人告诉你。” 事关母亲的安危,元霜自然是小心谨慎,她忙道:“多谢了。” 薛崇礼重新给开了一份药方,与前面那份药方也更换了几味药,大体上并无太多的出入。元霜知道薛崇礼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她给足了诊金, 随即又派了得力的小厮护送薛崇礼回去。 元霜请了薛崇礼重新给母亲诊治的事是瞒着家里其他人的,然而世上就没不透风的墙, 很快的夏明霞就知道了此事。 当玲珑告诉她的时候,明霞气极:“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姨娘还会加害她母亲不成?” “也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会来这样一出。” 明霞又问:“请的是哪位太医?” “什么太医,听说是从别处请来的,不知名的大夫,有人还说这是二小姐在乡下认识的人。” 明霞听到这里嘴角一撇,冷笑道:“哦?乡下认识的。她在乡下住了二十几天倒是好能耐,还请了帮手来。你可知道请的那位大夫如何?” “这个婢子就不大清楚,只是听说那位大夫很年轻,不过二十几的样子。二小姐还私下留他说了许久的话。” 明霞听到这里,她心中只有恨恼:“她这时要防着我们娘俩。既然不相信又何必让姨娘管家?” 玲珑忙问:“现在该怎么办?要是真让二小姐瞧出什么来,小姐和姨娘的处境只怕就艰难了。” 明霞咬牙恨道:“她没有证据的,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抓住把柄。总之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反击。年轻的陌生大夫,很好……”明霞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心里一个计划已经逐渐产生。 明霞打着不能见人的主意,同时又找到宋姨娘商量:“阿娘,您要注意些,元霜只怕已经意识到什么了,最近您在她面前话尽量少说,最好什么事都不要管,她不是卖弄自己能干么,就让她卖弄去。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就让她去做。” 宋姨娘却十分有自信:“她要查就让她查去,我看她能查出个什么花样来。” “太太那里好应付,只怕她那里没那么容易,她疑心重,又让人捉摸不透,总之阿娘要更加小心一些。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人给她写那封信了,她不是喜欢住在乡下么,那么一辈子在乡下呆着就好了。” 母女俩一起想应对的法子,这里元霜又忙着着手处理姚金英的事,姚金英依旧疯疯癫癫的,听身旁人说有些女人失去了孩子,发疯发狂都是有可能的。前世元霜也曾有过身孕,可惜那个虽然已经成型的孩子却并没有得到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不过五个月大孩子就死在了腹中。因为这次的事故,也彻底伤了她的身子,以至于后来都没能顺利保住孩子,她也怀不上了。后面她和楚宴交恶的时候元霜甚至想过,要是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的话情况会不会好许多。 对于姚金英的状态元霜是同情的,但同情归同情,她也知道姚金英的厉害,为了母亲的利益她也必须防备着些。在家里人准备让姚金英去家庙的时候,关于派去跟随的人元霜是特别留意了的。从贴身的丫鬟,到跟去的仆妇,她都精心挑选了信得过的人。 姚金英被送走后,元霜又特意去回了母亲的话:“姚氏已经去家庙静养了。” 娄如君听说她道:“早该这样安排了,没了她在跟前添堵,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希望她能在家庙里好生静养,当真安分一些,不要再生什么事。”元霜依旧有些担心。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不攻自破 没两日,家里上下就流传着关于元霜在乡下的各种绯闻,什么和年轻的大夫不清不楚的话也流传开来。 荟芳居的人听到这些话很是气恼,红袖很为元霜抱不平:“也不知是哪些人在背后乱嚼舌根,造谣别个她心里舒坦吗?” 画绢也说:“必定是上次薛大夫来家,叫人看见了拿这事做文章。” 秋月也说:“都说咱们乡下的人爱搬弄是非,没想到这城内的人也不闲着, 没事就喜欢说嘴,实在让人讨厌。” 听着婢女们的各自打抱不平,元霜倒是一脸的冷静。红袖见元霜不为所动的样子,她不免有些心急,忙问:“小姐您得想个办法消除这些谣言才是。” 元霜道:“清者自清,有什么好澄清的。” “可到底对小姐不利, 女孩子家家最重要的不是名声么?小姐现在要说亲, 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是出点什么岔子可怎么好?” 婢女的话正好提醒了元霜,有人对她使坏,她现在不如就将计就计,或许能助她摆脱眼前的困境。元霜更是不曾在意,她道:“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管不着,身正不怕影子斜。” 红袖和画绢两人听了这话都面面相觑,心道小姐也不是这般,怎么突然就如此随性而为呢? 元霜是丝毫不曾在意那些说辞的,哪怕是夏老夫人那边派了人来叫元霜过去询问情况,夏老夫人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话,她有些气恼,拉住元霜就问:“到底是那些烂舌根的在传这些话,你到底有没有这些事?” 元霜道:“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难道祖母还不愿意自己的孙女,反而去信那些没有影的话么?祖母,我虽然愚笨但也不糊涂,怎么可能去做哪些事?” 夏老夫人仔细看了元霜两眼, 她这才相信了元霜的话:“我知道你不笨, 幸好,幸好。要真是有个什么的话,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我们夏家的女儿再不济也不可能嫁到不知底细的人家去。” 柏氏在一旁见了,捂嘴笑道:“好了,老太太总该放心了吧,也不必再念叨了。” 夏老夫人叹息一声:“我为你们几个是日夜操心。” “老太太年纪大了,正是享清福的时候,操心这些做什么。老太太放心,横竖孙女都有主意。” 夏老夫人拍拍元霜的手背说:“我信你的眼光还没那么差。”夏老夫人选择相信了元霜,接着又和柏氏道:“你现在当着家,驭下严厉也该明白,怎么能纵容下面的人传出些不堪的话来,那些奴仆也能随便造谣中伤做主子的呢?你也好好地去给我查查,抓住是谁在背后乱传这些话的,一定不要姑息。” 柏氏心道这些没影的事要查起来必定不容易,只是跟前她也应承了:“都在我身上,老太太放心。” 夏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元霜接着说:“你现在也别乱跑了,在家好生呆着吧,没事的话跟着你大伯娘学着管家, 看看账本什么的。明年初你就及笄了, 是待嫁的年纪了。” 元霜应了一声是。 这边屋子里正谈论着,外面有仆妇在传话:“禀老太太、大夫人。” 柏氏忙问:“什么事?” 那仆妇便道:“徐家那边派了两个婆子来说要见老太太。” 夏老夫人心里明白,她笑着点头说:“请她们进来吧。”她也没有立即把元霜屏退,当着元霜的面就召见了徐家的两个仆妇。 那俩婆子元霜认得,是侯夫人身边得脸的婆子,时常替侯夫人露面,她按捺着性子没有说话。这里婆子们见了礼便说:“这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 说罢,便有人将外面放着的一筐上好的果子抬了进来,有桃,有杏。桃子大个的比元霜的拳头都大,杏子也个个颜色均匀,看着就很美味的样子。 “这些是……”夏老夫人有些疑惑,夏家也不缺果子吃,怎么抬了一筐新鲜果子送来? 一个个高的婆子笑说道:“是我们自家果园林下来的,今年才摘第一轮,所以想着送些来给老夫人、夫人、小姐们尝尝鲜。这些品种也很好,桃子气味芬芳,个大,汁水多又甜,杏子也个个都熟透了,一点也不涩口。” 夏老夫人自然心领徐家的好意,她笑着点头说:“多谢你们家夫人的一片好意,东西我收下了。” “我们夫人还请老夫人和大夫人,另外还请……”说着目光又看向了元霜,笑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小姐可是府里的二小姐?” 夏老夫人笑搂着元霜道:“这的确是我的二孙女。” 那婆子又道:“也请夏二小姐一道初十来府上吃酒。” 柏氏存了心忙问:“吃酒?侯府上哪位要办喜事?” 另一个婆子笑道:“大夫人不知道吧,初十是我们夫人的生日。” 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夏老夫人当场就表示:“好,我们必去。” 这边柏氏又吩咐婆子准备了尺头打赏两位帮忙跑路的婆子,事后又请了二位去下面的屋子喝茶。 元霜听得清清楚楚,系心道那寿阳侯夫人请她也去祝寿,看样子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是想安排这天她和徐家世子相看吧?不用看她也知道徐世子的容貌,记忆中那位世子倒是斯文秀气,听说才学也不错,十分端正的一个君子。后来在她的做主下,那位世子与明霞成为了夫妻,只是到了最后明霞却急着给这位世子戴了一顶绿帽。 重头来过,明霞还要嫁那徐世子么? 元霜正是怔忪时,夏老夫人突然问她:“你也听见了,初十那天和我们一道走亲戚去。” 元霜一怔,后来点头答应,现在初三,距离初十还有几日,她得想个办法彻底摆脱了徐家的事才行。总之她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前世做了她妹夫的男人,她心里的这道坎迈不过去。 黄昏时,柏行简主动来荟芳居了。元霜见到他一脸的忧虑这才猛然记起,家里还有一位比她还坐不住的男人。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告诉你 “柏家哥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元霜见到了柏行简忙起身让座,又让丫鬟添茶,拿果子。 柏行简眉头紧锁,看上去一脸的忧愁,在元霜让的位置上坐下,他像个木偶似的半天没有吱声也没动一下。 元霜将泡好的茶端上前去,请柏行简喝茶, 柏行简接过了茶碗,然后就凝视着元霜眼睛也不眨一下。一旁的丫鬟们见此情形不知何故,个个瞠目结舌。元霜嗅见了柏行简衣服上的酒气,她这才知道柏行简来之前已经喝了酒。 短暂的对视后,柏行简回过了神,他看了一眼屋中的那些婢女,便说:“请这些姐妹们先避一下,我和二妹妹有话商量。” 元霜扭头给婢女们使了个眼色,画绢等便退下了,只有秋月还一脸的茫然,等到出去了,她才拉着画绢问:“这位公子是谁?为什么要来找小姐?他们是什么关系?” 画绢摇头道:“你依旧改不了多嘴的毛病,之前小姐和薛大夫的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秋月忙摆手道:“画绢姐姐冤枉人,我怎么可能去传对小姐不利的话。” “你既然知道会对小姐不利,那么就乖乖闭嘴,什么都不要问。” 秋月依旧满脸的疑惑,她朝那边屋子看了一眼,门窗都没有带上,心道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了吧? 屋内的两人有过片刻的沉静,后来还是柏行简先开的口,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了声:“你在乡下住着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什么人?” 元霜与他也只隔了一张桌子,元霜扬眉道:“柏家哥哥也是误听了一些什么传言,所以来过问我吗?” 柏行简忙说:“我不敢。夏家小姐出身贵重,我哪敢过问你的事。”他的语气里分明有些不忿。 “清者自清,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随便柏家哥哥怎么想把。”元霜懒得解释, 再说她也觉得没有必要。 柏行简听了她这话先是有些着急, 后来见元霜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想着元霜连太子都不愿意嫁,怎么可能会随便嫁给一个不知来历的乡野大夫,这是胡话。他不该不相信她的,柏行简心中很快就释然了。对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大夫,他也只是当听了一句闲话,原本也不怎么在乎,但他真正在乎的却是徐家的事。姑母已经明确告诉了他,元霜要和侯府世子议亲,他是一点优势也没有。姑母让他趁早做好打算。要不然将来只怕后悔。 元霜的事困扰着他,所以他书也读不进去的,就想着来见见,当面问清楚一些花。为此,他还喝了些酒壮胆。 “对不起,我不该听信了那些流言然后来质问你。你的清白是不容置疑的。”柏行简很快就承认了错误。 “所以呢?柏家哥哥要是只是问我薛大夫的事的话,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您亲自赶来还有别的事吗?” 柏行简望着元霜的眼睛, 她的眼睛极漂亮,像是宝石一般的璀璨, 又像是夜空中的星星那般闪耀。这颗星星他想摘下来,一辈子都仔细珍藏,占为己有。 “二妹妹,我们认识多少年呢?”柏行简想到的第一步就是努力和元霜拉拢关系。 元霜低头想了想说:“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吧,我记得柏家哥哥来我们家的时候您还没棠儿大。” “的确,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姑母怜惜我,担心我留在家里被兄长嫂子轻慢,想让我出人头地,想让我有朝一日能为重振柏家的荣耀,所以这些年我也拼命地努力,努力读书,努力适应京城的生活。幸而夏家上下待我都极好,范老先生也好,我来京城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幸福。” “那柏家哥哥是要回去呢?”元霜问了一声。 “不是的,我暂时不会走,功不成,名不就,回去做什么,不是让人耻笑么,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只是觉得时间流逝太快,转眼间我们都大了,彼此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我们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了吧?” 元霜点点头。 柏行简接着说:“我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二妹妹是什么样子的,那天姑母领着我去给老夫人行礼,二妹妹就端坐在老夫人身旁,穿了身杏子红的衣衫,模样精致得犹如玉雕一般,那时候你还冲我笑,当时我就想夏家的这些兄弟姐妹们是真的亲厚,我一定能在这里好好过下去。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好几年。二妹妹,其实在这些日夜相处中,我也逐渐明白了一件事……” 元霜抬了头,她看向了柏行简,心道他这是要做什么?要将一些话挑明?前世他从未对自己如此过,柏行简是明霞相中的人,现在他跑到自己跟前来说这些与礼不合的话,她便想着要岔开话题,因此说:“是啊,柏家哥哥刚来家的时候大姐还没出嫁,大哥也还没从军。转眼间大哥大姐都各自有了家,大哥也当父亲了,柏家哥哥也立马要参加秋闱了吧,不知功课温习得怎样呢?” “二妹妹!”柏行简知道元霜故意岔开话题,此刻的他却鼓足了勇气,不管不顾地向元霜吐露:“我自几年前就对二妹妹心怀恋慕之情,不知二妹妹可否觉得我柏行简有可取之处?”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但元霜还是被柏行简这样直白又大胆的话语给震住了,她脸颊发烫,心脏怦怦直跳,又羞又恼道:“柏家哥哥是我们夏家的座上宾,我和棠儿他们一样,一直对柏家哥哥很是敬重,拿柏家哥哥当自家哥哥看待……” “妹妹心里难道就从来没有过我么?我们一起长大的,彼此都极熟悉的,我是个怎样的人难道妹妹不清楚。我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没底气,但是我愿意为了妹妹好好努力,你且等着,我一定会闯出番名堂来让妹妹喜欢的。”柏行简情急之下抓住了元霜的手,急着想把自己的心意都传递给她。 柏行简这一举动却猛然间让元霜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她匆匆地挣开了柏行简的唐突行为。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开张 柏行简被元霜挣开了手,他有些不甘:“妹妹是看不起我一个穷小子么?” 元霜说:“我绝没有轻视柏家哥哥的意思。” “我是没有显赫的身世,但只要妹妹愿意和我一道,我就一定能挣出个锦绣前程来的,总之一定不会让妹妹跟着我吃苦,请妹妹相信我。”柏行简急于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 前世柏行简也确实凭借着自身的努力顺利地走上了仕途,他头脑聪明, 又肯上进用功,这样的人怎么都不会差的。她不能嫁太子,也不能嫁徐世子,和薛崇礼的传闻更是荒诞。如果今生注定要择一人终老的话,柏行简会是个选择吗? 这次元霜有些犹豫,现在她的处境确实有些糟糕。若是柏行简能帮她破了眼前的局……元霜没有沉默以对。 柏行简离开荟芳居的时候, 他是依旧眉头紧锁, 看上去一脸的心事重重,步子每迈一步都那般沉重。 等回到这边的正房大院,他先去拜见了姑母。 柏氏见到了他,便问道:“你是从二丫头那边过来的?” “姑母还真是料事如神。”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避什么嫌,是恨不得让全府人都知道你对她怀着别的心思吧?”柏氏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面对锐利的姑母,柏行简无话可说,柏氏接着又问:“你今天去找她,是你沉不住气了吧?” “是,姑母说得没错,侄儿知道夏家正在张罗她的亲事,也给她相中了一门合适的亲事,侄儿心里着慌,一点成功的底气也没有。之前姑母说过要帮助侄儿的,所以还请姑母给指一条明路。”柏行简诚心求教。 面对侄儿的请求,柏氏眼下也颇有些无奈。元霜是二房的嫡女,她现在虽然管着家,可到底只是元霜的伯娘而已,真正能做主的只有老夫人和娄如君。那娄如君脾气再软和,应该也不会答应元霜和行简的亲事。当初行简说看中了元霜, 她还没怎么当真,可越到后面才越发觉行简是动了真格的。 柏家败落了,要是真能和夏家再次联姻的话说不定真能重振柏家。给行简取个有力的妻族,这是她必须要着手的事。柏氏沉默许久,才又和柏行简说:“老人家相中了徐家的那位世子,徐家什么来历,想来不用我说你也是明白的。你觉得你和那世子相比差距在那?” 柏行简道:“出身地位我自是不敢比的,唯有一颗努力上进的心不会输。” 柏氏便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很努力,也知上进,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奈,光努力又有什么用……行简,你想要娶元霜我没意见,要是能搭上夏家这条大船,对你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这里有一招,需要你配合。” 柏行简见姑母愿意替他出谋划策,他自是感激忙问:“还请姑母赐教。” 元霜依旧照料着母亲的身体,换了薛崇礼的药方,娄如君以后吃了两天,精神什么的感觉也还行。每次在元霜的劝导下也能多吃几口饭。除了药和饮食上,元霜也会鼓励母亲下地来走动走动,毕竟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弹的话, 体力是无法恢复的。 元霜搀着她母亲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娄如君觉得腿软,身上无力,没走几步就要坐下来休息。元霜一直在身边陪伴着。 “我听说徐家请了你去做客?” “是的,说是初十他们侯夫人的生日。请了老太太和大伯娘,让我作陪。” 娄如君知道徐家的盘算,她语重心长地与元霜道:“这次你必须听话,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知道没有?再闹出什么来的话,将来说亲只怕就难了。” 元霜不想母亲替她操心,她低了头,十分乖顺的样子:“好,我听母亲的。” “这样才对,你不想入宫,虽然可惜但也只能这样了。太子妃确实不好当,一旦入了宫,我们娘俩想再见面只怕就更难了。嫁到寻常百姓家也好,我听闻那徐世子是顶和气的一个人,学识不错,又有能耐,身份相貌什么的又都是顶尖的。你不能再挑剔了。别的事我也不再追究,只要你把握好眼下就行了。” 做母亲的都想着女儿能嫁得好,娄如君自然也不例外。 “母亲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按时用药吃饭,也要听女儿的劝,多下地来走动走动。” 母女俩正说着,突然有丫鬟来传话:“二小姐,林掌事要见您。” 元霜知道定是为了绣庄上的事,她忙说:“好,我这里就去。”回头她又与母亲道:“阿娘多坐一会儿,等歇息好了,让丫鬟搀扶着你多走动走动。” 娄如君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元霜走后,娄如君的脸很快就阴沉下来了:“她名声要紧,怎么也不让那柏家公子避嫌,女孩家的闺房说闯就闯。虽说是一家子,但他姓柏,我们姓夏,不过是沾着亲而已,还真当是我们夏家人呢?” 旁边的彩珠忙道:“太太小声点儿,让人听到了,只怕不好。” “哼,我就知道她的主意,就想算计我们这一房,除非我死,定不会让他们如愿!”软弱了一辈子的娄如君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终于硬气起来了。 绣庄明日开张,元霜与林掌事商议了些事项,送走林掌事后,裴娘子又将新上来的一批绣料给元霜看。 元霜每一件都仔细看了,她点头说:“由专门的绣娘指点过,看上去确实好多了,希望这些都能卖出去。对了,还得请奶娘帮忙再去买些明纸回来,我得空了得再想些时新的花样来。” 裴娘子笑道:“小姐现在忙,只怕顾不上吧。” 元霜说:“自己的生意再忙也得抽时间的。她们的技术都不错,只是做出的东西看着呆板老气了些,配色也保守,只需恰当的指点就能很好。” 裴娘子笑道:“小姐这样用心,将来肯定能赚大钱的。” 元霜心里喜欢,她说:“借奶娘的吉言。”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说客 元淑听见元霜说对柏行简都像是亲哥一般,元淑便笑了:“行简是我表弟,他姓柏,你姓什么,你姓夏,和你又没血缘,算做什么亲哥。元霜, 差不多得了,行简聪明好学,是什么脾气你最是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 元霜听她大姐说这些,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大姐,你何出此言?” 元淑越发笑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元霜摇头,元淑便搂了元霜的脖子, 像小时那般的亲密, 她说:“我们是姐妹,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我们一起长大,和嫡亲姐妹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就想着你将来能好好的,得一良人。不像我……不过是看着风光而已,到底是有苦说不出。我就想着我们这些姐妹中间不要再像我这般。元霜我心疼你啊,现在你不必入宫,成为皇家的人是种荣幸。行简的心意我早就清楚,也早就盼望着你们能心心相印。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元霜不要再重复我走过的悲剧了。” 听着元淑这样一番动情的话,元霜一时有些错愕,猛然间以为元淑是处处替元霜着想,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奇怪。 元霜道:“大姐是来当说客的?” “什么说客?” “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是大伯娘还是柏家哥哥亲口让你来和我说这些话的?” 元淑自是不承认,她道:“你别多想,我没有受谁指派,只是说一些心里的一些感想而已。” 元淑的这些话让元霜有些心寒,曾经最敬爱的大姐现在也来劝说她嫁到柏家去,不知是受了柏行简还是柏氏的指派,对他们来说, 元霜的幸福并不重要, 利益更加重要。 对于大姐的这些话,元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暗道这些话为什么不和明霞说,明霞早就相中了柏行简,明霞也同样是夏家的女儿,让明霞嫁给柏行简不是都满意么? 这个念头才过了脑海,眼角就瞥见帘子被人掀了起来,进来的人正是夏明霞。 明霞摇摇摆摆走了,见了两人,她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大姐,难得回来一趟,却躲在这里。你们俩在说什么,也不带我一个。” 元淑看了明霞一眼,她含笑说道:“三妹妹也越发高了,你们都长大了。” 明霞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看样子是轻易不会走了,元霜已经知道元淑的用意,她起了身和元淑说:“大姐,你先坐会儿, 我去看看母亲。” 元淑也忙道:“听闻婶娘病了,我还没去看过她。正好我们一道去吧。” 元霜别无他话,那明霞刚刚坐下就见两个姐姐要走,她也忙跟着站了起来,要与姐姐们一道。 今天家里热闹非常,柏氏为了哄老太太高兴,还特意请了一班戏子来家唱戏,老夫人与几个年老的妯娌们也聊得正高兴。家里的这些男孩子们也没有去学堂,路过花园的时候,元霜看见了元松他们,也不见柏行简。 姐妹们来了嘉善堂,娄如君气色看着不错,见到元淑后也很高兴,拉着元淑一番寒暄,元霜在一旁看着,心里释然了几分。 后来娄如君也想去那边的院子坐坐元霜拒绝了:“阿娘不能累着,还是多休息吧。您想看端哥儿的话回头我和大嫂说说,让她把孩子抱过来你瞧瞧也行,何必麻烦。” 等到开饭的时候,那边又派人来请元霜他们过去。元霜本说要陪母亲不愿意去了的,可是元淑不干了:“我难得回来一趟,我们姐俩不在一起好好聚聚?亏得我在家那么想你,你难道都不想我?以前我还没嫁人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淘气的,你都忘啦?” 娄如君也道:“二丫头就去吧我没事的。你不露面,只怕你大嫂会不高兴的。” 元霜与元淑本来就是很要好的姐妹,至少在元淑说要撮合她和柏行简之前,她们之间什么隔阂也没有,元霜也是真心心疼这个姐姐,可是当元淑说出那些话后,元霜心里就有了疙瘩,所谓的姐妹全成了利益。 端哥儿是夏家的长房嫡长孙,满月酒的阵势自然不一样,元霜在席间还看见了寿阳侯夫人,夏老夫人将元霜叫到跟前,与徐夫人说:“这位就是我们家二小姐,前阵子,她在乡下,这里才回来不久。” 徐夫人笑吟吟地拉着元霜的手打量了一番又赞叹不已:“果然是个标致人物,瞧她这身气派倒有几分太后年轻时的样子。” 面对这样的吹捧元霜有些不适,心道只怕徐夫人也没见过太后年轻时的模样。 徐夫人看元霜很满意,夏、徐两家门第相当,两个年轻人才貌也很相配。徐夫人是很满意这桩亲事的,夏老夫人自然也没其他意见。 后来徐夫人听说娄如君病了不出门,还特意去嘉善堂探望过。 “二夫人趁着年轻也该好好保养保养,以免老了受罪。” 娄如君点头道:“侯夫人说得极是。” 徐夫人又道:“都说你们夏家出的女孩儿个个都好,今天我见着你们家几位小姐当真个个都不错。你养的那个小姐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让她进我们徐家的门。” 娄如君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她忙说:“那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缘分了。” 两位母亲在谈论儿女的亲事时,元霜正和来家里做客的姐妹们在花园里赏花。眼下已是六月节气,好些花都谢了,石榴花也已经开过,荼蘼架上只剩下了一架绿叶。唯独园中栽种的几棵紫薇开得十分热闹,另外就是养在假山池畔的那一朵朵的红莲也赶着时节开放了。 元淑带着女儿揪了紫薇花的花瓣池中养着的鲤鱼,那些鱼儿见有动静忙游了过来。莹儿很是高兴,指着那些红艳艳的鲤鱼们拍手欢笑。 元霜与孟氏的娘子妹子说着话,没多久就见她身边的拾红走来和元霜说:“二小姐,有人在那边的霞蔚居要见您。” 元霜有些疑惑忙问:“是谁要见我?”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破局 拾红道:“小姐去了就知道了,您快随我一道去吧。” 这里元淑见了忙和元霜道:“二妹,你丫鬟找你,你去就吧。这些姐姐妹妹们我还在这里陪着她们,不要紧的。” 元霜不知何故,她又看了一眼拾红,只得与拾红一道前往霞蔚居。一路上不管她怎么向拾红打听, 拾红都故作神秘,笑而不答。霞蔚居在花园的东北角,和老夫人住的清音馆较近,现在收拾出来做了个小书房。 主仆俩赶到时,却见霞蔚居的门半掩着,元霜先进了屋, 扭头正想问话时, 拾红已经不在跟前了,元霜心道这个丫头倒溜得快。 是谁约在此处见她?元霜喊了一声:“我来了, 是谁要见我?”,话音落后,也没人要见她,元霜心中觉得有些古怪。 那墙上挂了一幅白描的仕女图,画的是海棠春睡的典故。沿墙立着不少的书架,架子上书籍累放整齐,卷缸里各式的卷轴,有名人的画作和书法。她也顾不上取来细看,刚进屋不久,就嗅得屋子里有一阵甜腻的香气,她四下看了,不见书案上供着花卉。这香气不是花卉那是……熏香?霞蔚居平时都掩着房门,很少有人出入,怎么就熏了香?她又嗅了嗅,却突然觉得脸上一阵阵地发热, 心也怦怦跳,甚至有一种不适的感觉,这不是用来驱赶蚊虫的熏香。这间屋子有问题…… 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她误入了某个圈套里。这还是在自己家,有谁要害她?元霜来不及多想,她也不等要见她的人了,便匆匆离开了这间屋子。 元霜刚从这间屋子跑出来,明霞后面就跟着进去了。事实上元霜在来霞蔚居的时候明霞就一直跟在后面,她倒想看看元霜在捣什么鬼,后来见元霜一个人进了那间小屋子,没多久元霜从里面出来了,明霞就想,她躲在里面见了谁?这个家里明霞最在意的人便是柏行简,他们约定在此私会?明霞想到这里便有些气愤不过,所以在元霜出来后她也跟着进去了。 “柏家哥哥,柏家哥哥!”明霞喊了两声,然而屋内却无人应答,心道不对啊,她一直守着外面,却只见元霜出入, 并没见其他人靠近。就在明霞疑惑的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 明霞扭头一看, 门口已经多了一个人。 “柏家哥哥,您在啊?”明霞心里欢喜,连忙就迎了上去。 柏行简乜斜两眼,他恍惚道:“二妹妹,你果然在这里等我。” 明霞见柏行简认错了人,她忙说:“柏家哥哥,您看清楚,我是明霞,不是姐姐。” “什么姐姐妹妹……”柏行简脑袋发昏,看人也看不清。 靠近了明霞嗅见了柏行简衣服上浓郁的酒气,她这才明白柏行简喝醉了,难怪会认不得她。两人没说几句话,柏行简就往她身上靠去。 明霞吓得大惊失色,柏行简这是要干什么?她又惊又怕,又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整颗不安分的心脏在此刻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元霜逃出了霞蔚居,她后来将拾红叫了过来,又拉着拾红问:“是谁给你说让我去霞蔚居等人的?” 拾红回答说:“是怜枝姐姐。” “哪个怜枝?”元霜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拾红接着说:“怜枝是大夫人房里的人。” 大伯娘身边的人?元霜越发觉得奇怪,大伯娘身边的人为什么要她去那屋里等人,而要等的人不露面,屋子里又充满了古怪。她不会再去霞蔚居了,依旧来到了假山池畔,那些姐妹们依旧在此赏花喂鱼。 元淑见元霜回来了,她还笑着和元霜招呼:“二妹这么快就回来呢?” 元霜点点头,她越发觉得自己无意中钻入了一个圈套中,这个圈套里她向来敬爱的大姐也是其中一环吗?元霜看向了元淑,元淑手里牵着莹儿,一脸灿烂的笑容是那样的光明磊落。元霜没有再往下细想,陪着姐妹们多站了一会儿,她便推说要去看望母亲,因此便回了嘉善堂。 在见到她母亲后,元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味地说些欢喜的话讨娄如君的欢心。过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娄如君身边的彩珠走了来对元霜道:“二小姐,您赶紧去花园那边一趟吧,那边都忙乱了。” 元霜却道:“有大姐撑场子,怎么可能乱,我不去。” 彩珠心里有些着急又赶着说:“不是,是三小姐出事了,二小姐赶紧去吧。” 娄如君听清了,她忙问:“明霞?明霞怎么呢?” 元霜也是疑惑,她正要问话,那彩珠言语有些躲闪,心道此事迟早是瞒不住的,只好硬着头皮道:“有人撞见三小姐和那边的柏家公子在霞蔚居厮混,那边已经乱了,所以请二小姐赶紧过去。” 元霜原本陪母亲坐着的,听了这话瞬间就站了起来,她的脸色铁青,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那间屋子果然有问题,有人故意设了局,她侥幸逃脱,可是怎么明霞牵扯了进去? 娄如君听了这些话,她不由得怒道:“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明霞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说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很生气,已经将两人都拿下了……”彩珠又道。 短暂的愤怒过后,元霜已经理出了头绪,她道:“我去看看,阿娘您病了就好好将养吧,没事的。有大伯娘在什么事也不会有。” 娄如君有些气恼:“明霞还小,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将来她该怎么办?” 元霜又安慰了母亲几句,这里便匆匆出了门。才走出了嘉善堂,她扶着墙略站了站,回想前后的联系,她着实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们设了套想要将她和柏行简永远绑在一块。而这个圈套却让人不齿,眼下他们当真坐不住了,也只能想到这些下作的手法。要是当初自己再迟疑久一点,她就中了别人的计谋。 明霞,前世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今生就让我来成全你的愿望吧。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成全 元霜只身来到了清音馆,进院门后,赫然见廊上立着好些丫鬟仆妇,院子里人虽多,然而却一片寂静。元霜提了裙子,快步走到了正房前,跟前的丫鬟通禀的一声:“老夫人, 二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屋内老妇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苍老了。 大红的销金绣帘被揭了起来,元霜进到屋内。她迅速地看了一眼,当地跪着的是柏行简和明霞,两人都是低着头,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上去。东西两边坐着的是柏氏、孟氏、元淑,还有宋姨娘, 长房的苏姨娘,满屋没有别家女眷,男人们除了柏行简就是她大伯夏常平,元松和年幼的元棠了。 夏老夫人见到了元霜,原本紧锁的眉头已经有了一丝的松动,她和元霜说:“你到我跟前来。” 元霜越过了众人,在老夫人宝座前的脚踏上坐了。 夏老夫人看着屋里的众人,除了二儿媳在病中行动不便,其余的人也都到跟前了。夏老夫人脸上余怒未消,她恼道:“你们一个个都打量我年老昏聩了,什么事也管不了是不是?亏得我们夏家还自诩诗书人家,却出了今天这样的丑事,偏偏又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这是嫌我们夏家的脸还不够你们丢的?” 夏老夫人训话,晚辈们无一人敢吭声。 夏老夫人喝止后,又接着道:“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看你们怎么收拾。” 柏氏看了一眼元霜,又看了一眼明霞, 心道怎么会失算,按理说现在跪在那里的该是元霜才对,怎么成了二房的这个庶女。 宋姨娘哭哭啼啼地, 夏老夫人见了心烦,她又问柏氏:“你现在当家,认为这事该如何处置?” 柏氏起身答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能让这些事误了简儿的大事,要不趁此让简儿和明霞定下吧。” 柏行简的酒早就醒了,他听姑母说要把他和明霞定下,柏行简当时就不乐意了,这时候的他还在梦想着能娶元霜,因此也跟着起身回道:“我对不起三妹妹,将来也愿意赔偿三妹妹,至于亲事的事……还请老夫人和姑母再重新斟酌。” 他这话一出就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第一个不服气的是明霞的生母宋姨娘,宋姨娘已经止住了哭声,她斥责道:“你污了我们明霞的清白,现在扭过头就不想认账了是不是?我们明霞可什么也没做错,她才多大来着,还有几个月才十四。一朵花刚冒出了花苞就被你给掐了, 你却还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老太太……老太太……明霞也是您的孙女,即便不是太太生的,可身上也流淌着夏家的血液, 还请老太太替明霞做主。她一个女孩子已经失了清白,将来怎么嫁人啊。” 夏老夫人道:“行了,你们都少说一句吧,吵得我头疼极了。” 这时候夏常平起身了,他现在是定国公,是夏家的主人。他环视了四周,便道:“一个个地哭什么哭,闹什么闹?我还没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出了事,就按照家规处置。” 夏常平平时很少说话,如今当着众人说出的这番言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个个都不敢再开口。夏老夫人见儿子总算是出来主事,她往后面一靠,不愿再管眼前的糟心事,倒要看儿子如何裁夺。 柏氏一听这话,心下不免着慌,丈夫出来主事,要是下令严查的话只怕会兜不住,她又说:“老爷,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样算了吧。” 宋姨娘这还了得,要不是碍于身份地位,她当时就能扑到柏氏跟前去,揪住柏氏的衣领问她怎么算呢,如何算了,她的女儿可是吃了大亏,闹到官府去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元霜依旧坐在脚踏上的,这个位置看戏是最好的角度了。她自进门后也就一直不发一语,看着这场原本是针对她的闹剧该如何收场。 宋姨娘已经跪到了老夫人跟前去,然后抓住了老夫人的衣摆苦苦哀求道:“还请老太太为我们娘俩做主。我们二房的人怎么能这样被人欺负,我们老爷不在家,太太病了,但也不能受这样的气。明霞清白被毁将来要她怎样嫁人,唯有一死只怕才能保住名节。” 一直跪着的明霞也配合着她生母的话,哭泣道:“出了丑事我知道没有脸再见人,你们也不必为了我争吵了,我一头撞死就算干净。”明霞说着便要去撞柱,幸好元松他们眼疾手快及时将明霞给拦了下来。 夏常平大怒:“够了,够了,你们一个个的安静一点行不行?都给我住嘴!” 在夏常平的怒火中,局面当时得到了控制,他道:“我说过夏家是有家规的,谁敢藐视家规,我就家法伺候。你们两个给我跪祠堂去!” 柏行简不敢言语,向他姑父磕了一个头便告了退。在他退下之前,元霜接触到了他的目光,悲凉的,悔恨的,痛惜的,只怕连柏行简自己也说不清。 明霞也退下了。两人去了夏家的祠堂接受惩罚。 明霞并无一句怨言,能和柏行简关在一起,她还觉得是种荣幸。祠堂的门被关上那一刻,明霞原本跪直的身子,此刻却变成了跪坐在垫子上。 她看了一眼刻意和她拉开距离的柏行简,明霞没有主动朝柏行简靠近,她只问了一句:“其实今天你们想设计的是夏元霜吧,你们想让夏元霜嫁到柏家去,然后出此下策。可是啊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出了纰漏。” 柏行简压低了声音喝道:“你住嘴!” 明霞才没有听他的话,继续说:“我知道那间屋子有问题,在你满身酒气,连我也认不清,抱着我喊她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了,当时我也能摔门就能逃掉的,可是我偏偏没有逃,让你如了愿,你知道为什么吗?” 柏行简满脸惊诧地看向了明霞,他不解道:“你为什么不逃?” 明霞清冷地回答道:“因为我明知道是个坑也毅然往下跳了,天底下只怕再没有比我傻的人了。柏行简,你的目光从来就没在我身上停留过片刻,但对我来说只有这一次的机会,要是我抓不住,我就再没希望了。”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处置 将出事的柏行简和明霞扔进了祠堂,然后也将还在病中的娄如君也请到了清音馆,大家相聚一堂重新议定柏行简和明霞的事。 夏常平与众人道:“这样的丑事有损我们夏家的颜面,我说柏行简也不能在我们家继续呆下去了,收拾了东西,让他滚回老家去。” 柏氏有些坐不住了,她忙替侄儿求情:“行简马上就要秋闱了, 怎能让他这里走?老爷,他年纪轻,功业要紧。他回去做什么,又没爹娘在跟前,哥嫂待他又不好,我就是心疼他才将他接到京里养在跟前,不能让他就这样回去了, 不然他这一生可就毁了。” “那你也不看看他做了些什么糊涂事!”夏常平气极。 这时候娄如君开口道:“年轻一辈不懂事, 我们不能再不懂事。为了减少损失, 挽回夏家的名声,我看不如就此让行简和明霞把亲事定下来吧。等到行简考完了试再举行大礼。明霞虽不是我生的,但好歹也唤我一声母亲,她父亲不在家,我也能做她的主,柏家也读书人家,行简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相信行简不会亏待她。这个女婿我也认了。” 柏氏看了娄如君一眼,她心里有些迟疑,暗道莫非就这样让明霞入了柏家的门?可是明霞到底只是个婢生女,要嫁给行简的话,行简也太吃亏了些。事到如今想要反对两人的亲事看来已是不可能,她又怕闹得太大了,牵扯出更多的事来,到时候丢了宗妇的身份,她可不想在娄如君手下做事。 但柏氏还是得替侄儿争取一把, 她起身说道:“行简他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明霞的声誉也必须得顾及,让明霞入我们柏家的门我当姑母的没得说。不过明霞……她到底只是个庶女,只怕做不了正妻,只能先纳为妾。” 柏氏的话让宋姨娘着急了,她道:“我们明霞哪里配不上你那破落户的侄儿,还让她当妾?不行,她不能做妾,我们夏家的女儿还没有出去给人当妾的。” 柏氏一时脸上有些尴尬,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堂堂国公夫人第一次被个妾室堵得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时她觉得太过于丢脸。 娄如君虽然向来以柏氏马首是瞻,但此刻她心里却极明白的,便扭头和夏老夫人道:“老太太,明霞也是您的孙女,请您为明霞做主。” 夏老夫人说:“我们夏家女儿还没有出去给人当妾的,你也不必在我们面前摆谱了,柏家也早就不是十年前的柏家,你们行简要娶我们明霞, 我还觉得身份不够呢。大老爷既然没有意见的话,这事就定下来吧。将来行简要搬出去,我拿一笔钱出来替他购一处宅子,就算是给三丫头的嫁妆,只希望他们婚后能安稳地过日子,行简也要知好歹,将功补过。这些年我们夏家可没有亏待过他,也希望他不要亏待我们明霞。” 夏老夫人发了话,当下也没有人再议论,只是柏氏心中不甘。明霞虽然也是夏家的女儿,但出身比起嫡出的元霜来说可是差了好大一截。可如今也只能认了。 如此一来,此事就算是尘埃落定。 元霜看了半天的戏,后来陪着母亲一道回了嘉善堂。娄如君还向元霜念叨:“还真看不出来这个柏行简竟然这样坏,之前他和你来往时一点也不知避嫌,满府的人都在传你和他有些不清不楚,现在怎么又把注意打到明霞身上去呢?我们二房的女儿就这样任由他欺负么?” 元霜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就算定下了,母亲也不必再操心。” 娄如君道:“只愿家里的这件事对你影响不大,初十你还要去徐家,你也得好好准备一番。” 元霜差点将此事给搞忘了,她没有吱声。 当晚回到荟芳居,丫鬟们忙着给元霜整理衣物,元霜见了拾翠她说:“将你妹妹叫来。” 不多时拾红就进来了,元霜也不看她,淡淡地吩咐道:“从今往后你也不必到我跟前服侍了,明儿就让你母亲进府来把你领走吧。” 拾红大惊忙与元霜求情:“小姐,小姐您别赶我走。” “我再不拿出点威信来,你们一个个都要骑到我脖子上去了。今天要不是我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这会儿跪在祠堂的人只怕就已经换成了我。行了,你到底在中间充当了什么角色我也不问了,怜你往日的一片用心上,我也不追究,你离了夏家将来再和我无关。” 处置了拾红,她当时就觉得头疼,晚饭她没有吃,回房后便让秋月给她准备洗澡水。洗澡的时候又一直嫌水温过烫,然后元霜就洗了一个比往常冷了许多的澡,夜里天气变凉的时候,她又没有添盖任何的被褥,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元霜越发觉得脑子发昏,嗓子肿痛,额头发烫,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红袖便嗔怪秋月昨夜伺候洗澡时没有尽心,秋月也有苦说不出,她说:“是小姐自己觉得水烫,一直让我添凉水,哪曾知道小姐就因此病了。” 丫鬟们也不敢懈怠,纷纷去前面告诉了此事。接着请医用药,元霜躺在帐子里,身上虽然不怎么好受,但总算不必和家人去徐家相亲,她松了一口气。 元霜便坦然地在家养病,夏老夫人听说后无不感叹道:“好端端地,她这怎么病呢?” “可能昨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冲击有些大吧,她小孩子家家又没经过什么事。老太太您就让她好生将养着。” 夏老夫人摇摇头,无奈地叹息着,心道跟前这几个孙女,长孙女已经出嫁了,而且嫁得也极好,二孙女是个体弱多病的,三孙女又出了这等丑事。四孙女年纪小,且又胆小,将来还不知怎样。 她正在发怔时,元淑领了女儿过来了。莹儿是老夫人的第一个曾孙辈,她将莹儿抱在手里,又和元淑说了元霜的病,后来又道:“一会儿你过去看看吧。” 元淑应了个是。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辩解 初十这一天,夏老夫人带了柏氏去徐家做客,为寿阳侯夫人道贺生辰,元霜因为生病的缘故并未与之同行。 元霜却没有在荟芳居躺着而是在嘉善堂这边与母亲作伴。 娄如君与女儿说:“我听人说你将拾红给赶走了,她犯了什么错?” 元霜回答说:“摔坏了我一件东西。” 娄如君眉头一蹙又说:“手脚不稳也没什么,你房里难道还缺东西吗,东西坏了你骂她几句, 要不是罚她一个月的银钱就够了,这样就把人给赶走,做得未免过火了一些。” 元霜并不敢对母亲说出实情,她想要是母亲知道实情的话,只怕会更加生气,母亲在病中还是得好好养身体才好, 因此母亲责怪她的时候, 她也丝毫没有替自己辩白,母亲说什么她都认真听着。 “我说你也做做样子, 还是把人给叫回来吧。” 元霜并没有采取母亲的建议,她摇头道:“人已经走了,就这样吧。她们姐妹俩都在我身边做事,家里也少人照料,我见她们母亲身体也不是很好,让一个回家兴许也是个不错的安排,我身边不缺人,再有不是还有秋月么。” 娄如君听了,不由得叹息:“咱们都是宽仁之家,从来没有出过刁难奴仆的事。” 母亲柔善,心软。元霜倒觉得一味地容忍的话,倒不是个好办法,如何驭下也是要讲究原则的,前世背叛她的海月,还有这次不知充当了什么角色的拾红都在一次次地给元霜提醒,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她不能被身边最亲近的人给欺骗,这也是她最无法容忍的地方。 母女俩看法不一样,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元霜陪了母亲坐了一会儿,后来以身体不适为由依旧回荟芳居去。半道上,她竟然遇见了柏行简。这还是出事后两人第一次私下见面,元霜见他站与墙根下,像是在有意等她。元霜觉得自己无法回避,于是就大方地走上前去。 “二妹妹,我有话和你说。”柏行简见她过来了,便走了来。 “柏家哥哥有什么事要说。” 柏行简左右看了一眼,他有些为难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二妹妹移步别处吧。要不上我那里坐坐。” 元霜没有答应,她道:“柏家哥哥现在和明霞有婚约,我们再这样冒然来往似乎不妥,柏家哥哥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不必避讳什么。”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柏行简不见了,眼前这个少年郎已是一脸的疲惫之态,两天时间让一个少年改变如此之大。元霜却并不同情柏行简的遭遇,因为她知道他们设的这个局是想搭上她的终身, 哪知后来会阴差阳错弄成现在这样。 柏行简看元霜的目光依旧大胆而热烈, 他道:“二妹妹,对不起。” “哦, 为何向我道歉?”元霜扬眉。 “初八那天我并不是要和……明霞的事纯粹是意外,我知道现在不管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说明白,往日我待二妹妹的一片真心并不是假的,哪知会出了差错,我肯定是被人算计了。”柏行简有些懊丧。 “够了,柏家哥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元霜不气不恼,声音不高不低,她倒要看看柏行简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来和她说这些话。 “我的意思早就和你说清楚,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楚。元霜我一直都想和你能长长久久地……”柏行简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元霜突然给打断了。 “够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也不和你追究什么,你将来是棠儿的姐夫,希望你能做好这个姐夫,多看顾他一些,我就感谢你了。你现在是明霞的未婚夫,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身份,做个合格的夏家女婿。”元霜不希望再从他的口中听见什么不当的话。 柏行简无话可说,他懊丧地垂着脑袋,为什么事情会到了这一步?他略带哭腔地再次与元霜说:“这不是我的本意。” “本意?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柏家哥哥若懂得避嫌的话,以后不必拦着我说这些,叫人看见成什么呢。” 柏行简见元霜和他和他划清界限,他不免急了:“元霜,你别这样,别这样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好不好?之前我们的交情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元霜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我和自己的妹夫来往密切,让人听见是什么意思?柏家哥哥不在乎,我可得在乎自己的颜面。那天有人给我带话,说有人在霞蔚居等我,我去了,里面什么人也没有。然后就闻见了一股奇怪的香气。是谁布置好这一切的,焚的是什么香,我想真要查的话不会不知道答案。你们想的就是这样把我给毁了,到时候我不嫁你也得嫁。对不对?” 柏行简瞬间清醒了,他问了句:“前天你去了霞蔚居?” “对啊,我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柏行简自言自语地说,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那里等我,为什么在哪里的人是明霞,我想见的人是你,不是她。” 元霜咯咯笑道:“你承认了,那个圈套是为我而设置的,我又不傻,不会明知道是个圈套还要往里钻。柏行简,你别再和我提什么往日的情意了,没得叫我恶心,我把你当哥哥,你把我当成什么?” 元霜不想再和柏行简多语,她转身就走。柏行简留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恰恰就差了那么一步,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柏行简想起什么,他趁着元霜还没走远便追上前去,拉住元霜问道:“适才的那些话,希望二妹妹能严守秘密。” “哦,这会儿又怕泄露呢?哥哥岂不闻有句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没做坏事,你心虚什么?” “求你了,二妹妹看在相识几年,大家一起长大的份上,我求你……” 元霜几时见过柏行简如此向她低声下气过,前世那个勤奋上进,让人称赞的少年郎的形象在她面前荡然无存,眼下只剩下个擅于算计,可憎的小人。好再她早就认清了这一点,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理家 夏老夫人去徐家做客,午后就回来了。 夏老夫人气鼓鼓的,进屋后也不说话,元淑带着女儿在跟前奉承,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开口,柏氏暗暗地向她摆摆手。元淑只能陪着小心:“老太太您累了吧, 今天天热,我早就让人备了些消暑的绿豆汤,您喝不喝?” 夏老夫人恼道:“气都气够了,喝什么汤,你们娘俩下去歇着吧。” 老夫人将母女俩打发走后,便说要躺躺, 结香在跟前伺候。 这里元淑跟着母亲回了房,她忍不住问道:“阿娘, 老太太这是怎么呢?” “怎么呢, 那还不是被徐家给气的。原本说好今天谈你二妹妹的亲事,可是今天徐家一个字也没有提。老太太也不好明说,憋了一口气在胸间。徐家的态度太怪了,和之前的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下你二妹妹的亲事偏是要被耽搁了。” 元淑大惑不解,诧异说:“怎么会这样,我们夏家怎么可能沦落至此?” “初八那天家里来了不少的亲友,那事的影响不好。”柏氏也满脸的无奈。 元淑不知说什么好,她又说:“阿娘准备如何与婶娘说这事?” 柏氏叹息说:“这才是我最头疼的。” 元淑想了想安慰她母亲说:“阿娘也不必自责,二妹妹品貌端方,又有太后撑腰,难道还怕嫁不出去?她年纪也还小,再过一两年说亲也不迟。我还觉得自己嫁得草率了些。” 柏氏听了女儿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她说:“难道我给你找的婆家差了不成?” 元淑有苦说不出,自家的那些烦心事她也不好和母亲说,只得掩饰道:“没有的事,阿娘别多想。” “不过我还真得好好说说你。生了莹儿后这里已经几年了,肚子里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有一个女儿的话远远靠不住。” 母亲的话正好说到了元淑的痛处,她头一扭, 生硬道:“母亲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您也不必在我耳朵跟前念。” 柏氏无奈地摇摇头,女儿嫁出去了,可到底还是她的女儿,当娘的自然会操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为儿女操心一辈子。柏氏见女儿不乐意,她也不好再问下去。 “你也好,行简也好,都是不让我省心的。”柏氏心里难受,好再她还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儿子,元林的优秀可以让她忽略一切。想到这里,柏氏不免又惦记那个小孙子,因此便说要去看望端哥儿。 元淑推说累了,不愿意陪母亲一道前往。元淑出了这边的屋子,她将女儿交给了奶娘,便去了荟芳居。 这时候元霜正在翻看他们这一房的账本, 对每一笔的进出账目进行核对。元淑就这样进来,她看见了桌上的那些账册不免笑道:“哟, 二妹妹越发能干了,现在也会理家了。” 元霜请了元淑坐,她道:“娘身体不好,我理应该帮着分担一些家事。大姐这是从哪里来?” 元淑回答说:“从我母亲那里。” 元霜听说又顺口问道:“老太太和大伯娘回来呢?” 元淑点头,元霜笑道:“今天她们回来得倒早。” “是啊,可能是因为天气热,也不便久留吧。”元淑小心地打量着元霜的神色,她不敢说实话。 “二妹妹今天好些没有?” “吃了药,蒙着发了一身汗,感觉好些了,多谢大姐关心。” 元霜依旧低头去看账本,看了没两行,她叫来了丫鬟:“你去把吴嫂子请来,我倒要问问她这两笔支出是怎么回事。” 画绢答应着便立即去了。元霜忙自己的事,元淑坐在那里,姐妹俩再没别的语言。元淑心中嗔怪母亲和表弟不该那样行事,失算不必说,倒是连累了元霜没得一桩好姻缘。元霜要是知道此事了不得怪罪他们? 不多时管事的吴婆子就来了,元霜见到了她,当面就问:“吴嫂子,这两笔二十两的支出是怎么一回事?” 吴婆子拿过了账本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然后陪笑道:“这是宋姨娘做的主,一笔是给宋家老太太寿辰的贺礼,另一笔是给三小姐添置了东西。” “添置了什么?”元霜接着问道。 “应该是请的那位琴师的支出,要不就是新给三小姐打了首饰,我记不得很清楚了。” 元霜恼了:“记不清楚呢?你帮忙管着房里的支出,每一笔进出心里都应该明明白白的,现在来和我打马虎眼?要是连一笔账都说不清楚,我看你也不必管账了,去做别的事吧。” 吴婆子几时见过元霜生气忙陪着笑脸道:“二小姐别恼,我回去好好算算。” “是该好好算算了,你们这些经事的老婆子了,就打量着母亲脾气好不和你们计较好唬弄,又打量着我们年轻不管事,账也不会做了。既然没这个能耐,那就趁早去做别的事吧,我不信还请不来一个能将账目做好的人。” 元霜少有的发了一通火,吴婆子一声也不敢吭,拿了账本就退下了。 元淑一直没有走,她坐在一旁冷静地看着,等到那吴婆子走后,元淑主动给元霜递了一杯水,让元霜消消气。 元霜和元淑抱怨道:“这些婆子都是疏懒惯,我不信大伯娘问他们话,他们也是这样回答,就会唬弄人。” 元淑笑道:“她们要是敢如此,早就被打出去了。二妹妹年纪不大,气势却不小。” “要是再软弱些,只怕会被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我这是必须得强硬起来,母亲性子好,但不管事,我要是再软弱些,还不知怎样。” 元淑笑说:“是这个理。” 元霜心道,你们不就是仗着我们娘俩要么性子软,要么脾气好,所以才好算计么。前世她也是出嫁后才明白母亲的一些处境也痛恨过自己当时没能出来替母亲分担一些忧愁。 元淑的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元霜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以前无话不说的姐妹,哪知现在却有了隔阂。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清肃 元霜查账,这事闹出的动静不小,宋姨娘曾被叫去问话好几次,元霜可不是看着宋姨娘是长辈的脸面就曾轻饶过,宋姨娘在跟前站了许久,被元霜质问,她窝了一肚子的火。 回到这边后, 宋姨娘看什么都不对劲,又和身边人发了一通火。怒气未消,那吴婆子又找来了向宋姨娘求救。 “姨娘可得救救我。” “我怎么救你?” “二小姐逼得紧,我也是没办法了。还记得上个月初十,您从库上拿了一笔钱么,总共三十两银子。现在小姐在对账就因为这笔钱前后对不上, 小姐发火了, 要我详查。我没有在小姐跟前供出你宋姨娘来,宋姨娘你可别坑我, 有钱的话就把这个窟窿补上吧。回头小姐那里我也好交差。我们俩的颜面也都保住了。” 宋姨娘听了吴婆子的话,不免气恼道:“钱,钱,钱!一个个的都在问我要钱,我要有钱,也不会去打那些主意。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现在也管起我的事来了。那三十两银子我早用了,没钱。” 宋姨娘豁出去了,吴婆子见宋姨娘不肯配合,她着急道:“宋姨娘你别害我啊。” “我如何害你,账不是你做的么?该怎么抹平,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我是想抹平,可是二小姐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吴婆子这也是没办法。 宋姨娘手中确实没这笔钱,这时候明霞进来了,她知道了两人的争论,她和吴婆子说:“吴嫂子你先回去吧。” “可这钱的事……” “你不用多管, 我们会处理好的。”明霞暂时安抚好了吴婆子, 将人给打发走了。 宋姨娘顿时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 她瘫坐在那里,和明霞抱怨:“现在你那个姐姐把我叫过去问话不说,如今又伸手向我要钱,我哪来的那些钱。” 明霞听说后嘴巴一撇道:“钱用都用了,难道还能吐出来不成?我说难道姨娘还怕她不成?” “你倒别小瞧了她,我看她精明来着,账上稍微有些漏洞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太太那里我倒是不怕,就怕她嚷到老太太那里去。到时候只怕更不好收拾。那钱我从哪里弄来。”宋姨娘很是烦恼。 明霞摇着扇子想了好一阵,后来她有了主意:“姨娘,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弥补你眼前的亏空。” 宋姨娘听女儿说有办法忙道:“你说说看。” 明霞低声与宋姨娘道:“太太库房里不是收着好多宝贝么,不如将太太一时忘记的,用不上的拜托人给偷偷借出来两样,拿到当铺里换了钱也能将眼前的难处应付过去。” 宋姨娘还有些迟疑忙道:“这样妥当吗?” “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她逼得急了就只有这么一招。太太是个疏懒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这里来。” “那将来要是查到了怎么办?” “那就要看姨娘和那边的人关系铁不铁了, 先把眼前的应付过去了再说。能混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将来她出了嫁,当不了这边的家。也管不着了。太太又是个好说话的人,你怕什么。” 明霞这样一说,宋姨娘的意思就跟着活络起来,确实除了这个办法,她暂时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宋姨娘最终点头答应下来:“好,就按照你的办。” 后来明霞又低声与生母道:“我听人说徐家的那门亲事可能黄了,只怕她嫁不了徐世子了。” 宋姨娘一听倒也高兴:“该,她这样不饶人遭报应了。” “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时候的明霞还没有意识到元霜被徐家嫌弃是因为她的缘故。 娘俩一处嘲笑一阵,刚开始的各种烦恼不快随着笑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夏家嫡枝的这两房现在虽然是柏氏是宗妇,掌管着家事。两处的收益一并管理,但分到各房的支出用度是一样的,每年公中给的就这些钱,两房的支出用度也是各自在管。娄如君身体好的时候,对于账目上的事要求不是很严,加上用钱没个计划,到了年底对账的时候曾经还出过篓子,后来都是娄如君自己贴钱补上才勉强应付过去。 如今元霜替母亲管了此事,处处严厉,她知道家里下面这些婆子们一个个的称大,应付了事的不再少数,偷瞒的也不在少数,私底下赌钱喝酒各种拆借的,她也有过耳闻,便想着借此清肃一下家风。 她的这些大刀阔斧的行动惹来了好些婆子不满,但她是家里的小姐是主子,那些婆子也不敢十分与元霜对着干,只好私下与娄如君抱怨。 娄如君见这些人都是跟了自己好些年的,还有她从娄家带过来的陪房,娄如君也有些不忍,她道:“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回头我和她好好说说。” 众人又对娄如君感激不尽。 当娄如君将元霜叫到跟前时,娄如君便和元霜说:“近来你也辛苦了,一直在帮着查账,我说不如就先到这里吧。你这一动作弄得太大了,会让底下的人不满的。” 元霜见母亲替那些说话,她有些不解:“阿娘,要是心里没鬼的话,我怎么查她们都不担心的,这是心下着慌然后到您跟前来求情呢?” “我承认,自己平时是纵着她们一些,你想想她们平时也不容易,对我也忠诚,所以有些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娄如君想着不得罪人,大家都好,也因此她受到了下面人的喜爱。 元霜听了母亲的话只觉得好笑:“母亲还管着房里的事,您这样如何清肃家风,只怕只会滋长那些不良习气。喝酒赌钱若是不禁止,将来只怕要生出祸端。各种拆借不管的话,闹不让她们把窟窿补上,到时候贴钱不是您么?您这样纵容她们不是办法。也怨不得老太太也会说您太过软和,这不是兴盛之道。我们的这点家私只怕都要被她们给算计去了。阿娘您习惯做好人,您也可以继续做好人,让女儿来当坏人吧。总之不能让这份家底交到棠儿手上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们这一房迟早是要分出去的,您难道就没考虑过以后?”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正常 娄如君听了女儿一番言语,她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不是不清楚,为了这些老太太还找她说过几次。是该好好管教一下这些下人们了,如今女儿挑起了担子,帮她分担了忧愁,她应该配合女儿才是,因此耳根子软的娄如君便听信了元霜的话, 随即答应说:“你在家也无事,每日不是看书就是做针线,要是能帮着管一下家也算不错。既然你要管就去管吧,我不过问了。希望经过你的治理能取得一些成效,也能借此敲打一下她们。” 元霜说:“早该如此了,母亲是主母, 也该拿出些主母的威严, 不然按照您的性子将来只怕是要吃亏的。” 娄如君支持女儿的行动,元霜自然也没辜负母亲的期望, 她开始了将这一房的最近两年的账目全部都彻查了一遍,每一项进出她都务必要理个清楚明白。平时不管不知道,这一查才发现许多弊端,还有些死账烂账,当初没有补上的窟窿等等,诸多问题都暴露出来了。 夏老夫人见元霜除了每日早晚来跟前请安,寻常时间很少见到孙女的身影,询问之下才知元霜在忙着管账,她知道后很是赞成:“二房的事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娄如君是个软弱的人,没想到这二丫头倒是精明,将来她嫁了人,自己当了主母必定也能管理好家务。” 夏老夫人说到元霜嫁人的事来,她又心疼又烦恼。跟前的老妯娌劝说:“二小姐年纪还小,不必着急。过了这一阵再等一两年情况说不定就能好许多。我们夏家的女儿不愁嫁的。” 夏老夫人听了这话,也只好安慰自己说:“但愿这孩子没有被耽误,将来能得一良人。她那样貌, 那才识要是嫁错了人的话, 这一辈子可就白费了。” 老妯娌又说:“老太太不必担忧,宫里的太后也在帮忙看顾,肯定不会差的。” 夏老夫人之前十分中意太子,没想到这事竟然不成,嫁不了皇家也不能强求,后来觉得徐家世子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没想到竟然也不成。 “回头你帮我打听打听这京城里那些还没说亲的少年郎,要人品可靠,家世也过得去的,其他的倒是其次,我不想咱们霜丫头受委屈。” “等到二小姐红鸾星动,那就快了。” 夏老夫人又说:“赶明儿去庙里给她求个保姻缘的符。” 晚些时候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回来了,好几天没有露面的柏行简走在了最后。柏行简跟在最后进了屋,元松、元棠都是欢欢喜喜地与老夫人行了礼。夏老夫人还没有眼花,她自然也看见了柏行简,以前口中念叨称赞的少年郎,此刻却变成了鄙夷和不屑。柏行简给夏老夫人行礼的时候, 夏老夫人看也没看他。 这时候屋里的女孩子们就明霞和淑君两人原本说话来着,后来见这三人进来了, 淑君小声地和明霞道:“你未婚夫来了。” 明霞脸一红,后来看清了柏行简的身影,她又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雀跃。两人虽然已经定下了亲事,但这些日子来除了那天在祠堂里说过几句,后面两人连面也没见着,更别说话了。 以前她看柏行简的时候目光躲闪也不敢直视,她的一桩心事生怕被他知晓,如今两人已有了婚约,明霞就再没有顾忌,她恨不得一双眼睛长在他身上。 要开晚饭的时候,夏老夫人不见元霜便和身旁丫鬟说:“去把二小姐请来。” 丫鬟答应着便去,才走到阶下就见元霜来了,立马就有小丫鬟跟着通传:“不必请了,二小姐已到。” 元霜走进了屋子,她目不斜视,先与老夫人行礼。夏老夫人甚是欣慰,又说:“你近来总不现身,即便是忙也得来我这里坐坐,我还给你留了好东西。” 元霜忙陪笑道:“近来确实忙,礼数上疏忽了,还请老太太见谅。” “你这孩子瘦了,气色也看着差了好些,真是叫人心疼。明天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些滋补的药膳送到你房里去,再忙也得注意保养。”夏老夫人满是关怀。 明霞见祖母偏心元霜,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时候元松问了句:“莫非二姐也是在忙着准备秋闱不成?” 元霜笑说:“我又不是男子,参加什么秋闱,最近在帮我母亲料理些家事。” 柏行简见他们姐弟们谈论,往日里他总是找得到机会插话一二句的,如今却什么也说不了,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过眼观鼻,鼻观心而已。 孙辈们陪着老夫人用了晚饭,老夫人便没有再留这些孩子们喝茶说话,让大家都散了。元霜也跟着出来,柏行简走在元霜身后,要是以往他必定要叫住元霜说几句话的,可此刻也开不了口。出了清音馆的院门,他就要往未然居去了,刚转身便听得有人在叫他:“柏家哥哥,请略站一站。” 恍惚间,柏行简还以为是元霜在叫他,片刻的怔忪之后,却见不远处站着个身量苗条的少女。他没有犯浑,也认清了眼前的少女是谁。 “三妹妹,可有什么事?” 明霞道:“柏家哥哥,昨日我让人送去的衣服您可试过呢,不知尺寸是否合适?” 柏行简说:“试过了,刚刚好。” 明霞便点头说:“阿弥陀佛,我就怕做得不合适,既然合身就好。改天柏家哥哥可以穿出来我瞧瞧,看看颜色和款式好不好。” 柏行简点点头,他显得有些冷淡。他见明霞没有别的话就打算转身离去了,明霞又叫住了他,然后没话找话说:“柏家哥哥最近温习功课很辛苦吧,肯定压力也不小,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我知道。” “您喜欢吃桂花糕,回头我做了给您送去。” 柏行简忙开口阻止了:“倒不必这样麻烦三妹妹。” 他这样生硬地拒绝让明霞有些不快,明霞上前了几步,站在了柏行简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她抬头问道:“若是二姐和您说这些,您还这样生疏吗?”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背主 元霜的大刀阔斧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都拉了出来,没过多久,娄如君库房里账物对不上的事很快就被爆了出来,娄如君房里的丫鬟仆妇手脚不干净。 元霜将此事告诉了娄如君,饶是娄如君好脾气也发了一通火,将那些仆妇丫鬟召集起来,她严厉斥责道:“平时我自认从未亏待过你们, 即便是有什么小事我也替你们兜揽了,你们竟然还不知足,如今竟然闹出吃里扒外的事,这次我绝对不会在姑息下去了。你们不想被连累的话,趁早来和我把情况说明,要不然我们就闹到老太太跟前去, 请老太太处治。” 元霜仔细留意着这些下人们,心道母亲一片宽仁之心待他们, 没想到竟也招到了背叛。要不是她这次动手细查, 还不知会不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同样也希望通过此事能让母亲真正地驭下严厉,别再纵容他们了。 平时替娄如君管理库房的是身边的大丫鬟连枝,这时候娄如君只好问连枝的话,连枝起初并不肯招认,后来元霜和她说:“我知道连枝姐姐是府里的老人了,是极要脸面的。你父母又在庆州那边的庄上帮忙,总不能因为你的一时过错,让你父母脸上无光吧。” 连枝一直低垂着脑袋,紧咬着嘴唇,元霜提起了她的家人,连枝心里的防线便被击溃了,她向娄如君磕头道:“请太太恕罪。” 娄如君到底心慈,她不想闹出更大的事来,于是道:“要我饶恕也不是不行,只是得看你拿出什么态度来。我丢了的那些东西都给找回来了,就饶你这一次。” 连枝战战兢兢地, 她不敢再替宋姨娘包庇,一股脑地将宋姨娘给供了出来。 “她让你拿了多少次的东西?” “就前面一次。”连枝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元霜当下和彩玉吩咐:“去把宋姨娘请来,先别吐露半点风声。” 彩玉答应着便去,娄如君见了连枝又气又恼,她向来信任的连枝竟然会因此背叛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样又觉得宋姨娘可恶。 元霜对连枝说:“你先下去吧,还是想想怎么将功补过,别再动其他的歪脑筋了。” 不多时宋姨娘就进来了,随她一道来的还有明霞。母女俩一道进了屋,纷纷向娄如君请了安。明霞留神看去,只见嫡母一脸阴沉,再看元霜,却见元霜一脸的冷若冰霜,更加瞧不出什么来。 “太太请奴婢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宋姨娘不明就里,还陪上了笑脸。 娄如君一拍桌子,然后低喝道:“你给我跪下!” 宋姨娘一惊,只得匆匆跪下,明霞见状也跟着跪了,不等娄如君继续发落,她便半撒娇半求情道:“母亲您息怒, 别气坏了身子, 有什么事好好说。是不是我姨娘做错了什么?” “我自认对你们母女还算不错, 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丑事来,你们是不是要把我给气死才安心?”娄如君满脸金纸 宋姨娘等才知前面的事已败露,不免汗出如浆,战战兢兢地乞求道:“太太您息怒,婢子,婢子不知是何事。” “不知何事,连枝都已经交代了,宋姨娘还要隐瞒不成,是不是要连枝出来和你们对质,你才肯应下此事?宋姨娘既然做了为何不肯承认。”元霜有些看不下去了。 娄如君也说:“我丢的东西,你给我原封不动的拿回来补上,前面的事就算没有发生过。你跟了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给你留着颜面。” 宋姨娘现在那里有钱将当了东西拿回来,她只是守着娄如君哭。娄如君见了不免软下心肠来,元霜在跟前提醒了一句:“母亲已经决定要清肃家风,要是不能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将来如何让下面的人信服?” 娄如君心意横,道:“我不要别的,将东西补上,就这么一个要求。” 宋姨娘无法,只得暂且答应。母女俩一道退了出来,刚出来宋姨娘就向明霞抱怨:“我就说这样做行不通,现在该怎么办?” “看样子太太这次没有那么容易就轻易饶过了,一切都是元霜在背后使坏。要不是她逼迫我们,我们哪至于走到这一步,算来算去都是她的错。”明霞从来都是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的。 宋姨娘心里乱糟糟的,她道:“只怕还是得想办法将当的东西给赎回来。” “可是你哪来的闲钱去赎?上次当的是死当吗?” “有一笔是死当。” 母女俩都陷入了烦恼中,明霞在心里已经将元霜给咒骂了好几遍。 经过元霜的整顿,这边的下人们偷奸耍滑的现象好了许多。也因为此事元霜得罪了不少的人,有不少暗中抱怨她的。元霜心里明白,但她对这些事不在乎。 娄如君见女儿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心中甚是欣慰。她的身子也好了许多,也能跟着女儿一道去老夫人跟前请安。 夏老夫人对二房的事也是有耳闻的,她直夸元霜做得对:“确实该清肃一下了,不然弊端越来越多,那些下人也越养越叼。以后出了奴大欺主的事来,我们夏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呢。难为你年纪小,却也能独当一面了,我看你比你那出嫁的大姐还有些能耐。” 元霜回答得倒也谦虚:“母亲身体不好,当儿女的自该替母分担忧愁。这次也多亏母亲支持,才下定决心整顿,希望以后不会再有哪些乌七八糟的事了,能得一个清朗家风。” 夏老夫人怜惜孙女,眼下已是七月底了,八月时节家里的这些读书的孩子们就该入场考试,夏老夫人心系于此,于是和娄如君等商议后日去庙里祈福之事,娄如君大病初愈,她倒也没有推脱,顺口就答应下来:“好,我与老太太同去。” 夏老夫人拉着元霜的手说:“你也一并出去散散心,老是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的。” 元霜只得答应下来。 夏老夫人又叫来了管事婆子吩咐了一番,便决定好了此事,只等后日来临。 正文 第八十章 已亡人 这一日没有了烈日当头,不过天气也并不凉快,那种闷热感迎面而来。元霜坐在马车上,也觉得闷热无比,身边的红袖说:“指不定今天要下雨,出门的时候仿佛听见了远处的雷声。” 元霜回道:“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到地儿就没事了。” 可是就在她这话说完没多久, 那雷声越来越近了,隔着纱窗都能看见一道到刺眼的闪电,紧接着风来,雨说下就下了。 他们出发不过半个时辰,距离要去的寺庙也还要走差不多半个时辰,现在进退两难,雨也越下越大,元霜有些焦急, 她撩了帘子正要问话, 后来前面的护院过来禀道:“二小姐,老太太说暂且找地方避雨。” 元霜点头答应道:“好,你们也当心一些。” 又走了一段路,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红袖先下了车,然后再去搀扶元霜。元霜心里惦记母亲,暗道母亲身体才痊愈不久,万不能淋了雨。红袖与她撑着伞,元霜匆匆走上前去,却见母亲也下车了,前后都是跟随的仆妇,打伞的,抱用具的,搀扶的,各司其职。 元霜走上前去,安慰说:“母亲不必担心,等到避雨的地方就好了。” 此处倒像是一处庄园, 夏家的人匆匆到了此处,主人家倒也和气请了他们入内,还给好茶好果子送来。 夏老夫人没有被淋到雨,等众人都安顿下来后,她又和此处庄园的人说:“不知主人家是否在,要是在的话能否一见,也好当面道个谢。” 后来没过多久,有一年轻公子来见。那位年轻公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天青色的夏袍,头戴黑色网巾,长身玉立,行动间从容自如。等到跟前元霜才见竟是庄亲王楚宵,双方一见都是又惊又喜,楚宵与太后行礼,称呼“舅姥姥”。 夏老夫人哈哈笑道:“没想到竟然躲到自家人这里来了。” 娄如君也忍俊不禁道:“还真是巧合。” 楚宵又与娄如君见了礼,以“表婶”称呼之,接着便看见了元霜,倒也规规矩矩地与元霜行礼,元霜忙还礼道:“三殿下不必客气。” 夏老夫人又问候了楚宵的生母敬贵妃。楚宵表达了谢意:“多谢舅姥姥关心,母妃她近来还好。” 夏老夫人含笑说:“这个月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入宫, 宫里的这些来往倒是淡了些。” 元霜坐在娄如君身边,她暗自打量着这位庄王,楚宴的异母弟弟,因为头脑聪明,性格开朗,深得皇帝的喜欢,后来就藩后也赢得了皇帝的赞誉,属于是个很有能力的藩王了。 到底是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雨势渐渐止住了。夏家人也不方便再打扰,夏老夫人就要起身告辞。楚宵挽留说:“舅姥姥和婶娘们不妨再多坐坐,晚辈也好尽尽孝。” 夏老夫人笑着点头说:“难得三殿下有这样的孝心,老身心领了,只是这里还要赶着去拜菩萨,将来再聚吧。” 楚宵也不便强加挽留,亲自送了出来,众人候得夏老夫人先上了马车,娄如君也上了,楚宵又将元霜送至车前,元霜侧身道:“三殿下请回吧,不必再送了。” 楚宵道:“妹妹不必客气。”说罢还亲自为元霜揭了帘子,元霜忙上了车,又与楚宵道谢。这里队伍渐渐前行,楚宵目送着他们远去了才回了屋。 元霜坐在车内,心中暗道庄王也在郊外有庄园?以前她怎么就没听说过。心中正是纳罕时,又听得外面有马蹄声阵阵,她心中好奇,便悄悄撩了帘子一角朝外看去,果然见有几匹马刚从他们马车边跑远。三人皆穿藏青色的箭袖,衣服身后有斗大的团绣纹。当时的元霜也没有多想。 到了庙里后,知客和尚前来迎接。夏老夫人让庙里预备下他们几人的斋饭:“油盐少搁一些,重要的是要弄得干净。等我们走的时候将你们做的花馍装几盒,家里的那些孩子们都喜欢吃。” 知客和尚连连答应。 这边夏老夫人又在主持和尚的引领下跟着拜佛,一跪一起之间,元霜都在母亲身边搀扶。拜了一圈,老夫人的精神还算不错。 走了前后两个大殿,后来又在菩萨跟前求了几个灵符,有保佑举业有成的,也有保佑家宅安宁的,身体康健的,夏老夫人还特意给元霜求了一个姻缘符。 后来大家都到东面的客堂歇息。了因主持一直陪在跟前。夏老夫人指着元霜说:“请师傅给我这小孙女看看姻缘怎样。” 元霜有些不大情愿地走到跟前,了因起身施了个佛家礼,将元霜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着说:“尊小姐是天生的凤命,姻缘自有天定。老夫人无需烦恼。” “天生的凤命?大师没有看错吧?”娄如君心下着慌。 了因含笑道:“老衲相人无数,还从未出过差错。夫人要是不信的话,老衲也不便多说,不久将来就能见分晓。” 元霜却满是吃惊,天生凤命的意思……她已经拒绝了楚宴,太后也答应不会再为他们说亲,这一辈子她是不可能再嫁楚宴了,那么这位主持的话就说不通。 了因见元霜一脸的不相信,他倒什么也没多说,与众人施了个礼。 等到主持走后,娄如君与老夫人道:“这怎么可能呢?” 夏老夫人笑道:“不必去多想,只要我们霜丫头将来平平顺顺的就好。” 元霜听了祖母的话心生感动,她忙蹲于身前与祖母道:“我这一辈子一定能如老太太所说平顺地过一辈子。” 夏老夫人笑道:“你也不必介怀,这些话信则有不信也没事。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我一定会好好为你寻一门亲事。皇家进不了就不进。我们夏家已经出了个太后已经是无尚的光荣了,别的事先不去想。” 后来在即将离开此处时,了因与元霜道:“小姐命格非凡,只是有一点老衲看不大明白,还问小姐。” “师傅有何事?” 了因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小姐已是亡人,为何能再生?” 短短几个字却让元霜震惊不已,心中同时感到不安极了,她匆匆别过头去,并无任何的解释。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要见你 从庙里求来的那一道符装进了一个精绣的荷包里,老夫人让元霜将荷包随时戴在身上,以求符咒灵验,能保佑元霜早日得一良缘。 元霜对这样的事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她也不愿意戴,后来丫鬟们替元霜将那荷包拴在了床帐上。 娄如君的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已经没多大碍了。这已是七月时节, 下个月中秋的时候,家里的这些读书的孩子们即将参加秋闱。元棠是排除在外的,一来他功课学得并不怎样,二来年纪也还小,春天的童子试也没过,只能明年再战了。 这些日子里元霜也没怎么见过柏行简,只知道他在家闭门不出地用功。 眼见着中元节要来到了,这是家家户户祭祖的日子。家里的这些事都是柏氏在操持, 其余的人也插不了手。明霞也不学琴了,花钱专门请了个琴师来教导终究也没能学成。以前她是想增长些才艺用来提高自己的身价,当和柏行简定下婚约后,自认终身有靠,因此在这些上面也不怎么舍得下功夫,终究还是放弃了。 她不学琴了,宋姨娘会让她赶着做些针线,预备下嫁妆。毕竟明霞要嫁的是柏行简,柏家没落了,那柏行简现在就是个穷小子,多亏了夏家帮衬,想到这里,宋姨娘又埋怨起这桩婚事来。 “还真是一步也错不得,依着你的条件,怎么也能嫁一个吃穿不愁的人家。现在傍上了这么一个穷小子,他们竟然还想你去做小,也不知在做什么白日梦,我还觉得你委屈了。” 明霞却不以为然,她说:“姻缘天注定, 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姨娘无奈地摇摇头,此刻她不愿意又能怎样,女儿的清白却是毁在那个人手上的。想到这里宋姨娘又恨得咬牙,千算万算,哪知会算到这一步。 明霞知道母亲对柏行简不满意,她也试着开解道:“姨娘别只看得见眼前,他很用功,学堂里的先生都夸赞他学问做得好,说不定这样的秋闱就高中呢,只要他中了,将来就水涨船高,在外人看来还是我们高攀了。” “你以为真那么容易啊,他学得好,比他学得好,还用功的人多得是,可是还得相信命运这个东西,难道你没听过有人考了一辈子, 都胡子花白了也没中过的举的?行了, 现在也不说这些丧气话了,我们也只好祈求他这次能蟾宫折桂吧。” 生母的念叨让明霞有些不快,她起身道:“这屋子里怪闷热的,我出去走走。” 宋姨娘知晓女儿心里不舒坦,也就没有拦着明霞。明霞带了玲珑出了屋子,走了一段路,却见荟芳居就在不远处。明霞在外面徘徊了好一阵。玲珑问道:“小姐可是要去拜访二小姐?” 明霞跺脚说:“我去拜访她做什么,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以前两人没有闹翻的时候明霞倒时常往元霜那里跑,她姐姐长,姐姐短地喊,那样地奉承她夏元霜,到最后她剩下什么?明霞心里愤愤不平。 明霞对元霜又是嫉恨,又是不满,两人也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了,她也从未想过再去讨好夏元霜,现在也犯不着了。 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明霞心中的不快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小姐,您看,是二公子房里的兰蕙进了荟芳居。” 明霞心里只是觉得奇怪,暗道二哥和元霜有什么来往?没过多久,又见兰蕙与元霜一道出来了,元霜身边也没婢女,也不知两人要去何处,玲珑突然来了兴致,她与明霞道:“小姐,我们偷偷跟在后面,看她们在捣什么鬼。” 却说元霜跟着兰蕙出了门,一路穿花渡水,穿过了几处院落,终于跟着兰蕙到了元松的小书房。 元霜见元松就站在门口,她心里疑惑上前道:“二弟叫我来有何事?” 元松向元霜拱手说:“辛苦二姐走这一路,有人要见你。”说毕便侧了身,请了元霜入内。 元霜不解其意,她进了屋才看见有一人背对着站着,那人身穿一袭豆青色的织锦缎袍子,从窗户穿过的阳光洒在他半侧身上,织锦上的金线也跟着闪烁着一层奢靡的光芒。元霜心道他怎么在这里? 背对着的那个人这时候也转过身来,向元霜颔首微笑,元霜一时也忘了礼数,她杵在那里进退不得。元松笑着和元霜道:“二姐,殿下要见你,说有话要向你请教。你们好好聊,有什么事让人给我带句话。” 元霜终于还是进到屋内了,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惧怕他。 楚宴朝她走来,一手拉了她的胳膊将她往里面带了些,然后半掩了门。元霜也不坐,就在书案前站定了,低着头道:“殿下有何事要见我?” 以前不知元霜和他是同样带着记忆重生的人,楚宴还有些顾忌,现在楚宴什么顾忌也没了。就如多年前,两人还是夫妻那般,楚宴想和她靠近。 两人距离上次见面还是楚宴去翠屏寨见金凌的时候,说来也有些时日没见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竟让他如此魂牵梦萦,楚宴在她面前却成了一个手足无措,情窦初开的少年。 “殿下!”元霜这一次呼喊多少有些不耐烦。 楚宴点头答应,他道:“说来也好些天没有见着你了,你在家可好?” 特意约了她在此见面就是问她好不好?她好不好又与他何干?元霜心里有些负气,她没有作答,又听得楚宴说:“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是有误会,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可能地说出来,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添什么误会。” “殿下要见我就是为这些话的?”元霜终于仰面看着他。 楚宴说:“也不全是。你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我也知道曾经对不起你,可那些毕竟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过去的事再给我们之间增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不必说这些了,再说也无益。殿下若没别的事,请恕我不能再相陪。”元霜转身就走,楚宴却在身后拉住了她,他一用力就将元霜拽进了自己的怀抱。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怀疑 “放开我!”元霜满是恼意,她用力地挣脱。 “我不放!你也别想走!”这时候的楚宴流露出了他作为太子时的强硬和霸道。在他看来,两人曾是夫妻,这样做没有不妥。 “殿下不自重,我可要恼了,闹出来的话大家脸上无光,我倒没什么, 就是不知太子的名声还要不要?”元霜是豁出去了。 楚宴却并没有因此松开手,元霜见他这般固执,因此也丝毫不再顾虑什么,张嘴就朝楚宴的胳膊上咬去,疼得楚宴立马放开了她:“你是属狗的么?” “你有话就说,没有什么事请恕我不能奉陪。”元霜背对着他, 不愿意再看他。 楚宴不再对元霜出手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站立于窗下, 眼望着窗下一丛碧绿的芭蕉叶,片刻之后才说:“你们去庙里祈福那天在老三的别院里落脚,你可曾见到过什么可疑的人?” “你派人监视我们家?”元霜恼道。 面对元霜的指控,楚宴自是不肯承认,他辩解说:“不是监视,只是恰巧知道这个情况,还请你据实已告。” “我什么人也没见过。”元霜头扭向了别处。 楚宴急了,他偏头看向了她:“元霜请你和我说实话,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必顾忌什么。” “殿下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跑来问我这些。” “难道我们之间连一点信任也没有吗?” “殿下要是肯信任我的话,我们何苦会闹到这个田地?”元霜反问。 楚宴被元霜打败了,思及从前两人相处经过,他们也像今天这般时常发生口角,也是因为彼此不信任的缘故吧。那时候的他们虽是夫妻,可到后来和陌路人也没两样了。想到此处,楚宴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元霜,他的语气也就跟着柔和了不少:“元霜, 我自认以前对不住你,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如何帮你?” “对我说实话就好,老三那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你有印象的都告诉我。” 元霜突然明白了之前在翠屏寨的时候,楚宴和她说的那些古怪的话,他口中的老三是指庄亲王楚宵,两人虽是异母兄弟,可到底都是皇帝的儿子,同为皇子,楚宵还比楚宴小差不多一岁的样子。既是手足,楚宴为何要心生忌惮?莫非楚宵…… 就在元霜怔忪时,又听得楚宴问她:“希望你别对我有隐瞒,以前我们俩离心离德,我担心是有人暗中挑拨。” “所以你怀疑你的弟弟?” 楚宴愣了一下,眸子一沉,然后说:“他隐藏很深,焉不叫人怀疑。” “对于你们兄弟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不必来向我打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过什么人, 我一点也不知道。”元霜此刻心里就一个念头, 希望他能尽快离开。 楚宴一脸的怀疑, 接着又说:“你若是故意隐瞒的话,将来你们家为此招来祸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楚宴的威胁也没用,元霜确实不知。 这次的见面并不怎么愉快,很快就结束了,躲在暗处的明霞与玲珑都吃了一惊。 “小姐婢子眼睛没有看错吧,从那屋内出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 明霞定睛细看了,她说:“不会错的,确实是太子,不过太子为何来家,为何要单独见元霜?”明霞心中充满了疑虑。 两人又见太子走了好一阵,元霜从屋内才出来。明霞也没有再暗中观察了,主仆俩转身去了清音馆。途中两人商议,玲珑道:“小姐要将今天见到的事告诉老夫人吧?” 明霞明显有所顾虑,她道:“我该如何说?” 玲珑略一沉吟,忙献计道:“小姐就说二小姐与男子私会,被我们撞见了。” “可见她的人是太子,是我们绝对不敢招惹的人物,我怕元霜没怎样,倒是我们惹来一身骚。” 玲珑听说了,只好道:“那小姐选择闭嘴吗?” 明霞心中甚烦,她思量再三才说:“行了,就当没看见吧。两人见面二哥必是知道的,到时候二哥为他们说话的话,我们怎么添油加醋只怕都不行了。再说两人也没有相处多久,猜想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现在我也不想再闹了。” “那之前姨娘被二小姐故意针对的事,小姐难道心里不记恨么?”玲珑多嘴说。 “记恨,当然记恨,我当然想过要她栽个跟头,让她服软,可这些事不足以对她构成伤害,没得倒后面让老太太说我爱挑事。忍一忍吧,我都能忍,难道你还不能忍?只要让我抓住了她的把柄,肯定能给她一个巨大的反击,咱们走着瞧吧,总有那么一天的。”明霞脑子清醒,知道她现在不能和元霜硬碰硬,现在她就等着元霜出错,只要那个机会出现,她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元霜回了荟芳居,她对楚宴的话好一番思量,前世她被人毒害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她含恨而终,上天可怜她,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为什么楚宴也能重生,前世的他是太子,后面必定也当上了皇帝,做了主宰苍生的人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楚宴和楚宵兄弟俩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和睦,皇家的事更是争权夺利的中心。不过让她不明白的是楚宴已经是太子了,他为何还不肯放过弟弟,处处防范着这个人。在此时的元霜看来,她只是觉得楚宴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后来元霜也曾问过元松。 “兄弟与太子私下可曾多有来往?” 元松说:“来往不多,二姐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 “对了,太子特意要见二姐,他有什么事要向你打听的?” 看着元松满脸的稚嫩,她不知如何说起,想了想才道:“问一些没什么紧要的事。” “哦?”元松明显是不相信的,但他也没证据,更不可能去找楚宴问话,因此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转眼八月已经来眼前了,初六一日,家里这些要参加秋闱的孩子们就要准备进考院了。夏老夫人命人治了酒席给元松等饯行。 元松还有几个其他族中子弟都换了新衣服到夏家的祠堂跪拜过,以求祖宗保佑他们能金榜题名。 从祠堂出来后,夏老夫人召见了他们,给每一个要入场考试的子孙们每人赏赐一个绣花荷包,荷包里都装着四分的银锞子。柏氏给柏行简准备的那份里特意多给了一倍。 众人向夏老夫人拜谢过, 夏老夫人道:“你们是夏家的希望,进了考院后好好用功,我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到时候再为你们接风洗尘。” 作为一族之长的夏常平也出来说了一番话:“兴盛我们夏家的担子在诸位身上了,各位量力而行,我在家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元霜看见了柏行简的身影,往日里勤奋上进的柏行简绝对是这些人中的焦点, 自从那件事情出来后, 柏行简内敛低调了许多, 毕竟他污了夏家小姐的清白,这样的行为是让人不齿的。 元霜的目光与人群中的柏行简偶有接触,不过她很快就避过了。柏行简低着头,一脸阴沉的他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时候的柏行简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自己搏取个功名,到时候让夏家这些瞧不起他的人都好好看看。到时候他带着荣耀走到她面前,只希望能搏得她一笑。 宴席摆在外面的花厅上,柏行简多饮了几杯酒,满脸红霞,醉意上来,他借口离了席想要去后面见元霜,刚出了这边的穿堂,没想到明霞迎面走来。 明霞叫住了他:“柏家哥哥您往何处去?” 柏行简虽有醉意,但脑子却是清醒的,他也知道面前的是明霞,那个与自己有婚约的明霞, 他站住了脚说道:“喝了点酒, 有些上头, 我出来透透气。” 明霞听说立马道:“那好,我陪哥哥透透气。” “三妹妹不必如此,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柏行简也没正眼瞧她。 明霞知道柏行简讨厌她,哪怕是两人有了婚约也没能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想到两人将来会是夫妻,她就想着能和柏行简改善关系。这时候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哥哥,这是我特意为您缝制的护膝,我听人说考院那边住着冷,有这护膝您能暖和一些。” 明霞将自己备的礼物奉上,微醺的柏行简这时候心里是极明白的,他接过了明霞做的护膝,雪白的缎子上里面絮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摸上去光滑又柔软,他不是个混账,对他的好他自然知道,柏行简也真诚地和明霞道谢:“三妹妹,多谢了。” 明霞想到即将大半来月都见不了面,她心中很是不舍,因此也大着胆子想往柏行简身上靠去。柏行简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 明霞差点栽在地上。 明霞含羞带怯地看着柏行简,她娇滴滴地说道:“哥哥很讨厌我吗?” 柏行简慌忙摇头:“没有的事。” “你都要走了,难道不想抱抱我?”明霞撇下了女子的骄矜。 柏行简吃惊地看着她,他长了这些年,从未有过哪个女子像明霞这样对他投怀送抱过。柏行简来不及躲闪,就见明霞伸出双臂来,将他紧箍住,然后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满脸少女的娇羞。 柏行简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懵,他躲不掉,也逃不了。两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刻,不免又让他想起那天在霞蔚居的光景,那天因为醉酒,他一直以为怀里的女人是另一个女人,一直恍恍惚惚的,但此刻他却是极清醒的。温香软玉在怀,即便是君子也会动心。柏行简后来回抱了她,再后来明霞不满足只是拥抱,她甚至踮了脚主动向柏行简献上了自己的吻。柏行简被她吻得昏头昏脑的,两人有些忘乎所以。此刻就听得有人大喝了一声:“你们俩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 明霞听见了动静赶紧挣开了柏行简的怀抱,她的脸犹如红布一般。 “光天化日的,这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嫌我的老脸没有被你们给丢尽!”柏氏怒气冲冲地走来。 她看了看侄儿,又看了一眼明霞,接着对明霞说:“大白天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明霞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她丝毫不敢抬头。柏氏又呵斥柏行简:“灌了两杯黄汤就什么也不记得呢?马上要下场考试的人了,满脑子都在想些啥?要是考砸了,我看你还有没有脸面面对你死去的爹娘?” 柏行简满脸羞愤,这时候的他对明霞心里是充满怨恨的,都是明霞主动来引诱他害他被姑母训斥。柏行简便对柏氏跪下了,请求道:“姑母,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给我好好改正,还不上前面去,当心他们拿你问话。” 柏氏让柏行简走了,这里她向明霞看去,问了声:“不愧是丫鬟生的,惯会做些下流事情。上次罚你跪祠堂是不是罚轻呢?好好的爷们儿都叫你们这些下流种子给带坏了。” 柏氏厉色呵斥了一番,明霞一句也不敢分辨,她心里惧怕,又羞愤不已,饶是如此也没有在跟前落下过一滴眼泪。 宴席过后,夏家的这些儿郎们就要离开家进考院准备接下来的秋闱。元棠与家中的仆人们将兄长们送到考院外面。 家里的人都在盼望着他们能取得好成绩出人头地。 柏氏在家也是日夜悬心,对于庶出的元松她不怎么在意,但亲侄儿却让她夜不能寐。这时候家里已经要开始准备中秋了,柏氏少不了要出面打点。 八月初九这一天,家庙里传来了消息,说姚金英病危,家里人都惊了一跳,尤其是元霜更是担心,她忙问来者:“可请了大夫调养?” 来者道:“请了大夫的,但医药无效。” 元霜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母亲,还没等她说话,夏老夫人开了口:“死在外面倒不妙了,还是把人给接回来吧。不然外面的人怎么传我们夏家?我们家也是积善行德之家,不会苛待家人的。”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责怪 姚金英被送到了家庙里寄养了两个来月,最终还是被送回夏家了。 元霜和母亲一道去栖霞院看过,在元霜的记忆中姚金英是个长得娇美,气质娴雅的女子,可眼前的女人没有半点和娇美娴雅沾得上边,床上的女人面黄肌瘦,骨瘦嶙峋, 蜡黄的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就连嘴唇也变成了暗紫色,不似往常那般的红润。回想姚金英跟着父亲来家时那般的出色动人,这才几个月时间,却已经落得行将就木的地步了。即便以往元霜因为母亲的缘故对这个女人多有忌惮,但此情此景,却让元霜同样作为女人有些感同身受, 也为姚金英掬了一把同情泪。 娄如君见状也有些不忍,她等着王大夫给姚金英把完了脉, 便请了王大夫外面坐。 “大夫,她的病症可还有希望?” 王大夫摇头说:“她的病情复杂,治疗起来特别麻烦,只怕老夫才疏学浅,没那个能耐。我这里开个方子,若是你们信不过的话,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大夫留下了药方就走了,娄如君吩咐身边仔细照顾,她与女儿一道离开了这边,宋姨娘也跟着出了栖霞院,来到了嘉善堂。 刚刚坐下,宋姨娘便说:“太太,我琢磨着要不还是让人去看看木头吧,还有装殓的衣物也得准备一下,倘或事情出来没个准备怎么行。” 娄如君听说后点头道:“你说得在理。”她又将管事媳妇叫来,将此事交待了下去,拨银子的时候, 娄如君迟疑了下,管事媳妇说:“祖上的例子,是给四十两,姚姨娘生养过,虽然孩子夭折了但毕竟也是有所出,太太再添点也是使得的。” 宋姨娘比娄如君还显得不耐烦,她道:“太太赏棺木的钱,和装殓的钱已经够多了,还添什么添,四十两银子也不少。这两年家道困难,进得少出得多,不省着点怎么行?” 娄如君没有说话,那管事媳妇见当家主母不愿意再添便退下了。这里宋姨娘走后,元霜依旧留在跟前,她劝慰着母亲:“阿娘也不必太过于愧疚,她是丧子后遭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命运如此。” “哎,最近早课的时候我为她祈福便是。” 就在姚金英回夏家的第四天里, 夏常安却突然从任上赶回来了。他突然回家, 就是元霜也始料未及, 心道按照前世的经历父亲回来时已是年底, 怎么这次提前了好几个月。 夏常安才到家,刚在老夫人跟前那里露了个脸,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了栖霞院。当夏常安见到奄奄一息的姚金英时,他不免悲从中来,俯在姚金英的身上就痛哭不止:“金英,金英是我不好,是我弄坏了你。” 病得厉害的姚金英脑子却不糊涂,人是极清醒的,她拉住了夏常安的手就泪流不止:“老爷,老爷,是妾身不好,妾身没有能耐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夏常安早从家书里知道了幼子夭折的事,当时他也伤心了许久,随着时间流去,他渐渐淡忘了此事,可今天见了爱妾,心中的悲痛再次浮现,他自责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对不起你们。” 两人一番相聚,让人不禁泪下。 这边元霜听说父亲回京她都还没见到面,与元棠、明霞在嘉善堂处等待着父亲过来。他们三人等了许久,才听得外面丫鬟禀报:“二老爷过来了。” 元霜等都站了起来,夏常安穿着竹青的家常衣裳,娄如君起身相迎道:“老爷一路辛苦了。” 等到夏常安落了座,小辈们也才坐下。宋姨娘一直站在角落里。 夏常安喝过了妻子递来的茶,他看了屋内众人一眼,两个女儿都是匆匆瞥过,唯独在儿子身上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 “棠儿,你的哥哥们都入场考试了,你也别放松,明年的童子试必须要过。” 一到家就问功课,元棠自然紧张,他有些不安地应了个是。往日小霸王似的元棠也只有在见到父亲时才有所收敛。 对于两个女儿夏常安向来是不怎么在乎的,他也没多余的话,摆摆手便让小辈们先下去了,也把宋姨娘屏退了。 元霜心想莫非是什么人给父亲送了信,他才回来得这样快?元霜心里预感不怎么妙,只盼望着家宅平安,母亲不要被牵扯进这些纷争中。 却说夏常安把孩子们给屏退后,他也没什么顾忌了,直截了当地和娄如君道:“我走的时候金英怀着身孕,好端端的一个人,我这才走了多久,她却成了这番模样。你有什么好说的?” 娄如君见丈夫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她身上,饶是好脾气的她也是不悦:“老爷这话是怪我没照顾好她?” “你是当家太太,看顾好家里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娄如君委屈道:“我……我怎么她呢,她怀着孩子的时候我派了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着,后来她生了孩子,我给请奶娘,孩子病了我给请大夫,她病得厉害了,老太太建议让她去家庙静养,这些日子来我哪点委屈了她?” “但凡你尽点心力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夏常安只有责怪。 娄如君听了丈夫的抱怨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夏常安心里却觉得不甚耐烦。夫妻俩长久不见面,一见面却是为别的女人争论不休。娄如君心里觉得委屈不堪。 哭过之后,夏常安又和妻子谈论起两个女儿的亲事来。言语间他多有怪罪:“三丫头怎么就许给了柏家那个穷小子?他除了会读书别的本事是一点也没有。这桩亲事一点好处也给我们家带不来。我没在家你就给我胡乱安排。” 娄如君含泪道:“三丫头被柏家小子给糟蹋了,她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就只能嫁给他。要不是我们极力争取,柏氏还只想明霞过去当个小妾。我们家哪里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说过了明霞,夏常安又提起了元霜:“之前说太后有意将太子和二丫头凑一对,这样极大的恩典,为什么又没成?” 娄如君说:“那得去问你的宝贝女儿,找我闹也没用。”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小意 夏常安回了京,才进家门没多久就和妻子闹了不愉快,娄如君对丈夫也早就死心了,不指望丈夫对自己温柔以待。当晚在老夫人房里用了晚饭,合家团聚,夫妇俩也能维护表面的和睦,当着众人没有给彼此不愉快。 吃过晚饭, 夏老夫人和儿孙们一道闲话家常。 二儿子回来,她无疑是喜欢的:“老二这次回来了总要过了节再走,这些年你很少在家,也很少陪家人过节了。在外面孤家寡人一个只怕冷冷清清的,也没意思。” 夏常安虽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还算得上是个好儿子, 在母亲面前他是极孝顺的, 听见母亲这样讲少不了回答道:“母亲说得是, 往年里儿子很少在家,这次必定在家多住几日,与母亲解闷凑趣。”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你们夫妻也难得团聚,这会儿也晚了,你们早些休息吧。”夏老夫人也算得上是个开明的人,知道他们夫妻难得团聚,必定有许多话要说。 当下夏常安与娄如君先告了退,只是这一晚夏常安并没有去陪伴妻子,扭身就去了栖霞院。 姚金英病得厉害,睁眼就见夏常安在身边,她十分感动,当时就要起身:“妾身不能侍奉老爷失礼了。” 夏常安忙按住了她的身子道:“你现在是病人,就该好好养着,别费力。” 姚金英仰躺在床上,她满是歉疚说:“我现在病得厉害,只怕已经时日无多, 在临死之前还能见老爷一面, 我死而无憾。” “傻丫头,说这些做什么,你这样年轻,怎么就到这个地步呢?明天我去一趟太医院,去找了最好的太医来给你治病。你不用怕的。病了我们就治病,我还要你陪我几十年,哪能轻易就让你死掉,收到你的信后我被事情绊住了脚,没能及时赶回来,幸而还来得及。”夏常安满是愧疚。 姚金英摇头道:“只要还能见到老爷我已经很满足了,老爷,是妾身不好,没能照顾好我们的儿子,这一生妾身只怕不会再有老爷的骨血了。” “别乱想,只要你能尽快好起来,你就跟我一起去任上,到时候再没有人打扰我们, 我们再养几个儿女,怎样?” 姚金英享受着夏常安给的温柔,她的眼圈早已经湿润了,只是提起早夭的孩子,她心中不免又有些悲痛,很快眼泪像决堤的防线再也止不住,簌簌而落。夏常安瞧着更是心里难受,忙与她拭泪。 “他出生的时候头发黑黑的,老嬷嬷说眉眼间都长得像老爷,可惜老爷都没能抱抱他,老爷……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他,我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是我对不起他。他还那么小,就这样舍我们而去了,这些日子来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他的死有问题,一定是我们母子被人记恨上了,想要除掉我们母子。老爷,老爷,妾身现在只能依靠您了,请你一定要查明咱们儿子的死因。” 夏常安见姚金英说得古怪,他满是疑惑道:“金英,你在怀疑些什么吗?” “妾身独得老爷怜爱,必定有人嫉恨,妾身在这里孤身一人,又无任何的亲友可依仗,全仰仗老爷替我们娘俩做主。”姚金英哭红了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夏常安见了心里自是难受,他忙安慰说:“你放心,关于咱们儿子的死我一定会查明的,到时候会给你一个交待,如果有人想要陷害我的骨肉,任她是谁我都不会饶过她。” 夏常安好一番劝抚,姚金英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后来她指着身边的贴身婢女说:“老爷,这是跟了妾身多年的晴香,老爷要是觉得她还有可取的地方,妾身就让她伺候老爷。” 夏常安看了旁边的婢女一眼,这个丫鬟是跟着姚金英进的夏家,也是姚金英唯一从姚家带出来的人了。晴香比姚金英还略小一岁,生得标致秀气,虽不及姚金英那般的娴雅大方,但其清新雅致也颇有几分动人的韵致。 晴香知道有目光正在打量她,她害羞得低下了头。夏常安看了几眼,心里有所动,他便轻轻拉了姚金英的手,欣慰道:“难得你如此贤惠大方,我会记得你的恩德。” 当晚夏常安便宿在了栖霞院,跟前伺候的人便是晴香。夏常安对这个婢女很是满意,兴致上来了,拉着晴香缠绵至深夜方休。 跟前的小丫头将这番情形告诉了姚金英,姚金英心里虽然有些吃味,但她明白这一招能收了夏常安的心,可怜的儿子早夭的真相说不定很快就能大白天下了。姚金英暗暗发誓:儿啊,你且等着,娘势必要替你报仇。 栖霞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娄如君的耳朵里,宋姨娘在跟前添油加醋地说道:“听那边的人说那个小娘们很有些风月手段,一晚上要了好几次的水。” 娄如君咬牙恨道:“还真是连脸面也不要了。” 宋姨娘继续挑拨说:“自从这个姓姚的进门,奴婢就瞧着她不是什么善茬,自从她入门后太太您看出了多少桩事。这个女人是个狐媚子,将老爷的心给勾走了。哪里还将太太放在眼里,太太您该立个规矩,不然迟早要让她们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娄如君道:“真是一群下流胚子。” 元霜在荟芳居里也知道了栖霞苑的事,跟前红袖与她说:“听闻姚氏将跟前一个得力的大丫鬟给了老爷,老爷很喜欢,今天起来得也迟,早饭也是在栖霞苑用的,吃了早饭后也没去老夫人跟前问安,马上就去太医院,特意请了余太医来给姚氏看病。听人说这位余太医很能干,说姚氏的病有救,当时老爷就给余太医赏了个荷包。” 元霜眉头一皱,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与红袖说:“只怕家里很快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晚些时候,彩珠过来与元霜禀道:“二小姐,老爷的话请您赶紧过去。” “去哪?”元霜一脸的疑惑。 彩珠忙道:“老爷在太太房里,这会儿他正发火呢,二小姐也当心一些。”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查明真相 元霜匆匆来到了嘉善堂,刚进院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廊下立着好些仆妇丫鬟,她赔着小心进了屋,却见除了她,他们这一房其他的人都到了。她进屋的时候,明霞与元棠都站了起来。元霜向父母福了福身,便到空余的那个位置上坐了。 对于她的迟到,夏常安有些不安,不过这时候他却没有向女儿发难,因为这事并不重要。 里外一片肃静,落针可闻,大家都在等着夏常安训话。元霜心道父亲这样大的阵势,多半是为了姚金英。 这时候夏常安开口了:“该到的都来了,很好。这些年来我在任上不常在家,将家里的事交给了太太打理,以前我是完全放心的。可太太现在也越发昏聩了,眼皮子底下闹出事来也不管。今天我就要清肃家风。没得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娄如君听了这样的话,她疑惑道:“老爷是为哪件事兴师动众?” 夏常安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娄如君,此刻他可没说惦记着结发夫妻之情给娄如君留颜面,而是当面就指责道:“家里闹出这样的大事,想要瞒过你的眼睛绝对不可能。我知道你就是个心怀嫉恨的毒妇,见不得我向着姚氏母子,就一心想要除掉他们。” 这样诛心的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元霜便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她忙起了身替母亲分辨道:“父亲既不在家,如何知道家里的这些事?” “打量我不在家就能瞒天过海呢?哪一件能瞒过我的眼睛。你们一个个地给我装神弄鬼,打量我不知道?娄如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到我儿子头上来了,我只问你,他们母子碍着你们什么呢?” 娄如君胆战心惊,立马就给夏常安跪下了,苦苦哀求道:“老爷这些年在外,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突然回来就为了这些事到底让人寒心。这些年我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怎么丝毫不顾及往日情分?” 夏常安恼道:“你住口,今天我就要休掉你这个恶毒的毒妇!” 元霜与元棠双双跪下,元棠胆小当时就哭了起来,嚷道:“我要娘,我要娘。” 元霜看了一眼弟弟,她倒没有哭闹,而是梗着脖子与她父亲说:“父亲既然在外,不知家里的这些事,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胡乱进谗言。父亲您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为官做宦一生,自是英明果断,现在却为了几句捕风捉影的谗言来降罪母亲,母亲如何分辨?您这一句话就是置母亲不仁不义中。” 娄如君听见女儿为她说话,她欣慰之余只是更加心酸,关键的时候还是女儿心疼她。 夏常安道:“不仁不义,你只问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母亲一生积善行德,最是心软,这些年她吃斋念佛,从未生过害人之心。现在您凭什么一面之词就来定她的罪?” 夏常安只是记恨娄如君,觉得娄如君没有照顾好姚氏母子是娄如君失责,便片面地认为娄如君忌惮姚金英年轻便要加害于他们母子,这些只是夏常安的猜测而已,事实上他什么证据也没有。现在被女儿一顿抢白,夏常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恼道:“即便不是她动手的,也是她指使别人的。” 娄如君泪如雨下,哀叹道:“受此罪名,辨也不能辨,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一头撞死干净。”娄如君说着便要旁边的柱子撞去,幸而元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娄如君,元棠也扯住了一边的胳膊。元霜见母亲哭,弟弟哭,她也跟着哭。宋姨娘也在跟前抹眼泪。 夏常安见状还要说什么,此刻听得外面的仆妇通禀说:“老太太来了。” 夏常安听闻,忙起了身迎了出去。 “今天这样热,母亲怎么来呢?” 夏老夫人扶着个丫鬟,她满脸的愠怒,颤巍巍地说道:“为了一个小妾你闹得满城风雨是什么意思?” “母亲,家门不幸,儿子只想厘清……” 夏常安的话还没说完,夏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就朝儿子身上打去,她怒骂:“放你娘的狗屁!娄氏是个怎样的儿媳难道我当母亲的还不知道?她向来温顺,在我跟前也是极孝顺的。平时性子绵软,为人最是和气的。家里上下谁不称赞她一句随和?你现在为了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妾就要休妻?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年她父亲对你的提携?你的良心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 面对母亲的一通数落,向来孝顺的夏常安也不敢分辨一句。等到夏老夫人数落完,她进屋去却见那娘仨正抱在一起哭,屋里其他人也跟着抹泪,一个个都红了眼圈。夏老夫人更是气极,又亲去拉娄如君起身。 “好儿媳,你也别哭,你的为人我自是知道的。你也别恼,今天我替你做主,替你撑腰,我看谁敢赶你走。” 娄如君听罢忙与夏老夫人磕头:“多谢老太太体察。” 夏常安进到屋来,亲自与夏老夫人奉茶,夏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也不接儿子的茶,她说:“你看看这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像什么话,你都当官了,怎么还没个头脑,轻易就受了人的唆使,难道你不知自己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夏常安沉默片刻方又说:“听闻幼子出生时没什么异样,为什么会染病,到后来就不治呢?我当父亲的,难道不配知道真相?老太太,您也是当母亲的,怜悯之心肯定也有。现在我和金英就只求一个真相。我怀疑有人故意要闹得家宅不得安宁。” 夏老夫人看了一眼娄如君,她说:“好一个怀疑,凭你的怀疑就能给人定罪?在任上你也是如此?难道你就不怕造成冤狱?既然没有查清楚为何来怪罪你的妻子?你让她将来在家里如何立足?今天你必须当着我的面给她赔礼。” 夏常安怎么可能拉得下脸面来,他道:“等到事情查明,确实与她无关再给她赔礼也不迟。”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抽丝剥茧 由于夏老夫人的出面,这场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夏常安也不敢忤逆母亲,后来只得灰溜溜地出去了。 夏老夫人看着满屋子的人,她不禁跺脚哀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娄如君擦干了眼泪,她忙与老夫人宽慰说:“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身体。” “哎,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们还让我不得安生。你们夫妻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相聚几次,怎么一见面就吵。好好的两口子就成了一对冤家。”老夫人说着又流了一番眼泪。 她抚慰了娄如君几句,便就回了清音馆。院子里仆妇丫鬟依旧候着,元霜见状便将这些人暂时屏退了。她又将宋姨娘母女和元棠遣走,自己独留跟前。这里彩玉端了热水来,元霜亲自与母亲洗脸梳妆。 等待收拾齐整,元霜待与母亲道:“阿娘今天受委屈了。” 娄如君眼含热泪看了女儿一眼然后说:“将来你嫁人千万不要嫁你父亲这样的人,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从没想过他也会有一天做出宠妾灭妻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母亲不要再难过了,今天幸而有老太太替您撑腰,父亲他也不敢拿您怎么也。只是我们还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应付。” 娄如君听后又是流泪,她说:“他已经不信任我了,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但不能因为如此,您就一蹶不振,您再不振作的话,这个家就没有您的位置了。父亲现在的态度很明显,您受到了这么大的威胁,还是得想个应对的办法。既然他怀疑您,您就拿出证据来给他看,让他收回前面的话。” 女儿的冷静让娄如君自愧不如,她道:“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这些事或许真的和我有关系呢?” 元霜诧异地望着母亲,片刻后才说:“阿娘对姚氏有所忌惮,这也没什么,但您绝对不会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 不管什么时候,至少女儿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这让娄如君十分欣慰,她含泪道:“不枉我平日里疼你一场,关键的时候你是最靠得住的人。” 前世在母亲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并没帮上什么忙,以至于父母最后离心离德,母亲抑郁寡欢,后来她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充满了遗憾,这一世她一定要在母亲需要她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母亲身边,给她帮助。 母女俩又继续商议:“母亲现在不能先自己乱了阵脚,您是这一房的正房主母,有老太太替您说话,所以不能再做出轻身的举动来。要不然还真的正中那些人的算计。再说父亲靠不住,但您也要想想我和棠儿啊,总不能让我们姐弟俩沦落到没有亲娘。” 女儿的一番话让娄如君如醍醐灌顶,她也深深地自责:“是我不好,之前太过于冲动行事。你说得对,我哪能去寻死,为了你们姐弟俩我得好好活着,不能让亲者恨仇者快。看样子姚氏坐不住了,想要拿那个孩子的死做文章,我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他们查。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母亲终于恢复如初了,元霜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现在她得打起精神帮助母亲渡过眼下的难关。 元霜回了荟芳居,她将乱糟糟的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来,然后问红袖:“栖霞苑那边之前是何人在管事?” 红袖想了想回答说:“应该是陈大娘。” 元霜道:“现在她还在栖霞苑吗?” 红袖说:“应该没有了,当时姚氏发疯的时候好些人都不敢上前,她跟前就只有身边一个贴身的婢女。” 元霜吩咐道:“把这个陈大娘找来。” 红袖答应着便去传话。这位陈大娘虽然没有在栖霞苑当值,但也没有离开夏家,也没费多少精力就将人给找到了。 元霜看了一眼跟前的妇人,四十上下的样子,形容瘦小,穿了件灰蓝色的比甲,头发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副的精明外露。 “给陈大娘奉茶赐座。”元霜一脸的从容。 陈氏告了座,又含笑问道:“不知二小姐唤老奴来是为何事?” 元霜道:“我知道陈大娘是家里的老人了,早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这边服侍。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辛苦了,请用茶。” 元霜这样的客气让陈大娘心里一凛,她不知何处冒犯了这位小姐,因此只得陪着小心。 “老奴不敢称辛苦二字,只是不知小姐唤老奴来是为了……” 元霜没有怎么为难陈大娘,她说:“你之前在栖霞苑里当值是不是?” 陈大娘暗道料得果然没错,小姐是为了此事才找她的,她道:“二小姐说得极是,老奴之前确实是服侍过一段时间的姚姨娘。” “那为什么不继续留在哪里?” 陈大娘解释道:“前阵子姚氏不是疯癫了么,日夜都在乱吼乱闹,我们都看着害怕,也没人敢上前。” 元霜依旧没有为难她,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道:“之前的那个孩子生病到夭折您都是清楚的吧?” 陈大娘心里一跳,她有些含糊地说:“我当然知道,只是不知小姐要问哪件事。” “很简单,我只要陈大娘和我详说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发的病,请的哪个大夫,吃的什么药,后来又是怎么不治的。父亲在严查此事,所以我想知道真相,之前我在翠屏寨,对于家里的情况不熟悉。回头父亲问起我也好有个应答之词。” 陈大娘听说后她也没什么犹豫,便与元霜详细说了一通。元霜越听越凝重,从陈大娘的话语中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陈大娘走了后,元霜又仔细想此事来回理了一遍,依旧不得什么头绪。姚金英的病来得怪,之前发疯也处处透露着古怪。她为什么就笃定是招人算计?到底是她自己的臆想,还是她忽略了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她没有想出个头绪。早起时,她收拾齐整后便去看望了母亲,娄如君的精神不大好,母女俩又去清音馆给老夫人请安。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发现 母女俩进屋的时候,房里的人都看向了她们,元霜瞥见她父亲也在此处,不仅她父亲,大伯父、大伯娘、孟氏,年幼的端哥儿,淑君都在。明霞和宋姨娘在角落里坐着,都是一语不发。 夏老夫人看了众人一眼说:“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了,太后又让人赏了节礼出来,之前什么不愉快我都希望能暂时放一放。将眼下这个节过了再说。” 众人都没有异议,夏老夫人看了这些人一眼,又继续说:“过节,也该进宫去给太后行个礼。两位太太、大孙媳、二丫头……”她的目光又在明霞和淑君身上看了一眼,最终道:“你们四个与我一道入宫吧。” 四人应了一声是。 元霜不愿意入宫,可也少不了应付一番,她换了新做的衣裳,褙子上的纹样是玉兔捣药,杏红的裙子上是折枝桂花的图案,倒也十分应景。妆扮一新后,元霜与她大嫂同乘了一辆马车,跟着家人一道入了宫。 元霜跪在母亲身后,头也不敢抬,自上次惹恼了太后之后元霜再没有跟着家人入过宫。孟氏还带了端哥儿一道给太后恭贺佳节。小孩子的出现吸引了太后所有的注意力。 端哥儿在太后的怀中睡得香甜,太后见了这么个小人心早就软化了,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个有福之人。”端哥儿没过多久就醒了,睁着眼睛看看周围,见抱他的人已经换了,嘴巴一撇就要哭出声来,但最终也没有哭,而是一个劲地盯着太后脖子上的项圈看,后来还伸出手来想要去够那个项圈。 太后见了,忙将项圈摘了下来塞到了端哥儿的手里,一旁的老夫人说:“当心他把太后的东西给扯坏了。” “没事的,他喜欢就让他拿去玩吧。这个项圈也赏他了。”除此之外太后又赏赐了许多东西给端哥儿。孟氏抱着儿子与太后行了礼。 太后终究还是没有和元霜说上任何的话,晚些时候华阳公主过来,两人之间并无任何的隔阂,因此聊得倒也高兴。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在家忙些什么?” 元霜回答道:“回禀公主,我开了家绣庄。” “绣庄?你自己做买卖?”华阳公主感到惊奇。 元霜笑道:“家里有人帮我打点,我也不怎么费心。” 华阳公主听说,无不羡慕道:“真好啊,还能有自己的营生,不像我只能当米虫。” 元霜道:“将来公主出了宫,也能随心所欲地开铺子,您又会制香,到时候开家香粉铺子也是赚钱的。” 华阳公主听了心里不免活络起来,可是她要想出宫过自在的日子只能通过嫁人这个唯一的途径。目前她哥哥的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她作为公主也就越发不急。 从宫里回来,元霜继续投入到了查找姚氏幼子夭亡的真相。她找到了当初给婴儿吃的药方,只是她不通医理,只能托人帮忙看,画绢带回来的消息又说药方完全没有问题。元霜暗想,倘或真的有意加害的话,应该不会从药方上想办法,因为这个太容易被查到了。此处行不通,只能想别的办法。 中秋佳节这天,除了在考场的那些男子们,其余的人都聚集在了花园里的迎香堂。迎香堂院子里种了七八棵丹桂,这个时节那些丹桂都赶着趟儿开放了,遥遥地一股花香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落日一点点地被云层吞没,留下了半天的霞光。迎香堂早就布置了出来。柏氏亲自打点过,并无任何的不妥之处。没多久夏老夫人在娄如君的搀扶下便已来到了迎香堂。 两个儿子都在身边,老夫人还是很满意。她让夏常平,夏常安兄弟俩陪做在她跟前,又让各自的媳妇作陪,小辈们都在别的桌子上。 大家凑在一起赏月,吃月饼,说笑话,夏常平夫妇很努力地逗乐,只是老夫人的反应平平。娄如君心里有事,显得有些木木地。 这个节过得却还不如以往那般热闹。老夫人在听完琵琶女弹奏的曲子后,就有些倦了,与众人道:“月亮赏了,月饼也吃了,你们夫妻各自团聚去吧。我也不要你们作陪了。” 两对儿子儿媳便行礼告退,老夫人又看看小辈们,淑君已经呵欠连连,她摆手说:“你们姐妹也都各自去歇着吧。” 这个节过得有些尴尬,甚至能赢冷清来形容。元霜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因此倒也习惯。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第二天十六,元霜想着迎香堂里的那些桂花好,她知道母亲喜欢吃桂花糕,便准备带了丫鬟过去采摘桂花。 刚到了迎香堂附近,秋月见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蹲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元霜让秋月去问问,秋月走进打听道:“小妹妹,你在做什么?” 那个小丫鬟一扭头就看见了元霜,她忙起了身招呼:“二小姐,婢子在这里看蚂蚁,这里有好多的蚂蚁。” 元霜走近细瞧,果然看见一排排的蚂蚁正在朝某个地方去。 秋月见了笑着和元霜说:“小姐,这是蚂蚁在搬家,看来是要下雨了。” 元霜觉得有些古怪,她指着某处属下说道:“那树下有什么东西吗?” 秋月觉得奇怪她走上前去,见树下的土壤和别处不一样,上面又像是被人特意用枯叶覆盖过。那树下有什么东西? 秋月见状便主动说:“小姐要是怀疑有什么的话婢子去取了锄头来,将地下掘一遍。” 元霜点头答应了。 秋月是庄上长大的,对于耕种也是见惯了的,因此锄头舞得极好。没几下就从树下刨出来一个布袋子。 这个布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像是被什么污染过。 秋月将袋子打开一瞧,一股刺鼻的气味就飘散了出来。 “小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一股腐烂恶臭的味道。”她急忙掩鼻。 元霜找了根树枝将布袋子翻了翻,然后道:“是药渣,药渣为什么要埋在树下?” 接着她又问身边人府中的药渣如何处置,得知结果后,她深深地觉得不对劲,便让秋月小心地将布袋子收了。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请教 元霜让秋月将树下挖掘过的地方恢复原样,接着又与那小丫鬟交待道:“这里的事你不许对任何人说。” 她还给了小丫鬟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两块散碎银子。她将那个布袋带回了荟芳居,越发觉得事情古怪,为什么要埋藏在树下,是在掩盖什么吗?袋子里的药是治什么病的,是哪房做的?一连串的疑问困惑着元霜,她决定出城一趟找人问个明白。 第二日,她是这般与娄如君说的。 “母亲,绣庄上有点事,我可能要出门一趟。” 娄如君疑惑说:“不是有林掌事替你打点么,怎么又要你亲自出面?” “林掌事也处理不下来,我只怕还得去一趟翠屏寨,阿娘放心,我会在天黑前赶回来的。” 娄如君到底不怎么放心,便吩咐多些人陪元霜出门,元霜却不想那么大的阵势倒叫人怀疑,最终只带了一个护院,一个车夫便出了城。 元霜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希望能尽快赶到翠屏寨,她想要尽快见到薛崇礼。她相信凭着薛崇礼的眼力分清那些药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现在她只希望薛崇礼在村子里好好呆着没有乱跑,不然她上哪里去找他。 当元霜费力赶往翠屏寨的时候,刚刚中午。她来到薛家,薛家的房屋却落了锁,看着那把大锁,元霜被打击得不轻,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元霜随便找了个村民打听:“薛大夫呢,他人在哪里?” 那人回答说:“夏小姐找薛大夫啊,他去对面李麻子家了。夏小姐找他的话,我去帮夏小姐叫。” 元霜连忙道了谢,那人去了没多久薛崇礼就回来了。 “夏小姐怎么突然降临呢,这是有何贵干?”薛崇礼在见到元霜后有些意外。 元霜道:“自然是有事要求你。” 薛崇礼听说忙开了门,请了元霜屋内坐。元霜将那个被污染过的布袋子拿了出来,当着薛崇礼的面将药渣倒了出来,那刺鼻的味道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薛崇礼倒是见惯了,也没觉得什么奇怪。 “夏小姐是要我来分辨这一堆药渣?” “对我们寻常来人说太困难,但依着薛大夫的聪明,对您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吧?” 薛崇礼笑道:“得了,夏小姐也别奉承我了。”薛崇礼蹲下身来,仔细将药渣里的那些药一一辨认,每辨认一样就记录一样。也没花多长时间,他将里面所有的药都分辨清楚了。后来对着药方研究了片刻,接着便问元霜:“这是哪个江湖郎中给开的药?” 元霜疑惑道:“怎么可能是江湖郎中,能进出我家的大夫不是太医也是城里有名的大夫。” “太医?太医用药也是这样的胡来?这不是伤天害理么?”薛崇礼显然有些激愤难平。 元霜不得其解,薛崇礼便与元霜说了一番药理:“里面多添了一味药。而且药量还不小,就是这味藜芦,这是催吐药。从前面的那些配伍来看,病人很虚弱,体弱者用藜芦可是大忌。而且从用药来看,藜芦添加得并不少。” 元霜忙道:“多谢薛大夫告知,我这里还有一张药方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将药方递了过去,薛崇礼接来细看了一眼,那些药都对得上,只是藜芦这一味方子上并没没有。 “这药方配得不错,用药也讲究,从药量来看,应该是给小孩子吃的。天杀的,为什么会有人要害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薛崇礼看向了元霜。 元霜忙道:“薛大夫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也不可能来请教你了。” 大家族里的那些阴暗地方薛崇礼是见识过的,他点头说:“我不是怀疑夏小姐的为人,只是觉得这样的手法用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未免有些狠心。” 元霜道:“多谢薛大夫帮我解开心中的疑惑,下次再登门仔细道谢,这里我急着要回去也不方便久留,就此告别了。” 她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问几味药,薛崇礼也没有多加挽留,他道:“行,夏小姐急着sh回家的话,我也不挽留了。再会!” 元霜留下了一串钱作为酬谢,对于元霜的阔气薛崇礼向来是来者不拒。他并不扭捏任何地就坦然接受了。 元霜上了马车,正要放下帘子的时候薛崇礼走了来对元霜说了声:“夏小姐身在漩涡中也得当心,将来还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小姐开口便是。” 元霜没想到薛崇礼这般仁义又与薛崇礼道了谢。在离开村子前,她又去见了村里帮她忙的绣娘,又重新给她们交待了任务,安排妥当后这才离开了翠屏寨。 元霜担心这一耽搁会误了进城的时间,因此一直在催促着车夫快马加鞭。车夫安慰元霜道:“二小姐不必担心,一定能在宵禁前进城的。” “但愿如此,要是困在半路就不好了。” 太阳一点点地西移,元霜的心情有些忐忑,从薛崇礼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姚氏的那个儿子的死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是什么人会连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也不放过?会是谁动的手? 应该不会是长房的人,姚氏得不得宠,生没有生儿子都与长房没有关系。那么就只能是二房的人,姚氏来夏家也没多久,那姚氏自搬进栖霞苑后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没有和谁结下过仇恨,再说那也是她父亲的骨肉,再胆大也不可能去算计父亲的骨血。 思来想去,能有利益冲突的也就母亲和宋姨娘了。母亲不喜姚氏,平时是个软弱的人,但即便这样她也不可能动了杀心,母亲不会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来。不是母亲,那就只能是宋姨娘了。从动机来看,宋姨娘的可能性最大。 但总不能凭借怀疑给人定罪,是不是宋姨娘还两说,现在证据是有了,现在还缺证人。元霜仔细将自己得到的线索整理了一番。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下来了,元霜忙撩帘问道:“为何不走呢?” 正文 第九十章 遇袭 “张爷,怎么不走呢?再耽搁下去,只怕会误了入城。”元霜显得有些焦急。 那位车夫却胆战心惊道:“二小姐,坏……坏事了……” 元霜心道她就这么出一次门也能被坏人盯上?那也太不幸了吧。 在她撩帘子看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给包围了。那些人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摆出的阵势这是要抢劫。 跟随他们出来的那个护院与对面的人交手了几招,可惜对面五六个大汉,护院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很快就败下阵来。 领头的那个走到马车前大吼道:“车上的人都给老子滚下来!” 车夫已经吓得跳车逃跑了,车上就只剩下元霜。前世的元霜哪里遇见过此等的事,惊慌之余,眼前的帘子被人用剑挑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横肉,胡子乱糟糟的大汉。那个大汉声如洪钟,见着了车内的美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子今天是捡到宝了。小娘子别害怕,咱们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跟老子走,老子不会亏待你的。” 元霜动也不敢动,心道目前的处境不允许她做出别的反应,不如先服个软,后面再想办法逃走。她现在没个依靠,要是惹急了这些人只怕会性命不保。 当时的夏元霜心里虽然害怕,但脸上却是极镇定的,她正要下车的时候,那个大汉又阻止道:“小娘子长得娇娇弱弱,怎能和我们粗汉一样猴在马背上,还是乖乖坐在车里吧。你们谁来驾车?” 当下就有一个瘦猴似的男子主动上前说:“老大,我来驾车。” 元霜紧紧地扶着车壁,心道这些人到底要把她带到何处去,不行,她得把路线记住,到时候就算要逃走,也得认识路才行。 元霜扒着窗户朝外面看,此时就听得嗖嗖几声响,外面哀嚎了几声,又出什么事呢?坐在车内的元霜不敢动弹,车子跑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只听得外面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声音。 元霜坐在车内不知外面的情况,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听得外面有人在和她说话:“姑娘别怕,那些人已经被某制伏了。” 元霜正是疑惑,她匆忙撩了帘子朝外面一瞧,赫然看见了金凌那张脸。他怎么在这里? 元霜大惊,随即又道:“金公子,是您救了我?” 金凌便道:“夏小姐受惊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元霜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被金凌救了,但现在至少能保证她不会再陷入危险中。金凌帮着重新套了马,便成了双头马车,两匹马跑起来倒也快。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时,就入了城。后来金凌将元霜送回了家。 娄如君听说了女儿的遭遇,她差点吓晕过去。 “我都说别往外面跑,你不听,现在吃了苦头,总知道厉害了吧。” 元霜道:“不过是场意外而已,难道因为这个连门也不能出呢?我还要出门办事,这里没事了,阿娘别担心。” 幸而女儿有惊无险,娄如君便认为是菩萨保佑,言毕又跟着去菩萨面前上了香。 这里元霜回了自己房里,她将今日的事情细细地理了一遍,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当初在栖霞苑负责熬药的人,希望能从那个熬药的人口中得知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奔波了一天,再加上受了惊吓也确实累了,元霜早早地准备休息,然而身子虽然疲惫,但却迟迟进入不了梦乡,想想今天的事确实有些后怕,要是金凌不突然出现的话,她很可能到现在也脱不了身。 不对!她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金凌恰巧就在那里?这一路他都在跟踪自己?细想之下,元霜却觉得有些可怕,回想起上次他们去庄王的别院里避雨的事,事后没多久,楚宴就来盘问她楚宵见过哪些人。要不是他让人跟踪自己,如何知道他们在楚宵那里落脚。想到金凌平时都替楚宴做些隐秘的事,让金凌去跟踪谁,打探谁,应该很容易。 他为什么要让金凌跟踪自己呢?元霜想知道答案,但此刻她却找不到人来质问。胡思乱想一通,强按下这些念头,她才勉强睡了两个更次。 第二天早起,元霜显得没多少精神。见到母亲时,娄如君低声嘱咐女儿:“万不能在老太太跟前说起你昨日遇险的事,我怕老人家担心。” 元霜道:“母亲放心,我是知道的。” 元霜安抚了母亲几句,这里娘俩一并去了清音馆。她大伯、大伯娘已经到了,不见父亲的身影,宋姨娘母女还没露面。 夏老夫人见到了两个儿媳,她道:“你们俩今天倒来得早。” 柏氏忙上前关心说:“老太太昨晚睡得怎样?” 夏老夫人叹息说:“不怎么,到底是上了年纪,睡眠越发少了。”她不见次子,又问娄如君:“二老爷呢?” 娄如君摇头,如今夏常安都夜宿栖霞苑,夫妻俩一天连一次面都很难见到,丈夫的情况她并不清楚。 夏常平上前道:“老太太,听人说咱们二老爷有希望调回京中。” 夏老夫人疑惑道:“当真?京中有空缺的职位?他之前那里交割清楚呢?” “儿子是听府中的清客在传此事,大概还没定下来,所以他也没在跟前给老太太露口风。” 夏老夫人自是高兴的,她点头道:“果真如此的话,我也不必日夜操心了,就留在京中也能看顾着家里。”她又看着娄如君道:“夫妻之间还是不能分别太久,不然总会生出事端来的。” 元霜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她心中只是觉得奇怪,前世因为她选为了太子妃,太子动用了关系把父亲留在了京里。这一次她没有成为太子妃,为什么还……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也是楚宴的一招棋。那楚宴是打算从她父亲入手吗?他的盘算只怕要落空了。因为元霜打定今生即便是不嫁人,也不愿意再嫁给楚宴。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留京 夏常安留在京城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据说在翰林院挂了一个编修的闲差。平时只是负责一些编修上的事,权利并不大。 夏常安在政治上没有多少抱负,对于明升暗降的官职他也很乐意。 回头夏常平与他聊起此事时还有些不解:“在外面的话多自在,手中也有权利,还能管理一方的事务,入了翰林院的话这一生也就到头了。” 夏常安听后道:“大哥说得有道理,只是这些年在外面我也累了,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京中一切都好,实在不想在外面漂泊了。以前每到逢年过节时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意思。早些年还年轻,想的是在外面多历练一下,现在有了岁数就不那么想了。” 对于弟弟的想法夏常平也无法左右,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元霜则是疑心父亲留在京城肯定是太子在后面出了力的,太子的用意元霜管不着。不过父亲不用再放外任,母亲显得很高兴,这一点元霜有些不解。前世父母长期分离,关系尚能勉强维持,后来住在一起了,更是天天闹别扭,母亲过得也并不快乐。 “阿娘,父亲前阵子说了那些让您伤心怄气的话,您还是指望他能常留在家啊?” 娄如君瞥了一眼元霜,她道:“你这傻姑娘说什么话呢,他留在京中于家里来说自然是好事。谁不盼望着家人团圆呢。对他我虽然有怨恨,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们的父亲,是我们二房的当家人。” 见母亲如此,元霜也不好多劝,对她来说当务之急便是查明那些药是怎么回事。画绢替她找来了以前在栖霞苑负责熬药的丫头。这个丫头有些面生,元霜半天也想不起这个小丫头。 却见这个小丫头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一脸稚气未脱,自从见到元霜后就一语未发,任由元霜怎么问,那个小丫头就是不开口。元霜恼了,她重重地拍着桌子说:“是不是你觉得自己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小丫头依旧默不作声,红袖心道莫非找了个哑巴来不成,她上前揪了小丫头一把,小丫头吃疼,委屈巴巴地看了画绢一眼也没有开口。 红袖走了进来,低声与元霜说了几句话。元霜心中有数,她对画绢和红袖说:“你们先下去吧。” 房里的丫鬟都退下了,独留下元霜和那个小丫头。 元霜不徐不疾地说:“你是这边府里的家生子,父母都在老太太房里做事,还有一哥哥在外面的铺子上帮忙对不对?你以前也是老太太房里的小丫头,负责些洒扫的活,也还没混到做房里的事。后来是谁挑了你去栖霞苑做事的?” 小丫头依旧沉默,元霜也沉得住气,接着说道:“别以为你只要不开口我们就查不到了,是不是?你母亲是老太太房里负责浆洗上的活,以前欠了不少的外债。后来那些外债怎么还上呢?” 小丫头这时候才开口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蒙混过去?我不打你,也不骂你。只要你对我说实话,不要欺骗我,我就不会把你娘在外面滥赌的事说出去。” 小丫头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了,她哆嗦道:“二小姐没有哄人?” “那得看你有没有对我说实话。你准备好了的话,那么就请告诉我,你在栖霞苑负责的时候都做了一些什么多余的事。” 小丫头内心的防线正在一点点地被击溃,在元霜的层层递进的逼问下,她终于软下来,对元霜磕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是宋姨奶奶,是她每天会交给我一包东西,让我熬药的时候加进去。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随意往药里添加,还是给小主人的药。那么大一点的孩子你也敢下手,你们到底把人命当做什么呢?为什么你就那么听宋姨娘的话,她给你许什么好处呢?” 在元霜不停逼问下,小丫头才道:“宋姨奶奶每次都会给一笔钱,还说会帮忙还清母亲欠的债务。” 审到这里,元霜心中已经明白了。看来之前她就没有料错,这事的确和宋姨娘有脱不了的干系,现在人证无证都有了,剩下的事就只有指认一件了。元霜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丫头,她说道:“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奴婢只是按照宋姨奶奶要求办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谋害主子这条罪名你可当得起?若把你移交给官府,你猜会怎样?” 元霜这样一吓唬,小丫头当时就吓哭了,忙拉着元霜求情:“二小姐,二小姐,请您开开恩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宋姨奶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哦?不知道?推脱得可真干净,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现在有一个让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元霜睨了那个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忙磕头道:“奴婢愿意,奴婢很愿意。只要二小姐吩咐一声,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只求二小姐被把奴婢送往官府。” 家里还有这样的丫鬟,元霜只是觉得寒心,她道:“好,那必须按照我要求的去做,兴许到头来我还能救你们母女一命。” 小丫头早就吓坏了,自然是元霜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元霜与小丫头交待了半天,后来她也有些累了,便说:“你先下去,等到我的召唤。” 小丫头退下后,红袖与画绢才进了屋,元霜吩咐她俩:“你们安排个人把她盯紧一些,我可不想再生什么枝节。” 红袖道:“小姐放心。” 元霜点点头,她看向桌上花瓶里供着的桂花。 宋姨娘品行不端,劣迹斑斑。要是不将此人的罪行大白天下,母亲还不知要受多少牵连。这时候也别怪她心狠,她只是为了一个公道而言。宋姨娘想借此来离间父母的关系,她这一招算错了! “桂花糕可做好呢?” 画绢回答说:“快了。” 元霜点头道:“好,做好之后拿上一道去清音馆吧,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指证 元霜请了长房的大伯和大伯娘到清音馆品尝桂花糕,又派人去请了父母一道过来。 为了配合元霜的糕点,夏老夫人也将自己珍藏的上好大红袍拿了出来,大家一起品茶吃点心。 娄如君两眼只盯着女儿看,她不知道女儿在捣鼓一些什么。作为国公爷的夏常平品尝过跟前的香茗忍不住称赞说:“今年的大红袍十分难得,今天我等有口服了。” 夏老夫人说:“这点茶叶还是中秋的时候太后赏的,平时也不敢拿出来招待人。今天你们兄弟妯娌有口服了。当然二丫头做的桂花糕好,要是用别的普通茶水来配倒显得掉价了。” 元霜在祖母跟前道:“多谢老太太舍得您的好茶叶。” 夏常安惦记着要出门,喝了几口茶,也没吃点心,见没什么大事便起身道:“母亲,儿子那里还有客人,这里也不便久留请恕儿子失陪了。” 夏老夫人倒不想为难儿子,正要点头时,元霜却起了身叫住了她父亲:“阿爹,您是忙着要和府上的清客喝茶下棋吧,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妨再多坐一会儿。女儿有一场好戏要请父亲观看。” 夏常安不怎么在家,对这个女儿自然也就不熟悉,他不知道女儿在玩什么花样。幸好夏老夫人出口帮衬:“老二,你急什么,快坐下来。” 柏氏一直没有出声,她看了一眼娄如君,妯娌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知道元霜到底要做什么。元霜拍拍手,此刻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缓缓走入了厅房,到了众人面前时,她先跪了下来,然后向夏老夫人行礼:“请老太太安。” 夏老夫人一脸地疑惑,她看了元霜一眼,元霜点头,接着她又问那个小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在哪房服侍的,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楚吧。” “禀二小姐,奴婢雪兰,是老太太房里蒋氏的女儿,以前在老太太房里负责清理打扫院子。后来被派到了栖霞苑负责伺候姚姨奶奶……” 雪兰的这番话让屋里其他人都提起了精神,特别是夏常安更来了精神,他忙问:“你之前在栖霞苑干活?为什么现在没有继续在跟前服侍,我可没有在栖霞苑见过你。” 雪兰有些紧张说话就结结巴巴的,她道:“姚姨奶奶没有发疯的时候,奴婢……奴婢一直在跟前。” “那你告诉大家,之前你都在姚氏跟前做些什么活。” 雪兰接着说:“奴婢负责茶房的事,沏茶泡茶,熬煮个什么的都是奴婢的活。” 很快的,夏常安抓住了重点,他看了女儿和妻子一眼,起身来走到雪兰跟前,踢了雪兰一脚,怒斥道:“你负责熬药,好,那你说说姚氏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没的,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雪兰挨了踢,差点哭出声来,夏老夫人最是惜老怜弱,她看着这个小姑娘可怜,便和小儿子说:“你别心急,让她慢慢说,别把孩子给吓坏了。” 雪兰又给夏老夫人磕了个头,继续道:“奴婢说,奴婢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姚姨奶奶生的小公子本来可爱又机灵,后来染了些风寒,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病。那时候太太吩咐人请了大夫来给小公子看病,来的是王大夫。对于王大夫大家都知晓,自然也是信任的。王大夫给看了病,留了药方。姚姨奶奶起初是不信任这个大夫的,给开的药也不给小公子吃。一来二去的,小公子的病就给耽误了。后来姚姨奶奶见势不妙,又自己拿钱出来去私自请了钱大夫来看,钱大夫给开的药姚姨奶奶让小公子吃了。可能是因为前面耽误的关系,小公子的病好得很慢,姚姨奶奶那时候抱着孩子天天哭。奴婢们也没有办法。后来……” 雪兰说到这里看了元霜一眼,元霜一脸从容道:“后来怎样呢,你直说便是,要是有半句隐瞒家法绝对饶不了你。” 雪兰只好继续道:“小公子一直吃药,换了好几次也没怎么好,后来宋姨奶奶给我了一个药包,让我每次熬药时给小公子添加一些。那时候宋姨奶奶说是从外面求来的仙方,对小公子的病好。奴婢什么也不敢问,只得按照宋姨奶奶说的做。小公子吃的药后来全吐了,情况也就越来越不好……” 夏常安听着暴跳如雷,他再次向雪兰踢去:“我踢死你这个贱蹄子,竟然敢谋害主子!” 其余人等也都傻了眼,娄如君更是不信宋姨娘竟然会掺合其中,她忙道:“宋姨娘,宋姨娘在何处?” 当下便有仆妇答应着立马去请宋姨娘过来。 宋姨娘与明霞听说忙匆匆往清音馆赶,在来的途中,明霞与宋姨娘道:“若是情况对姨娘不利的话,姨娘可千万别认下任何的事,把一切的过错推到太太身上就行了。” 宋姨娘看了一眼女儿,她心里有些发虚,点头答应说:“我知道。” 母女俩进了院子,却见里外静悄悄一片,两人陪着小心进到屋内。宋姨娘一进屋就看见了地上跪着的雪兰,她心里暗叫不妙,便知事情暴露了。 夏常安见了宋姨娘两眼几乎喷出火来,大喝道:“贱婢!还不快跪下!” 宋姨娘战战兢兢地跪下了,元霜看了一眼雪兰,然后说:“将你之前说过的话,当着宋姨娘的面再说一遍。” 雪兰虽然害怕,但知道这会儿也回避不了,只得重复之前所说。宋姨娘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雪兰说完,夏常安喝道:“你可知罪?” 宋姨娘战战兢兢答道:“老爷,老爷,这是诬告,这是诬告。您不能任凭这个贱婢几句话就定妾身的罪。这是他们做的局,硬把妾身往里面推啊。” “宋姨娘,你是要物证是不是?别急,我这里还好好保存着的。”元霜便命人将收着的药渣拿了上来,雪兰又将之前宋姨娘如何交待她,如何许诺银钱的事都一一说明了。 宋姨娘狗急跳墙,自是不认,她指着娄如君道:“是太太,是太太授意妾身这样做的。”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安慰 对于宋姨娘的反咬,元霜是预料之中的,要是她没有准备,也绝对不会将大家召集起来当众揭穿此事。 娄如君怒道:“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做这些下作的事?这些年我待你怎样,天地都知,你不知好,偏要作死。自己作死还要拉上我?我……”娄如君接着对夏老夫人跪下了,她含泪道:“老太太,对于此事儿媳实在不知,还请老太太明查。” 夏老夫人看了元霜一眼,想要说什么,哪知被元霜打断了,元霜无视暴跳如雷的父亲,只与夏老夫人跪下禀明:“我有没有冤枉宋姨娘,老太太一查便知。再有父亲不是一直怀疑幼弟的死么,父亲私下肯定也有查明,不妨父亲将自己查到的与大家说说看。只有一点,希望父亲能做到公正,不偏不倚。我母亲到底有没有暗中指使不是一眼就明白么?” 明霞见元霜言辞平和,一点也不急躁,一步步地推进,竟是要把她生母逼到绝境。当初她们母女那样讨好元霜母女,可到头来却还是成了一场空。她痛恨元霜,此刻的夏明霞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夏元霜从这个世上消失,只要元霜消失了,娄如君是个好摆弄的,她们母女就再没任何顾忌了。她就成为了二房唯一的女儿,再没有人瞧不起她。 明霞这样想的,也这样做的,下一步她当着众人的面用力地推了下元霜,元霜原本站在阶梯上,不防明霞暗中下了杀手,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倒在了众人面前。 娄如君见状,大叫道:“霜儿,霜儿,你怎么呢?” 明霞看着昏迷不醒的元霜,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 元霜躺在床上,请了钟太医来给她诊治,钟太医给把了脉,娄如君心急如焚问道:“钟太医,我女儿情况怎样?” 钟太医道:“应该没有多大碍,不过小姐受了惊吓,恐神志不安。老夫给小姐开些调理的药吃几次就好。” “但为何她一直不醒?” “夫人不必担忧,您要是确实放心不下的话,老夫可以给小姐灸一下。” 娄如君知道钟太医的针灸高明忙说:“请太医用针。” 钟太医取了银针来,刺了相关穴位,过了没多久,就听得元霜帐内发出了动静,娄如君很是急切,连忙唤道:“霜儿,你可醒呢?” 元霜道:“阿娘,我没事。” 等到钟太医收拾了东西退下后,娄如君忙掀了帐子,她满脸忧虑:“我儿,你感觉怎样?” 元霜脸色不怎么好,脑袋晕乎乎的,浑身上下感觉没多少力气,别的症状倒没有。她道:“我没事,阿娘。宋姨娘她们可逃脱制伏呢?” “她们犯了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逃得掉,你父亲也不会让她们逃的。宋姨娘辜负了我往日里待她的一片真心,她这是自食恶果。你父亲让她出家,不许她再留夏家。至于你妹妹,已经被罚禁足三个月。其余的相关人员也都得到了相应的处置。霜儿,最近你为了查明此事受苦了。” “不辛苦,只要能替母亲洗清嫌疑一点也不辛苦。”元霜道,她愿意拼命保护的只有母亲。 娄如君痛定思痛道:“都是我自己太软弱了,没有将房里的这些事管理好,到头来连累到你。经过这些事后,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只知吃斋念佛不是好事,一定会好好清肃家风。保证不会再有宋姨娘之流乱了家风。” 母亲的这一番言语让元霜有些意外,她说:“母亲果然这样想的话,女儿也欣慰的了。至少母亲能够保护好自己,不再被人牵连进去。” 娄如君只觉得对不住女儿。幸而这一次女儿没什么大碍,不然她只怕撕了那对母女的心都有。 安抚好女儿,娄如君回到了嘉善堂,抬头就见丈夫坐在那里喝茶。娄如君进去时,夏常安淡淡地问了一声:“霜丫头怎样呢?” “她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夏常安依旧有怒气,他和妻子说:“往日你只知道吃斋念佛,当活菩萨,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幸好没让你当宗妇,要不然这个家乱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宋氏还是你的陪嫁丫鬟,你都不能约束,作为主母来说你是大大地失职,按说借此休了你,也说得过去。” 娄如君望着丈夫,她知道此时怎么辩解也没用了,便道:“看来老爷是铁定心思想要扶姚金英上位了。老爷是官场中的人,现在要做出扶正妾室这样的事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夏家我也呆不下去,不让老爷来赶,我自个儿就走。” 娄如君正在气头上,便呼唤彩珠、彩玉帮她收拾东西,她要回娄家。 夏常安则随便她折腾,现在让他牵挂的只有栖霞院的人。 幼子的死一直是横在夏常安心里的一根尖刺,他将查明的真相说与姚金英听,姚金英听后依旧泪流不止,口中直呼:“儿啊,娘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中了奸人的计。现在真相大白,希望你能瞑目了。” 夏常安柔声安慰道:“大概他和我们没有缘分,你也别难过,等到养好身体,我们再多养几个孩子。” 姚金英现在就是夏常安的命,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宠着,恨不得将姚金英宠上天去。他又对姚金英许诺道:“你安心养着,等过一阵子,我便正式休掉娄氏将你扶正。” 姚金英听后大骇:“老爷,这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为何?你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也饱读诗书,为何不能做正室?” “老爷,但凡您真的心疼金英,就恳求您千万别把金英架在火上烤了。妾身粗陋,不过是腐草荧光,夫人她才是当空皓月,妾身哪能与夫人相比。再说老爷这样做本来就不妥,到时候如何让世人看待您,所以还请老爷三思。” 姚金英的一番话让夏常安大感意外,他以为姚金英会对他感恩戴德,喜极而泣,没料到却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姚金英的这番话语却让夏常安更加爱惜敬重她。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肖想 九月中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放榜的时候,全家上下都悬着心。府中老小都聚在清音馆等到报信的人回来。 元霜与母亲在一处,元棠还小,并没有参加秋闱,两人心态倒还平和。不过与两人的镇定不同,柏氏确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侄儿要是这次不成的话,又得等三年。她和侄儿都蹉跎不起。 柏行简没有随元松一道出门去看榜这些人聚在老夫人跟前的时候,他则窝在未然居正在看一本闲书。跟前的秋叶见了,不免笑说:“公子怎么不心急?” “考都考了,再心急也没用。”柏行简翻得几页书瞌睡也就跟着上来了。 “我先去躺会儿,倘或有什么消息了再来叫我。”柏行简打着呵欠便进了内室,脱了鞋子合衣上床躺着,然而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他怵得要命。身子虽然疲倦可是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正面仰躺着,听得两个小丫鬟在外面叽叽咕咕说话,他心中越发觉得闷躁。 辗转了两次也没有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更加明显了,柏行简再也无法躺着,正要起身骂几句时,却见秋叶赶来隔着帐子急匆匆禀道:“公子赶快起来吧,说是看榜的人已经回来了,还说公子中了解元,让您赶紧去清音馆。” 柏行简听到解元两个字激动不已,他忙从床上蹦了起来,将帐子一掀,又惊又喜道:“你没有听错话?” 秋叶忙道:“此等大事,奴婢岂敢乱传。公子赶快收拾整理衣衫,马上去老夫人那边接受众人的贺喜吧。” 柏行简觉得身在梦里一般,他被丫鬟拉着换了衣裳,重新笼了头发,洗了脸。柏行简觉得身子都在飘,出门前,他忍不住搂着秋叶亲了一口,真实的触觉让柏行简这才坚定不是在梦中,却把秋叶弄得面红耳赤。 好不容易到了这边清音馆,柏行简很快就被人包围了,各种道贺声不绝于耳。柏行简心中第一次如此称意。他看了一圈都没见着元霜的身影,此刻他真想走到她的面前和她说一声“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兄弟们拉了柏行简进了屋,屋子里也都是人,柏氏满脸喜气地走来与侄儿道:“行简来给老太太行个礼。” 这些年借住在夏家,不是夏家在背后支撑着柏行简,柏行简是绝对到不了今天这样的高度。柏行简也是个知好歹的人,他上前与老夫人磕头行礼。夏老夫人一把拉住了他,又给上次了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夏常平、夏常安兄弟都各有表示。 这一天夏家的中心就是柏行简。虽然元松也榜上有名,不过才考了第四十七,众人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这天是柏行简大喜的日子,饭间他被兄弟们拉着灌了不少的酒。 柏行简酒量本来就不好,被他们这样一灌便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连路也不怎么走得稳。 后来他心里实在难受,借口离了席,走了没多远,搜肠刮肚地觉得难受,扶着柱子当时就特吐大吐了一通,吐过之后心里觉得好受一些了,但柏行简却不敢再回席,他害怕再被人拉去灌酒。 柏行简走了几步,绕到了后院,却见女眷们的席面早已经散了,四下找了一圈并不见夏元霜的身影,他拉住一个丫鬟打听,才知元霜已经回住处。这里柏行简便匆匆来到荟芳居。 彼时元霜刚洗了头不久在檐下晾晒头发,却见柏行简趔趄着走来,元霜有些诧异,一旁的秋月也不解道:“柏公子怎么上我们这里来呢?” 元霜从他走路的姿势来看就料定柏行简喝多了酒,只怕还醉着。元霜起了身,等到柏行简走得近了一些,元霜招呼道:“他们不是要给柏家哥哥道贺么,你怎么来我这里呢?” 柏行简连忙摆手道:“不能去,不能去了,再被他们灌下去,只怕连命都要没了。我才中了解元可不想做个醉死鬼。” 元霜见他脑子还算清醒,这里吩咐丫鬟去准备个醒酒汤。又让人从屋内搬了椅子来请柏行简在外面坐。如今要避嫌,也不好再请他进屋,府中人多口杂,只怕到时候又生别的事端。 柏行简坐下后,他见元霜披散着头发,便忙说:“二妹妹坐到跟前来,我与妹妹梳头。” 元霜听闻了,抬头看向了他,片刻后才问:“柏家哥哥说什么胡话?” “连梳头也不许吗?”柏行简有些失落,他借着酒劲继续和元霜道:“我今天高兴,生平以来第一次如此喜欢,二妹妹你高兴吗?” 元霜只好道:“我也替柏家哥哥喜欢。” “你也喜欢……那便好。我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元霜,我们自幼一处长大的,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等我高中了,我就来向你表明心迹……元霜……” 元霜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以前他没有和明霞定亲的时候,这些混账话说也说了,可现在两人已经有了婚约,他再跑到自己这里胡闹,成何体统?元霜忙起身道:“柏家哥哥,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请回吧。” “元霜,你为何这样狠心……”柏行简说着便上了手,元霜尴尬不已,她忙叫来了婆子,裴娘子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她见状便惊呼:“老天爷叻,这是什么事!柏公子,你快放了小姐。” 后来几人合力才将柏行简给分开,又从前面叫了小厮过来,才把柏行简送回了未然居。 元霜经过此事后吩咐房里人:“以后看见他来我这里,你们就给我赶走。” “小姐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来坏小姐的名声?”裴娘子不解。 元霜说:“我哪知道怎么就招惹他了。他不要脸,另一个知道了不得跳脚?他还真的是嫌这个家不够乱。我们家待他也不薄,他这就是恩将仇报了。” 柏行简虽然在醉酒中去找了元霜,说的那几句话他心里也清楚,往日只是宵想而已,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终于出人头地,府里上下谁都要高看他几分,因此也没什么忌惮,便直接去找了夏常安。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询问 夏常安正与清客下棋,柏行简就大咧咧地闯进去了。 他的突然出现让夏常安很是吃惊,另一边的清客便忙起身来赔笑道:“咱们的新科解元来见老爷必定是有事,我也不便在跟前作陪。” 清客走后,夏常安指着棋枰道:“这一局还没下完,你来陪我下。” 柏行简虽然急切,但他却也能耐着性子陪夏常安将这一局下完。由于他心不在焉,这一局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原本对夏常安不利的局势没想到最后竟然反败为胜。夏常安大喜,他又忙着招呼:“我们再来一局。” 然而柏行简却没有心思再跟着下下去,他起身直接跪在了夏常安面前。夏常安见状颇有几分意外,忙问:“行简,你有什么事?” “二老爷,晚辈自然有一事相求。” 夏常安待柏行简已经客气了不少,又亲自伸手去扶柏行简:“你起来说话。” “不,二老爷答应了晚辈下面的话,晚辈才会答应。” 得了,喜欢跪那就跪着吧。夏常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看了一眼下面的柏行简说:“那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柏行简忙道:“晚辈还不满十岁就来到了国公府,多亏了夏家上下供养我这些年,才让我有了今天的成绩。” 夏常安一听,心道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他点头说:“你是个上进的后生,但愿我没有看错人。之前答应你是引荐梅大人给你当座师,我也记着没有忘。明年的春闱只要你发挥正常,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晚辈知道,晚辈有今天都是夏家给予的,晚辈一直心怀感激。晚辈来到夏家后受了不少的照顾,长辈们都对晚辈极好,同辈的兄弟姐妹们也相处得十分融洽。这些年过去了,晚辈也一直在求报答之时。晚辈之前一直存了桩心事,往日也没有底气不敢说出,趁着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晚辈就在二老爷跟前斗胆了……” 夏常安觉得这个青年说话有些婆婆妈妈的,不够痛快,他眉头一蹙,又听得柏行简继续往下说:“晚辈与二妹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彼此看着长大,脾气心性什么的都极熟悉,晚辈与二妹妹又互相恋慕,可是之前又发生了些事情,这事就成了个遗憾。今天晚辈就斗胆向二老爷请求,请二老爷将二妹妹赐予我。” 夏常安没料到柏行简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恼道:“你说的二妹妹可是元霜?” “确实是元霜妹妹。” “哼,柏行简,你不过才中了举,现在就好大的口气,在我跟前来说这些,你和明霞定了亲还满足不了你,竟然又来打元霜的主意。你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何能耐?难道就因为你中了个举,我的两个女儿就任由你挑选不成?我给你说不成!不成!” 柏行简没料到夏常安竟然这样大的反应,他忙说:“我与元霜妹妹自幼情投意合,还望二老爷成全。” “成全?成全个屁!明霞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你们柏家现在连一碗饭都吃不上了,竟然也敢大言不惭地来和我说这些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但凡你还有点良心,就不可能用那些无耻的伎俩去占了明霞。现在你就是得陇望蜀,还让我成全,你信不信我立马能叫人把你扔出去。”夏常安急了可是什么都能骂出来的。 柏行简见这条路行不通,也就不敢再说。夏常安不再看他,只朝外面喊道:“来人,将这个无耻之徒给我扔出去。” 很快进来两个小厮架了柏行简带了出去。 柏行简被拖到了院子里,两个小厮与柏行简道:“柏公子,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老爷,但请你赶快回去吧,我们也就不再拖你了。” 两人松开了手,柏行简望着地上的影子,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他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真是的,一时糊涂他都做了些什么蠢事。柏行简给了自己两耳光,然后又大着胆子走到了夏常安跟前,与夏常安磕头请罪:“二老爷,适才晚辈酒醉未醒,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夏常安根本不理会他就出去了。夏常安没有去别处,他径直去了元霜的房中。元霜正欲丫鬟说话,忽然听见有人通禀说父亲来了,她很是吃惊,这里忙着起身迎接了出去。 夏常安阴沉着一张脸,元霜暗叫不好,因此也能陪着小心。 夏常安可没想给女儿留面子,劈头盖脸就问:“你是不是早就和柏家那小子有了私情?” 元霜先是有些懵,后来才反应过来,她双腿一软就在父亲面前跪下了:“爹爹,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从你们还是小娃娃说起。柏行简已经承认了,说你们自幼情投意合,要我成全你们。”夏常安咬牙切齿地恨。 元霜不曾料到柏行简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她忙替自己分辨:“爹爹,不是他说的那样,在女儿眼中她和大哥,和元松他们没两样,一直都认为他是家里的兄弟。哪里会生出二心来。还请爹爹明察,还女儿一个清白。” “果真和他没有私情?” “就算把女儿给打死,女儿也不敢认。”元霜态度很是坚定。 夏常安见女儿说得这般坚定,他便知道都是柏行简那小子用心险恶,因此和女儿说:“没有最好,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还没糊涂到那地步。不过即便你和他真有什么,我也是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哪怕他就算没有和明霞定亲,我也不会成全你们。” 对于父亲的盘算元霜心里明白,她说明了自己的心意,看样子父亲是相信了。 夏常安又看了女儿一眼,接着道:“我现在留在京城了,这些年对你们的忽视我总会一点点地弥补给你们。你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 父亲的话让元霜很是意外,弥补?前世父亲也留在京城,因为她的关系父亲后面也封了爵位,可她和母亲到底也没有得到父亲任何的弥补。父亲的这些许诺果然只能随便听听。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偏差 柏行简还真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夏常安推荐了翰林院的鸿儒梅舜给柏行简和元松为座师,梅舜原本是看来夏家的脸面上勉强答应的。后来他又亲自出题要考柏行简和元松,元松支支吾吾地不怎么能答上来。 然而柏行简却侃侃而谈,很有一番自己的见地,梅舜听后捻须点头称赞:“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位小哥将来前途无限,你这个徒弟我就收下了。” 柏行简深得梅舜的赏识,他在京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名望和身份,因此也就越发用功读书。 到年底前,家里都算相安无事。那姚金英原本都病得要死了,娄如君还让人给姚金英准备了后事,后来在太医的调养下身体也一天天地康复,后来也能下地走动了。元霜甚至想这姚金英是不是一早就在装病,或者本来是有病的,但并没那么严重。因此五分病竟然装出了八分的病。可姚金英这是怎么做到的? 元霜找不到答案。 这天她去给母亲请安时,她见到了被禁足许久的明霞,也见到了姚金英。都是她不大愿意看见的人,没想到竟然都凑到了母亲跟前来。母亲待她们依旧冷淡,对她们说了几句话,便将两人给打发了。 不喜欢的人走了后娄如君脸上才渐渐有了表情,她满眼中只有女儿。 “我的儿,今天冷,你怎么也只穿这些?”娄如君捏了捏元霜身上的袄子,觉得薄了些。 元霜却拉着母亲的手道:“阿娘摸摸我的手暖和来着,我不冷。” 娄如君摸着了女儿的手心果然是温热的,她见女儿这身棉袄还是去年做的,便道:“马上要过年了,还是得给你们置办些新衣裳,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款式都告诉我,回头我让人记下好给裁缝说。” 元霜撒娇道:“我的喜好阿娘最是清楚的,我不不在乎。” “昨儿让你跟着一道去冯家做客,你为何不愿意去?” 元霜说:“身上有些不舒服,不怎么想动。” 娄如君一听立马关切道:“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了风寒?” “没有,只是感到有些头疼,今天已经好多了。对了,刚才那两人怎么一处来呢?那姚氏见了明霞倒还能忍耐,都没想过要把明霞给撕了啊?” 娄如君道:“她们还嫌闹得不够凶,还要我惩治几个才肯歇?” “我倒是希望她们都能收敛些,别再给你惹麻烦了。” 娄如君叹息道:“只求她们能相安无事,别的也不求了。你父亲最近都住在栖霞院,姚氏身边的那个婢女查出来有了身孕。看样子你父亲倒是喜欢得很,恨不得把那个晴香给供起来。” 元霜听着只是替母亲不好受,她安慰了母亲两句,娄如君笑笑道:“我现在也看开了,什么恩宠那些都是虚幻的东西。我有你和棠儿什么都不缺。他爱宠幸谁就宠幸谁。姚氏现在在我面前也能低眉顺眼,说话做事也温和了不少。其余的我管不了那么多,还不如养好自己的身体,争取多活几年,教养好棠儿,然后给你说个好婆家,其余的全是虚幻的。” 难得母亲这样通透,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也让母亲的想法改变了许多。这种改变元霜是欣慰的,想着将来自己离了夏家,母亲也不用她再操心。 可是到了腊月底,原本该回家的大哥却不见身影,元霜心道这一世和前世的不同越来越多,未来会朝什么方向前进,她已经有些不可预料。不过不管能不能预料,重生的这将近一年的日子里,她认清了许多人,也学会了以前没有的坚强,看待事情也更加的长远,元霜心里并没有无法预料而变得惶恐,反而更加地从容淡定,多活了一世,曾经历过生死,对于好些事她早已经看淡,元霜也就没了畏惧。 年中开的那个绣庄在坚持了两个月后渐渐也有了盈利,元霜知道这都是林掌事经营有方,翠屏寨帮忙她干活的那些绣娘也出了很大的力。后来绣庄有了订购,也就慢慢上了道。到了年末盘账时,发现竟然盈利了一笔钱。 元霜将这笔钱分做了三份,一份给林掌事,作为这些日子来的酬谢,另一份给了那些绣娘们,辛苦了大半年,到了年关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她不能亏待了她们,将来还需要她们的鼎力支持。剩下的一份她自己拿着,但也没完全落入自己的口袋,元霜拿了一部分出来孝敬祖母和母亲。 当夏老夫人收到元霜送的礼物时,她很是喜欢:“还是你心疼我,到年下了还知道送我东西。” 元霜道:“我自己的那处铺子挣了些钱,理应该来孝敬孝敬老太太。” 夏老夫人越发欢喜:“之前我听你母亲提起过,当时觉得你有事做也不做。没想到还真的做成了气候,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又让人欢喜。” 前面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她们的认可,元霜觉得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平淡地过完了这个春节,转眼已经来到熙宁十四年春天。这一年是她和明霞的及笄之年。对于一个在室女孩来说,过了十五岁就是待嫁之身。前世的此时她早已经和楚宴定下婚约,在她及笄后的第二个月就嫁入了重华宫。这一世她却连亲事都没有定下。当然这也是她努力的结果,要是她不努力的话,只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正月里她与家中长辈进宫去给太后贺喜,太后见到她热情明显比以往少了好几分,皇后倒是越发亲和。元霜想兴许是她早早出局,更加利于何素秋成为太子妃,皇后对她就再没什么顾忌了吧。 有些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倒也挺有意思的。进宫这天她见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楚宴,楚宴依旧生得郎艳独绝,气质出挑。他依旧是京中数千少女们的梦。元霜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两人都不曾有过任何的目光交流。后来她打算离开御花园时,楚宴却突然走来叫住了她。 “夏家妹妹,能否借一步说话?”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提醒 楚宴无端叫住了她,元霜自是有些诧异。这时候她要是吵嚷的话很快就能被人发现吧。元霜没有那样做,正好她也有话要和楚宴说。 两人来到了一假山后面,站定后元霜先开了口:“上次金凌救了我,我一直没机会好好地和他说声感谢。” 楚宴满不在乎道:“夏家妹妹平安就好。” 元霜看了他一眼,然后试着问了声:“太子殿下让金凌跟踪我多久呢?” 楚宴自是不认,他说:“没有的事,我从没让他跟踪过夏妹妹。” 元霜冷笑道:“殿下敢做不敢当,还是把我拿小孩子唬弄?行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只要殿下不再派人跟踪我就行。” 楚宴听后说:“夏妹妹误会了。上次的事是凑巧。” 她误会与否有什么重要的?元霜道:“我和殿下说的就这些,殿下可还有什么话吩咐?” 贴身侍从都隔了一箭之地,没有他的允许,那些人是不会冒然上前来的,楚宴也没那么多顾忌了,与元霜道:“你大哥可能犯事了,下个月就会押解上京,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元霜闻言,她吃惊地望着楚宴,一脸的不相信,怔道:“不可能,殿下哄骗我。” “我哄骗你做什么,于我半点好处也没有。你大哥在外大概是得罪人了。” 元霜说:“不会的,这事前世……前世压根就没发生过,我们家一直都好好的,不可能出意外,我大哥也是个赤胆忠心的,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犯事?” 楚宴相比她则要沉着许多:“你现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不过很快就要见分晓了。最迟一个月,这事就会水落石出。” “我姑祖母是太后,他们就算有意要针对我们家,也不可能不顾忌姑祖母。” “牵扯到朝堂上的事,你认为皇祖母会怎么做?”楚宴反问。 元霜依旧是不相信的,她望着楚宴然后问了声:“莫不是殿下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楚宴忽然笑道:“你为何会觉得这是我的行动,我现在努力在当一个合格的太子,怎么可能那样愚蠢地将手伸到军营中去,这不是有意给人把柄么?” 他这样说也有道理。元霜转头一想,不确认道:“殿下消息来源可真?” “我说过的,我不可能用这样的大事来哄骗夏妹妹,在你这里难道我一点信用也没有吗?我们曾是夫妻,不可能一点信赖也没吧?” 元霜沉默了,她现在确实对楚宴说的话持怀疑的态度,只是一时半会儿她还不知如何去证实。 “那按你说我们家很可能就要大难临头了,这样的话,你难道不应该和我保持着距离,免得伤了你么?” 楚宴微微一笑:“果然我是一点也不值得信赖,元霜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现在也无法自证清白,但天长日久的,总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放下你的固执己见。你们夏家遭难的话,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毕竟你们夏家和我也算是姻亲了,大家都是一家子亲戚,何必说这样客气的话。我本能地关心几句难道不应该?” 元霜又问:“那殿下是要帮我们家渡过眼下的难关?” “你大哥到底犯了什么事,会定什么罪我都不清楚,如何帮你渡过难关,至少现在说这些还早了些。将来你们家需要我出面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为了你,我愿意出这一份b力。” 元霜有些诧异地望着他,跟前的公子世无双,然而对她来说前世的那些经历就是一场噩梦。 从宫里回来后,元霜一直在回想楚宴说过的那些话。在见到大伯、大伯娘时她有些不敢开口。楚宴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是不是为了惊吓她,还是故意捏造,她都暂时无法证实。要是这时候向大伯、大伯娘说的话,两个长辈只会对她厌恶,说她有意要给长房泼脏水吧。 元霜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着她大哥回京的那天。到时候楚宴说的是真是假便能明了了。 元霜尽量没有去想此时。元松和柏行简每日都往外面跑,两人在为春闱的事忙碌。那日柏行简受了夏常安的责骂后,他果然一心都用在举业上,不再来招惹元霜。新年那天给老夫人拜年他们遇见时也彼此都没说过一句话。 他终于不再来滋扰,元霜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过完了灯节,绣庄又开始营业了。开门正式营业那天,元霜还坐车去一趟铺子上。她见到了林掌事,以及裴景。裴景现在铺子上帮忙做跑堂的伙计,也来回翠屏寨将绣娘的那些绣品带出来。绣庄不像别的饭店、酒肆那般需要人手多,目前两个人也能忙过来。 元霜和他们商议了年前一位主顾预定的货品。 “花样我已经描出来了,尺寸也在上面标好。哪个人负责哪一段也有说明。奶兄帮我拿去和她们说清楚,客人要在二月十五前拿到货。这是佛事上要用的,配色什么的尽量庄重一些,那些艳俗的颜色尽量别用。” 裴景答应道:“小姐放心,小的会和她们交代清楚的。” 元霜欣慰地说:“一切就辛苦奶兄,我听奶娘说腊月里给你订了一门亲,好日子选定没有?” 裴景有些羞涩道:“还没有,家里要起房子,等到房子再说迎娶的事。” 元霜点头道:“总归是件大喜事,回头我一定准备好贺礼,还要讨你一杯喜酒喝。” 向来寡言的裴景却闹了个大红脸,林掌事见了也嘲笑了几句。 正月很快就过完了,时间马上来到了二月间,二月里是她的生日,作为一个女孩子及笄是最重要的年纪,刚过了龙抬头,老夫人就和娄如君商量着怎么给元霜过这个生日。 然而座位当事人元霜心里却无比忐忑,要真让楚宴说中了怎么办?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二月初七这一日天刚亮不久,元霜正在梳妆,就见结香跑来和元霜说:“二小姐赶快去清音馆,那边都要乱套了。” 元霜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事?” 结香一脸的慌张,带着哭腔道:“大爷出事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罪名 元霜听到结香这话吃了一大惊,她忙道:“我这就过去。” 元霜也来来不及收拾自己,匆匆地与结香便去了清音馆。 清音馆的气氛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虽见人进人出,一片忙碌的样子,然而个个低垂着脑袋,一语不发,往日说笑热闹的情景是一丝不见,笼罩着一层沉闷的肃杀气氛。 元霜陪着小心进了屋,她抬头一见两房,不,甚至是分出去的另外两支当家的也都赶来了。坐了大半屋子的人,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她又看老夫人一脸的焦虑。元霜小心地走到母亲身边,娄如君抬头看了一眼,她什么也没说。 她大伯夏常平这时候才从外面回来,已满脸的沮丧,元霜看去,只觉得大伯父像是突然老了许多岁似的。夏常平走至老夫人跟前,噗通一声就给老夫人跪下了:“老母亲,我们家只怕是要完了。” 夏老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大惊,她的脸色很不好,要不是身旁有丫鬟搀扶着,只怕已经栽在了地上。 柏氏听闻后,只是不信,她站了起来走到丈夫跟前问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罪名已经坐实呢?宫里的太后呢,有没有想法递消息进去?路子都跑了没有?” 夏常平说:“太后不好管此事,毕竟牵扯的罪名不小,太后那里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柏氏当时就哭出来了:“果然一条活路也没有了吗?元林他自幼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 夏常安也起身道:“这事非同小可,想来也没那么快定罪。该跑的门路都得跑起来,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另外太后的意思……”夏常安看了一眼妻子又道:“你和霜丫头想法进宫一趟,看看她老人家准备如何。” 娄如君起身应了个是,同时夏常安表示也会努力帮忙跑跑关系,看能不能把这事压下来。 元霜后来才清楚大哥是以“通敌”的罪名被押解回京的,这样的罪名足够让他们家抄家灭族了。她是不相信大哥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毕竟大哥现在是他们这一支的嫡长子,从小大哥不论文武都十分优秀。作为嫡长子的大哥将来是要承袭定国公这个爵位的,但大哥却并没有因此而成为一个浪荡的纨绔子,而是自小就奋发图强,允文允武,在一帮同龄的世家孩子里显得格外突出。后来才十五岁就投身军营,大哥说要重现夏家祖上的威名,他想要建立一番功业。 到如今,大哥从军已经五年有余了,从最小的兵,现在已经做到了总旗。大大小小的战功已经立了不少,上次回京还是娶亲的时候,大哥还得到了皇帝的亲口夸赞,这才过去多久时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元霜是不相信大哥会通敌,以“忠勇”著称夏家的子孙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大哥到底遭遇了怎样的事?为什么这事前世从未出现过?元霜想起了楚宴曾说过他愿意帮助夏家,他是当今太子,最爱惜自己名声的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牵扯进通敌的漩涡里? 元霜胡乱想了一通,这里彩玉又来催元霜梳妆要准备入宫的事。元霜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妆扮一番。也不知太后会不会接待她们母女,总之该跑的路必须得跑。谁让她是夏家的一份子。 元霜收拾齐整后便去了母亲房里,跟前负责的丫鬟又仔细替娄如君多匀了些脂粉来遮盖她脸上的疲惫之色。 母女俩是一处坐车入的宫,一路上元霜都握紧了母亲的手,又不住地安慰她:“阿娘,不必惊慌,现在就看太后怎么说。” 娄如君不傻,她道:“太后不是当今皇帝的生母,有些事毕竟是要避嫌的。我只是担心……倘或罪名坐实了,我们该怎么办?夏家难不成真要大难临头?可惜还没给你说门合适的亲事,你也没嫁过人,怎么能……” “别说了,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查明大哥的清白,只有自证清白才有机会。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是夏家的女儿,不管嫁没嫁人想来也很难独善其身。” 女儿的话无不道理,娄如君只盼望着能早日将此事厘清,别再误了元霜的终身了。 母女俩入了宫,到了太后的寝殿时,两人等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太后才传召。 两人进去后行礼跪拜,太后看上去有些恹恹的,两人没开口,太后也猜到了她们的来意。 “元林怎么能如此糊涂,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我可不认他是我的侄孙,气都把人给气死了!” 两人还未说明来意,就招到了太后这样一番唾骂,母女俩吓得一声也不吭。 太后骂过之后又道:“你们回去也将我的意思传达到,别的事兴许还能帮一点忙,这事如此惊天动地,我断不会插手。让他自求多福吧。” 太后不愿意出面,这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娄如君和元霜都没有抱怨的地方,毕竟太后有她的处境要考虑。 母女俩施礼后出来,娄如君的步子变得万分沉重。元霜忙在跟前搀扶着,两人缓缓走出了宫殿。 荣宪太后懒懒地回了寝房,跟前只有最贴心的宫女服侍。 太后颓然道:“我是不是太不尽人情呢?” 宫女答道:“太后也是万不得已,虽然已经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您是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太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白发越来越多了,想到早起时皇帝遣人来问安的事,她到底不是皇帝的生母中间隔了一层。要是这次为娘家说话的话,只怕自己也会陷进去,他也好拿此事做筏子。哪怕是做了太后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太后叹息一声,接着说:“我即便是想帮也有心无力啊。谁也说不清这是不是政敌的一个手段想要打压我们夏家。倘或夏家真的因为招祸,我也不要皇帝出面赶我,自己就识相去宝光寺出家为咱兴朝祈福。” 正文 第一百章 明哲保身 娄如君将太后的意思传递给了家人后,夏老夫人就病倒了。两个儿媳每晚轮流在跟前照顾。 整个夏家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孟氏更是日夜都在哭泣,元霜过去劝了几次但也不能安慰到孟氏。 夏常平兄弟都在来回奔波跑关系,希望往日的世交好友能拉夏家一把。那些世交平时有来有往,到关键的时刻都怕引火上身,个个躲得老远。几日下来,夏家兄弟都一筹莫展,夏常平甚至愁出了白发。 元霜见家人如此辛劳,便想着要不要走楚宴这条路,倘或楚宴只是说说,那夏家只怕是真没出路了。 这天元霜侍奉老太太喝完了药出来,就见两个丫鬟在画廊上嘀嘀咕咕的,元霜走了过去道:“里面还有病人,你们在这里传什么小话?” 鸦青比甲的那个丫鬟回道:“二小姐还不知道吧,据说未然居已经空置出来了。” 元霜有些意外道:“未然居不是住着人么,怎么成了闲置呢?” “据说啊……”那个丫鬟声音又压低了些,然后与元霜道:“柏公子偷偷搬出去了,还说要和夏家断绝关系。” 元霜一听,她知道柏行简生怕惹祸上身,连累到他的举业,去年他好不容易中了解元,又对今年的春闱势在必得,偏在这时候夏家出了事,他必定想要撇得一干二净,不然只怕他连入场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元霜道:“你们别处说去吧,当心老太太知道了又得胡思乱想。她现在病着,可听不得这些。” 那俩丫鬟便告了退。 元霜看着院子一棵杏树出了半天的神,后来还是瑞香拉着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来:“老太太怎么呢?” 瑞香忙道:“老太太没事,前面有人要见你。” 元霜诧异道:“是谁?” 瑞香低声说:“据说是太子殿下来了,说是要见您。” 她还没去找他,他倒是主动找来了,正好去问问他如何帮夏家。元霜忙道:“我这就过去。老太太那里还得烦请姐姐们多留意。” 瑞香道:“二小姐放心吧,奴婢们都好生守着的。” 元霜离了清音馆朝前院去,这次楚宴约定见面的地方依旧是元松的小书房。元霜进去的时候楚宴正与元松说话来着。元松看上去愁眉苦脸的,近些日子家里的人都是这样的面容,元霜见怪不怪。楚宴倒是朝她点头微笑:“你来了。” 元霜忙与他行礼问安,楚宴虚扶道:“夏妹妹不必拘礼。”接着楚宴看了一眼元松方道:“兄弟去别处坐坐,我有几句话要和夏妹妹说。” 元松听闻便起了身,道:“好,我不打扰二位了。” 等到元松退下后,楚宴便问元霜:“如何,现在信了我之前的话了吧?” 元霜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睑说:“殿下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我不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和你说那些,之前你总以为我是哄骗你的?我不做那样的事。” 元霜道:“大哥的罪名可不轻,我和母亲入宫请求太后,太后都不愿意掺合其中。她的处境复杂,想要明哲保身不难,但殿下为何还在这节骨眼上往夏家凑,难道您就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来?” 楚宴说:“夏家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往里面跳了,之前我说过这事出来后我或许能帮上忙。你为何不来找我?” 元霜诧异地望着他,见他一脸的严肃,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元霜才又说:“我如何来见殿下,大哥背负的可是通敌的罪名。只要罪名落实的话,很可能就会抄家灭族,那些识相的都躲得远远的。大伯父和爹爹走动了好些门路都没有人愿意帮夏家一把,殿下又何必往前凑?” “我是因为你啊!”楚宴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心里的话。 元霜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自然不会因为他这句话而犯了迷糊,就是此刻她也保持着头脑清醒。 “因为我……算了,大可不必。殿下您若聪明些的话自然也知道明哲保身的事,再说您即便身为太子,也无法替我大哥开脱吧?” 楚宴从容不迫道:“我当然知道明哲保身,但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毕竟因为我的过失曾那样深切地伤害过你。这一世就当我来偿还你好了。我现在无法插手夏元林的案子,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有顾忌,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我成为夏家的女婿,有些事就能办到。” “夏家女婿?殿下凭什么认为您还能娶我?” 楚宴哂笑:“难道我还高攀不上你吗?” “不是的,殿下误会了。现在夏家是戴罪之身,而您想要和夏家联姻皇帝肯定不会答应的,再说还有一帮大臣,您无法说服他们。”元霜说的也是事实,她不免觉得楚宴和她一样多活了一世,想法还是这样天真。 但楚宴却不慌不忙道:“不,只要你点头答应的话,我有办法让他们允了这门亲事。只要我们联姻,夏家就不会招来抄家灭族之祸。只不过事情在未查明之前,你大哥要受些苦罢了。” 元霜听了他的话低头想了好一阵,许久之后她才又抬头问道:“难道您就不怕我大哥的罪名不是诬陷,而是事实吗?” “不会的,夏元林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我一直都明白。他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他有一颗赤忱之心。他做不出那样的事,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楚宴对大哥的信任让元霜有些意外,突然想到前世他比自己不知多活了几年,肯定经历了好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想到此处,元霜又忍不住打听:“前世我死之后,夏家遭遇了什么祸事?” 楚宴深深地朝元霜看去,他有些不忍道:“你走之后,夏家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威胁,只是半年后你母亲突然病故,别的事倒没听说。对了,你大哥也曾传出了些不好的言论,但他一直在前线指挥作战,还立了不少的功劳,依旧威名赫赫。” 元霜听到这里,想到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心疼她的果然只有母亲么?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病故 前世她死之后到底发生了哪些事,如今元霜也只能从楚宴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一些。据他所说,她的死并没有给夏家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过她死之后,楚宴和明霞最终怎样呢? 元霜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他,楚宴说:“怎么,你不信我的话?” 元霜摇摇头,她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想以前的事。”算了,前一世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她知道又能如何。元霜并不打算再问他。 “我的提议怎么样,你要不要好生考虑一下?”楚宴催促着元霜做决定。 元霜道:“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最终不是走向了陌路人的局面么?” “只要我们努力,我想不会再是那样的结果了。你果真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吗?” 这一世的楚宴似乎和前世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谁也不敢保证他后面会不会和前世一个德行。拿上自己的终身去做赌注,这值得吗?元霜在心中有一杆秤,此刻正在来回衡量。家族的命运,个人的幸福到底哪一样更重要。 她想到了还小的时候在祖母跟前受的那些教养,想到了和家里的女孩子们一起读书时的事。她又想起了翠屏寨里的那些和她同龄的女孩子们,有些连像样的衣服也没一件,吃了上顿没下顿过着穷苦的日子。她和那些女孩子来比,就是生活在蜜罐里的。虽然也发生过让她不愉快的事,但两世为人,夏家的日子对她而言还是甜蜜的多。 “殿下,这事我需要好生考虑,有劳你走这一趟。”元霜不敢再冒险了。 楚宴也没太逼迫她,点头道:“好,我不为难你。倘或你想通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你安心在家等着我的小心就成。” 元霜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他,再次向他确认:“你果真不用估计?这条路果真能行得通?” 楚宴说:“我是一国太子,要护住你的家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知道吧?” 楚宴走了,元霜坐在那里沉思了好一阵。直到元松走了来,元松看了她一眼,问道:“二姐,太子殿下为何单独要见你?上次是,这次也是?” 元霜看了堂弟一眼,堂弟显然什么都还不知道,她又说:“殿下他有事和我商量。” “和二姐商量?二姐连出一趟门都不容易,殿下还用得着和你商量啊?”元松摆明是不信的。 元霜想了想又问:“大哥的事若真的坐实判决下来了,我们会怎样?” 元松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还能怎样,到时候定国公府肯定也不复存在了。前些年镇国公家抄家的事你还记得吧,他们家的男人凡是年满十五岁的都问了斩,十五岁以下则判了流放。余下的女眷或命自尽,或典卖。往日威名赫赫的镇国公府顷刻间就不存在了。大哥的事要真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多半是活不了,你呢,也绝对不会独善其身的。到时候不知是卖还是被赐自尽。这样的惨剧是有鲜活的例子。” 元松不是故意要吓唬她,元霜心里明白,她心里一沉便说:“到那时候家也没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元松有些心酸他忙问:“二姐,果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是不是我们家很快就要有人来翻动?” 元霜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然而就在第二天,控鹤监的人就到了夏家,上百个刀斧手将夏家里外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府里上下几时见过这样的情景,娄如君紧紧地将元霜搂在怀中,吓得差点哭出声来。元霜深切地体会到了母亲的害怕,她出口安慰道:“阿娘别担心,他们这次来兴许只是为了搜寻证据的,翻过之后他们就会走的。” 元霜的话没有错,果然那些人在夏家胡乱翻了一遍,然后就走了,留下了一个乱糟糟的摊子。 元霜回到荟芳居,红袖、画绢、秋月几人都在向她抱怨:“那些杀千刀的将小姐珍藏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砸坏了好些小姐的宝贵珍藏。” 元霜听见这些也没皱一下眉,这时候娄如君身边的丫鬟赶来了,她见到了元霜便说:“二小姐,太太请您赶快去老太太房里,老太太受了惊吓只怕不好了。” 元霜大吃了一惊,她心里有些害怕,忙说:“这就来。” 前世老夫人多活了一年,这一次最受宠的孙子遭遇了祸事,这样的打击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如何受得住。 元霜匆匆赶往时,两房的人都围在老太太的身边,个个眼含热泪。元霜走上前去,她屈了一膝跪在脚踏前。 夏常安与床上的老妇道:“母亲,霜丫头过来了。” 夏老夫人听见了这一句,她微微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朝元霜看了一眼,元霜见状忙探了身子,伏在枕边柔声喊道:“老太太,您别吓我,赶快好起来啊。” 夏老夫人看着元霜,此刻她的意识还算清醒,想要和元霜说什么,可惜身体已经支配不了她做出任何的反应了,哆哆嗦嗦伸了手,元霜一把拉住,又垂下泪来。这时候又听见夏老夫人咳嗽了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再过了片刻,没见什么动静,脸色已变。夏常安见状,痛哭出声:“母亲!母亲!” 握着元霜的手还是温热的,像是往常那般地包裹着她。元霜看着床上的老妇,她知道祖母已经离他们远去了。顿时二门上报丧的钟声敲响,合府上下举哀。 夏老夫人的突然病故让家里上下有些措手不及,偏生这时候柏氏因为儿子的事深受打击也抱恙在身无法出来主持事务,里面的事就落到了娄如君的身上。 娄如君脾气是个软弱的,可到了关键的时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幸而身边还有个元霜能帮忙。 母女俩连轴转了几天,一切事务总算是理顺了,举止有度,倒也没出了什么乱子。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送终 往日里夏家有个什么红白喜事,前来登门送礼的不计其数,元林出事后,往日的亲近之家都远着。这里遇上夏老夫人病故,好些人家也不敢有任何的表示。就是之前有来往的寿阳侯徐家再也没上夏家露过脸。 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夏家也不在乎了,这天烧过黄昏纸,夏家兄弟俩一处商量。 “现在不宜大操大办,我看要不停灵七天后就下葬吧。”夏常平作为夏家的当家人建议道。 夏常安自然都是听兄长的,不过他有些心疼:“只是委屈了咱们老太太。” 夏常平说:“当下也是没法子,事情出来三四天了,你看来吊唁的也就几家本家。元林的事还没查清,要是让上面抓住了什么把柄,趁机再参咱们一本,我们家哪还有什么希望。” 这也是迫不得已的话,夏常安只得允了兄长的安排。 娄如君和元霜前后忙碌了好些天,两人的身体都有些受不住。这天娄家的人上门吊唁,元霜的两个舅舅、舅母都露了面,元霜也见到了与她亲近的晓竹。 不过这次身心俱疲,两人见面也说不上什么话。舅舅回去前将晓竹留了下来,说是要陪伴元霜几日,等到送殡的时候再来。 晓竹是朵温柔的解语花,她知道夏家遭遇的事,也知道元霜辛苦,所以空暇时晓竹会努力地找话安慰元霜。 “你们家肯定没事的,上面有太后罩着什么也不用怕。将这阵子熬过去就好了。” 元霜苦笑一声并不作答,晓竹又说:“当初阿婆走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大人抱着我去跟前磕头,我只记得乱哄哄的,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元霜难过道:“要不是因为大哥的事,我们老太太只怕还能多活两年。她是受了惊吓,最终伤了身体然后不治的。” “生死有命,活着的人替死去的好好活着就行了。” 晓竹的话说来容易,现在夏家这样的情况,要想好好活着只怕有些困难。 白天帮着送往迎来,帮着打点事务,元霜累得脚不沾地,现在到了夜里该睡觉了,然而元霜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看着黑漆漆的帐顶发呆,脑子里想的是祖母还在的时候对她的各种关爱,想到难过处眼泪跟着无声地流淌,后来又想起现在家里的遭遇,以及那天楚宴和她说的话。果然只有选择嫁给他,请求他庇护夏家这样一条路可走吗? 元霜辗转反侧很难入眠,一旁的晓竹鼾声传来,却是元霜羡慕的样子。她又起身给晓竹盖了两次被子。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元霜强撑着依旧早早地就起了身。如今在热孝中,穿戴什么的都不讲究,元霜戴了白花,换上了粗麻孝服,便赶着去了祠堂那边。 上午时有两家前来吊唁,她与母亲一道帮忙接待了女眷,午后时,宫里来了人,说是代表太后前来吊唁。府里的人都惊动了,都到了祠堂这边来谢礼。代替太后来主祭的正是太子楚宴。 却见他穿一身雪白的素服,缓步走了进来,到了灵前拈香祭拜,又磕了头。 元霜在人群中对楚宴还了礼。楚宴的目光在元霜的身上有过短暂的停留,不过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后来夏家兄弟走了来对楚宴道:“太子殿下一路辛苦,请到外面屋子喝茶歇脚。” 楚宴没有拒绝,他回答说:“多谢。”出去前又回过头来看了元霜一眼,娄如君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也向女儿瞥去。 元霜只得低了头。 楚宴跟着夏家兄弟到了外面的大书房歇息,夏常平亲手奉了茶,两人便在跟前侍立。 楚宴见状忙说:“两位表叔请落座,这里没有旁人也不必拘礼。” 夏常平与夏常安两人这才坐下,楚宴又道:“父皇知道舅姥姥去世的事后也深表痛惜,让孤前来表示慰问。” 兄弟两人皆站了起来恭敬行礼。 楚宴又说:“皇祖母这两日身体也欠安,正吃太医的药调养着。” 那夏常平忙说:“还得请殿下转告太后以身体为重,切勿忧虑。家里大小事都有我们兄弟俩做主。” 楚宴点头道:“孤会转达的。”他又感叹说:“只是没想到舅姥姥走得这样急,倒是令人痛惜。还有元林表哥的事……”楚宴看了夏家兄弟两人一眼,又说:“两位表叔可跑到什么门路呢?” 夏常平答道:“他们现在都视我们夏家为瘟疫,根本不肯理会。前不久控鹤监的人又来家乱翻了一通。老太太也是因此受了惊吓才走得那样快。” 楚宴道:“世事无常,两位表叔也请保重。另外……元林表哥的事牵扯过多,只怕有些棘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能拖延尽量拖延下去,别让上面尽早定罪。一旦定了罪,再想要开脱,想要翻案的话只怕就难了。孤之前倒是想了个办法……” 兄弟俩听太子说有办法,夏常平眼睛一亮有些急不可耐道:“太子殿下有什么好办法?” 楚宴看了一眼夏常安,然后道:“孤与夏家渊源颇深,早些年和元林表哥也颇有些交情,如今他遭人陷害,孤也深感痛惜。只是孤现在的身份有些忌讳,毕竟旁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孤,孤不能有任何逾矩的表示。想来想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若孤以夏家亲近之人出面来调查此事,或许就说得过去了。” 夏家兄弟俩皆瞪大了眼睛,夏常安脑子转得快,他先明白过来:“殿下这意思……是想和夏家结亲?” 楚宴含笑着点头道:“孤有此意,只是不知两位表叔是否愿意?” 夏常平看了一眼弟弟,两人彼心领神会忙与楚宴下跪磕头:“太子殿下愿意救夏家于危难之际,实乃夏家三生有幸。” 楚宴又说:“孤倒是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不知……夏家小姐是什么意思,倘或她不愿意的话,孤也不好强人所难。” 夏常安立马保证道:“殿下放心,元霜她没有不愿意的。为了夏家的将来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顺眼 这次楚宴来夏家并没有单独找元霜说话,他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夏家兄弟,也没有多留便回了宫。 楚宴先回了重华宫,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接着便去见了太后。 “皇祖母,孙儿已经替您去夏家吊唁过了。” 太后抱恙在身,之前身边围了不少的人,现在那些人都退下了,难得的清静时,睁眼就看见了皇孙在侧。 “太子去过夏家呢?夏家情况还安好吗?” 楚宴点头答应:“一切都是齐备的,皇祖母暂时无忧。” 太后有些虚弱道:“弟媳妇去世,我也没功夫去看看,我是身不由己,希望他们能理解。” 楚宴忙说:“夏家不会责怪皇祖母,知道皇祖母出宫不容易,更何况现在您也病着。” 太后虽然名言不想理会夏家的事,可到底是她娘家,哪有不关心的,跟前没有别人,她便低声打听:“元林的事进展到哪一步呢?” “还在搜罗证据的阶段。” 太后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夏家都是忠勇之士,是不会出叛徒的。我相信这个孩子没有糊涂到这地步。我们夏家享受着朝廷的恩惠,他又是夏家的嫡长孙,将来要继承他父亲爵位的,作为夏家未来的主人,他的眼界不会那么狭窄。只是可惜现如今我无法见到他,不能好好审问他一番。天理昭昭,希望真相能很快水落石出。” 楚宴见皇祖母今天精神还不错,料着心情应该也不至于很糟糕,他琢磨了一番,这才试着开口说:“皇祖母,孙儿依旧放不下夏家二妹妹,想要迎娶她。” 太后原本已经眯缝着眼了,听了这话她忙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娶她?不说以前她拒绝了你,就说现在夏家是个是非之地,是人都不想和夏家牵扯上,你堂堂太子,怎么也没个顾忌?” 楚宴沉着冷静道:“皇祖母,我是真心恋慕她,也舍不得她吃苦。我若出面的话,夏家的情况兴许不必这样被动,至少能保夏家其他人不受牵连,免受抄家灭族之痛。” 太后听了这样的话,她望着跟前与自己并无血缘的孙子看了许久,好一阵才道:“太子你这样做的话要冒多大的危险不说,再有皇帝那里不会答应的。” 楚宴却胸有成竹:“皇祖母,孙儿既然敢在您面前提,自然就有办法让父皇答应这门亲事。” 太后心里感动,她双手握住了楚宴,眼含热泪道:“我的好孙子,连我尚且都只知晓自保,没想到你倒愿意为了夏家挺身而出。你是我们夏家的大恩人。我……” 楚宴忙说:“皇祖母不必如此,我这是在替自己赎罪……您放心,只要我和她定了亲,将来就有正当的理由管理此事,一定会还元林表兄的清白。” 又说楚宴走后,夏常平兄弟俩坐在那里交换了意见,夏常平对楚宴颇为赞赏:“没想到咱们太子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愧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虽然喊我们一声表叔,可到底隔了一层。没想到他的心这样实诚。我看当务之急是将此事早点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再生什么变故。要是太子反悔了,可就对我们家太不利了。” 夏常安连连点头说:“哥哥说得极是,看样子天佑我们夏家。我们夏家还有希望,不至于一败涂地。” 夏常安出来后便一心想着去把女儿叫来商量此事。 这时候元霜依旧和母亲在祠堂忙着灵前的时,夏常安过去了,他看了妻女一眼,心道夏家也有一天会沦落到卖女求荣的地步了。不过很快地在心头已经否认了这个说法,嫁于太子,那是京城多少贵女都梦寐以求的事,怎么能是卖女儿? 夏常安没理会妻子,倒是走到了女儿身边直接与元霜道:“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元霜忙答应着:“好的。”这里她又对母亲说:“阿娘也去前面歇歇吧,这里让人看着就行。” 元霜后来跟着她父亲出了祠堂,两人便从花园的北角门进入,到了一亭子后,夏常安自个儿先坐了,元霜便规规矩矩地立在跟前。 夏常安打量了女儿两眼,这些年他没怎么在家,在记忆中女儿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错眼不见,没想到就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要是没有出老母亲的事,现在就该给女儿筹备及笄礼了。 又见女儿身段完全是大人模样了,生得又极标致,与她母亲早年倒有五六分相似之处,然而容貌比起她母亲又更胜一筹。夏常安自喜是随了他的缘故,女儿才长得如此千娇百媚。 元霜见父亲把她叫来在这里坐着也不说话,她心中正是诧异,这时候才听得她父亲讲:“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们娘俩了。有你们在,里面也不至于一片混乱,没有让亲戚们看笑话。幸而在家停灵不是太长的时间,忙过此事后你也好好歇息一阵。” 元霜不解其故,见父亲如此说只得回答道:“大伯娘身子欠安,事情自然而然落到了母亲头上。母亲为人和善,又没经过什么大事,我虽然不堪,但也知道要替她排忧解难。” 夏常安点头道:“我知道你体贴你母亲,还是女儿贴心啊。往日里都说你大哥如何英勇能干,到头来还不如我养了个好女儿。”他说着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灿烂起来。 元霜心里更是懵,父亲他笑什么? 在夏常安迂回了几句后,终于开口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一直记在心上,我们夏家的女儿个个都出彩,你大姐嫁了公主之子,我的女儿自然也不能随便嫁了人,幸好眼前有一桩极好的姻缘。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家里在热孝中,怎么就谈论起我的亲事来?”元霜先是疑惑,后来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一定是楚宴和父亲说了前面的话。他这个混账,不是说好让她自己拿主意吗,他这里冒然就去告诉了父亲,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这事看来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定亲 夏常安见女儿说出这句话来,他也点头说:“你说得没错,家里现在确实热孝,说亲不合适,但当务之急是要救咱们夏家,其他的规矩礼数暂时也顾不上。霜丫头,你与太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早些年他就往我们家跑,你们打小就认识,父亲让你嫁给他,自然是没有辱没了你。” 父亲的态度坚定,已经是不容许分辨,元霜倒还算平静,她说:“在父亲看来,我嫁给太子就是最好的姻缘吗?” “他是当朝太子,是储君。抛却身份地位不说,他生得那样好,又很会读书,深得皇帝钟爱,这样的人物配你难道还配不上?” 元霜反驳说:“难道父亲就没听过齐大非偶的话么?” 夏常安不想和女儿多费口舌,他说:“这事我当父亲的替你做了主,不过知会你一声,你心里有数就成,我不是来问你的意思。眼下此事要是顺利的话,我们夏家就有救了。我想你也不会那么狠心,置你父母兄弟姐妹不顾吧?夏家养了你十几年,可没亏待过你,现在该你来回报了,也没让你牺牲什么,这是让你去享福,你没有理由拒绝。” 父亲的话堵死了她所有的路,事情就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元霜说不愿意的话了。前世和他也成为了夫妻,可惜没有得到个好结局,这一世注定要嫁他的话……元霜心里一横,决定进了重华宫后就躺平,对他的事不闻不问,当个睁眼瞎好了。 后来娄如君见到了女儿,她说:“之前你要是不吵着闹着不干的话,这事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幸而命里有的跑不掉,元霜,你也闹别扭了,难得太子他不计前嫌,也不嫌弃咱们家,他肯接纳你的话这就是天大的荣幸。你父亲说得对,这门亲事对我们夏家太重要了,这是在救我们家。” 元霜沉默不语,娄如君见元霜一副乖顺的样子,她也放了心。看样子女儿总算是想明白了。回头夫妻俩商议起此事,夏常安也道:“等到老母亲的事处理好了,就该给她好好准备嫁妆。” 娄如君疑惑道:“按理她还有一年的孝期,总不能让她赶在孝中成亲,这是有违规矩礼法的。” 夏常安说:“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嫁妆的事可得好好筹备,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全部拿出来给她添箱吧。嫁给太子多大的排场都不算大。” 娄如君眉头一皱,又说:“太丰厚的话一来我们没那么多的本钱,二来毕竟非常时期,恐落人口实。” 夏常安仔细一想又道:“你说得也是,那我们比照着之前她大姐出嫁的规矩再给适当添一些吧。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必太丰富,最好是换了银票让她揣着要合算一些。” 夫妇俩就女儿的事在热烈地讨论着,两人有商有量,没有因为别的事而翻脸争吵。 转眼间就到了夏老夫人出殡的日子,之前前来吊唁的亲友而已都来路祭。元霜浑身挂孝,跟在人群中送她祖母最后一程。 论其排场比起之前她祖父出殡小了许多。夏老夫人的灵柩并没有立即下葬,而是暂且寄放在家庙里,后面再择日安葬。 虽然在家不过才停灵七日,但这七天已经让府里上下累得人仰马翻了。送灵回来,大家齐聚清音馆,夏常平当着众人的面言语了一番。 “老太太的事出来得太突然,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忙完了这一阵,大家也都好好休息几天。后面也好面对其他事。” 昨晚伴灵,元霜是一宿没有合眼,现在站着都能打盹,幸而大伯父没有说太久的话,后来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回到了荟芳居。 心里没了事,她是沾床就睡。服侍的人都心疼她,只留了拾翠在跟前听候差遣,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裴娘子问着红袖:“你可听真切呢,咱们小姐果真要当太子妃呢?” 红袖回答说:“如何不真,奶娘不信去问太太。这事很快就要定下来了。” “要说以前的话小姐当太子妃也没什么困难,可现在到底不比以前……” “听说还是咱们太子殿下亲口提出愿意娶咱们小姐的,奶娘您听听看,小姐是不是好生福气。” 裴娘子笑了笑,她说:“咱们家已经出了个太后,没想到竟然还能再出一个太子妃。” 合府上下都知道元霜要嫁楚宴了,大家都纷纷向元霜道喜。元霜一直冷冷淡淡的,面对别人的庆贺也是淡淡的。夏家人这样欢喜,然而楚宴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他还没求来皇帝的旨意,这事也还没成为铁一样的事实。元霜对两人的亲事并不怎么看好,皇帝看重太子,如今应该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元霜的生日转眼就来临了,因为家里有孝,也不便操办。家里各房送了贺礼来,就算过完了这个生日。到了三月初的某日,家里来了一位传旨的内侍。 内侍当众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夏氏女出身贵重,品貌端方,贤淑温良,堪与太子为配,今为太子择为婚配,结成百年之好。” 这道圣旨夏家等得太过于心焦,现在终于盼来了,合府欢喜忙忙与传旨的内侍道谢,夏常平又让人给了内侍一笔丰厚的谢礼。 内侍又说:“再此恭喜夏家了,皇上说夏家现在孝中,不便举行婚礼,让一年后夏小姐除服后再行礼。” “这是应当的。”夏常平满脸的笑容。 如此一来,夏元霜再次成为太子妃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元霜感到疑惑,他是如何说服皇帝答应此事的。 等到传旨的太监走后,柏氏对元霜也就比往日恭敬了好些:“二小姐现在是家里的贵人了,荟芳居到底是狭窄了些,要不然重新给二小姐挪个地方。” 大伯娘的突然奉承让元霜不适,她说:“不必麻烦大伯娘,那里我自幼住着,早就习惯了,换了别处还不见得适应。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 夏常平当时就对元霜拱手说:“二丫头,你救了我们大家啊。”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贵人 夏元霜万没有想到,她拼命想要摆脱前世的命运,没想到竟然走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路。 看样子注定要和他再纠缠一世了,元霜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躺平的打算。进了重华宫后,她就装聋作哑,必要的时候还要学会眼瞎。任由楚宴去胡闹,她不再去管他的事。只求这一世到最后他能放过自己,她能够平安到老。 元霜心中再无所求。 这时候柏氏主动提了出来:“二小姐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要不还是让她跟着我学一学如何理家吧,以后出嫁了也能顺利接管重华宫的事务。” 元霜想告诉大伯娘即便她成为了太子妃也不需要十分忙碌,重华宫服侍的人难道还少了不成?各种能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但她也没有拒绝大伯娘的好意,反正每天在家她也没多少事,权当让自己多了个打发时间的事。 因此她被要求每天午睡醒了便去长房那边。后面据说还有宫中的教引尚宫来夏家教元霜宫中的礼仪。总之她现在是待嫁之身,和之前的清闲模样有很大不同了。 这天她午睡才醒,画绢与她梳头妆扮。 因为在孝中,也不用怎么妆扮,画绢与她随意挽了个纂儿,发间戴了一枝银簪,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裳。 收拾好后,画绢陪元霜去长房那边。走在半路上,元霜问道:“画绢,你是愿意出府,还是愿意跟去入宫?” 画绢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听小姐的安排。” 元霜微笑说:“我的安排?我怎么安排,也得看你自己的意思,难不成还要强迫你怎样吗?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你自己的想法很重要,你自己没个打算的话,我来与你分析分析吧……” 元霜又说:“你今年也十六了,并不是我们家的家生子,你也有父母,有家人在外面。难道你不想他们,不想以后去过自在的日子?宫里的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无法预料。只是你一旦跟我去了重华宫,各种规矩束缚,你想要出来只怕就更难了。” “可是小姐身边也得多几个旧人才好,我们这些服侍惯了的才知道小姐的喜好是什么,也绝对对小姐忠诚。” 元霜点头说:“你说得也不错,只是……你自小跟了我一场,不给你安排好后面的路,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服侍了我一场,总要落个好结局才行,所以你要回家的话我是愿意放你走的,你不必担心。” 画绢知道小姐都是为她着想,她沉默了。 两人来到柏氏这一处,正好孟氏也在。孟氏抱着端哥儿,孟氏的脸上看上去依旧有些恹恹的。 元霜喜欢小孩子,见着了总要伸手去抱一抱。端哥儿目前正处于认人的阶段,除了贴身的奶娘和母亲,别人都不给抱,果然元霜一伸手,那端哥儿就扭着身子不让,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孟氏有些尴尬,忙和元霜道:“二妹妹,他现在古怪得很,就身边几个人能亲近一下,别的都抱不了。之前母亲要抱,他也是不依的。” 元霜笑了笑说:“没事的,他才多大来着,难不成我还要和他计较啊。” 孟氏微微笑了笑。元霜留神看去,这些日子以来,孟氏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就憔悴了。她又劝慰说:“大嫂也该打起精神来。太子说会帮大哥想办法的,您也不必太忧心的,我们都相信大哥的清白,等到事情查明了,他肯定能回家和我们团聚。” 说话间孟氏眼中已经有了热泪,她道:“我知道,将来还要仰仗二妹妹。” “都是一家人,再说这些话不就显得太客气了么。大嫂,没事的。” 柏氏听了元霜这一番言语,她又是感激道:“二丫头救了我们一家子,我们都感念你的恩德。” 元霜微微一笑,正说着,外面的仆妇禀道:“表公子求见。” 柏氏心道行简许久不露脸了,今天怎么又来呢?人已经来了,也没有不让见的道理,她点头答应:“请他进来吧。” 很快,柏行简进了屋,先与柏氏行了礼,接着又向孟氏作揖问好,然后转过身就看见了元霜。这时候的柏行简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早知道了元霜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事。要不是元霜成为太子妃,只怕这次的春闱他也不能顺利参加。 怔忪间,就听得他姑母在说:“行简,怎么不给你二妹妹行礼?这次要不是你二妹妹出面,只怕你要去参加春闱都难。” 柏行简当然这个道理,他上前两步忙与元霜拱手作揖,元霜赶着还礼道:“柏家哥哥客气了。” 柏氏这才顾上和柏行简打听:“哪天进场考试?” “明日,所以今天特意来辞一辞姑母。” 柏氏点头道:“你在外面住可还方便吗?要不还是搬回来吧,未然居还空着,秋叶他们帮你守着的。” 柏行简又道:“不必了,在夏家打扰了这些年,我也长大成年,实在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住下去。这些年多亏了姑母的关照。另外也向大嫂和二妹妹表示感激。” 元霜没有做声,孟氏心里惦记着丈夫也没怎么理会。 时隔多日,柏行简再见到元霜时,她已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他想到自己与元霜自幼认识,两人是一处长大的青梅竹马。早在许久之前,他就恋慕夏家这个极漂亮的妹妹,可到底不能让他如愿,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柏行简心中无法释怀,他将这一切归结为柏家家境不好,因此才让夏常安和夏元霜看不上。他也暗暗地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柏行简向柏氏行礼:“因为明天就要去贡院了,手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好。也不敢久留,这里和姑母告别了。” 柏氏蹙眉说:“这样着急?还是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柏行简却一心坚持。 临别前,他再次向众人施礼,元霜想起柏行简之前对元棠的看顾,以及这些年大家一起长大的情分,她的态度终于软和了些,与柏行简道:“但愿柏家哥哥这次心想事成。” “多谢妹妹吉言。”柏行简再次向元霜看去,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插手 自两人定亲后,楚宴来夏家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想要见元霜也是大大方方的,有时候长辈还会主动给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这天黄昏时,楚宴就出现在了夏家。夏常平、夏常安两人忙着将楚宴迎了进来,夏常平当即吩咐厨房去准备好酒好菜。楚宴当时就阻止说:“大表叔,倒也不必如此,再说舅姥姥的服未满也不便饮酒,我来也呆不了了多久。” 夏常安便猜测到了楚宴的来意,他问道:“元林的事可有些眉目呢?” “不瞒二表叔,我确实为了元林表兄的事而来的。这阵子控鹤监的动作很大,派到西北的人也回来了,如今大理寺也参与了进来,情况应该会慢慢好起来。我也和那边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对元林表兄多多关照。只是在那里面即便有关照也比不得家中,元林表兄这次要受一番苦是肯定的。” “有殿下出面已经是他的荣幸,但愿这个不孝子知道好歹,没有真的做出通敌叛国的事。不然即便朝廷不杀他,我也会亲手宰了他的。”夏常平有些粗暴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楚宴微笑道:“大表叔,那是您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作为父亲都不相信他的话,他知道该多难过。” 夏常平说:“他确实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但他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些年都混迹在军营中,谁知他会不会跟着学会。要是真的是个祸害,我一定会大义灭亲。” “大表叔先别急,元林表哥的事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还结不了案。就算控鹤监那边想结案我也会想办法周旋。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再出其他的事端。” 两人都说:“当下一定会肃清家风,约束好家人,保证不连累太子。” 夏家这次是被政敌被看上了,有意下套。夏元林骑马打仗还行,他不工于谋略,这次最终结果怎样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后来楚宴去了一趟荟芳居,他终于见到了元霜。 元霜捧了茶给他,楚宴也不吃茶,他将元林的事又与元霜说了一遍,元霜听后道:“只怕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目前来看的确复杂,就怕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在背后搞偷袭。” 元霜听到这里心里一跳,她忙说:“殿下也认为这次我们夏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吧?对于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大伯父现在只有一个虚职也没什么权利,之前父亲在外面任职,说到底也不可能得罪什么权贵,现在又入了翰林院,只参与一些编修的事,其他的他也插不上手。我们家又没有在外面树敌……” “所以情况很可能还是出在军营,据说现在你大哥的口风很紧,问他什么都不开口,经历了控鹤监的那些刑罚也没让他开口。总是这样怎么行?我说回头你们给他写封信,让他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交代一下,不然我们要帮忙,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元霜点头答应:“我会和大伯父他们说明。” 元霜见他兑现之前的承诺,并没有对夏家的事置之不理,而是各处奔波。考虑到他的身份,元霜又担心给他带来一些烦恼,想到这里往日对楚宴的厌恶又减少了几分。 “元霜,我答应过帮忙就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元林表哥的事我肯定会尽心的。” “辛苦殿下了。” “说什么辛苦,我不会对你的事置之不理的,再说你认为我现在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元霜看向了他,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楚宴见服侍的人都在外面听候,再说现在两人已经有了婚约,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一把将元霜拉到了怀中。元霜有些惊惶地望着他。 她这样的神情多少让楚宴有些受伤,他问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事到如今,还是视我为洪水猛兽么?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对你的事不管的。这次也会努力弥补以前犯的过错。” 元霜嘴唇微抿,她挣扎着要起来,楚宴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不让她如愿。 元霜道:“请放开我,现在我们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将来是夫妻,难道抱抱自己的妻子也不成?再说我也不会做别的。”虽是这样说,但楚宴还是轻吻了元霜的额头。 元霜的脸当时就变得滚烫起来。她忙用力将他推开,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 楚宴知道她并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扉,也知道她并没有真正地接受自己,楚宴也不心急,来日方长,他真心以待,将来有一天她总会明白的。 为了让女儿能风光出嫁,夏常平将这些年存的私房都拿了出来,娄如君也将自己的那份拿出来打算给元霜添箱。夫妇俩为了元霜嫁妆的事成天忙碌,打首饰,裁衣裳,看田庄,看铺子,忙得不亦乐乎。 另一个已经订了亲的明霞明显被冷落了。宋姨娘被处置后,明霞每日连自己的院门也不怎么出,偶尔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她也十分地沉默,常常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这么多不如意的事中,只有一桩是她称心如意的,那就是她未来的夫婿是她的意中人。当柏行简中了榜眼的事传出来时,明霞又比任何人都要喜欢。 玲珑向她报喜,明霞当时就在原地蹦了起来:“他果然没让人失望,榜眼,榜眼,他今年才十七岁就已是榜眼了。” 玲珑也说:“是啊,都说表公子厉害。将来不可限量,小姐以后也是做诰命夫人的命。福气都还后面。” “诰命夫人,福气……”这两个美好的词语在明霞口中反复念过,可是细嚼之下,她又充满了酸楚。这一生到顶也就是个诰命夫人,不像元霜未来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后,顶天了还能当太后。她一辈子也要臣服于元霜的脚下,为什么?凭什么? 明霞又呜呜地哭了起来,玲珑见状也是不解,拉着明霞说:“小姐怎么又哭了起来?” 另一个丫鬟捂嘴笑道:“一定是高兴得哭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榜眼 柏行简高中榜眼,这事很快就传开了,夏常安也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个小子如此有能耐。原本不怎么看好这桩亲事的,却因为柏行简自己的努力搏得了夏常安的青睐。他吩咐娄如君说:“明霞的嫁妆也适当给添一点,柏家现在没什么人了,只怕靠不上。我们帮衬着点儿,将来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娄如君当时就有些不乐意,她双手一摊,说道:“添一点儿,老爷说得容易,如何添,怎么添?之前我们的家当在一起合算过,还剩下多少老爷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夏常安听说了,他沉默了一阵,方道:“田产、铺子总得给她一处,再给购置一处宅子。之前老太太走的时候留了些家产让分,回头把我们那一份拿过来再好好算一算。” “我们还有棠儿,晴香的肚子里也有了孩子,这些老爷都不考虑吗?霜丫头的事您之前可是说好了……” 夏常安听着越发烦恼起来,无钱寸步难行啊。元霜嫁的可是太子,总不能短了元霜的。他还想说什么,又听见妻子念叨。 “这些年家里来钱的产业不多,又都是大嫂在帮忙打理,以前我也不问这些,反正每个月分到房里的钱都是定量的,我们只用拿属于我们那一份的就好。加上之前我不怎么理家,存下的也就那些。” 说到这里夏常安就有气:“现在知道错了吧?你以为活菩萨是那么好当的?老母亲已经走了,我们这两房迟早要分开,今年不说明年大概也会提。你要是不会理家,就把管家的权利交出来。” 娄如君有些冒火:“让我把权利交给姚金英是不是?她一个妾室难道还要主持中馈不成?” 夏常安没有吱声,他不想再和妻子争吵下去,心下觉得没意思便要出门,才走没两步,就见外面的仆人匆匆进了院子,见着了夏常安就仓促禀道:“二老爷赶紧去清音馆吧,要闹出事来了。” 夏常安脸色一沉问道:“出什么事呢?” “柏家公子喝醉了酒他来这边胡闹。” 夏常安听说后,一时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这就是他中意的好女婿,看样子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 夏常安匆匆赶到老夫人生前住过的院子,刚进院子就听见了柏行简又吼又唱,疯疯癫癫不成样。 夏常安脸色很难看,怒道:“这成何体统,难道就没人把他给拦住么?” 其中一个仆人抱着柏行简的衣裳指着说道:“二老爷快看,柏公子正在树桠上坐着不肯下来,我们也不敢靠近。” 夏常安见他哥嫂都不在跟前,作为他未来的女婿,他这个准岳父教训一下女婿也没什么不对。他当下才墙角处拾了一根木棍接着便朝柏行简坐着的树枝捅去:“你还快给我滚下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在夏常安的一番操作下,柏行简终于下了地,不过却是赤着上半身,身上只穿了一条犊鼻裤。 有仆妇见了纷纷别过脸去,夏常安脸已经变绿了,将手里的棍子一扔,然后和旁边人说道:“你们几个按着他,将他收拾好了带来见我。” 那些仆人答应着。 柏行简依旧又吼又闹,片刻不得安静。 后来仆人们将柏行简给架到了夏常安的书房,夏常安见状问了一声:“大老爷,大夫人不在家吗?” 仆人回答道:“大老爷和大夫人今一早去庙里上香还愿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夏常安闻见了柏行简身上冲天的酒气,不知还要闹出多少丢脸的笑话,他蹙眉说:“吩咐厨房将醒酒汤熬得浓浓地送过来,为我们柏家公子醒酒。” 折腾半天,柏行简的酒意总算清醒了,柏氏赶回了家听说此事后,她怒不可遏,当时就让跟前的陪房去扇柏行简的耳光。 陪房原本还有些下不了手,柏氏道:“略有点功名就这般张狂了,闹出笑话来可真丢我们柏家的脸面。把他给我打清醒。” 后来柏行简的脸上挨了几下,平时雪白的一张脸顿时就出现了几个鲜红的指印,这样一打,他也确实清醒了,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丑态来,他有些不好意思。 夏常平在跟前坐着始终没有吱声,只是觉得这姑侄俩也挺有趣的。 柏行简跪下了,他赧然道:“侄儿知道错了。” “这下清醒呢?不会脱光衣服爬到树上又吼又唱呢?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天下第一,看谁都不顺眼啊,就是状元也不及你啊?你那么有能耐你怎么不上天?” 夏常平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他道:“算了,他已经清醒,你又何必再嘲笑他。以后让他少喝点酒就行了。总归是你们柏家的人,你不是心疼么。” 柏氏觉得柏家的老脸都要让这个侄儿给丢尽了。 清醒后的柏行简才想起今天来夏家是为何事,当时的他也没有起来,依旧跪在那里与姑母、姑父说:“这些年多谢姑母、姑父的照料。” “行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客气的话。你小子能有今天全靠你自己的努力造化。”夏常平待他还算客气。 柏行简又说:“如今虽然顺利过了殿试,但后面怎么安排也不知道,我也不敢耽误三妹妹的终身,这门亲事本来就做得不合适,所以今天上门还请姑母、姑父做主解除这门不恰当的亲事。” 这小子是来退亲的!柏氏瞪大了眼睛,在以前看来这门亲事确实不合适。原本他们是看中了元霜给行简,没想到后来竟然变成了明霞。当初定下这门亲事是他们自认理亏,再加上那母女俩在跟前闹,又有老夫人做主,迫不得已才定下来的。柏氏不怎么喜欢明霞,明霞的生母又是那样的德行,生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柏氏的不满也仅限于以前,现在她的想法又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觉得明霞不好?配不上你?”柏氏嘲笑道。 柏行简回答得倒有意思:“不是的,是我一穷二白,配不上夏家小姐。也不敢再耽误夏家小姐的终身,所以还是解除掉这门亲事吧。”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酒疯 夏常平不等柏氏说话就先开口了。 “你现在中了榜眼了,来我们家耀武扬威来了,连我们家的人都看不上呢?” 柏行简忙说:“姑父,不是这样的。” “不是?我看是一点也没说错。之前元林的事才出来,你就忙着搬出去了,事后才勉强打了一声招呼。后来老夫人病故,你只是让人送了祭品过来,本人连影子都不见着。你那么怕被我们家牵连上,那现在还出现在此做什么,还不快滚!” 柏氏见丈夫说得严厉了些,她忙阻拦道:“老爷,算了,你别这样大的火气。” “难道许他有脾气,就不许我有脾气,你看看你们柏家教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目光短浅得只看得见眼前。” 柏氏生怕再闹出什么来,她又道:“老爷去别处坐坐吧,我好好与他说说。” 夏常平才不愿意掺合柏家的事,他乐得清静。 柏氏将左右都屏退了,这才和柏行简说:“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捡了去,当初你要是不沾她的身,她也不可能耐在你身上。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没用。你是觉得明霞一个丫鬟出生的庶女配不上你是不是?你是新科榜眼,仅次于探花,前程肯定是一片大好。你争气,你努力,这些我都是感到欣慰的。本来以前我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让明霞给你做个侧室也差不多了,给你做正房的话始终差了些。可是就像你姑父说的,你别只看得见眼前啊……” 柏氏对待娘家人永远都有足够的耐心。 “现在我在家处处奉承着元霜,你以为我是为了哪般?不还是为了以后。她将来是太子妃,不是你能宵想的人了,同样你也应该明白,当你和明霞成了亲,你和太子就成为了连襟,有了这一层关系,谁敢不敬你?前程自然也都是顺坦的。将来我们这一大家子还要仰仗元霜他们。行简,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像你姑父说的,不能鼠目寸光,只看得见眼前。” 柏氏说完后,她又盯着侄儿看了好一阵,问道:“怎样,我这样说你想明白没有?” 柏行简先还有些固执,可是经过姑母这样一讲,他又不得不认清现实,他现在虽然高中榜眼,可到底还是比不了人家天潢贵胄,是储君。他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人家的起点。不能认命又能怎样?将来看在两家互相有亲的份上,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提拔帮助。 他之所以这样顽固,是因为脑子不清楚么?他不傻,读了那么说明理的书其中的道理自然明白。他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可是到如今,不甘心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柏行简心中的那些纷杂的乱绪都平静下来了。他也明白再怎么挣扎都是无力。 柏行简来家闹的那些事自然没过多久就传到了明霞的耳朵里,明霞听后先是不信,后来经人证实,她有些羞恼。 “我去瞧瞧他。” 当下玲珑就阻止说:“小姐这会儿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他是我的未婚夫,怎么就见不得了。那夏元霜能私下和太子见面,我就不能见柏行简呢?你也别拦着我。”明霞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扯了扯衣衫,这才跟着出了门。刚走出了穿堂要到柏氏那边时,就见了柏行简迎面走来。 玲珑跟着明霞一道,她见状有些忍俊不禁,明霞扭头瞪了她两眼,玲珑这才止住了。等到上前,明霞先与柏行简行礼,柏行简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柏家哥哥,这是赶着要走么?” 柏行简点点头,他又说:“我回去了。” 这才见了面,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要走,明霞哪里舍得,忙快步上前拦阻了他的去路:“柏家哥哥好不容易进府一趟,怎么就赶着回去呢?” 柏行简说:“还有事忙碌,不好再耽搁了。” 明霞想了想才又说:“柏家哥哥搬出去后就很少能见面了。改天我去哥哥那里做客怎样?你一个人住在外面肯定什么都不方便,到时候我带了丫鬟与你收拾屋子。” 看着她如此做小俯地,如此的顺从,姑母的话又回荡在脑海里,柏行简心中的想法改变了些,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明霞的手,然后郑重其事道:“明霞,以前我多有得罪的地方,希望你能多多包涵,我保证将来会对你好的。” 今天这是怎么呢……听说他喝醉了酒,醉鬼的话不能信,然而此刻的他并无半点醉态,明霞面飞红霞,她忙说:“柏家哥哥心里有我就好。” “如何没有你,只是今天我赶着要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柏行简到底还是走了,明霞愣在那里目送了许久。后来玲珑拉着明霞道:“小姐还不肯走啊,人早就看不见了。” 明霞满脸的羞涩,扭身道:“走吧。” 主仆俩最终去了嘉善堂,这里娄如君正和元霜说话。明霞一头就走了进来。娄如君见了她点头道:“三丫头也来了,正好,我也省得让人去叫你。一会儿让人给你们姐妹俩量了尺寸,也好交给裁缝让裁衣裳。” 能做新衣服明霞自然是高兴的,她赶着问:“什么时候可以挑选料子?” “明天吧,明天我带了你们姐妹俩去看看。” 元霜对明霞心中的隔阂始终没有消失,她起身说:“阿娘,我去大伯娘那里了。” 娄如君点头道:“你去吧。” 柏氏吩咐了身边的人不许将柏行简说退亲的事走漏风声,因此二房这边的人一个也不知道。明霞也不知柏行简曾经有过的打算。 又过了月余,元霜和太子的婚期钦天监也给算出来了,定在明年的三月初三。比起前世她嫁给楚宴足足晚了一年。而明霞的婚期则定在了端午后。 裁衣裳,打首饰,这些事都忙碌了起来。 元霜无事的时候也在房里做针线,或是跟着宫里来的教引尚宫跟着学习规矩礼仪。时间过得倒也快。 “小姐,赶快到前面去,听说大爷的事已经有定论了。” 元霜听说后忙放下了针线,心道总算有结果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安排 夏元霜听说大哥的事已经有了定论,便匆匆地来到了长房这边,大伯、父亲都在此,家里的女眷们也都过来了,只是不见明霞的身影。 元霜看了一圈,个个神色凝重,她自动地到了母亲身后站着。柏氏在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娄如君对女儿说:“你去吧,没事的。” 元霜依旧留在母亲身旁。 这时候夏常平才开口说:“该来的都来了,我也说说元林的事吧。今天大理寺那边传出了消息,说元林的事以证据不足暂时让回家,不过只怕将来他再也无法从军,带兵打仗了。他的前途只怕……” 说到这里夏常平哽咽了下,又继续道:“有太子殿下挡着,这事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通过此事我也想告诉在座的各位,你们在外面的言行举止代表的都是咱们定国公府夏家,夏家的百年声誉不能毁在你们某个人手上,所以在做什么之前请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言行会给咱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夏常平作为一家之主,说这些话最是恰当不过。 孟氏抱着端哥,听说丈夫即将要回家,一直紧绷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丝松动,这次她都以为丈夫是死定了,没想到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前程的事暂且不要紧,活着才更重要。 两日后,夏元林被放回家。 元霜见到了她向来最尊敬的兄长,这还是重生后第一次第一次见到夏元林。 前世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在她的印象中大哥是个威猛刚毅的汉子,大哥久经沙场,那种武将凛然不可冒犯的气质很明显。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胡子拉碴,双眼黯淡无神,眼睑微微低垂着,与印象中的那副景象差异过大,元霜感到吃惊,只这一眼,她眼圈已经有了湿意。 元林向众人见了礼,柏氏见了儿子如此,当时就落下泪来。夏常平也说:“回家来也好,最要紧的是一家子团聚,从今往后好好地把日子过好就成。我们也渐渐老了,这个家迟早会交到你们头上。” 元林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孝子对不起夏家的祖先们。” 夏常平又说:“都这时候了何必再说这些,活着才要紧。将来的事再慢慢地图。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还没见过吧,还不快去抱抱你儿子。” 孟氏起身来将儿子交到丈夫手中,但即将一岁的端哥儿自出生起到现在从未见到过父亲,元林伸手要去抱他的时候,他扭着身子不让,张口就哭,弄得元林很是尴尬,后来孟氏只好说:“这孩子人生,平时就只要我和奶娘,别的都抱不住。” 元林看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儿子,他心中五味陈杂。 长房一家团聚,也算是喜事。 长房那边因为元林的事势头有些衰落,夏常安担心将来再惹上什么,过了没几天他便主动向兄长提出了要分家的事。 夏常平对弟弟自是熟悉,他想了想说:“这里老母亲才走不久就分家,外面看着也不合适,我说要不等到霜丫头出嫁了再分更合适一些。那时候老母亲的周年也满了。” 兄长这样说,夏常安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六月的时候吏部那边派了今年的升迁,柏行简以榜眼的身份进了入了内阁观政。这个起步已经是很了不得了,让多少人艳羡不已。据说也有机会外派的,但柏行简给推了,认为留在京城挺好。原以为会在六部挂个职缺,没想到却一步到位就进了内阁。 夏常安知道此事后很是激动,当时就邀了柏行简来家,让厨房治了一桌酒菜好好招待了一番这个未来的女婿。 当夏常安与柏行简在外面书房把酒言欢的时候,娄如君听说了此事,她蹙眉说:“孝中饮酒,也不怕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们家难道还能禁得起风雨?” 元霜在跟前说:“阿娘别管他们,自家喝两口小酒不见得就能被言官盯上。父亲他心里高兴,您就让他高兴去吧。” 娄如君说:“反正我觉得他做事就不靠谱,以前人家没出息的时候,他一味的贬低,现在听说入了内阁了,又上赶着去巴结。这样也太明显了。” 元霜道:“世人不都是这样么。” 娄如君点点头,这一两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娄如君的性子变得越发地沉静了,想事情也比以前要周全得多。不过女儿在家连一年的时光都不到,她心中充满了不舍,她抚摸着女儿的脸说:“为了家里的事,倒让你牺牲了不少。我知道你心里对太子是很不满的,现在强让你嫁给她,你心里一定很憋屈吧?” 元霜摇头说:“不是那样的,阿娘,您不必自责。”事实上经过此事,她对楚宴也有了些改观。在夏家最艰难的时候他选择了帮助,而不是袖手旁观,这一点至少值得肯定。 “我嫁给你父亲这些年,各种滋味都尝过了一遍。与他做了十几年的夫妻,有了你和你弟弟后,我和他就很少团聚,总是聚少离多。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渐渐的,你父亲这个人心就变了。靠男人多有靠不住的地方,只是你将来要入重华宫,所面临的情况和我又很不一样。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觉得女人啊,要想活得自在,最要紧的有两点。一是身边要有靠得住的人,二是身边要有一笔钱,有了心腹,有了钱,将来面临的一些不可预测的情况你才能稳住阵脚。至于男人那点宠爱可有可无,重要的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迷失了自我。” 母亲的这番话让元霜很是惊诧,以前那个性子绵软的母亲突然有了这些想法,还真是让元霜刮目相看,不过她又感到欣慰,母亲总算是想开了,将来她没有在跟前陪伴母亲,母亲应该也能好好地过下去,不至于向前世那般抑郁一生。 “阿娘说得极是。”元霜赞成道。 娄如君又语重心长道:“所以说,你该好好挑选要和你一道入宫的人,你房里的那些哪些留下,哪些跟你走,你心里要有个数。”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门路 前世她最终被人算计,使得她二十岁就香消玉殒,说到底到最后跟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的心腹。前世她嫁入重华宫的时候,身边也有陪嫁丫鬟,只是后来那些丫鬟她又都放出去了,没有舍得留在身边使唤。 她又想起了海月这个人,海月是重华宫的人,也就是说是服侍楚宴的。倘或楚宴说的是真的,楚宴并没有害她之心,那海月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 元霜想到这里便觉得不对劲,楚宴诓骗她。海月是楚宴身边的近侍,自然是听从楚宴的差遣,海月怎么可能背叛他? 这桩亲事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容许她后悔了,到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嫁过去,继续与他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罢了。 “画绢,年底你就回家吧。我一定会向母亲禀明,到时候好好给你一份封赏的。”元霜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画绢见元霜不带她去,她心里虽然难过,但也不敢提出异议,与元霜行礼道:“婢子谨遵小姐的吩咐。” 元霜又看向了红袖问道:“你呢?你是愿意跟我入宫还是愿意出府?我得事先和你说清楚,一旦入了宫想要出来的话只怕困难。” 红袖毫不犹豫道:“婢子愿意跟随小姐入宫。婢子的情况不像画绢有家人,婢子是被买来的,连自己的家人在不在世上都不清楚。在小姐身边还能多一份依仗。” 元霜略一思量道:“那好,你留下。”她的目光又看向了跟随她不久的秋月。秋月是奶娘的女儿,比她略小。 还没等元霜开口,秋月就道:“我和母亲商量好了,要跟随小姐一辈子的。” “你有父兄,有母亲,在家里是娇养的掌上明珠,宫中局势复杂,卷进去的话怕不是什么好事。你难道不怕?” 秋月笑道:“有什么好害怕的,只要小姐一声吩咐,我就一定会遵照小姐的意思。” 元霜点头答应,前不久裴娘子也透露出愿意跟她入宫的事,到时候房里一堆事,要是奶娘能帮她打理一二,她也轻松许多。 当下便选定了红袖和秋月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将来一道陪嫁到重华宫去。 安排好这件事,她便去回了母亲的话。娄如君觉得红袖也还沉稳,她也没不同的意见。 料理完这件事,还有绣庄上那边需要打点。宫规大如天,将来进了重华宫,想要再自由出入是不可能的事,她得趁着自己没有被束缚住将这些琐事都处理好。 元霜禀明了母亲又多带了几个护院跟随,她再一次去了翠屏寨,见到了那些绣娘。 这些她亲手挑选的绣娘技术好,上进,又勤奋吃苦,元霜很满意,她对这些人说:“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帮忙,我那绣庄才能正常运转,后面还赢了利。将来我打算再办一个纺织局,这个纺织局要是办成了,将来你们的收入还能大大提高。” 这是元霜给大家画的一个饼,也是她的一个计划。反正靠男人不如自己独立,这个道理连母亲都知道。她有了自己的事忙碌,楚宴什么的她也不在乎了。 她来翠屏寨分派好了事情,也没打算多留便准备回城,在她要走的时候裴娘子走来告诉她:“小姐,薛大夫要见你。” 元霜听说忙道:“请他进来吧。” 裴娘子点头答应,不多时薛崇礼便到了跟前,与她行礼道:“夏小姐别来无恙。” 薛崇礼如此多礼,元霜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道:“薛大夫何须如此客气。您坐!”说着便又拉开一张椅子请薛崇礼坐了。 薛崇礼也不坐,他在跟前规规矩矩地与元霜说:“好不容易盼得夏小姐来这边,今年夏小姐倒是不常来了。” 元霜道:“这也没办法,近些日子来家里事务繁杂,我也挪不开身。薛大夫要见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只怕没什么闲暇在此多留。” 薛崇礼自然也没再迟疑,他道:“希望夏小姐能帮某一把。” “唔,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某厌倦了在这里的日子,所以想要去城里闯一闯,这事对夏小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哦,薛大夫是想要在城里行医,这事容易啊,回头我问问看有什么合适的铺子帮薛大夫留意一下……” 还没等元霜说完,薛崇礼便道:“夏小姐,我想入太医院。” 元霜倒是吃了一惊,他说进城去闯原来是这个意思,元霜道:“这个也不难吧,太医院每年不都有招医士么,以薛大夫的能力考上应该十分容易。” “我是想入太医院,不想从最底层的医士做起,至于为什么将来有机会了再和夏小姐详说。夏小姐不是未来的太子妃么,将来身边应该也缺主治大夫,到时候给我安排到夏小姐身边就行。” 元霜更是吃惊地望着他,薛崇礼又恳求道:“夏小姐对某应该是放心的,某也绝对会效忠夏小姐。” 元霜道:“这事我需要考虑一下,到时候有眉目了我会让奶兄给你带话,你在这里等候消息便成。” 薛崇礼再三道谢。 对于薛崇礼的做法元霜感到不解,她以为薛崇礼回一直留在翠屏寨,毕竟他是翠屏寨唯一的大夫,他走了,翠屏寨的这些乡亲们想要看病只怕就更难了。想到薛崇礼对她的帮助,又使得元霜无法拒绝薛崇礼的要求,只是这事要调停起来并没那么容易,需要她好一番周旋,毕竟她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太子妃。 元霜回到府里,将要做的事理了个头绪,但薛崇礼的事她却一直不知该如何帮忙。就在她烦恼的时候,楚宴上门了。 经过了以前的争吵,两人见面也能安静下来好好说话。元霜便趁机向楚宴提起了此事。 “这位薛大夫医术不用说,自是了得。他曾经给金凌治疗过,殿下您应该也有所耳闻,这样的人才要是能入太医院,也绝对是人尽其才。” 楚宴不知道元霜到底在做些什么打算,但他没有拒绝元霜提的要求:“成,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打声招呼就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错了 在楚宴的出手帮助下,很快就打通了太医院的关系,让薛崇礼顺利入了太医院,虽然还是从医士做起,但省略了前面的多项考核,薛崇礼也不用等到年底,算是大大方便了。 薛崇礼为此还来夏家见了元霜一面,向元霜当面道了谢。 “多谢夏小姐的提携,将来我一定不会辜负夏小姐的期望。” 元霜道:“我到底也没帮上什么忙,是殿下帮你找的关系,你要谢就谢他去。” 薛崇礼道:“我只承夏小姐的情。” “别的那些虚话就不要了,你入了太医院勤勤恳恳,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行了,别给我和殿下惹麻烦就行。” 薛崇礼再三保证:“夏小姐放心。” 元霜相信薛崇礼的为人,对于他做出的选择元霜也没权过问,很快她就将此事丢在了脑后。 转眼间这一年就过去了,很快到了熙宁十五年。元霜十六岁生日时,正好是夏老夫人的周年祭,过完了周年,元霜除了服。 她的婚期在即,这些天宫里的人时常进出定国公府,也有宫中的尚宫来教导元霜礼仪。 这些礼仪制度元霜很是熟悉也没多少可学。 除了裴娘子、秋月母女和红袖,娄如君又给元霜安排了几位别的陪元霜入宫的人,元霜对母亲的安排很是满意。 娄如君又将嫁妆单子亲手交到了元霜手上,与她道:“这些东西是你的,和太子没有关系。这些东西能保你将来无虞。” 这样的话母亲前世也说过,只是那时候她自认做了太子妃后便终身有靠,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以后等到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管什么时候过分地依靠男人本身就是个错误。这是夏元霜花了两世才明白的道理,她现在不糊涂了,母亲也不糊涂,知道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着清醒是多么地重要。 元霜将嫁妆单子拿来粗略地翻了一遍,上面所记载的东西比前世少了大概有两成,这两成是祖母添给她的东西。祖母死后,祖母攒的那些东西两房的人都分了,落在她头上的自然不多。当然她对自己的嫁妆也没什么不满的,只要她守好这份嫁妆,哪怕是她落魄了也能保她吃饱穿暖。 “养了你十六年,你现在要离开这个家了,嫁得虽然不远,但将来要见一面也不容易。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好生保重。” 面对母亲的温柔劝导,元霜点头答应,她又说:“母亲放心,太后还在,她会看顾我的。另外我也会努力让自己能够独当一面。”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 母亲担心她,她同样也担心母亲,元霜往母亲怀里一钻,有些不舍:“我有太后照拂,别人也不敢把我怎样,可是母亲呢,我离开了这个家门,母亲更得好好保重,少和父亲吵闹。外面的那些糟心事母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吧。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别去管。凡事要想得开,日子才能过下去。” “我知道。” “还有对棠儿的约束千万不能松懈了。” “我会管教好他的。” 母女俩后来又搂在一处哭。旁边人劝也劝不住。 元霜回到荟芳居,哪知明霞已经在她房里等了许久了。对于明霞的到来元霜很是意外,两人闹翻后明霞再也不主动来她这里。没想到明霞又露了脸。 元霜进屋后,明霞便起了身,然后上前去唤了一声:“姐姐!” 元霜对她依旧淡淡的,说了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做了些针线送与姐姐。东西做得不好,还请姐姐别嫌弃。” 元霜瞥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木盒子,她只看了一眼又和明霞说:“我知道了。” 明霞见元霜再没别的语言,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那里尴尬地杵了一会儿,心中又很是不甘。 元霜抬头见她没有走,正想开口,明霞这时候却主动说话了:“我知道姐姐对我们母女俩有成见。姨娘现在已经遭了报应,被姐姐送到庙里去修行。听说也染了病,还不知能活多久。姐姐,我知道错了,请您和母亲说明,让姨娘回来养病好不好?” 明霞说着就给元霜跪下了,元霜却不为所动:“你不必跪我。宋姨娘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送她进庙里去修行,希望她能改过自新。她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我母亲说了算,你去问父亲的意思。毕竟让宋姨娘是父亲的意思。” 明霞又和元霜求情:“姐姐,请您看在往日我们姐妹交好的情分上,帮帮我们好不好?姐姐,我知道以前有对不住您的地方,但我都改过了。姐姐,我说话没用,父亲现在只听您的,请您替我姨娘说几句话吧。要不然她会死的。” “人活着横竖都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她病了让大夫给她看病就是,别的事我也管不着。” 明霞见元霜一点也不为所动,不管她怎么请求都没用,明霞心也寒了。可是心寒又能怎样,她只是一个呗嫌弃的庶女,未来的夫婿虽然也是个人物,可也到底比不上元霜将来要嫁太子。人生下来就有了贵贱之分,以前这话明霞是不信的,现在她却不得不信。明霞现在又痛恨起宋姨娘来,为什么她要摊上这样的生母。要是她太太生的,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憋屈。 旁边人对元霜的态度也都没得说,裴娘子还和元霜道:“还以为小姐会心软,会立马答应让人接宋姨娘回家的。” “她求错了人,这事我说话不管用,得问父亲的意思。” 裴娘子笑道:“现在小姐说话怎么可能不管用,即便是老爷也要听小姐的安排。” 元霜便反问道:“那奶娘认为我应该答应明霞的要求,然后把宋姨娘接回家吗?” 裴娘子忙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误会了。之前我还想着小姐耳根子软好说话,现在看来小姐有自己的坚持,这样很好。” 她倒是无所谓,但她不能再给母亲把麻烦给带回家。宋姨娘始终是个不安分的主,明霞心思也不单纯,她不在家了,要是两人凑在一处再生出什么事来母亲该如何。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婚 熙宁十五年,三月初三。在黄历上来说这是个极好的日子。 太子娶妇一切都有典章制度,楚宴身穿大红曳撒,头戴红色皮弁,帽插红花。楚宴本就生得芝兰玉树,如今这一身喜庆的妆扮更衬得他光风霁月。 楚宴看了一眼身旁蒙了盖巾的妇人,那盖巾下面是什么样的脸,他早已经料到。曾以为这一世再也将她找不回来,可最终事情还是成了,她依旧好好地呆在他的身旁。 楚宴伸出手,他紧握着元霜的手,不过并没有握太长的时间,他只是想将某一种力量传递给她,告诉她不必害怕。 一旁的夏元霜只觉得疲惫,哪怕是以前已经经历一次了,再次经历也会觉得皇家制度实在太过繁琐。元霜与他一道跪了太庙,向祖先祷告过,后来又乘车回宫向皇帝、皇后行了家礼。 巳正的吉时,这会儿天都黑了。她头戴足足有十斤重的翟冠,脖子早就被压得酸疼,双腿要不是跪就是站,中途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多久,这会儿她的腿肚子正在打颤,要不是身边有人扶着,她可能会栽倒在地。 身旁的喜娘在和她说:“娘娘当心脚下,该入洞房了。” 又换了这个无比熟悉的称呼,元霜心道总算是走完了所有的仪式吗?这样繁琐的经历足以让她终身难忘。 终于在被人扶着坐下后,身上才要舒服一些。只是头上的翟冠已经压得她脖子发疼。等到头上的盖巾被人掀开后,元霜便看见了那一张无比俊俏的脸,他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知道你受累了,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元霜没有吱声,楚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冷漠的神色,回想起之前那一次盖巾被揭开后他看到的是一张无比娇羞的脸,果然有些事再来一遍就只剩下了不耐烦。楚宴也没有在意,他知道那顶翟冠压得元霜不舒服,便站了起来亲自与她摘掉头冠。 接着与元霜饮了合卺酒,喜娘撒了帐,说了吉祥话身边才真正地清静下来。 皇家规矩是没有闹洞房一说,太子也不必出去应酬宾客,因此倒也省了许多事。楚宴偏着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来向元霜作揖道:“不知娘子肚子是否饥饿,是否需要进食?” “我是早就饿了,有什么东西随便吃一点就行。”元霜在他面前也不再矜持。 楚宴拍拍手,外面候着的人便抬进来一张小炕桌,炕桌上摆满了饭菜,将桌子放到了外间。 楚宴便邀元霜一道去用饭,楚宴要去牵元霜的手,元霜却没让他得逞。楚宴心里知道元霜嫁他并不情愿,但想着来日方长,只要自己真心对待,肯定能打动她关闭的心扉。 两人一处吃饭,元霜虽饿,但胃口并不怎么好,略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随即楚宴又唤了水,让元霜陪嫁过来的丫鬟侍奉她梳洗,换下了笨重的吉服穿了寻常的寝衣。不过那寝衣薄如蝉翼,里面一件大红色缎子绣花肚兜是一眼就能看清楚。元霜掩了身子,自己先上床躺了。 元霜闭了眼睛想休息,可这到底是自己的新婚之夜,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哪怕是以前的经历再重演一次,她也无法静下心来真正睡觉。 过不多久,察觉到身边的人也已经躺下,元霜的身子紧绷。许多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她有些抵抗他的接触。 被子被掀起了一角,另一具滚热的身子朝她靠近,元霜一动也不敢动,蜷缩成一团,就像只煮熟的鸭子一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抵抗的气息。 楚宴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她的身子,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们还有大礼没有行完,只怕暂时还睡不了。” 元霜没有做声,楚宴想扳过她的身子,与她正面接触,却发现元霜的身子抖得厉害,楚宴微恼:“孤就这样让你害怕,前世你嫁给我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光景。” 元霜只是瑟瑟发抖,她心里有些惧怕,再次与他走到了一起,他的想法元霜依旧琢磨不透。 元霜没想到她一直躲避,还是和他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这是一条不归路,如今再次被嫁入了重华宫。今生今世他们的命运便被绑在了一起,再也无法逃脱。 云收雨散后,楚宴迫不及待地唤水进来与元霜净身。过后两人躺回了自己的被窝,楚宴再没有动过她的身子。元霜裹紧了被子,身上的不适那样的明显。她没想过洞房之夜逃避他的亲密,嫁给了他这些事也是迟早的事,躲也躲不了。记忆中他的气息已是那般的陌生。 第二日一早,元霜起来时旁边原本属于楚宴的位置却早已经空了,他何时起了身,元霜一点也不知道。她坐起身来才发现满身都是酸疼。 这是新婚的第一天,按照规矩她要和太子一道去给太后和帝后行礼。普通人家的新婚夫妇也要见礼,更别说天家制度了。 她穿了鞋去开了门,外面候着的人便鱼贯而入,忙着收拾的,忙着给元霜穿衣打扮的。 一个穿蓝色比甲的宫女与元霜挽了高髻,插戴了大凤钗,又将一朵堆纱的大红绢花与她戴上。蛾眉淡扫,又抹了水粉口脂。镜中的她依稀可见娇艳明媚。 元霜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扭头一瞧,果然见楚宴站在门口正呆呆地望着她梳妆打扮。 两个收拾床褥的宫女将白色的喜帕往锦盒里收捡,两人嘀嘀咕咕似有轻笑声,元霜扭头一瞧,就正好看见那白色的帕子上有一抹触目的红。 两世为人,遇见了这样的事元霜还是通红了脸,她忙别过了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与她梳妆的宫女夸赞道:“娘娘肤白貌美,气色又好。即便不用什么胭脂水粉也很动人了。” 元霜不好意思说她那是脸红的,又怕楚宴等得不耐烦,因此催促着身边人道:“赶紧梳好了也好出门。” 宫女们也不敢懈怠,忙与她梳妆收拾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婚 外面的车子早已经备下,就等着太子妃收拾妥当登车。 红袖替元霜检查了一遍,无不满意道:“小姐这样打扮是真好看。” 秋月笑嘻嘻地纠正道:“红袖姐姐交错了,小姐现在是太子妃,该称呼一声娘娘的。” 红袖忙福身请罪,元霜看了她一眼说:“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吧。” 她出了门,却见楚宴在外面等着。楚宴听见动静扭头来看了她一眼,接着便说:“我们一道去请安,请安回来了你再好好休息。” 元霜答道:“是!” 接着楚宴在前面走,元霜紧随其后。一直到了车前,楚宴先踩着凳子上了车,接着又转过身想要去扶元霜一把。元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两人坐好之后,车帘子放了下来,移开了凳子。车夫赶着车朝太后的寝宫而去。后面跟随着随行的宫妇和内侍,一路浩浩荡荡的,尽显皇家气派。 坐在车内的夏元霜与楚宴也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低垂着头,正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没走多久,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楚宴握着。 趁着跟前没人,楚宴与她道:“你不必害怕。” “我没……”元霜刚抬头就看见了楚宴的那张脸,又听得楚宴说:“百转千回,我们还是成为了夫妇,走了一条和前世一样的路子。我知道至始至终你都是不情愿的。可是我之前就向你保证过,这一世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你对我的误解我也不知怎么来澄清,但这一辈子还很漫长,我想我的一片苦心你终究是知道的。元霜,现在我们是夫妇,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不必处处躲避着我。” 元霜见他说了这样的话,不免想起前世他们也曾恩爱幸福过一阵。那时候两人形影不离,情投意合,彼此眼中什么都是最好的。可为什么那样的幸福又太过短暂,到底是他变了心,还是自己不够了解他。从头来过,元霜发现自己依旧无法了解他。 楚宴一番肺腑言语,却见元霜没什么表示,神情依旧冷淡,他便知道自己是抱了个冷美人回来。 楚宴见她这样的冷淡,他心里原本存了许多柔情蜜语,看样子都没机会说出口了。楚宴坐正了身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一次,强迫着她再次嫁于自己,是不是一种错? 楚宴感到一丝怀疑。 夫妇俩虽然同处一车,但却心思各异。 一直到车子停了下来,下面的人在恭请两人下车。 楚宴先下了车,接着转身依旧扶了元霜一把。当众的表示亲密这样的举动元霜没有拒绝,在外人面前她愿意配合他的原处。 因此也就任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进了太后的寝殿,在帝后面前楚宴也没松开过他的手。两人双双对着长辈下拜。 荣宪太后比别人都高兴,乐呵呵道:“够了够了,快快请起。” 接着两人又向帝后行了礼,何皇后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本来是她不满意这桩婚事的,而同样皇帝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他不知道为何太子就选定了夏家这位小姐。在看清了元霜的容貌后,才知道太子也是看中长相的人。 太后喜孜孜地说:“瞧瞧你们站在一起还真是一对金童玉女。看着你俩成为了夫妻,我的心愿也满足了,将来可要互敬互爱,相敬如宾的。不许闹别扭。你们俩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到时候闹到我面前的话,我还不知道帮你们哪一个。” 楚宴与元霜生硬地答应着。长辈们都备了给新妇见面礼,皇家出手都很阔气。后来其他嫔妃也都有所表示。华阳公主更是无比滴喜欢拉着元霜怎么看怎么满意:“你现在是我嫂子了,真好,以后我们能常在一起,不必像以前那样想要见一面也不容易。” 在这皇宫里元霜至少能得到姑祖母的庇护,有华阳作伴,至于别的目光她都可以不去在乎。元霜心态平和,她已经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太后又与她说了要为皇家绵延子孙的话,元霜心道前世她与楚宴恩爱的时候都没能顺利诞下他的孩子,这一生已经决定好做一对表面夫妻,是更不可能再有他的孩子。 后面太后留了两人在这边的寝宫里用饭。 “太子妃是新人来我这边作陪吧。”太后将侄孙女叫到跟前,让她陪伴在跟前,她就是要宫里所有的人看看夏家的人有她宠着,看护着,别人少打夏家人的主意。 饭后,皇帝与皇后都各自回去了,皇帝走的时候叫走了楚宴,太后担心侄孙女刚来皇宫不习惯,便留下了元霜,让她多呆了半天。 太后阻止了一个牌局,让元霜帮她看牌。这样的事元霜以前也做过,她眼睛好,会算。也知道跟前的太妃、太嫔们都想讨太后的欢喜,三人故意输了些钱给太后,太后心情异常地好。 曹太妃笑道:“太后今天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新来的太子妃就是咱们太后的福星。” 这句话正中下怀,太后很是满意,她将赢来的钱抓了一把给元霜,又说:“辛苦你陪我这么久,明天这个时候照旧过来陪我。” 元霜赶着应了一声是。 太后也不敢留元霜太久,心道小夫妻刚刚成亲蜜里调油,哪能一直分别,这里便让人备好了车子送元霜回了重华宫。 元霜回了新房,红袖替元霜将今天得来的那些赏赐都仔细收了起来。交给红袖元霜是放心的。 她刚坐下没多久,裴娘子便过来和元霜说:“娘娘,这边的宫人们要来向新人请安。” 这是规矩,元霜也没挡着的道理,她忙点头道:“行,让他们进来吧。” 重华宫服侍的下人们从宫女到内侍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从门外一直排到了院子里,在重华宫大太监郭盛的指挥下,大家向新太子妃行了跪拜之礼。 元霜免了他们的礼,其余的便退下了,只留下了与元霜近身服侍的几人。元霜自然而然地在这些人中找寻着海月的身影。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躺平 她记得刚进重华宫的时候海月还是这边的一个二等宫女,负责书房的洒扫。元霜见她勤谨,做事又利落,加上身边的大宫女年纪到了放出去了,才让海月到身边补了空缺。 海月做她的大宫女做了四年多,是她一度最信任的人,可就是最信任的人到最后还是欺骗背叛了自己。元霜没有见到海月的身影,她忍不住向一个宫女打听:“红华,海月呢,她怎么不来见我?” 红华见太子妃已经记下了她的名字,她惊诧时又感到欢喜忙与元霜禀道:“回娘娘的话,海月原本是在书房里伺候,后来殿下说她做事不利便将她撵出去了。后来又听说海月出宫后日子过得并不好,没几天就染了不治的重病,前阵子已经死了。” 红华禀报的时候同样也感到诧异,太子妃新来,是如何知道那个小小的海月的? 元霜听说海月已死,便知想要寻仇,想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已经不可能。见不到那个人,她也就作罢了,看了看跟前伺候,她记得红华在身边伺候了大半年,后来到了年纪便出宫了,还有一个碧玉,后面因为犯了事被逐出了宫。其他两个跟前贴身服侍的她却没多大印象,当时后面她是太依赖海月了。 重华宫的这些人她也不敢怎么重用,当时那个局面只靠一个海月只怕还不能够,身边这些人说不定还有隐藏的背叛者。 现在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人。她见了这些下人略说了几句话便让这些人退下了。自己那些珍贵的东西她交给了红袖帮忙打点,秋月贴身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房里的其他事有裴娘子帮忙看着,都是些自己用惯的人,元霜也放心不少。 到掌灯时分楚宴才回来。 他一进屋就说:“我饿了,有什么饭菜吗?” 元霜听说忙让人准备饭菜,楚宴上桌前看了一眼元霜问道:“太子妃不与孤共同用餐?” 元霜抱歉说:“很抱歉殿下,妾身已经用过了。” 楚宴点点头,倒也没怎么怪罪。独自吃了些饭菜,他也没让元霜过来帮忙斟酒,这顿饭吃得多少有些无趣。 饭后,他走进一间屋子看了一眼。元霜正忙着整理箱子里的那些陪嫁,让随身的侍女帮忙一一记录。在他的印象中元霜对这些身外之物是不怎么看重的,再世为夫妻,他对这个女人依旧不熟悉。 元霜瞧见了他,便丢下了手中的活,上来说:“殿下怎么找到这里来呢,可有什么事?” 楚宴看了一眼,他说:“四处不见你的人影,原来你在这里忙。” “这些东西繁杂,早点清理出来也好。这里乱,挡着殿下了,请殿下别处呆着吧。” 楚宴最终还是出去了,红袖看了一眼元霜,她心中由衷地佩服,旁人对太子无不恭敬,想着法子讨好,她家小姐却敢和太子甩脸子,小姐她还是真勇。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登记。”元霜催促着发呆的红袖。 等到元霜忙完一切后回到新房,楚宴正坐在桌前翻阅一本书。听见她回来了,目光很快从书上移开,接着起身来走到元霜跟前,拉起了她的手,温和地与她说道:“我家娘子辛苦了。” “在殿下跟前哪里敢称辛苦二字。” “我们才新婚,也不好撇下你一个人独守空闺,父皇准了我几天假,趁着几天假期我好好地陪陪你。你要是觉得这宫中住不惯,我们可以去外面住一阵子。” 元霜忙抬头问道:“这合适吗?” 楚宴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知道宫里规矩多,束缚着你了,你一直住着不痛快,趁此时机我们出去好好解解闷有什么不好的。回头等我忙起来也不能够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 他陪不陪自己都没什么要紧的,元霜心里这样想着。 两人各自宽衣解带回了被窝,元霜侧了身子面朝内躺着,留给了楚宴一个孤独的背影。 楚宴似乎并不在乎,他吹灭了烛火过来与元霜的身子贴在了一处,新婚内两人刚成夫妇,自然是蜜里调油。哪怕是元霜本人不大喜欢,可是架不住楚宴极愿意和她亲密,强拉着她行了一回昨晚的事,元霜也不兜揽,也不回应。只盼着他早点结束。 事后,楚宴不像昨晚那样闭眼就睡,他仰躺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元霜说着话。 “这次我们早点养和孩子怎样?” 元霜原本闭着眼睛都要进入梦乡了,突然听了楚宴的话瞬间没了睡意,她有些生硬地回了句:“我不喜欢小孩子。” “不喜欢?”楚宴很是吃惊,心道哪有女人不喜欢自己小孩的。 “太麻烦,以前没有保住,后面身体拖垮了受了太多的罪,这次我不想生了。” “不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太子妃,为我生儿育女不是理所应当么,你生的孩子将来是皇太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元霜当时有些服气道:“反正殿下也不缺女人,那些女人赶着给您生孩子,不缺我一个。” “……”她是吃醋了,还是生气呢?楚宴忙道:“别人生的和你生的能一样吗?再说我哪里就有很多女人了。在女人身上吃过的亏我现在都还记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除了你,身边可没别的人。” “行了,殿下也不必拿这些话来哄我,我知道好歹的。我累了,睡吧。”元霜再次给楚宴露了一个背影,两人各自拥衾而眠。 要是换做以前,楚宴必定是要和她争论一番才肯罢休的,争论后的结果往往就是以赌气告终。前世的那些积怨就是这些琐事上一点点积攒起来。 再次面对这些情况,楚宴却显得冷静得多。他不和她争论,只希望过几天她就会忘了这些事。 背过身去的夏元霜并没有立即睡着,她听见了身后的楚宴在辗转反侧,也听见了那一声细细的幽叹。 她选择了躺平,就不愿意再去迎合他。这段婚姻里只要她不用心,到最后他也就无法伤害到她。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门 回门这一日,夏元霜被身边的侍女们特意梳妆了一番,戴了金丝髻,又插了衔珠大凤,珠帘垂肩。喜相逢图案的织锦缂丝大绣衫,外面罩着大红色的紵丝褙子,裙子是银条纱囍字相连的褶子裙。 “娘娘这一身真是气派。”红袖忍不住夸赞。 然而元霜只觉得累赘,她不喜欢这种笨重的华服,还是觉得家常便衣穿在身上舒坦。 盛装后,她与同样穿戴一新的楚宴登车而去。 “你还不会骑马吧,明天开始我可以教你骑马。” 元霜听了这话不免想起之前他们教元棠骑马的事,元棠最终将骑马学会了,那阵子是他身边的胡波在帮忙教。元霜前世是不会骑马的,这一世也没想过要学,她想了想便拒绝说:“马背上颠着不舒服,还是坐车,坐轿平稳得多。” “但在骑马的感觉和坐车、坐轿又完全不一样。以前的时候心里有什么委屈我就会选择去校场骑马发泄。跟着马儿驰骋下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这些天我见你总是愁眉苦脸的,肯定也存了不少的烦心事,不如找个发泄口,说不定那些烦恼的情绪就离你远去了。” 元霜听他说完这番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楚宴接触到她的目光接着便问:“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你亲自体验过就知道了,我不哄你的。” 元霜摇摇头说:“不是的,我是觉得你这张嘴真会说。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楚宴笑道:“你这是夸赞孤?孤受用了。” 瞧他那得意的样子,他真把这话当成夸赞的呢?算了,元霜也不想和他计较。在车内时元霜话不多,楚宴倒是出奇地有些唠叨。等到定国公府门前时,车子停了下来。 今天是新女婿上门的日子,公府大门洞开,元霜下车的时候看见了门口两排训练有素的仆人们都是一色的土褐色装束,心道她家的大门以往也是这样的景象吗? 等到楚宴露脸时,那些家仆纷纷与两人行礼,再一看,却见元松、元棠兄弟俩已经迎出来。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姐姐回府。”两个弟弟纷纷行礼。 这样的阵势元霜以前也体会过,不过这一次却觉得有些别扭,她没看见大哥的身影,心道大哥现在不出席这些场合也是低调的意思。 楚宴以前就常来夏家,作为新女婿,他没有半点的不自在,与两个弟弟谈论得也很高兴。元霜跟在他们后面,步子亦步亦趋。 到了二门上时,元霜见到了孟氏抱着端哥儿,她忙称呼道:“大嫂!” 孟氏与新人行礼道:“殿下和娘娘一路辛苦了。” “大嫂怎么出来呢,您带着端哥儿也不方便啊。” “来迎一迎殿下和娘娘也是正该的,两位里面请。一大早母亲和婶娘就在盼着你们了。” 大家一道来到了嘉善堂,楚宴原本走在前面的,他突然停住了脚扭头看了元霜一眼,接着向元霜伸出了手。元霜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要是这样会让母亲安心的话,她也乐意配合在长辈面前表演恩爱的一面。 两人手拉着手进入到了中堂。 果然两人一出现娄如君的目光就被吸引了去,又见两人是手挽着手进来的,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屋里的人待要行国礼时,楚宴道:“今天我陪元霜回门只讲家礼,不讲国礼。小婿也受不起各位的大礼。” 言毕,有人端了绣团来,新人双双跪了与长辈们行了大礼。长辈们纷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封红赏了这对新人。 看着两人幸福恩爱的样子,夏常安心情无比地畅快,这个女儿没有嫁错。将来夏家的兴盛还要靠这对新人。 见到元霜回门,柏氏不免想起嫁到公主府的女儿来,元霜大婚那天元淑来送过妹妹出嫁,还以为元淑能在家多留几日,没想到昨日元淑就跟着回婆家了,也不敢在这边久留。她想起了女儿那张愁苦的脸,柏氏心中就不怎么能高兴起来。 回门夫家会给娘家人每人都准备一份见面礼,那些见面礼是楚宴挑选的,楚宴根据夏家的这些人的各自喜好仔细选择过,每人收到礼物都很欢喜。 明霞自然也收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她的礼物是个锦匣,看上去匣子并不怎么大,第一眼时她还嫌弃来着,觉得元霜看人下菜,当她打开匣子后看见了里面躺着一枚金光灿灿的点翠凤簪时,她又无比地喜欢。 这簪子真沉,翠也很艳丽,一看就是皇家才用的东西,市面上的那些粗陋之物岂能相比? 娄如君并不在乎女儿、女儿给她准备了什么,在乎的是女儿过得好不好。 娄如君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地与女儿说些私房话。 “你嫁到那个地方不比寻常人家,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还能跑回娘家来,让娘家给你撑腰。小两口拌嘴什么的,我们当父母的还能给你们调停调停。这次我们娘俩见了面,再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元霜离家没几日,娄如君已经很不习惯了,她想女儿想得紧,偏又见不到面。 元霜微笑道:“阿娘,您放心,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幸福的。” “我知道这门亲事你一早是不答应的,你看不上皇家,不喜欢太子,可现在成了两口子,希望你们俩能在相处中迁就彼此。他是太子,高高在上惯了,你是太子妃,与其他夫妻相处肯定不一样。有时候也别太计较了,太计较的话这日子也过不下去。” 母亲说一句,元霜点一下头。后来她撒娇道:“我没事的阿娘,在外面有您替我操心,在宫中有太后照拂着,我和他也还好。他的事我自然不会去较真什么,知道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她曾经受过伤,自然不愿意再被伤到。 “夫妻相处需要慢慢磨合,等你们将来有了孩子,你的地位更稳了,情况会好许多。”娄如君也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她也是从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长成了一个见惯了起伏的妇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练剑 元霜起身来,她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香的丈夫。 楚宴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身上,双目合闭,呼吸匀净,睡得十分的安稳。 元霜已经没了睡意,扭头时瞧着他的睡容便想起了白天时母亲和她说的那一番夫妻相处之道。 事实上回过头来仔细琢磨,前世她最终与身边这个男人离心离德,那时候她从来没有去琢磨过所谓的相处之道。之所以后面渐行渐远,元霜觉得是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对等。他是君,她是臣,作为他的臣民,她永远只能屈服于他的权威之下。对他的话不能去质疑,不能去反驳。 两人即便是在相处愉快和谐时,也没有对彼此交过心,所以到了最后他们成为了一对怨偶。 重头开始,他们还会重复以前的路子吗?元霜是不知道答案的,不走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五十年,这一生很容易就混过去了。只要她不犯太大的过错,想来他也不会对自己太过赶尽杀绝? 对于这一点她是有些疑惑的,为什么前世最终她会死在他的手上? 就在元霜百思不得其解时,她的胳膊被人捉住了,却见那对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像是蝴蝶在起飞前的振翅。接着她便迎上了一双漆黑的墨眸。 “我的娘子怎么不多睡会儿?”楚宴的脸上带着笑意。 元霜怕他发现自己在头看他,匆匆地别过了脸,然后回答说:“我择床,睡不好。” 楚宴微微一用力,然后就将元霜带到了身上,紧接着伸出另一只胳膊来,然后用力地箍住了她,元霜也动弹不得,她的呼吸变得有些粗浊起来,不安道:“放开我。” “既然睡不好,那不如做点别的有意思的事,不如消耗下力气兴许就能好睡了。”楚宴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一面说,一面手却向她的衣襟里伸去。 元霜身子哆嗦了一下却避之不及,楚宴贴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我们都做了夫妻几天了,为什么我一碰你,你还是这样?” 这些日子来元霜对他的疏离他是知道的, 该如何打开一个女人的心扉,这成为了摆在楚宴跟前的一个巨大的难题。他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当朝太子竟会沦落到要讨好女人的地步。 楚宴闭上了眼睛,这次睡不着的人换成了他。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有时候会让他觉得犹如在梦中一般。想起前世元霜的早逝,后来的几年楚宴过得一点也不快乐。声色犬马下,他忘不掉的依旧是曾经陪伴他五载的发妻。 她死后自己没有再娶继妻,渐渐地对美女也没了兴趣,每天做得最多的事不过是用酒来麻醉自己。想着一醉方休,可醒来后那种失去她的痛苦又侵袭了他。 楚宴想到这里他紧紧地贴上了元霜的身子,元霜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楚宴翻转了她的身子,让两人正面搂抱着,彼此相互依偎。温香软玉在怀,填补了那一世楚宴心中的孤苦和凄凉。 楚宴温柔地抚摸着元霜的头发,低声在她耳边细语:“这一次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绝对不会。” 对于楚宴向她表露的温情,元霜是不知道的。因为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 幸而是住在别院里,不用去长辈面前立规矩。元霜饿得前胸贴后背,便问红袖有什么吃的,红袖回答说:“厨房里备了些精致的粥菜。” 元霜道:“也好,拿些来与我吃吧。” 元霜填饱了肚子,她在红袖的陪伴下慢慢地逛起了这座宁静的别院,此处依山傍水,又亭台轩馆一应俱全。更有小桥流水一副江南水乡的韵味。 红袖与她说:“听人说这里种满了娘娘喜爱的西府海棠,可惜花期已过,不然娘娘还能好好地赏花。” 西府海棠曾是她最喜爱的花,他以前就记得。可到如今她已经不怎么喜欢这样的花了。 走到花园里,却见芍药圃里已经有花赶着开了,芍药看上去有些单薄,不似牡丹那样富贵,但也别有一番韵致。 红袖又问她:“娘娘可要采几朵回去插瓶?” 元霜点头说:“也行,房里摆些鲜花看着也没那么沉闷。” 她话音一落,就见跟前的小宫女赶着替元霜采花。 走了一段路,元霜脚有些累了红袖搀扶着她便进了一处高耸的亭子休息。 刚刚坐下不久,红袖便指着一处惊呼:“娘娘快看,咱们殿下在那边练剑呢。” 夏元霜顺着红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柳荫树下,有一身着天青色箭袖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正在一招一式地比划着。 这一幕元霜已经看呆了,不对啊,她记忆中的楚宴是个贪恋酒色的纨绔,后来好好的皮囊硬是让酒色给掏空的身子。他哪里会舞剑? 元霜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但那身段除了楚宴又会是谁。 元霜突然觉得楚宴真让她觉得陌生,为什么两世了,她依旧没有弄明白这个男人。 楚宴舞了一段,出了一身的汗,顿时觉得身子轻快不少了。后来他见元霜在亭子里,他便收了剑去找元霜。 两人在亭子里见了面,元霜见他满脸通红,脸上还有汗水,元霜说:“殿下辛苦了。” “还好,这一套剑法是我从胡波那里学来的,前面几天没有顾上练习,招式都有些生疏了。” 一旁的红袖跟着夸赞说:“殿下舞得真好,我们娘娘早就看呆了,还夸赞殿下剑法好,如行云流水一般。” 元霜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红袖,她何曾说过这些讨好的话?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闲游 元霜起得晚,自然也就没有再午睡。 午后却有些无聊,找不到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来做。 元霜正无聊地翻着一本书时,楚宴一头走了来:“我们出去骑马,怎样?” 元霜一脸疑惑说:“可我不会啊。” “那有什么要紧的,我教你便是。这个很容易。”楚宴又强拉着元霜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最后满意地点头说:“回头等你学会了,再定做两身骑装也利落些。” 元霜却说:“我看没那个必要,将来只怕没什么闲功夫出门,更别说自己骑马了。” “先备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楚宴将元霜拉出了家。 元霜看着眼前的一匹枣红马发了会儿怔,楚宴对她说:“这匹马很温驯的,又能听懂人的话,你和它相处得久一些就更容易了。” “你让我出来骑马,就这么一匹?” 楚宴笑道:“不然呢,你要骑几匹?” 元霜看着马鞍她有些上不去,后楚宴在身后托了她一把,等到元霜坐好之后,楚宴跟着也翻身上去了,双手从元霜的肋下穿过,让元霜稳稳地靠在自己怀中。 光天化日,两人就这样搂搂抱抱,元霜有些不适应。她身子紧绷,僵硬得很。 “喏,马儿也和人一样,每匹马它都有自己的性格,你多和它们接触渐渐就了解多了。只要顺着它们的脾气来,很容易驯服它们。还有初次学骑马的时候,尽量把身子放低一些,手中一定要握紧缰绳,任何时候都不能松开手。”楚宴说着却把缰绳塞到了元霜的手中。 元霜吓得不敢去接:“不行,我不敢,殿下你来骑吧。” “怕什么,我就在你身后,今天我们骑出来的这一匹性格已经够温顺了,你别怕,慢慢地去驯服它就行,来,试着给它发号司令。” 楚宴极耐心认真地教导着初次学骑马的元霜,元霜先还胆怯来着,后来在楚宴的指引下渐渐地也就放开了些。 “我说过的,骑马并不难,你只要心态放平和,别惊慌,知道几个关键的动作要领,知道怎么给它发号司令就行。” 元霜依旧显得小心翼翼的。 “喏,你大胆一点,抽一鞭子,让它跑起来。” 元霜有些担忧道:“要是失控了怎么办?” 楚宴鼓励道:“不会的,我不是和你在一起么,它不会失控的,你大胆一些!” 在元霜的指挥下,身下的马儿加快了速度,元霜起先还有些懵,后来也渐渐适应了。两人共骑一匹马,也不知跑了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山谷里。 这处山谷显得幽深又静谧,此处元霜总觉得很久的以前她来过。楚宴下马后,又伸手将元霜抱了下来。接着楚宴将马儿牵到了溪水旁,让马儿自由地去饮水吃草。 后来楚宴脱掉了鞋子踩入了水中,走了没几步,他朝元霜喊道:“你要不要也下来?” 元霜忙摆手拒绝了,这个时节的溪水是还很冰凉,她可不敢轻易尝试。元霜乖乖地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楚宴顺着溪流往上走了一段路,充分地感受了一番溪水的冰凉后这才返回了。 “你常来这里吗?” “来过那么几次,觉得这样清幽,是释放忧虑的好地方。” “你也有忧虑吗?”元霜只是不信,毕竟在她看来太子可是当今除了皇帝最位高权重的人,没有人敢惹太子不高兴。 “如何没有。”楚宴苦笑了一声,又接着说:“毕竟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是人类就有七情六欲,又爱恨嗔痴。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当朝太子说起这些愁苦烦恼来是矫情么,还真不是。元霜,我们俩从未在一起这样谈过心吧?哪怕在遥远的记忆中,那时候我们夫唱妇随,也都没有交过心。” 元霜看着头顶的一朵洁白得像棉花似的云朵发呆,楚宴就在她的身旁。他若不是一国太子,不用背负整个王朝,他们只是寻常的一对百姓夫妻的话,兴许白头到老不是太难。 “前世我死之后,你将她收入身边了吗?”元霜终究问出了这句话。 楚宴忙问:“你说谁?” “还能有谁,我那好妹妹明霞啊。”那天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重新来过,回想起这件事她也不觉得疼痛了,兴许是对他早就死心的缘故,她已经能做到心如死灰了。 “那次我被人算计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元霜听了这话,她有些不相信地看了楚宴一眼,然后讥诮道:“被人算计?你是谁,你是堂堂的兴朝太子,会有人算计你?事到如今,你还拿这些话来哄我,你就当我那么好骗吗?” 楚宴知道自己无法辩白,他说:“我知道现在也拿不出证据来自证清白,但我想说那天的事也好,后面开元寺的事也好,都不是我一手促成的。前世里,我们两个早就钻进了别人布的局里。” 元霜有些不解,她只当楚宴是拿这些托词来糊弄她的。 “布局?会有人打你的注意,我是不相信的。” “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你想想看,若前世我死得其所的话,兴许我也不会和你一样重生了。你走后第六年,父皇驾崩,我还没来得及登位就被人砍死在了乾元殿上。到死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谋害我。” 元霜吃惊地听着他的这些话,她一脸的不相信,愣了好半晌,元霜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刚刚重生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后来梦里的那些事正一点点地应验时,我才明白自己带着以前的记忆又回到了还没和你成亲之时。当初我去皇祖母跟前说要和你成亲,你却拒绝了,说实话,那时候我是很溃败的,后来又想,若你没有嫁给我,兴许这一辈子能平安到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哪知兜兜转转地我们到底还是成为了夫妻。” “我大哥的事……也可能是被人设计的吗?” “这是自然,朝中的政敌防不胜防。” “您之前说我是老三的人,您是怀疑老三……” 楚宴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没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举案齐眉 “你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那为何之前还跑来问我那些话,还让金凌监视我?”元霜明显有些不乐意了。 楚宴道:“之前那样也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得已采取了些必要的措施,你别生气。” 元霜当时听了这些话就捶了楚宴一下,撇嘴道:“这下总算承认了,之前还不认。” “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但敌人在暗我在明,当然要多防范一些,总不能像前世那样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上次不是还救了你么,那次要不是金凌注意到了你,后果怎样还真不敢设想,元霜你也别怪我。” 怪他?倒也不必了。楚宴伸出胳膊来,让想元霜依靠在他的臂弯里,元霜最终也没那样做。哪怕是只有两人的独处时,她也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楚宴察觉到了元霜的刻意躲避,然而他却霸道地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让她依偎在自己胸前。 “这里没有别人,你还害羞不成?再说我们都是夫妻了,你也不必对我刻意回避。元霜,这一世我们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平安到老的话,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夫妻什么什么有断金的本事。” 楚宴一时语结,元霜便替他补充完整道:“叫做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亏得你饱读诗书,连这样浅显的道理竟然都不明白。” 楚宴也不恼,他笑说:“我不明白的道理娘子教我就是,我一定虚心受教。” 他还真是油嘴滑舌,元霜拿他没有办法。 窝在他的怀中看云卷云舒,什么烦恼都能暂时放一边,元霜感觉到了放松。 回去的时候,楚宴依旧让元霜骑马,两人依旧共乘一骑,在楚宴的耐心指点和鼓励下她也终于掌握了要领,胆子也大了起来。 两人顺利到家没多久,原本还好好的晴天就见乌云密布,雷声渐起,后来雨点顺势而落。 下雨就哪里也去不了,楚宴和元霜两人在书房里呆着,一个坐在书架旁翻书,另一个跪坐在书案前正忙着分茶。 “你要不要来一杯今年的新茶,是你喜欢的龙井。” 元霜抬头,她说:“就来。” 楚宴将一个绿玉斗给了元霜,汤色青翠与绿玉斗的颜色正好是相得益彰,她浅尝了一口,味道醇正,是她喜欢的那股淡淡的茶香。 “这里是你爱吃的福饼。”楚宴从碟子里仔细挑选了一个大小合适,糖霜厚的给了元霜。 元霜拿着绢子擦了手这才接过了,她咬了一口,的确是记忆中的味道。 “今年春天的时候南边雨水稀少,茶叶上来的比往年要少一些,据说今年茶市的行情很不错。这些名贵的茶叶简直价比黄金。” 元霜说:“其实我不挑剔的,什么茶都能喝,并没有特别的癖好。” “我都知道。”关于她的喜好楚宴都清楚记得。 窗外依旧雨声簌簌,时而有雷鸣响过。后面一道白花花的闪电劈在了墙壁上,楚宴忙将元霜搂在怀里,替她捂了耳朵。 元霜只是惊诧地望着他,等到雷声远去楚宴才放开了她,然后说:“以前你就怕这样的响雷,记得有一次,我被事情绊住了,深夜了才回家。也是遇着这样的雷雨天,那天你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坐在房里等我回来。” “你还记得?” “如何不记得?我们只相处了五年,后来我却用了六年的时间来回忆我们之间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你一直觉得我是个薄幸的人,其实……我并不是那样的人。以前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后来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初对你好一点,兴许就没有后面的悲剧了。元霜,是上天给了我们重新在一起的机会,我一定会珍视你的。” 元霜听着他的话,哪怕是隔着雨声,他的一字一句也听得格外清楚。元霜望着他的脸,好半晌才道:“只是我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这些甜言蜜语已经无法打动我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但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心。”楚宴他有足够的耐心,也相信他的等待终能打动她。 在别院小住了几日,这里不用在乎那些陈规,元霜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日子倒还惬意。 只是闲适的日子很是短暂,转眼楚宴的假期也结束了,他必须得返回宫中,履行一个太子的责任。 夫妇俩重回重华宫,元霜去见过了姑祖母。荣宪太后依旧满脸慈爱地拉着元霜的手,细细问些生活琐事。 元霜为讨姑祖母欢心,只捡那些热闹的,高兴的话说与太后听。 太后听后果然满意,她拉着元霜道:“好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元霜不求所谓的福气,只愿能平安到老就行。元霜没想到有时候好好活着也是种奢望。 太后留了元霜在自己寝宫用晚膳,晚些时候其他嫔妃也过来了,还有楚宴在意的庄亲王楚宵也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到一众儿孙心里高兴,便说:“你们都留在我这里用饭吧,咱们也像寻常人家那样热闹热闹。” 嫔妃们倒没意见。后来帝后双双出现,太后便将自己的打算与帝后说了,皇帝道:“说来也许久没有陪母后用过饭了。” “所以今天就是简单的家常宴会,热热闹闹的才好,也不必距离。”她看了一圈,只是不见太子的身影,便问皇帝:“太子呢?” 皇帝忙说:“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太子去做,他已经离京了。” 元霜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太子离京怎么她连一点消息也没听过。太后看了元霜一眼然后说:“你们新婚燕尔就要面临离别,要是不习惯的话不如在我这里住几天,等太子回来后再回去。” 她这话一出,当时贵妃就忙着奉承:“太后果然心疼太子妃。” 太后对元霜的宠爱也丝毫不加掩饰,她说:“霜儿才来我们宫中,还不习惯,我带着她让她早点适应这里也好。”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陪侍 楚宴离京,元霜被太后留在了寿康宫,陪在太后身边。 这不是元霜第一次留在太后身边,不过上次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后来姑祖母一直生她的气。 元霜想到这些事,心中难免有些歉意,她也曾对太后承认了错误:“之前糊涂,惹得太后不高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荣宪太后爱怜地看着她,目光越发柔和起来:“你知道错就成,可曾知道那次我是有多难过嘛。当时就觉得你有些不识好歹,细心地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却不接受。我这一生说什么别人都是照做的,没想到在你这里却受了挫。亏得你也是咱们夏家的人,要是别家的姑娘你看我还不会会搭理她。” 元霜听了太后的这番话,她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姑祖母是个寂寞的人,她就该在身边多多陪伴姑祖母。以前总觉得自己为夏家牺牲了不少,事实上姑祖母的牺牲一点也不比她少。想到这里,元霜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自私,她和姑祖母一样身后站的是夏家,不管什么时候能依靠的也只有娘家人。 突然间,她明白了太后的孤独。 当太后与她说起了已故的祖母时,元霜道:“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就常念叨着太后,还想着姑嫂间能够团聚。” 太后想起往事不由得叹道:“要不是因为老大的事,她也不至于一病不起,她身体虽然不好,可也没糟糕到要命的地步。” 提起祖母的死,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元霜见太后身边的侍女与她摆手,她便忙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要给华阳公主说亲了,事情可进行得还顺利?” 太后道:“正在说,我和皇后的意见不一,太子的事我做了主,公主的事应该是皇后做主。” 提起这事来,太后想起之前要决定让太子和元霜定亲时,当初宫里闹出很大的风波,她,皇帝,皇后,都有各自的人选,起初谁都不肯让一步。皇后一心想让娘家侄女进来,后来皇后的弟弟当街打死了人,皇帝知道后震怒,皇后才不敢提此事。 后面楚宴自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最终让皇帝答应了楚、夏两家再次联姻。这是三方博弈后最终的结果。 身边多个娘家人,荣宪太后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寂寞了,闲了会把那些太妃、太嫔叫过来摸两局牌。后妃、皇子公主们也会每天来探望她。皇帝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对她也还算孝顺,即便没有亲自过来问安,也会差了人过来请安。对荣宪太后这一生来说,这一生没有太多的遗憾。 是夜,元霜在寿康宫处就寝。太后没有让侍女再准备别的屋子,让元霜陪她睡一处。 夜里太后要水,要方便,都是元霜在跟前服侍。早起后,又与太后一道礼佛,用膳用药都亲自服侍。 太后担心元霜累着,有些心疼道:“有她们,哪里用得着咱们太子妃亲自动手?” 元霜笑道:“姑祖母不必见外,之前和祖母住着的时候,这些事我也习惯了。” 太后点头道:“你倒是个惹人疼爱的好孩子。”接着又对身边人道:“往日你们总算我心疼她,岂不知这孩子温柔敦厚,本来就让人心疼。” 身边的人都跟着奉承道:“太子妃待太后是极孝顺的。” 于是祖孙俩就成为了彼此的守护。 这天还没到黄昏沈贵妃与儿子楚宵一并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见了他们母子俩倒还和颜悦色,与沈贵妃闲话了一番,楚宵在一旁安静地陪伴着,问什么答什么,进退得当。 元霜也侍立在跟前的,她一颗心思都在楚宵身上,又想到楚宴对这个弟弟的忌惮,前世的那些事果然是这个庄亲王参与其中吗?前世她和楚宴到底进入了一个怎样的局? 在旁人的眼中,这位楚宵与太子年纪相差不大,生母是贵妃。出身好,自身也十分优秀,是皇帝除了太子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后面给的封地也是离京最近的一处。她知道楚宵是真有本事的,那一处封地除了离京,其他的好处就不多,物产不算太丰富,商贸也并不是很繁荣,不过据说在楚宵的治理下据说发展得很好。 楚宵是个优秀的人,优秀的人大概都是不甘寂寞的,久了生出别样的心思也未可知。 元霜盯着楚宵看得久了,那楚宵也有所察觉,楚宵一抬眼两人的目光就碰了个正着。倒把元霜弄了个尴尬,没想到楚宵自己先开口了。 “二嫂,我那太子哥哥什么时候能回京?” 元霜道:“我不清楚,他走的时候也没和我说。” “二嫂倒不必担心,太子哥哥这一去是视察河工的,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元霜又说:“但愿吧。” 若真如楚宴所说,那么他们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在楚宵的监视中?想到这里元霜只觉得浑身不似。 后来华阳公主来了,姑嫂俩一并去花园玩耍,元霜绷着的神经才得到了放松。 “嫂嫂,最近我新得了个香方,然后自己淘澄了一瓶花露,这是给嫂嫂的,你闻闻看好不好。”华阳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个宝葫芦样式的瓷瓶。 元霜接过来嗅了嗅,气味清香并不似以前所见的那股甜腻的香气,她笑着点头道:“这味不错。” “嫂嫂喜欢吧。那回头我再多做几瓶。”华阳想起一事来,笑眯眯地与元霜道:“嫂嫂,和你说个笑话。” “你请讲。” “听闻素秋没能嫁给我太子哥哥,被家里嫌弃,现在也不许她入宫了。” 华阳是将此事当笑话来讲的,元霜也没觉得什么地方可笑,华阳和何素秋不睦,那何素秋过得不愉快,华阳当然痛快。 不过何素秋前世也没嫁成太子,后来怎么又嫁了楚宵?这一世何素秋还会嫁楚宵吗?前世的何家到底是太子党还是后面的女婿党? 和皇室有联姻的几家人都是相互有亲,牵扯很深。 元霜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的前世过得糊涂,好多事都没有注意到,如今换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好些事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忿 晚些时候,皇帝亲自来给太后请安。 “母后近来可还安好?夜里睡眠怎样,醒来几次?” 太后欣慰地答道:“这两日有太子妃陪伴身边,睡得倒还安稳。” 皇帝又说:“母后保重贵体,才是尔等的福气。” 太后含笑道:“你们都是极孝顺的,也是我的福气。” 名义上的母子俩一来一往都十分客气。 后来太后便向皇帝提了一件事:“眼看着雨季要来临了,这寿康宫也好些年没有修缮过,住着总不是那么放心。我这里有一事要和皇帝商量。” 皇帝已经猜测到太后要说什么,他脸上不显,语气依旧平和道:“不知母后有何吩咐?” 太后道:“我想搬宫。” “这个极容易的,其实母后不说儿子也替母后考虑到了,这夏天来临时有暴雨,母后住在此处儿臣也实在担心。儿臣会吩咐人将永寿宫收拾出来,回头再选一个黄道吉日搬进去,不知母后可喜欢?” 荣宪太后听了这话,嘴唇已经抿成了一道线,皇帝话没有让她一句如意,她心里哪能高兴。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皇上,永寿宫离寿康宫太远,我腿脚不便利也就不折腾了。” “那母后的意思……”皇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荣宪太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我想搬到慈宁宫去,正好慈宁宫离这儿不远。” 皇帝见把话挑明,他也将早就好的说辞一一道出:“慈宁宫那边二十年前遭遇过一场火灾,钦天监的人说那边的风水不好,母后过去恐对您不利,不如就搬到永寿宫去。” 母子俩暗暗较量着,元霜在一旁看着,只是替姑祖母担忧,然而跟前却没有半点说话的机会。 慈宁宫是历代太后住的地方,荣宪太后虽不是皇帝的生母,但皇帝对太后还算孝顺。不过荣宪太后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想要入住慈宁宫。因为这事渐渐地成为了荣宪太后的一块心病。 前世荣宪太后到死也没能达成,元霜突然觉得姑祖母可怜。不过是个简单的愿望却想了一辈子。荣宪太后不是大行皇帝的元配,也不是皇帝的生母,不过是后娶的继室。皇帝的生母还在时与荣宪太后两人多有不对付的地方,这事也使得皇帝忌惮了一辈子。后面荣宪太后故去,皇帝也没有让荣宪太后的灵位配享太庙。地宫埋葬的位置也是距离先帝最远的方向。 皇帝已经表明了态度,荣宪太后便知道此事无解,她也就没有再闹下去,安静地说道:“行了,我也上了年纪,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来回折腾的话这身体也受不了。皇帝有这份孝心我就受用了。” 皇帝也就此打住了话题,两人最终也没能达成一致的意见。 后来太后与元霜独处时,她才将心中的无奈说与元霜听:“之前的场景你也是见到了,到底不是亲生,他心里有隔阂,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敬重吧。” 元霜听着也不敢吭声,那太后接着又对元霜道:“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太子从正阳门迎娶进来的元配,所以你该趁着年轻赶紧生下几个孩子来,将来到了我这一步才不至于受继子的气。” 元霜道:“孩子也要讲缘分,怎么可能说有就有了。” 太后点头答应:“你们夫妇恩爱,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前面皇后说要给太子房里塞人,要不是我挡着的话只怕你会受到更多的威胁。幸好在你进门前重华宫没什么庶子、庶女,不然以后够你头疼的。孩子,别以为自己还年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男人的宠爱是靠不住的,靠男人,还不如靠儿子。” 元霜脸一红,她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太后见她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微微一笑,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元霜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太后觉得自己是有些心急了。 太后想要搬到慈宁宫的打算最终也没能达成。元霜知道这一块成为了太后的心病,她作为太子妃每天陪伴太后左右,与太后分忧,唯独这一处她却不知道该怎么与太后解忧。在皇帝跟前,她是儿媳,她不可能左右皇帝的决定。 此事暂且搁置,又过了十来日,楚宴回京了。他一入宫,就迫不及待地先去面见了皇帝,称述了视察的结果。 皇帝听后很是满意:“去年你提出的那个治理方案看样子初见成效,这些天辛苦你了。” 楚宴道:“这是儿臣的分内事,不敢提辛苦二字。” “也别谦虚,这一趟你也不容易,回去休息吧,明日准你一天假。” 楚宴失去过一切,所以重来后才会倍加珍惜,所以这一次他一直都在朝当一个合格的太子而努力。 回到重华宫,元霜已经从寿康宫回来了,夫妇俩成亲后第一次分别。楚宴的一颗心思早就系在元霜身上了。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地给了元霜一个大大的拥抱。 元霜见当着侍女们的面,她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一路辛苦了,请先坐会儿吧。”元霜有些抵抗他的接触。 “本来要明日下午才能到家,但一心记挂着你,所以不得不快马加鞭,分开这么久,你难道就没想我么?” 元霜觉得他太过腻歪,因此也并不怎么兜揽。 夫妇俩团聚是件喜事,等到楚宴休息够了,愿望又与他一道去拜见了皇后和太后。最后在太后的寝宫里用的晚饭。 饭罢,太后与元霜道:“这些日子辛苦你在这里陪我,太子回来了,你还是回重华宫去吧。” 元霜与楚宴一道告退,在回重华宫的途中,元霜与楚宴说起了前阵子太后与皇帝提的要求。 楚宴听后,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上一代的事你也不好掺合。” 元霜道:“我没想过要掺和,我是什么资格,哪里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只是有时候替姑祖母心疼罢了。她年纪轻轻就入了宫,在皇宫呆了几十年,虽然做到了太后可又怎样,心里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无法达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兄弟 楚宴年幼时因身体不好,母后又怀着别的孩子,他曾经被荣宪太后亲自抚养过一段时间,他与这位祖母的关系还算不错。也因如此,他和夏家来往也比较亲密。前世当太后说要将元霜嫁给他时,他是欣然同意的。 因为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楚宴对荣宪太后的感情比较亲密,自然也知道荣宪太后死后的那些遭遇,在楚宴看来自己的父亲对这个祖母多少有些不厚道。 楚宴也明白皇祖母是元霜的姑祖母,元霜自然是向着娘家人的,楚宴担心元霜恼他,因此也曾拉下身段来去哄元霜。 “你也别着急,眼下没有办法的话,后面说不定就有注意了。办法不都是人想出来的么。” 元霜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没有和楚宴说话,楚宴见她不理会自己,便掀了元霜的被子要往她的被窝里钻,元霜往旁边让了让说:“我身上不大自在,让别人伺候你吧。” “你不自在我陪着你,你以为我就那么饥不择食么?” 元霜心道以前的你可不就是这样么,身边的女人难道还少了不成?那时候她为了这些事没少和楚宴闹,皇后为此还曾将她叫去申饬了好几回。告诉她嫁的是太子,将来为太子繁衍后代的女人多得是,她也该有太子妃的气度,不该这样小家子气地拈酸吃醋。 其实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她也确实可笑,那时候她的眼中就只有楚宴这个人,一旦楚宴无法完全属于她后,她的世界也就坍塌了。重新走了这条路,元霜才发现自己的世界也可以不止有楚宴。 隔日楚宴在重华宫休息,哪里也没去。他在家呆了一日,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写字或是看书。黄昏时,楚宵竟然来了。 当人将这事报与元霜知道的时候,元霜微微地有些诧异,自从知道楚宴对这个弟弟的忌惮后,元霜就有些担心两人意见不合的时候会不会打起来。 这个念头经过脑海,元霜就再也坐不住了。她走到这边的书房,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出兄弟俩的谈话声。 元霜略犹豫了下,才让人禀报了一声:“殿下,娘娘送茶点来了。” 里面回答道:“请她进来。” 丫鬟替元霜揭了帘栊,元霜弯腰入内,那楚宵见到了她忙起身招呼:“嫂嫂好。” 元霜含笑着点头说:“庄亲王倒很少来我们这边坐,今天怎样有空?” 楚宵说:“闲来无事正好路过太子哥哥的寝宫便顺路来瞧瞧,这里太子哥哥正和我说一路的见闻,我听得正有趣。” 元霜道:“倒是我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元霜命人将果盘放下,接着又道:“你们二位聊得正起劲,我就不打扰了。庄亲王可要留下来用晚饭。” 楚宵忙说不必,楚宴却坚持道:“难得你嫂子盛情,就答应下来吧。” 楚宵立马说:“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表面看去,这两人兄友弟恭,并不像是隔着什么深仇大怨。元霜这时候是不相信一向恭顺的楚宵是会做出杀兄夺位的事来。 元霜走后,楚宵倒是夸赞起元霜来:“都说夏家的表妹们个个都是出色的人物,嫂子品貌端方,真是皇兄的良配。” 楚宵的一番话正好说到了楚宴的心坎上,他也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幼孤都看好她将来当我的太子妃。” “皇兄这也是得偿所愿了。” 楚宴笑说:“只要孤愿意,这天下的万物不都是孤所有?” 楚宵忙说:“皇兄说得极是。”心中却生出一股隐隐的不快来。楚宴留了楚宵在家用饭,好酒好菜地招呼。兄弟俩把酒言欢,倒没什么顾忌。至夜十分,楚宵这才忙着告辞。 楚宴看着楚宵的车子远去了,这才缓缓回了屋。 元霜在灯下坐着与跟前的侍女说话,当人通报楚宴回来时,元霜这才起了身相迎。 “庄亲王走呢?” “回去了。” 元霜屏退了左右,楚宴一伸手将元霜拉到了身边,元霜挣扎着要起来,楚宴低声和她说:“没事的,你陪我躺会儿吧,我喝了些酒,心里有些突突的。” “要紧吗,要不传太医进来给您看看?”元霜显得有些紧张。 “无碍的,躺会儿就好。” 他就在身旁,身上的酒气并不浓郁。 “你们之间说什么呢?” “他问我河工的事,问我外面的风土人情,然后我问他关于婚事上的事。” 元霜道:“他也是要娶何素秋吧?” “那是以前的经历了,这次还会不会我们也无法预料。” 元霜心道因为两人的重生,有些事是和以前变得有些不一样。楚宴突然扭了头轻吻了元霜的脸颊,酒气都喷在了元霜的脸上,低声和她道:“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 “怕有人布好局引着我们往里面钻,怕你我的死早就被人设计好了,也怕我们不能平安到老。”楚宴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元霜的印象中楚宴是从未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当时她的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也趁机搂了搂楚宴的脖子道:“我想我们还没那么傻,会第二次掉进同一个坑里,是不是?” “对,我们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您肯定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是不是?” “也算不上万全的准备,不过有了一定的还手之力吧,但还远远不够。元霜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上次没有抓住你,后面的几年我一直在自责中,这次绝对不会了。我一定会护着你的。我们再也不要吵架,再也不要赌气好不好?我希望的是你能和同心协力。” 元霜听了他这样一番话,思量了片刻后,她点头说:“我知道,选择嫁给你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妾身也没别的指望,只求将来太子别忘了我们之间有过这样一段同甘共苦的时候。” “我知道的,我不会忘记的,也会一直珍惜你。”楚宴说着便将元霜搂得更紧了。 红袖进来时却见两人互相搂抱在一处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她觉得好笑,又忙唤了别人来一道伺候着两人脱了鞋袜,去了外衣,然后拉过了被子,让两人睡得舒坦一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出手 楚宴是当朝太子,他和其他那些闲散的皇子藩王不一样,他得比别人都更加优秀才行。楚宴三岁启的蒙,皇帝为了好好培养太子,给太子请的是名满天下的傅名仁为太傅来专门教导。 早些年皇帝对皇子们的教育很严厉,对太子更为严苛,楚宴还曾被皇帝亲自教导过几年。后面再大一些早朝时会让太子在旁边听政。这些年皇帝迷恋长生不老之术,对于皇子们的教育倒松懈一些了,但每天早朝让太子听政的规矩却一直没有变过。 楚宴起来的时候元霜也醒了,她亲自伺候楚宴穿了蟒袍,又再三交代道:“多少得吃点东西,不能饿着肚子。” “我知道的,你再多睡一会儿,再晚些去给母后她们请安也行。” “我知道。” 元霜将楚宴送出了门,她却再没睡意,收拾了一番,后面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又坐了车来到了皇后的寝宫,与皇后请早安。 元霜到昭阳殿的时候,皇后正在梳妆,等到身旁的人报说太子妃来了时,皇后哂笑道:“她倒是来得早。让她进来吧。” 元霜进到这边寝殿,却见皇后披散着头发,还来不及整理妆容。她上前行了礼,皇后道:“咱们太子妃倒得挺早,正好我梳妆,不如请咱们太子妃与我梳妆怎样?” 让她给婆婆梳头,元霜倒也没有拒绝,她上前行了个礼,跟前的大宫女便将梳篦之物递给了元霜。 皇后年不过四十,但头发生得稀疏,这些年又添了些白发,平时负责梳妆的宫女都极为小心服侍,生怕惹恼了皇后。 元霜再次面对这个婆婆,自然也知道婆婆的脾性,这时候她仗着太后对她颇有照顾,婆婆对她表面还算过得去,可等到太后一走,婆媳的关系就日益恶化了。现在重新站在这里,元霜却想好好与婆婆重修关系。 元霜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皇后梳好了头发,接着便又戴了金丝髻,戴上了冠子,插戴好簪钗。一系列忙活下来差不多要大半个时辰。 身旁的宫女举着靶镜让皇后看,皇后端详了一番,她想要挑个错处来,却也没找到,只好扭头对元霜道:“辛苦你了,身边的这些人还没你妥当,你每天过来与我梳妆怎样?” 元霜忙道:“能侍奉皇后娘娘是我等福气。” 皇后心道这个夏元霜果然机灵会顺杆爬,她点头答应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梳妆完毕后,华阳公主也来了,姑嫂俩相见自然是高兴的。 紧接着大家又一道前往寿康宫与太后请安行礼。太后这处正热闹,大家陪着太后用了早饭,又说了会儿闲话。 沈贵妃见跟前人员齐整,又瞅着太后心情还算不错便趁机禀报:“臣妾这里有一件事还请太后的示下。” 荣宪太后睨了沈贵妃一眼,这才说:“贵妃有何事?” 皇后听见沈贵妃禀事,她不由得提起了精神时刻留意着。 沈贵妃道:“臣妾素喜皇后娘家侄女温良贤淑,又出身贵重,想要替咱家老三聘下。臣妾知道这是事臣妾也做不了主,因此恳切太后出面替两人定下此事。” 来了,今生和前世并无差别。元霜心想。 太后一听,便笑眯眯地和皇后说:“皇后,这事还得问问你的意思。” 何皇后不曾料到贵妃的主意打到何家来了,之前她一心想要撮合自己儿子和素秋,没想到没能成功,现在又来个沈贵妃。 她略一沉吟便起身回答说:“难得贵妃看得上咱家的素秋,这是她的福气。” 沈贵妃又道:“那么皇后的意思是允了这门亲事呢?” 皇后又道:“侄女婚配只怕还得问其父母的意思,回头将她父母召进宫中询问一下意思如何,还有两人的生辰八字也得找钦天监的给算一算,能不能婚配我说了不算,为皇子择妇还得看咱们皇上的意思。” 沈贵妃笑道:“何家是皇后的娘家,要是皇后不介意,这门亲事臣妾看来就能成。老三十分钦慕何小姐人品才学,臣妾觉得也还不错,所以还望皇后成全。” 太后现在完全是看热闹的态度,她笑眯眯道:“这是极好的亲事,要是何家没有其他意思的话,这门亲事我保定了。” 沈贵妃忙说:“太后肯出门保亲,到底是老三的福气了,臣妾先行谢过太后。” 太后笑道:“亲上加亲,这样甚好。” 何皇后与沈贵妃平日里相处倒还风平浪静,皇后执掌六宫,贵妃协理。平时有个什么事两人都有商量也还算和气,相处几十年也没有因为争宠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前世也是这般,沈贵妃为儿子求来了何素秋作为儿媳,两人成亲后并没有立刻去封地,皇帝留了楚宵在京中住了一阵子,到后面去了封地后听说两人过得还不错。 元霜与素秋两人是没什么往来的,哪怕是成为了妯娌,两人的关系也比较疏远。不过元霜知道素秋不喜她,她也就自然远着了。 当晚元霜便将这件事与楚宴说了,楚宴听后道:“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插手?” 元霜不解道:“殿下是不希望他们成其姻缘吗?” “何家多了这门亲事后对何家并没带来多少好处,沈家因此日子却蒸蒸日上了。要知道沈家即便是出了一个贵妃,论其势力也比不上何家是外戚。” “两家联姻的话,对你有影响吗?” 楚宴想了想说:“短期来看并无太大的影响,但将来呢,谁说得清?沈家后来的手伸得可远了,暗中有他们的一部分势力。” 元霜听到这里便知道楚宴是不想让沈家借此起势,知道楚宴想要搅浑这一池水。 “殿下有办法将这门亲事做不成?” “乱一门姻缘是极其容易的事,有时候只需要一个谣言就足够了。” 毁人姻缘,这是不是有损阴鸷的事?元霜暗自猜想,但想到楚宴的忌惮肯定是有他的顾虑。现在两人是同一阵线上的,对于楚宴的决定,她只能给与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宜 隔日一早,元霜一就在楚宴去上朝后没多久便跟着去了昭阳殿伺候皇后梳洗,皇后以为昨日为难了元霜,元霜今天是不会来了,没想到她竟然又按时过来了。 元霜依旧亲自与皇后梳妆,第一天的时候还有些生疏,今天就已经顺手得多了。一旁的大宫女夸赞元霜手巧。 元霜却处处陪着小心,毕竟她知道这个婆婆是不好伺候的。 梳理好头发,皇后还没来得及去寿康宫,那永福宫就派人来了。 “娘娘,这是我们家沈家送的新鲜果子,拿来孝敬娘娘。” 皇后看了一眼,那是一筐上好的枇杷。那些枇杷个头匀净,橘黄的颜色看着也好。她与身边人说:“据说沈家又一处果园打理得很好,每年出的果子都孝敬了宫里。这枇杷我收下了,多谢你们家贵妃想着。” 元霜从皇后的脸色语气揣度皇后对沈家是否满意,不过从她观察的来看,皇后应该是满意这门亲事的。皇后要是没意见的话,这门亲事也就成功了大半,楚宴要破坏的话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后来见到太后,太后自然过问起了此事,她恨不得早日促成这门亲事:“皇后的家人什么时候来宫?” 皇后答道:“今天午后应该就能来。” “正好,这门亲事我来做保,到时候你们两家可要好好给我一笔谢媒钱。” 沈贵妃欢喜道:“有太后出面这门亲事就跑不了了,到时候太后的谢媒钱一文都不会少。” “你们都知道我是个爱热闹的人。老三娶了亲,咱们贵妃也就了了一桩心事。” 华阳坐在那里给元霜一个眼色,后来两人到了别间屋子说话,元霜不解问道:“适才在跟前公主要和我说什么吗?” “何素秋怎么那么不要脸啊,嫁不了我太子哥哥,就想着嫁三哥,她就那么认定我们家啊?”华阳对何素秋的不喜欢一直都清楚地写在脸上。 “贵妃看中了她,皇后对她本来就很满意,太后也乐意促成这门亲事,肯定跑不了的。” 华阳只好说:“哎,长辈们做主,我也插不上话。幸好将来她要跟我三哥去封地,不用在我眼前晃,要不然我肯定会天天和她吵架。” 元霜听后忍俊不禁道:“公主为何就与何小姐合不来呢?” “谁知道呢,兴许是天生和她八字犯冲吧。都说她是我嫡亲表妹,关系比别人更加亲厚一些才是,可并不是那样的,我讨厌她,从小就讨厌她。” 午后时分,奉恩公夫妇入宫请安。皇后见到了娘家兄嫂倒也喜欢,当时就和兄嫂商议了素秋的亲事。 “贵妃相中了咱们素秋,我还得问问哥哥,嫂子的意思。要是觉得这门亲事做得,没有委屈咱们素秋,我就去应了这门亲事。” 奉恩公夫妇之前一心想要让女儿当太子妃,将来继续做皇后,然后何家在朝的地位更为稳定,让朝堂上再没有人轻视何家。可哪曾想竟不能如愿,奉恩公夫妇一度很是郁闷,素秋在家也哭过好几场。夫妇二人都以为女儿与皇室无缘了,没想到让女儿嫁给庄亲王。 奉恩公忙说:“素秋的亲事全在皇后娘娘的身上,娘娘要是觉得这门亲事做得,我们夫妇俩都没什么好说的。” 皇后道:“叫你们来商议这事,我总得听听你们的意见。”皇后又看向了嫂子。 奉恩公夫人忙说:“臣妾听娘娘的吩咐。” “罢了,我也知道你们的意思了。这老三倒也能干,容貌也不错,和素秋也算是一对。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和贵妃商议,盼望着早日做成这门亲事,对素秋也算是有个交待。不然我总觉得亏待了这个孩子。” 皇后没有达成所愿,心中一直遗憾,现在看来素秋能成为庄王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后来皇后就此事去告知了太后,太后一听更是欢喜也来了劲忙张罗说:“现在就让钦天监的人合两人的生辰八字,要是没什么冲撞的话,就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赶在今年里完婚也不迟。” 当下太后便叫来了寿康宫的大总管秦升将此事交待了一番,秦升忙答应去办。 回头元霜与楚宴说起此事:“看样子这门亲事进展得十分容易,只怕即便你不乐意也没办法了。” 楚宴说:“谁说没有办法,办法多得是,你等着吧。” 元霜阻止不了,也只好由着楚宴去了。果然隔日在太后那里她就听得了钦天监的人来回话:“启禀太后,臣等算了三殿下和何小姐的八字,发现两人命格里犯冲,不适宜婚配。”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更加坐不住的是沈贵妃,她再三确认:“你们没有算错吧?” “禀贵妃娘娘,这事不敢有错。” 皇后也是不信,她看了一眼太后,太后听罢一脸的失望,她道:“还只当这次的喜酒是喝定了,哪曾想……既然命里犯冲,那这样的姻缘断是不能做。要不然老三将来不顺利的话怎么办。再有也怕误了何小姐,我看这事只有算了。” 沈贵妃听说,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元霜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楚宴说的容易,原来是买通了钦天监的人编造了这样一番话,回头皇后或是贵妃知道了此事又该如何解释?她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 当下谁都没有再提此事。 楚宴毁了前世的一对良缘,回头元霜与他说起了此事。 “殿下,这事会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 “他们两家要是牵连上了对我影响更大,这门亲事本来就做不得。都这时候了你也别再有什么妇人之仁,我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做成此事。再有你会认为一个皇后娘家侄女,一个皇子藩王会没有好姻缘,两家做不成亲,自然还有别的亲事等着。总之我们得打起精神后面还不知会有什么情况,都得仔细应付。” “我是担心倘或他们知道殿下从中插了一脚,将来会不会对你不利?” 楚宴眯缝着眼想了一回,他道:“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见 当沈贵妃将无法做亲的事告诉了楚宵后,楚宵十分震怒:“这怎么可能,钦天监的人向来只会说吉利话,怎么会八字犯冲?” “可是那钦天监的人就是这样的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儿啊,何家这门亲事攀不上的话,我们就不攀了,天底下的淑女多得是,不见得只有何素秋才是良配。” 这话对于楚宵来说太过难受。当初世人都以为太子和何素秋是一对,哪曾想那太子转头就迎娶了别人。楚宵见这门亲事成不了,他心里是暗自窃喜的,便一心谋划想要迎娶何素秋,好不容易说动了母妃,皇后那里也没意见,就是皇祖母也乐意成其好事,哪曾想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沈贵妃见儿子一脸的愁闷,她少不了宽慰道:“这都是缘分,看来老天注定你们俩没那个缘分,你也趁机把心思收收吧。你是当今的皇子,又有自己的封地,想要什么样的闺秀没有,天下的好姑娘多得是。我再为你好好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保证比何素秋还漂亮贤良好不好?” 楚宵烦恼道:“天底下好姑娘确实不少,可是何素秋只有一个。母妃,我自幼有一腔心事,也不敢与外人说,今天在母妃跟前我索性都告诉您。儿子自幼就恋慕何素秋,哪怕知道她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嫂子,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成天想的都是她。哪怕知道她心里装的人是太子,我也没有怨悔。后来太子转头娶了别人,辜负了她,她心里难过,我看着也看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不过想到她成为不了我的嫂子兴许是命里注定的事,我就想要把她娶过来,现在却连这么小的一个心愿也达成不了了。” 沈贵妃听见儿子说这些心理也难受,她又安慰道:“没事的,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母妃一定会给你相一个比何素秋还好的女子。” 楚宵心里的伤痛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难平复。 他从母妃宫中出来时,心情变得异常的沉重。下午学堂里课他直接溜了,然后偷跑出宫找了个地方闲散了半日。晚上回到家,身边人便告诉了他一件事。 “殿下,与何家的联姻只怕是被人给搅黄了。” 楚宵先是震怒,后来慢慢地趋于平静了,他道:“可查明到底是谁在背后下黑手暗害于我?” 身旁人道:“小的找人仔细打听过……”说着便朝楚宵暗暗地比了两根手指。 楚宵当时就明白了,他恼怒道:“他不娶人家,我来娶,又碍着他什么了,也来坏我的好事,他凭什么!” 楚宵狂躁不已,当时就将桌上的东西给全部扫到地上。 “殿下息怒,既然是那位的意思,您暂时也奈何不了他。不如再想别的对策吧,何家虽然是个好的联姻对象,但是朝中也不止只有一个何家。寿阳侯家的那位四小姐听闻才名远播,是人人称道的女诸葛,殿下要是能迎娶这样的女子作为王妃,将来对殿下的帮助也不会小,徐家现在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楚宵冷静下来了,他说:“先缓一阵子再提此事吧。对了,我要见的人可安排好呢?” “禀殿下,已经安排下了,殿下是马上要见?” “叫他进来吧。”要成大事不能为了个女子乱了方寸,楚宵虽恼,可现在要紧的是平定自己的心态。 这件事暂时就揭了过去,眼下又要到端午了,每年宫廷的固定节目又要登场。楚宴这些天都在为操练龙舟赛的事而忙碌,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得太晚元霜已经睡沉了。 到了命妇入宫请安的日子,元霜在太后处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娄如君拉着元霜打量了许久,太后在一旁喜孜孜地说道:“你好好看看咱们二小姐是胖了还是瘦了。” 娄如君笑道:“脸上看上着倒是丰润了不少,气色也还不错,大约是胖了吧。” 太后才又说:“所以你总该放心了吧,她有我看顾着过得不错。” “全蒙太后的照料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也很喜欢霜丫头,有她陪在我身边说话解闷,觉得日子也过得有意思许多。” 母女俩私下见面的时候,元霜的话可不少。 “父亲怎样,身体如何,仕途可还好?” 娄如君说:“他自然没什么不好的,一切都还顺利。对了,明霞的婚期也选定了,定在了冬月初二。” 元霜点头说:“那还有几个月。分家的事我也听人说起过,母亲现在要管家,一定很辛苦。” 娄如君说:“倒还好,家里的事情不算多。” “棠儿呢,可还听话?” “他还是老样子。” 元霜知道母亲一向娇惯弟弟,便说:“他一年年的也大了,也该为母亲排忧解难,您也别太纵着他。” “我知道的,你父亲管他管得紧,我总觉得他还小,也不敢太拘着他。” “哪里还小,也十几岁的人了。大哥像他这样的年纪都快要独当一面了。” 提起元林母女俩都有些沉重,元林出事后改变了家里的情况,要不是因为她大哥的,她兴许也不至于再走老路。 娄如君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女儿,好不容易见了面,聊了几句家常,娄如君又道:“我见你还好总算是放了心。家里的事你不必担心,前面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也改变了许多。晴香为你父亲又养了个女儿,算到了姚氏的名下。” “您和父亲的关系改善些没有?” “和他成亲十几年了,吵吵闹闹的也正常,现在我也不奢求什么,日子能过下去就成。只要他不是太过分,现在我什么都能想得开。” 看着眼前的母亲,元霜想起母亲和前世相比已经从容了许多,如此也就不必再为家里的事担心。 楚宴在努力做好一个太子,夏元霜也在努力当好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在她的一番辛苦努力下,皇后对她总算有了些改观。 “你嫁过来也快两个月了,身体感觉怎样?” 元霜明白皇后意有所指,便说:“还算不错。” 皇后与她道:“我瞧着你气色也还算好,趁着身体好早点养个孩子吧,太子这里没有子嗣,还等着你为他开枝散叶。”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端午 孩子,前世她并没有真正地当过母亲,好不容易怀了一个最终也没能保住。 想到这里元霜的目光一暗,便回答说:“孩子的事也要靠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傻子,不是这样的说法。太子现在就你一个女人,你专房专宠的,难道不想法尽快怀上一个,地位稳固?你别急,今天钟太医要来给我请平安脉,回头让他也给你把一把,看需不需要调理。” 面对婆婆的盛情元霜推辞不了。只得依了婆婆。 后来钟太医果然来了,与皇后请了平安脉后,皇后又对钟太医道:“你也给太子妃把一把,看身体怎样,需不需要调理。” 钟太医会意,先与元霜行了礼,接着便请了元霜上坐,接着与元霜把了脉,把完之后,钟太医忙禀道:“启禀皇后太子妃身体安康,并无大碍。” “需不需要什么调理?” “臣看暂时不用,寻常饮食上注意些就好了。太子妃若是吃得惯药膳的话,臣给开点药膳调理也是一样的。” 皇后点点头,道:“那全依赖钟太医了。” 那钟太医走后,皇后又与元霜说起些日常保养之类的事,皇后说什么,元霜就答应什么。皇后见她还算恭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端午很快就来临了,今年的龙舟赛依旧是楚宴和楚宵兄弟俩一道主持。 开赛前,元霜陪着太后登上了吉庆楼。太后落了座,皇后才敢落座。 元霜本来要去后面的位置,太后却拉着她道:“你别走远了,陪在我身边吧。老了眼睛不怎么好,一会儿你替我说说场上的情况。” 元霜忙应了一句是。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太后现在最在乎的人是新来的太子妃。 水面上停着几艘装饰一新的龙船,船上水手,鼓手都穿同一种颜色的衣裳,或蓝或红,或黑或黄。船头插着的旗帜和衣服的颜色相同。 不一会儿带领这些队伍的皇子们上楼来,元霜一眼看见了楚宴,却见他一身黄色的熟褐,头上也缠黄色的丝带,这样的装束元霜很少见过。不过却和往日的妆扮有很大的不同,却发得衬得楚宴肤色白皙,气质不同。 又见一旁的楚宵一身红色装束,大皇子楚宓一身蓝色装束。最小的五皇子楚寅则是一身黑色装束。 兄弟四人在太后跟前行了礼,太后的目光扫过了楚宵,最后落在了最小的楚寅身上,她含笑道:“小五,你第一次上场,可要跟着哥哥们好好学学。” 楚寅忙作揖道:“一定不会让皇祖母失望的。” 太后又看了其他仨人一眼,嘱咐道:“水上的事没小事,太掖池深得很。你们都得小心注意,太子,小五我可就交给你了。” 楚宴忙应了一句是,这里五皇子的生母容妃着实替儿子捏了一把冷汗。 皇后却是最担心儿子的那个人,她将楚宴叫到跟前,嘱咐说:“你别逞强,平安最要紧。” 楚宴道:“母后放心。” 他离别前,又特意到元霜跟前低下头来在元霜耳边低语:“你等着,我一定争个头名来给你看看,你预备好给我的礼就行了。” 他还真是大言不惭啊,前世这样的局面他总是输多胜少,以前都是楚宵胜利的次数多,楚宵去了封地后楚宴才真正地展露了一番。 元霜听了楚宴这番话,她笑道:“你有那个本事吗?” “谁说的我没有,你就等着瞧吧。我努力了这么久可不是白费的。” 贵妃在皇后耳边低声道:“小两口还真是恩爱啊,当着大伙的面说悄悄话。” 皇后微微一笑,也没言语。沈贵妃见皇后没什么表示,此刻她却有些猜不透皇后的心思。 四个皇子都下楼去了。 元霜陪伴在太后身边,身处最佳的观赏处。皇子们纷纷上了自己的那艘船,元霜这才发现楚宴不是指挥的鼓手,而是充当的水手。 幸而太后的眼神不大好,要不然该多心疼。 龙船们在水面上一字排开,随着皇帝的鸣锣声中,那些龙船就开始前进。 水面上号子声,鼓声夹杂着,岸上的侍卫们还跟着欢呼,一时间热闹极了。元霜负责将场面上的实时情况说于太后知道。 太后也跟着激动起来,元霜的眼睛里此刻只有黄色的那艘龙船。她清楚看见楚宴在船头摇桨,那条船从一开始就领先来着,中途的时候被楚宵的红船超了过去。当元霜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太后时,太后也只是一笑:“咱们老三还真是厉害啊。” 后来太后发现了排在了第三的黑船,她笑道:“那是咱们小五的那艘吧,在这些哥哥们中间,他也不错。” 红船一直领先来着,不过在最后一程黄船突然发力,没过多久就超过了领先的红船。将近终点时,红船一直在发奋,却最终没能赶上黄船。 太后对这个结果无疑是最满意的,她心情大好地与皇后说:“太子为你争光了。” 皇后心情当然不错,她笑着说:“以往他是不喜欢这些活动的,没想到这次倒拿了个第一。看样子太后要预备下贺礼了。” 太后笑道:“不急,礼我早就备下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沈贵妃有些始料未及的,在她认为儿子稳拿第一的时候,没想到竟然让太子给抢了去。众人都在给皇后道喜的时候,她也只好言不由衷地说着道贺的话。 又过了一阵,那些皇子们都上来了,楚宴走在最前面,满脸容光与太后行礼。 太后很是欣慰地摸着他的头说:“咱们太子真是长本事了。” 太后将预备下的贺礼给了楚宴,皇后自然也有所表示。众人纷纷向他道喜。 这时候的元霜也是由衷地替楚宴感到高兴。 “你呢,你给我备下什么礼物呢?”楚宴当着众人的面向元霜讨要。 元霜很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说:“等回去了再给太子。” 太后瞧着他们言合意顺,心下没有不满意的,太后又将楚寅叫到跟前,爱怜地说道:“咱们小五年纪虽小,但胆识过人,也没输给哥哥们。这是皇祖母给你的鼓励。”太后说着便将一个堆绣的荷包给了最小的楚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走水 元霜原以为楚宴是天之骄子,身为太子,要什么有什么,不会将一些身外之物看得那么重,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第一名如此高兴,这让元霜十分意外。 “拿了第一就这样喜欢么?”元霜感到不解。 “那是,世人都以为这个第一是老三的,可我偏没让他如愿,从他身上夺了过来,我当然高兴。” 这时候的楚宴就像个孩童从别的兄弟那里夺来了一件宝物,他流露出的孩子气让元霜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楚宴感到疑惑。 元霜道:“见你高兴,臣妾当然也感到高兴。” 楚宴又与元霜说:“或许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吧,我明明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去征服的,可以前偏偏不屑,可能就会给人造成我什么都不在乎的错觉吧。我只想当个合格的太子。” 元霜觉得楚宴的改变真不小,他的这种改变是为了自保也好,是为了真的想成就一番事业也好,总之他改变了,总是种好现象。 “一个合格的太子,你觉得以前不合格么?”元霜反问。 楚宴的笑容里夹杂了几分苦涩,他说:“稀里糊涂地过了二十几年,早早地就丧了命,要是合格的话也不至于到后来一败涂地。” 元霜从他的语气中品尝到了一股苦涩又无奈的味道,元霜鼓励他说:“现在有改过的机会,只要你意识到了也行动了,就不会晚的。” “这些教训都是用生命换来的。元霜,我想只有真正经历过苦痛才会明白。”他又看向了元霜的脸问道:“你呢,你对我的仇恨还像以前那般深切么?” 仇恨?的确,刚重生那会儿,她第一次见到楚宴时是在她生日那天,那时候她的确充满了仇恨,可是再怨恨又能怎样,她能做的只有躲着他而已。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自己不过一勋贵之家的后代,能有什么力量与他对抗,她死了不要紧,但不能让整个夏家因为她而丧命。 在大哥出事后,往日来往的那些世交亲近之族无不在远着夏家,生怕被牵连上半点关系。这时候楚宴却站了出来,提出愿意为夏家的事奔波,而夏家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她嫁他为妻。 到底是不是要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婚后的这些日子元霜过得很平静,他也对自己言合意顺的。在她的努力下,与婆婆的关系也在渐渐改善。面对现状,元霜似乎并没什么不满。 “我记起来了,那天的小船是不是你故意弄翻的,然后想拉我同死,对不对?” 元霜心里一跳,在楚宴的灼灼目光下,她也不敢和他正面接触,偏过脸去,有些心虚道:“没有,我怎么有那样的胆量敢对当今的太子下手,我不想活了,难道还要拉整个夏家为我陪葬么。” 楚宴端详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前世他们经常因为一些没必要的小事争吵,到后来两人连正常交流也不会了,所以才会渐行渐远。这一次彼此都学会了退一步,别再追着不放。 元霜看向了他,心道现在我们依旧站在同一个战壕里,我对你没有仇怨,只剩下了平淡如水。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楚宴已经起了身要出门,元霜开口叫住了他,楚宴扭过头来看了元霜一眼,元霜道:“殿下,在外一切当心。” 楚宴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在嫁入重华宫前,元霜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管怎样,这一生都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时间过得倒也快,端午仿佛还在昨日,然而转眼就已经到重阳了。重阳日又是太后的寿辰,这是一年中除了万寿节和过年是最热闹的日子了。 元霜这几日都陪伴太后住在寿康宫,等到重阳这一日,元霜早早起了床,亲自伺候着太后梳妆。 太后有些不忍心,她拉着元霜说:“你是太子妃,不是身边的掌事宫女,这些事她们来就好了,你仔细养着吧,我担心你累着。” 元霜笑答:“这点事还累不着,我心甘情愿与太后梳妆,太后别嫌弃我手拙。” “哪里拙,你心思灵巧,别人只怕都赶不上。”太后看侄孙女是处处都欢喜满意。 于礼,内外命妇都要来向太后拜寿,太后精神还不错,身体也没什么大恙,在左右的搀扶下登殿接受了命妇们的跪拜道贺。 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免了众位的礼。 皇帝下了朝,也来向太后庆贺寿辰,太后高兴让皇帝陪在跟前看了两出戏,后来她说:“皇帝政务繁忙,不必强撑在这里,要忙就忙去吧。” 皇帝回答说:“政务一天也处理不完,母后的好日子,儿臣本该多陪伴母后。” “我知道皇帝孝顺,但也得以天下苍生为重。再有皇帝在这里,大家都很拘束,要离了你,大家都能尽情地热闹。” 皇帝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忙说:“如此一来,儿臣也不敢扫了母后的兴,万望母后珍重。” “去吧。”太后摆摆手。 皇帝走后,身边的大宫女将皇帝呈的贺礼给太后看,那是一尊白玉雕的观音像。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也代表了皇帝的一片心意。太后抚摸着玉像觉得温润无比,她笑说:“这样大一块玉料现在倒少见,难得咱们皇帝有这样一片孝心。”接着又让人将佛像请进了寿康宫的小佛堂供奉着。 寿康宫唱戏,热闹非凡。 热闹了一整天,明天还有戏文。 夜里元霜留宿寿康宫,继续和太后伴宿。 入睡前,太后心疼道:“今天你也跟着忙了一整天,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明日去躲半天的清静。” 元霜却推辞说:“皇后她们都在跟前候着,我作为晚辈哪里好意思自己去歇着。” “明天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了,旁人问起就说我让你休息来着。谅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躺上床后,元霜觉得确实有些累了。很快闭上了眼睛便进入了梦乡。可当她没睡多久,还在睡梦中就被人摇醒了。 “霜丫头,你醒醒,外面走水了。” 元霜一睁眼就看见了太后焦急的面孔,又听了这样一番话,她心里更是一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愿 元霜听说走水后,再也不敢迟疑,慌忙披上了衣裳,接着搀扶了太后与宫女等一道跑了出来。 原来寿康宫的西北角一处火光通天,烧得正旺。太后见状虽不至于惊慌失措,但也吓得不轻,这会儿正闭了眼睛在念佛号。 宫中的侍卫太监宫女们忙着救火,不多时皇帝、皇后一并来了。皇帝见了太后便说:“让母后担惊受怕了,是儿子不孝。母后可吓着什么地方呢?” 太后哆嗦道:“造孽哟,怎么好端端地会起火?” 皇后在旁边道:“母后没有受到危险,已是万幸,还请母后勿过多担忧。” 太后看了帝后一眼,接着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极孝顺的好孩子,哪曾想会天降大火,还得让人快快收拾了方能安歇。” 皇帝见状,犹豫了片刻才又启禀太后:“母后,此处遭了火,只怕暂时住不了人,再怎么还得让人检修一番,好好的确认一下有没有隐忧。事到如今不如先请母后移宫吧?” 太后看了一眼皇帝,接着道:“这夜黑风高的怪折腾人,他们一个个才躺下不久又兴师动众,这如何使得?远了我身子也不方便。” “那就请母后暂时移居附近的慈宁宫,等这里收拾好了再说。”皇帝最是清楚太后的心思。 太后听罢,只好勉为其难道:“慈宁宫倒是不远,我带了太子妃过去先住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皇后听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帝,心道皇帝怎么这样容易就中了太后的圈套? 所幸慈宁宫距寿康宫并不远,当下也来不及收拾箱笼,先安排了肩舆请了太后到慈宁宫入住。 折腾了大半宿,后来太后传出了头疼病的毛病来,吓得皇帝连夜召唤了太医来给太后诊治。 太医给诊脉回头向皇帝禀道:“太后受了些惊吓,臣已开了安神静心的药方。让太后好生静养一阵子慢慢地才望好。” 皇帝听后便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医告退后,皇帝又亲去看望了太后,在太后床边仔细嘱咐了一番:“母后年事已高,万望母后保重贵体,母后安康才是我大兴的福气。儿子的一份孝心也才有地方可尽。” 太后躺在床上,慢悠悠地说道:“折腾了一宿皇帝也辛苦了,还要忙着早朝,我这里没事了,请皇帝回乾元殿休息吧。” 皇帝起身答应,接着又留下了皇后照料太后。 皇帝出了慈宁宫,便即刻命人查明寿康宫着火的原因。东边的天空已经快要泛鱼肚白了。 除了皇后,楚宴还留在这里,太后见着了孙子,她说:“太子带了你媳妇儿回宫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楚宴接了元霜一道出门。 “我听说寿康宫出事的时候简直快要吓死了,万幸你们都没事。”楚宴拉了元霜的手。 对于这天晚上发生的事,元霜却什么也不敢对太子说。 夫妇俩回到了重华宫,元霜觉得疲倦不已,几乎是沾床就睡。等到她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巳时。 红袖与她说:“娘娘您不必担心,咱们殿下已经替您请了旨说要在家好生休息一日,所以今天您可以什么地方都不去,安心呆在重华宫就行。” “殿下一早出门说什么了不曾?” 红袖道:“没有,只让娘娘好生歇息就行。” 元霜便没有多问,梳洗一番后,她依旧去了慈宁宫看望太后。她去的时候皇后刚回昭阳殿。 她刚进寝殿却见那些宫女太监们忙着收拾从寿康宫搬来的箱笼,她询问之下才知太后还在睡梦中,她也不便打扰。 跟前伺候的大宫女玉屏与元霜说:“皇后刚走不久,您就来了,之前皇后一直守在跟前的给太后端水端药,折腾了这么一晚,咱们太后也早就累了,才躺下没多久。” “昨晚却是吓人,幸好没事。” 元霜在这边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太后才醒,她连忙上前问候。太后见到她,便担忧道:“昨晚你跟着我熬了一宿,今天怎么还过来?” 元霜说:“心里一直惦记着您,总要亲自过来看望过才能放心。” 元霜的一番话让太后觉得温暖。从名义上来说,太后是元霜的祖婆婆,但是从亲缘上来说,两人同为夏家的后人,是在宫中亲缘关系最为接近的两人。太后平时替元霜撑腰,元霜对太后嘘寒问暖,处处尽心,也算是彼此守护。 两人聊了几句,太后又说到了明霞的亲事上来。 “你妹妹的婚期快要近了,你想要出宫为她道贺的话,我准了。” 元霜想了想说:“还是不必了吧,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出去也不是那么方便。” 太后听罢笑道:“你顾虑得倒多。你妹子能嫁给这一朝的探花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了。” 前世明霞嫁得更好,进了徐家后就是世子夫人,可是又能怎样?至今,元霜与明霞之间的隔阂还没有解开,她也没想过要原谅明霞的那些所作所为。 “人不去的话,礼却是少不了的,我说你的那一份也不必自己准备,我替你备下了也一样。” 元霜听说忙道:“这样只怕不妥,哪能让太后破费。” 太后却笑道:“你还和我客气吗,备礼这点花销还是承担得起的。你才入宫没多久,每个月就守着那点月俸过日子。手里也没我宽裕,我就替你一块儿准备了吧。你手里多存些钱,将来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太后盛情难却,不过太后却说对了一件事。不管如何手里得有钱才行。元霜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朝廷一年下来有个七百两银子作为俸禄。 元霜本人用了不了几个钱,但重华宫的花销却不少。幸好她的几处陪嫁托了人仔细照管,自己又有绣庄。陪嫁和绣庄所出是进了她私人库房,楚宴从不过问收入的。 元霜手里可用的闲钱倒也不少,不过她想的却是如何将这些闲钱给动用起来,怎么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良缘 却说明霞婚期在即,马上就要嫁给那个她中意了好些年的男人,明霞连睡梦中都是甜蜜的,她畅想着将来幸福美满的日子,不管做什么都格外起劲。 夏家一年里接连嫁两个女儿,先嫁为太子妃,后嫁为探花夫人。一时间夏家的事中整个京城都在流传,都说夏家极会养女儿。一时间羡慕的不绝于耳。 明霞看着眼前对于放在桌上的那些礼物,玲珑一样一样的拆开来给她看。 “不愧是宫里制造的,精美程度远不是外面这些可比的。以前小姐总羡慕别人有,现在这些全都是小姐的,这日子越过越舒心了。” 明霞贪慕钱财,以前元霜还在家的时候,她总和元霜比,现在元霜入宫成为了太子妃也没人和她比了,明霞一时半会儿有些提不起劲。 “将这些仔细收捡了,一一造册。回头我还要过问。”明霞知道,她所嫁的人虽然顶着个探花郎的名头,内里却没什么钱财,只看柏行简那点俸禄的话如何养得起一大家子人。 玲珑应了一句是。 没一会儿,听得丫鬟说柏行简来家了,老爷正在招待,明霞便坐不住赶着要去见他。 “小姐怎么这样心急?” “他许久不来咱家,我怎能不急?马上就要到婚期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他商量。”此刻的明霞才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她让玲珑给自己重新梳妆,打扮整齐了才去了父亲的书房里。 彼时,夏常安正招呼柏行简喝茶,两人谈论着朝堂上的事情,明霞就一头走了来。 “柏家哥哥来了。”明霞行了礼。 柏行简含笑说:“今天下衙早,顺路过来看看。” 夏常安又问他:“什么时候休假?” 柏行简回答道:“明日就不去当值了。” 夏常安点头说:“也好,还有四日,缺什么也好及时增添。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如今翁婿俩相处已经十分和谐,不是之前那般互看不顺眼。柏行简也打从心眼里接受了这门亲事,毕竟将来还要依靠下家在京中站稳脚。 两人商议事情的时候,明霞一直站在身旁,夏常安看了一眼女儿,他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明霞道:“我想和柏家哥哥单独聊聊。” 后来总算逮住了机会,柏行简站在那里,明霞就大胆地朝他身边靠近:“这些天总没有见到你,心中一直怪想念的。哥哥可还安好?是否也想念奴家?” 听她自称奴家,柏行简愣了一下说:“我成日里公务繁忙,但没有那么多闲暇去想别的事。再忍耐几日,我们就成亲了。到时候家里还需要你来打点。” 至今,柏行简心中对明霞都说不上喜欢,但他早就认定了明霞会是他的妻子。现在他满门心思都在仕途上,对别的事倒没那么多精力去想了。 “哥哥放心,我虽不才,但也会努力的做一个合格的新娘。”明霞说这话的时候无比的温柔。 柏行简一愣,明霞和元霜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是同一个爹生的,但两人的脾性还真大不相同。这时候,他在明霞的身上看不见元霜的影子。 柏行简捧着明霞的脸道:“我也努力当一个好丈夫,不辜负你的期望。” 跟前要嫁的男人是她自幼就倾慕的,虽然这门亲事得来有些不光彩,不过她也只是将计就计而已。自己在他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明霞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只愿余生与他能好好过完。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婚期。 明霞被装束一新,她要出嫁了,离开生她养她的夏家,走向另一段人生。明霞被丫鬟们换上了喜服,凤冠霞帔一样不少。梳头的娘子在与她说些吉祥话,明霞微低着头,满脸娇羞。 作为庶女,哪里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命运好一点的给人做填房当继母,坏一点点,被人当礼物一样送掉。如今看来,她属于老天眷顾,能让她得一桩美满的姻缘。 梳妆完毕后就等着新郎登门迎娶。她再三打听:“太子妃可来呢?” 身边的人告诉说:“没有,看样子太子妃今天是不会出现了。” 明霞自然失望,后来她和娄如君说:“母亲,看来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 娄如君道:“没有的事,她现在在重华宫,规矩管着,想要回家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你嫁了人和她不一样,有时间一定要多回来。我养了两个女儿,不想到最后身边连一个都没有。” 娄如君的话说得真切,明霞的眼中也含了泪,当着众人的面,她说道:“也请母亲好好保重。” 出嫁的那些姐姐们,一个也没回来,想想数月前元霜出嫁时场面多么盛大,到了她这里已经称不上什么排场了。她的生母宋姨娘还在庙里修行,她不禁没有机会给生母行一个礼,如今连见一面也难。 看着热闹喜庆的场面,明霞心里的委屈别人也不知道。后来听见外面鞭炮声响了起来,屋里的人说:“新郎来迎亲了。” 明霞也被人蒙上了盖头,她看不见四周,一低头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喜娘搀扶着她,告诉她该怎么行礼。祭拜过祖先,拜别了双亲。她被元松背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花轿。 年轻的队伍吹着喜乐,一路吹吹打打的出了定国公府大门。明霞也即将奔赴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这门亲事是靠她自己的本事求来的,明霞不后悔。 等到了这边新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柏行简揭了明霞脸上的盖头。柏行简看见了一张仔细妆容过的脸。 那张脸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果真明眸似水,竟也楚楚动人。一个失神,他仿佛看见了元霜的影子。柏行简心里激动,很快拉住了明霞的手,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明霞却突然开口道:“夫君不去外面招呼客人吗?” 这句话又将他拉回活生生的现实,柏行简起身向明霞行了一个礼说:“娘子好生欣喜,我去去就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有喜 冬月初九这一日,太医给太子妃照常请了平安脉。 才请了脉,太医便向元霜道喜:“恭喜太子妃已怀龙裔。” 元霜还有些吃惊忙问:“真有呢?” 太医道:“已经一个多月了,太子妃初有孕前三个月胎未稳,务必要仔细注意。” 元霜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里裴娘子等都是喜欢,又给了来请平安脉的太医格外的赏钱。 太医走后,裴娘子等纷纷向元霜道喜。 元霜却一脸的冷静,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欢喜。重华宫的女官孔嬷嬷说:“按理该去太后、皇后处报喜来着。” 裴娘子说:“理应如此。” 元霜却道:“初初有孕,就这样兴师动众的只怕不妥。让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我娇气呢,再说太惹眼了总不好。” 现在即使成为了太子妃,元霜想的还是低调行事,她可不想再被人当成枪使了。前世她怀过的那个孩子一直小心翼翼,到后面却无缘无故地掉了。 这一次她想努力保住肚里的孩子,哪怕是在计划之外,但孩子来了,她还是想尽力抱住,让孩子平安生下来。 孔嬷嬷听了元霜的话,她先笑了起来,接着和元霜说:“太子妃是谨慎太过。只是怕太子妃想要捂也捂不住。这毕竟是件天大的喜事,投生到您肚里的孩子,不管男女,也不是外面那些小户人家所能比的。娘娘您想要掩盖的话只怕不行,回头太医院只怕就传开了。太后、皇后那里您每天都要去请安,皇后处您更是勤谨,每天殿下一走您就要过去伺候着,以前就不说了,现在您怀着孩子,再这样的话只怕不行。别的孩子福气薄或许受不住,但娘娘您可不一样,该说的还是要说,不然回头娘娘吃了苦怎么办,到时候要是闹出个什么事来,太后那里交不了差,说不过去的。” 孔嬷嬷一直伺候元霜,前世也是如此,是重华宫里的三品女官,她一手将太子带大,后来一直帮着料理重华宫的庶务,是楚宴都要敬重几分的人物,在太后、皇后跟前也脂粉有脸面。 既然孔嬷嬷都这样说了,元霜还能说什么,她点头答应:“那行吧,嬷嬷斟酌着办理便是。” 孔嬷嬷得了这话,欢喜得立马吩咐人去各处报喜,她又亲自去了慈宁宫这一处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说与了太后知道。 太后听后甚是欢喜忙道:“他们俩成亲已经有大半年了,太子身边又没别的女人,早就该怀上了。要是再怀不上,我就要让太医给她开药调理身体。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让她好生歇着,前三个月最要紧了,千万别不注意,头三个月胎未稳,孩子小气得很。我这里略歇两天,等好些了就去重华宫瞧她。叫她暂时也不必来我跟前请安,安心养胎才最要紧。” 皇后处说的话和太后那里也大致相当,半天不到宫中几处便派了人来向元霜道喜,又送了好些温补利于安胎的药材来。皇帝知道后还给元霜赏了些绸缎给元霜做衣裳。 楚宴竟是宫里最后一个知道媳妇怀孕的事,他从南书房回来后,迫不及待地来见元霜。 “我听人说你有呢?” 元霜有些害羞地点头说是。 楚宴忙道:“阿弥陀佛,我算着早该有了,不曾想他竟来迟了些。现在你什么都不要管,安心养身子最要紧。” “可是我有些担心……”毕竟有过不好的回忆,元霜担忧少不了。 楚宴当然明白元霜的担忧,他和元霜说:“以前是没经验,现在我们都有经验,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他顺利来到这个世界上。身边什么人伺候,什么人给你请平安脉,你自己决定。” 元霜想了想,近身服侍的这些人都是她熟悉的,她想了一回说:“之前那位薛大夫进了太医院后如何呢?” “你想让薛崇礼来照顾你?” 元霜道:“薛大夫他医术不错,我又是熟悉的。不如换他来怎样?” 楚宴想了想说:“你这样决定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去太医院看看吧。” 元霜道:“目前我们的处境使得我们不能不谨慎,不可靠的直接不用好了。” “这个薛崇礼是什么来历,你清楚吗?” 元霜想了想说:“他在翠屏寨之前是什么出身我并不明白。” 楚宴道:“既然你不清楚的话那还是谨慎些好,暂时不用他。我在去打听一下他的底细,就怕早早的被人设下套还不知道。” 元霜对薛崇礼本来很相信的,可经楚宴这样一说,她不得不更加慎重起来。 楚宴见她太过紧张,这样对腹中胎儿不利,他又开解说:“目前的局面我们还是可控的,也不用处处惶恐。你刚有孕,需要平和的心态。其他的事我来料理就行。” 这时候也只能相信楚宴了,元霜道:“那我听殿下的安排。” 夫妇俩都不想再重复前世的悲剧,而小心谨慎地走好每一步。 过了两日,楚宴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却与楚宴道:“现在太子妃有了身孕,你身边也缺照顾的人。我已经提你预备好了几个合适的人选,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你收在房里也有人伺候。” 前世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过那时候楚宴并没有拒绝母后的好意,不过这一次他的想法又不一样了,略一思量便和皇后道:“儿臣知道母后心疼儿臣。只是这事不妥当。” 皇后忙问:“哪里不妥当?” 楚宴道:“元霜刚有身孕我身边就安排了别的女人,对她不尊重。” 皇后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寻常人家也有这样安排的,你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是当今太子身边多几个女人怎么呢?难道太子妃还拈酸吃醋不成?你年龄也不小了,可还没个一男半女,现在她又有了身孕,也该让其他女人来为你开枝散叶了。” 楚宴却并不为皇后的话所动,榻真切道:“母后是真心想为儿臣好的话,就暂时别管重华宫的事了。” 这话皇后可不爱听,可为了儿子,她也没有强扭着儿子闹。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调理 元霜被诊出怀孕没多久,身体的反应也就渐渐明显起来。头晕,没力气,嗜睡又食欲不振,好再还没开始吐。 元霜每日恹恹的,哪里也不敢去,精神好的时候在屋子里走动走动,精神不好时就在床上躺着,只期望能平安度过前三个月,胎坐稳后后面的日子好过一点。 楚宴对薛崇礼是多有不相信的。薛崇礼依靠他的关系顺利进入了太医院,已经没走寻常路。不过听太医院的院使说薛崇礼进了太医院后倒也算认真勤恳,而且用针极好,又很会药膳,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取得了院使的信任。 不过薛崇礼即便在太医院站稳了脚,院使也没有让薛崇礼担任宫廷御医,而是被派到了太平医署那边与平民治病。 楚宴让人考察了薛崇礼好些日子,终于这天午后,他派出去的人来给他回话了。 “殿下,那为薛大夫原是宋城人,他父亲就是有名的薛问君。” 楚宴愣了一下又说:“这个薛家也是咱兴朝有名的世家了,薛府儿子怎么最后成为了大夫?” “听闻这个薛崇礼是家里的庶子,早些年被父母不喜,自幼寄养在庙中,他的医术也是跟着庙里的和尚学的。后来庙宇失火,将栖息的地方烧了个一干二净,这位薛君也就没处可去了。” 楚宴听到这里又问:“他成年后为什么不回家?” “薛家遭难了,听说被人所害,上下百口人都死于非命。” 楚宴震惊道:“那也是惊天的大案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桩案子一直没结案,有人说是薛家得罪了地方势力,也有人说是被人寻仇。总之在宋城一代闹得沸沸扬扬的。” 楚宴思忖道:薛崇礼也算是有来历的人,目前看来他并不是什么被其他人所利用的对象。 楚宴又说:“明一早你把他叫来见我。” 过了一日,楚宴处理完朝政上的事,他在詹事府见了薛崇礼。 薛崇礼身这从五品的绿色医士官袍,与楚宴伏地称臣。 楚宴看了他一眼,这是薛崇礼进了太医院后时隔差不多一年后,第一次见到他。 “可曾知道孤叫你来所谓何事?” 薛崇礼道:“微臣实不知。” 楚宴又道:“甄院使夸赞你医术高明,又擅做药膳。这里太子妃初有孕,身子欠安,需要一个御医帮忙调理身体。太子妃未入重华宫前对你多有信任,因此也向孤举荐了你。你可愿去重华宫照顾太子妃?” 薛崇礼恭敬道:“微臣谨遵太子殿下安排。” 楚宴朝他看去,薛崇礼的来历可谓是清楚了,现在就希望老三还没注意到这个人,薛崇礼能真正地为他所用。 “你尽心尽力地服侍太子妃,照顾太子妃的身体,不要有二心,孤将来会为你彻查当年薛家所害之事,给你的家人一个交代。” 薛崇礼听说后忙伏地道:“多谢殿下。” “现在谢还早了些,只要孤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能给你想办法,前提是你必须对我们尽忠。” 薛崇礼感激万分道:“是!微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薛崇礼当初费尽心思想要接近夏元霜,然后一心要进入太医院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可以告慰自己的家人。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朝这个方向而努力。 当晚楚宴见到元霜时,便和她说了薛崇礼会来负责她的身体。 元霜听后有些不放心道:“殿下您都考察完他呢?” “他我是放心的。据说他很会药膳调理,最近你总是胃口不好让他给你做几个药膳调理下身体,多少吃一点。你还怀着身孕来着,却明显看着瘦了好些。除了让薛崇礼来负责你这段时间的平安脉,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元霜说:“也没太多要求,只是最近有些想念母亲了。” “这个极容易,让她来这边陪你几天吧。” 前世元霜怀孕后,楚宴对她的关心甚少,身边又不缺服侍的新人,想来也是之前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所以再再次拥有元霜后,楚宴变得越发小心翼翼,总之他不愿意身边的女人受到任何的伤害。 隔日一早,元霜身上不大舒服,端来的饮食也没动过一筷子。身边的人都很发愁,后来宣了薛崇礼过来与元霜请平安脉。 薛崇礼这次见到元霜后,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待元霜十分恭敬有礼。 裴娘子守在元霜的帐前,无不担忧道:“咱们娘娘的身体可要不要紧?” 薛崇礼谨慎地回答说:“娘娘贵体康健,脉象平稳,腹中胎心跳动也很有力。娘娘切勿忧思过多,每日想睡便睡,想吃便吃。” 裴娘子忧虑道:“娘娘就是不怎么能吃,今早一口也没吃进去,她现在是两重身的人,这样下去怎么行?” “妇人妊娠初期其实也不必太注意饮食,能吃就吃,不能吃的时候也不必勉强。妊妇最要紧的是切勿忧思过多,心情好了才能有好胃口。娘娘若是信得过微臣的,微臣的话愿意为娘娘调配一味药膳粥。” 元霜道:“有劳薛大夫了。” “娘娘太过客气了。” 薛崇礼琢磨着给元霜做调解胃口的药膳。午后娄如君来重华宫。 娄如君在见到元霜第一面时,就心疼万分:“我的娘娘嘞,你怎么这副模样呢?” 元霜道:“我知道最近状态不大好,但就是想念母亲,希望母亲能陪我说说话。” “孩子啊,你受苦了。” 元霜靠在娄如君的身边道:“阿娘当年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遭罪呢?” “你是第一胎,我确实受了不少的苦,怀你弟弟的时候身体则要好许多。娘娘也不必担心,初胎总会有些困难的。幸而这是在皇宫什么都方便。” 有母亲在旁边说说体己话,娄如君还能做几样元霜自幼爱吃的东西,元霜的心情则好了许多。 娄如君见女儿有了身孕,那太子也依旧夜夜都睡在母亲房里,她自是感到宽慰,太子对女儿看来倒是一心一意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皇后 在薛崇礼的精心调养下,原本惨白无力的元霜总算渐渐有了气色,状态看上去好了许多。 三个月的初期很快就过去了,熬过了这几个月元霜的状况也渐渐稳定了。 这天一早,她先去了昭阳殿给皇后请安,皇后见着了元霜倒是有些新奇。 “咱们太子妃这是许久没有出重华宫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元霜道:“回禀娘娘,臣妾今日觉得略好一些,薛大夫建议我可以四处走走,所以来向娘娘请安。” “瞧着气色确实还不错。你这胎想必是坐稳了,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需要好好地养着。对了太医有没有说你怀的是什么?”皇后有些好奇。 元霜道:“大夫还把不准,也说不清楚。” 皇后立马道:“那什么大夫,回头让钟太医给你好好瞧瞧,钟太医的脉息最好了,宫中生男生女的,他每次都给把得准。” 元霜只笑了笑,皇后见她有些顾忌,又安慰元霜说:“没事,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生男生女都好。不都我是的孙子,孙女。” 婆媳俩的关系明显有了改善,不像前世那般尴尬,后来元霜失了太后的庇护后,婆媳的关系一度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这一次元霜比以前更主动,她知道自己要主动去修复这些关系,不能只依靠楚宴来维护。 婆媳俩说笑一通,又相约着一道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见她们婆媳联袂而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隔阂,言谈亲切,她当太后的自然也乐见其成。 “难得太子妃出门,今天我办这个招待。”太后说着叫来了身边的管事,她就着皇后和元霜爱吃的东西点了几样。 祖孙三代相处得倒也其乐融融。 晚上楚宴回来,元霜便将白天的事与楚宴说了,楚宴听后倒也喜欢:“看样子你也很快就适应了。你们关系处得好,我也用不着担心可以分心去做点别的事。” 元霜就顺口问道:“殿下最近在忙些什么?” 楚宴说:“暂时在大理寺挂了个职,联合他们处理一些遗留许久未办理的案子。” “这样也好。”元霜点点头,又说:“办好了也是件大功德的事。” 楚宴说:“我就想着为你和肚里的孩子多多祈福。” 进入到孕中期后,元霜渡过了一段十分轻松的日子。眼见着这一年便要走到底,重华宫的事自有管事替她操办,也不需要她费心。 秋月给她梳理头发时,秋月有些担忧说:“娘娘今天又掉落了不少头发。” “没事的,将来还会长回来的。”元霜也并不担忧。 秋月笑道:“不过娘娘最近瞧着气色确实不错,不用施任何的脂粉也白里透红,看着十分娇嫩。难怪钟太医会说娘娘这一胎怀的定是女胎。先开花后结果,这样的寓意也很好。” 元霜倒不在意生儿还是生女。她梳理好了头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便要准备去昭阳殿应个景,还没出门,就见一个小宫女匆匆跑来告诉元霜:“太子妃娘娘,您赶紧过去吧?” 元霜见那个小宫女是昭阳殿的,忙问道:“皇后怎么呢?” “娘娘倒是好好的,只是昭阳殿出了点糟心事,娘娘正生气。” 元霜眉头一皱,下细问了才知昭阳殿一个宫女跳了井,那个宫女还是皇后贴身的一个有品级的大宫女。 元霜一听这事便觉得不简单,在赶往昭阳殿的途中,她向那个小宫女打听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后来赶到了昭阳殿,元霜一进寝殿便瞧着皇后脸色不大好,因此只能陪着小心。 元霜上前行礼请安,皇后见状说:“你不该来的,这里才死了人,阴气中,怕冲撞到了你。” 元霜道:“我现在两重身子,阳气重,倒还好。” 皇后神情忧虑,心里一团乱麻,没过多久,慈宁宫那边来了人给皇后传话道:“娘娘,咱们太后有请。” 元霜便又陪婆婆去了姑祖母那里。 皇后见着了太后便跪下了哭诉道:“母后,臣妾也不知道那个绿绮怎么会跑去跳井。” 皇后听说道:“出了这样大的事叫人哪能安心。宫人寻死是大忌讳,我叫了你来商量趁着年底要不放一批宫人出宫。各处都裁减一些,怎样?” “每处服侍多少人,突然减了,这合适吗?” “多几个少几个倒也没什么。太子妃现在怀着身孕,让这些怨气少一些,也算是积福了。” 皇后低头想了一番,只得答应了,便说要斟酌着去办。 绿绮突然死亡,不过是一场戏才拉开了一道口子而已。后来元霜和楚宴才知道,从这一刻他们就已经入局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皇帝与宫中后妃、皇子皇孙们团聚,大家一起吃羊肉锅子,席间出了点事,皇帝当场与皇后翻了脸。皇后受了委屈不敢分辨,这时候楚宴挺身替自己的母后辩白了几句。皇帝暂时消了余怒。 接下来两日倒还相安无事,两日后,皇帝竟然让人拟旨说要废后。废后可不是小事,朝中有些大臣不答应,太后也是不答应的。她拉着皇帝道:“皇后除了小年那天在皇帝面前失仪以外并无太大过错,皇帝为何要废掉她?” 皇帝恼道:“她品行不端,无法成为一国之母,无法统领后。宫。” “什么品行不端?皇帝不要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原配发妻,是太子的生母,怎能说废就废?” 皇帝道:“她手段残暴,竟然逼死身边侍女,这样的罪名难道小了不成?” 母子俩为了废后的事争吵了一番,不过这次皇帝想要废后的愿望并没达成。虽然没能废后,但皇帝却剥夺了皇后掌管六宫的权利,让沈贵妃协同顺妃、瑾妃一道处理宫中之事。 一些盛大的场合皇后也不露面了,皇后呆在昭阳殿形同软禁。 这样的转变让楚宴和元霜始料未及。楚宴曾多次在皇帝面前求情,皇帝都没有给楚宴任何的情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要紧 皇帝与何皇后是少年夫妻,两人关系一直还算不错。这些年皇后行事端正,确实没什么大的过失,但突然沦落至此,让楚宴和元霜都感到不解。 元霜有些担忧地问楚宴:“将来会不会还有对我们更不利的事?” 楚宴道:“谁知道。这些事的发生已经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了。不过可以肯定一点的是对面的敌人已经坐不住了,想要尽快采取行动。元霜这时候我需要你的支持,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对我产生怀疑。我们再也不要受人离间了。” 元霜道:“臣妾知道。” 这个年楚宴过得并不顺心,因为母后并没有出席在除夕的宴会上,皇帝却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皇帝的这番举动闹得太后也不高兴,所以这天晚宴太后直接没有露面。皇帝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与宠爱的妃嫔们吃吃喝喝半点也没受到影响。 过了子时,朝中大臣并命妇们前来与皇帝,皇后道贺新年。皇后也没有露面。大家都嗅见了一股隐藏的不安的气息。 楚宴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他依旧在大理寺那边协同大理寺卿处理事情。因为皇后被软禁的事,元霜曾去看望过几次。 后来皇后对儿媳道:“你现在身体要紧不必往我这边跑。” 元霜道:“皇后娘娘孤寂,身边有个说话的人也好。” “陪我说话的人并不少,你不必担心我,你安心养着身子,将来顺利诞下孩子,也算是功劳一件了。不必为了我的事而受牵连。现在要紧的是保住太子,只要太子稳定,我暂时吃些苦头也不要紧。”到这一步皇后担心的只有儿子的地位是否稳固。只要儿子一直是太子,到时候儿子会为她争气,她现在也不必太难过,到时候她重掌局面后再好好收拾那些陷害她的人。 皇后被软禁一个月后,楚宵与徐氏女成婚。 这位徐四小姐曾经是明霞的小姑子,徐四小姐素来以聪慧著称的,当她给元霜行礼时,元霜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 徐四小姐深深拜了下去,道:“臣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楚宴咳嗽了一声元霜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早就准备好的封红递了出去,又说:“庄王妃不必多礼。” 徐氏又行礼道谢。 楚宵倒面色平静,双眼微垂看不出什么来。 等到新人拜见完了亲人后,皇帝开口了:“老三才成亲,封地那边的事务也还没妥善,今年秋天再去就藩吧。” 沈贵妃听了倒是喜欢,儿子还能在京中多停留些时间,她想见的话依旧每天都能见到。要是去了封地只怕就困难了。她是贵妃又无法跟到封地去。 不等儿子开口,沈贵妃便说:“多谢皇上开恩。” 皇帝又说:“回头给他派点事做,历练一下也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宴埋着头心里却道,这时候父皇是否已经动摇了,动摇废掉他这个太子的事,然后另立老三? 就在楚宴心中忐忑时,元霜握住了他的手,楚宴扭头看了妻子一眼,夫妇俩什么都没说,但这一刻彼此心里的想法却都是明白的。 等到认亲结束,楚宴就迫不及待地说:“父皇,太子妃身子不适。” 皇帝看了一眼儿媳便说:“你先带她回宫歇着。”倒也没有为难夫妇俩。 上了车后,楚宴陪元霜坐在一处,他满是焦虑说:“你要不要紧?” “略有些头疼,不甚要紧。” 回到重华宫后,楚宴迅速召了薛崇礼来为元霜诊脉,薛崇礼给诊脉后道:“殿下与太子妃无需担心,娘娘只是偶感不适,可能是和精神紧张有关。微臣给开一剂静心宁神的药吃着就好。” 听了薛崇礼的这番话,楚宴虽然放心了一些,但他也劝慰元霜:“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你不必太在意。一切顺其自然吧,前面不是有我挡着么。按照以前的进展的话,还有好几年了,也愁不到眼前来。” 元霜说:“可是事情已经出乎我们的意料了,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我担心……” “你担心也没用啊,现在你最要紧的是护好咱们的孩子,万不能让人给钻了孔子。我说过我们现在需要齐心协力才能打赢这场仗。难道你就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吗?” 元霜点头答应,现在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楚宴的身上。楚宴替她理了一下额边的碎发,又说:“没事的,你放心。你也别紧张害怕了。” 在他的一番宽慰下,元霜总算露出了笑脸,她道:“我知道了。” 二月的时候,元霜曾经经历过一次见红的事件,那天白天她还陪太后在御花园里赏花,一切都好好的,什么征兆也没有。后来晚上就突然见了红,这事非同小可,把她和楚宴吓得不轻,又幸好有薛崇礼在重华宫住着,随叫随到。 当时给元霜针灸过,又吃了保胎丸,让元霜卧床休息几日,等到情况稳定些了再说。 当时楚宴心中有些不安,他找薛崇礼打听:“太子妃的情况是不是很危险?” 薛崇礼说:“只要不再有见红的迹象了,应该就没事了。” 楚宴想起前世他和元霜的孩子就是这样没有了,后来元霜再也没有怀上。这次他们俩千万般小心,怎么还是这样的遭遇。 楚宴心中忐忑,可在元霜面前他必须得坚定。 “没事的,这次有薛大夫肯定会顺利过去。你现在安心养着就成。” 元霜对楚宴道:“当时在御花园的时候身边嫔妃宫女太监不少,我的茶水要有人做什么手脚的话应该很容易。” “你是怀疑被人下了药么?” 元霜说:“我也只是怀疑而已,要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见红?薛大夫最近给我把脉,都说情况不错。我也没遇着什么特别的事。今天也没有让自己累着。” 楚宴道:“你放心,我会彻查的。” 元霜想了想摇头说:“算了,还查什么。动作大了难免打草惊蛇。皇后现在被软禁帮不上我们的忙,不如先服个软吧。” 楚宴听了这话,心里哪里肯受这个气,他一拳打在枕头上道:“我堂堂一个太子,难道任由人欺负不成?” 元霜反过来劝说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先别生气。”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动 “我不是生气,只是怪自己没用。明明已经重新开始自己占尽了先机,偏偏还是只有的结果,既没有护住母后,也没有护住你和肚里的孩子。只能被动挨打。”楚宴无比的自责。 “现在我们的确处于被动的局面,可也只能咬落牙齿往肚里吞。殿下,我相信被动只是暂时的,就因为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才那么容易被针对,我想一定能很快突破局面的。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我就不相信对方能一直。嚣张下去。” 元霜一番话让楚宴冷静下来了,前世他太过自我,太过暴躁所以才那么被动,他得改变自己。元霜现在比他更需要平静,他先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我知道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也不会主动出击,你安心养着身子吧。” “殿下也要好好保重。” 这一夜楚宴彻夜未眠,他一直在祈祷肚里的孩子能平安无事,不要再降祸事在他关心的人身上了。 幸而薛崇礼医术极为高明,在他的一番细心调理之下,元霜见红的症状总算止住了,眼下算是顺利保住了这个孩子。 但同样元霜不敢掉以轻心,她和楚宴商量,趁着要放一批宫人出宫时,将重华宫的人好好理了一遍,那些信任不过的便借着这个由头将人给送出去了。 回头元霜也对红袖与秋月道:“你们俩要是想出宫,这次我也能满足你们。” 两人忙向元霜表了一番忠心,红袖说:“当初我们自愿跟随娘娘入宫就想一直陪伴娘娘。奴婢哪里也不去。” 秋月也说:“我们都走了,娘娘身边越发没有人了。” 元霜对这两人是信任的,她看着红袖道:“你跟了我好些年了,年纪也不小了,我要给你说门亲事,你愿不愿意?” 红袖红了脸说:“奴婢是娘娘的人,任由娘娘处置。” 元霜道:“你放心,你跟了我一场,我肯定不会随便找个人把你嫁了,会想到你终身的幸福,一定会将你安排妥当的。” 只是眼下暂时不顾到此事,她得顺利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 自御花园的事出来后,太后也不敢再让元霜再随意走动,命她在重华宫好生将养。她想念的时候会主动来重华宫见元霜。 大家相安无事过了一阵,眼下已是夏天,五月的时候皇帝打算去别宫避暑。太子自然是要随扈的,不过这一次他却并不想去。 夫妻间闲话时,元霜还劝导他:“殿下不必担忧妾身,随扈也是种荣耀,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可我到底担心你,就怕你有个什么意外的话,我鞭长莫及。”楚宴充满了忧虑。 “现在还算稳妥,所以不必担心,你们去别宫也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 楚宴带着元霜的鼓励最终跟上了皇帝去别宫的队伍。元霜被留在了京城。 太后曾传出了旨意让元霜搬去慈宁宫与她做伴,元霜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自楚宴走后,元霜就再也没有出过重华宫的宫门。 “娘娘,柏夫人要来见您。”一个小内侍过来与元霜传话。 元霜忙问:“哪个柏夫人?” 小内侍忙回答说:“就是新晋探花郎家的夫人。” 明霞?明霞来见她做什么,一边的裴娘子说:“娘娘您不想见的话打发走了便是,不必让她到您跟前来碍眼。” 她确实不想躺明霞来面前碍眼,不过明霞从来不主动来见她,这里突然来了肯定是有事,她思虑再三终于道:“让她进来见我吧。” 裴娘子有些不安地看了元霜一眼,元霜微笑道:“没事的,总不能让她扑了空。” 过不多久,明霞在宫女的引领下进入到了重华宫的寒烟阁。到了夏天,元霜喜欢在这里住,寒烟阁外是千竿翠竹。 明霞踩着碎石甬的小径,一路来到了元霜的起居室。 “娘娘,柏夫人来了。”到了跟前,宫女隔着黑漆竹林禀了一声。 元霜道:“进来吧。” 当下便有小宫女替元霜掀了帘子,明霞弯腰入内,她看见了坐在紫檀嵌螺钿宝座上的那个妇人,明霞神情一凛,正欲下拜,却听得上面的人说道:“免礼,赐座。” 秋月便给明霞搬了张绣墩来,明霞告了座。 明霞身着银蓝色褙子,梳着夫人头,头上略有几件头饰,看上去比在夏家时要朴素了不少。想当初明霞是寿阳侯世子夫人时如何的风光荣耀,如今这副情景倒让元霜心生错愕。 “姐姐是在看我笑话吧?”明霞突然开口。 元霜不解说:“我怎么看你笑话呢?” “笑话我日子过得不好呗。” 许久不见,明霞说话还是这样的阴阳怪气。裴娘子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她只好含笑问道:“不知三小姐光临是有何事吗?” 明霞扫了裴娘子一眼,然后又与元霜说:“我想姐姐了,来看看姐姐不行吗?” 元霜慢条斯理地说道:“想我呢?我成亲这么久也没见你露过面呀。” 明霞脸上她有些挂不住,只好说:“姐姐现在贵为太子妃,不是我等民妇可以巴结奉承的。” 元霜每天一皱,显然很不想再听明霞这些话,直截了当说:“你来见我,必定是有事。有事就说事,没事的话请回去吧。” 明霞听了,她也不好再继续阴阳怪气地嘲讽下去,只说道:“你现在是太子妃了,多少人仰望着,臣服你的裙下,我想只要你动动手指头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你这话不通,现在做了探花夫人还是这般的不讲道理吗?什么只要我动动手指头,你把我看做什么呢?认为我现在能为所欲为?那你错了,我没那么大的权利,除了这个重华宫我能做主,别人的主我可做不了。” 元霜一句话堵死了明霞后面的路。 这时候明霞立马又换了另一副表情,她眼含热泪,楚楚可怜道:“姐姐,我知道我以前做了不少理亏的事,可能也伤害到了你,现在我知错了,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好的,她怎么又哭了起来?元霜一愣。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口角 元霜看着眼前这个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妇人,换做以前她心里早就软化下来了,不过这一次她却毫无所动,甚至还有些想笑,心里又不得不佩服明霞的演技真是高超,在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里,明霞竟然能换好几副面孔,她甚至分不清哪一个面孔才是真。 明霞继续哭哭啼啼道:“柏行简他在官途上不顺,希望姐姐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和太子殿下说说,给他重新谋个差事。” 元霜心道原来是替柏行简求官来呢,这才是明霞来的主要目的。元霜目光微沉,她道:“殿下不在京城,我可没法帮你们。” “太子殿下总会回京的,再有这边也有帮忙管事的,只要殿下的人一露面,不过是打声招呼的事。姐姐,请您帮帮我们吧。” “怎么,入了内阁观政还不知足,多少人都望着能有这样的出路,他柏行简还不知好歹啊?想要去哪里?” “不过是名头好听,钱却挣不来几个。家里开销不小,他那点月例够什么花?” 原来是嫌钱少,元霜心道这个明霞还是没有变,能看见的还是只有眼前那点利益,她哂笑道:“刚开始入仕途,他的起点比好些人都高了,这还不满足?咱爹都步入仕途多少年了,俸禄也不见大涨啊。” 明霞说:“柏家的情况和夏家本来就不能比,柏行简他可是个穷光蛋,什么都没有。以前大伯娘还是接济一点,可他成家后大伯娘的接济也断了,他们柏家更不可能拿出什么钱物来。咱们夏家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再怎么说也是勋贵之族,那么大的产业也不缺咱爹那点俸禄。” 明霞的话倒是有道理,元霜又道:“是柏行简让你来和我说这些的?” “他就是个软蛋,哪里肯拉下脸面来,少不得我不要脸罢了,看在我们都是夏常安女儿的份上,还请姐姐能帮我们一把。”明霞说着一串热泪又滚落了下来。 元霜见她哭只是心烦,只想早点将明霞给打发了,因此也不兜揽:“你回去吧,这个忙我帮不了,太子殿下也帮不了。” 明霞忙问:“为什么?” “皇帝现在下旨要清肃官场,现在上面会有大动作,我们如何帮?再有柏行简进了内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只要耐心等几年,前程一片光明,嫌俸禄不够,你们也可以经营点什么,难道就等着天上掉馅儿饼不成?” 元霜一番话惹得明霞很不高兴,后来明霞心里又急又恼便有些口不择言了,她说:“看在他和你相好了一场的份上难道也不愿意么?” 元霜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不过不等她开口,一旁的奶娘已经替她出了头。 “三小姐,你这话好没意思。柏家郎君是你夫婿,你不该贤良淑德帮衬着夫婿,又来咱们娘娘这里嚼什么蛆?娘娘金尊玉贵岂是你能污蔑的。” “我污蔑她?当初夏家上下谁不知晓?当初柏行简设了局想要引姐姐上钩,姐姐识破了,脱了身,最后却困住了我。我逼不得已只能嫁于他,当初以为得了一门良缘,没想到他却是个没良心的,就连洞房那天……那天他喝醉了酒,抱着我的时候念的也是姐姐的名字。我又往哪里说理去。” 元霜不知道明霞嘴里还会说出些什么话,她不想再听明霞说下去了,便起身道:“我身子不爽,不便相陪了。” 明霞这次扑了空,任她一番口齿也没有打动元霜,明霞心里又气又恼。 从重华宫回来,明霞心里明显憋着一口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服侍的丫鬟也不敢上前相劝。 是夜,柏行简下衙回家。刚进院子,他就察觉到了家里透露出的一股异样,他找丫鬟询问了才知明霞去了重华宫见了太子妃后回来就是这样的光景了。 柏行简心想她们虽是姐妹却很少来往,这又是为何。 当柏行简进屋时,他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酒气,明霞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行简,你回来了。”明霞一身酒气地朝柏行简走来,又要往他怀里钻。 这样的明霞柏行简明显是讨厌的,他拧眉说:“好好的喝什么酒?” “我心里不痛快,难道就不能喝几杯?你还管得着我吗?” 柏行简有些嫌弃地回避道:“好端端的一个家,却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明霞虽然喝了酒,但她却并未醉。她听得柏行简抱怨,心里自然不服气,恼道:“你都不去问问我去做什么了吗?” 柏行简见她脑子还算清醒便问道:“你去见太子妃了,你不是不愿意和她来往么,又去见她做什么?” “怎么,提到你旧情人你不高兴呢?” “我看你醉得不轻,还是先醒酒吧。”柏行简就要出去,哪曾想夏明霞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让柏行简动不了。 “我去求你的旧情人,让她找关系重新给你派个有权有钱的差事,你猜她怎么呢?” 柏行简有些气恼道:“你去和她说这些呢?” “怎么,难道不行吗?她不是太子妃么,这么一点小忙不会帮不上的。不过她还真是冷酷没有人情,竟然不肯出手帮忙,亏得我还叫她一声姐姐,狗屁姐姐,竟然这样的惹人讨厌。” 明霞说着便将元霜骂上了。 柏行简推着明霞道:“我出去了,你别拉着我。” “行简,行简,你别丢下我啊。我现在除了你,可什么都没有了。她是不是你的旧情人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到最后给你孩子的人是我夏明霞,和她没有关系了。” 明霞的举止做派让柏行简心生厌烦,面对这样的妻子,他只是后悔当初没有将明霞给推开。他仓皇地从屋里逃了出来,后来任由明霞在房里哭闹,他也视若无睹。 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柏行简心里难受,一个人窝在小书房里喝着闷酒,他没想到明霞真的会去求元霜帮忙,他不过是抱怨了几句,她就当了真。不过更让他心寒的是元霜竟然真的不肯出手相助。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得女 明霞的那番挑衅并没有给元霜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她经历过前世的那些糟心事,明霞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她了。 倒是把一旁的裴娘子急得不轻,她接连安抚元霜说:“娘娘可别把三小姐的话放在心上,以前她就这样惹人讨厌,她是见不得娘娘现在日子过得好,心生嫉恨。” 元霜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她说:“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她不会经营自己的日子,只会抱怨别的,又怎么能把日子过好呢?她自己拎不清,我又何苦要和她一样。奶娘您放心,我没事的。” 裴娘子见元霜果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说:“难得娘娘想得开,倒是我过于担心了。” “想那些没用的干嘛,对我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肚里这一个。”元霜活了两世,有些事她早就看开了。 楚宴跟着皇帝去了别宫,这一走就是一月有余。元霜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哪怕是宽松的衣裳也遮盖不了隆起的腹部。 身体上的笨重困扰着她,加上双脚也跟着浮肿起来,活动也成为了问题。幸而有薛崇礼帮着调理,元霜一路平安到了现在,哪怕是有小产的迹象最终也保下了。 “薛大夫的医术真是没得说,将来让你长期来我们重华宫侍奉,你可愿意?” 薛崇礼回答说:“能侍奉殿下和娘娘是微臣的福气。” 元霜见他如此恭顺,不免笑说:“当初在翠屏寨的时候,薛大夫对我的态度可说不上有多好。” 薛崇礼说:“那是之前有眼无珠,加上年少轻狂不懂事罢了。” 他倒是会说,元霜点头说:“能得薛大夫看病,是我们的福气。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也会替你想法。” 对薛崇礼来说太子愿意替薛家查明真相,让薛家上百口的人沉冤得雪,还有什么比这珍贵的。他受了太子的好,自然会对太子和太子妃尽心尽力。 一个半月后,楚宴陪伴皇帝摆驾回宫,他回来的那天,元霜可是乘了肩舆亲到乾元殿去迎接。 皇帝精神大好,说不尽的满意和高兴。陪侍的太子精神还算不错,就是脸上有些疲惫。看样子连日的奔波还是折腾得够呛。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太子与庄亲王,夸赞两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当时还赏赐了两人堆绣荷包,又每人一个特制的箭筒。 元霜望着在人前的脸的丈夫,此刻她的心中是替楚宴高兴。 好不容易候得回了重华宫,夫妇俩总算能够团聚了。楚宴搂着元霜却是说不尽的相思之情。 “与你成亲这么久,还是第二次与你离别这么久。每天夜里我都会想你好些遍,都在担心你过得怎样。我离开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元霜点头答应:“有殿下挂念,妾身当然好。” 楚宴见元霜的肚子大了许多,又见她下身有些浮肿不免心疼:“怀个身孕倒是让你吃足了苦头。” 元霜回答说:“也还好,女人不都是要过这一关么。” 楚宴道:“其实我心里有些后怕的,也曾多次想提前回来,可又怕惹得老人家不高兴,只能一路陪着。幸而你无事。” 元霜道:“殿下不必为我担忧,宫里服侍的人不少,不会有什么事的。” 要是换做以前楚宴肯定是放心的,可是如今局势不同,对方已经采取行动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就担心自己不在京中,对方对元霜采取行动。 现在夫妇俩就盼望着这个孩子能早日出世。 转眼已经到了流火的七月,元霜的身子现在已动就是满头的大汗,哪怕是中元节过后天气也不见凉快。一直到了七月二十八这一日,元霜刚逛了花园回来便觉得腹痛。 身旁经事的嬷嬷与她检查了,哪知已经见红了。嬷嬷等忙让她卧床躺下,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产室收拾出来,预备元霜生产。 从二十八这天午后开始腹痛,一直持续到了半夜,时痛时不痛,孩子也没见下来,这可把楚宴急得不轻。 薛崇礼又劝说道:“当初村里妇人生孩子有的三四天才生下来的,殿下不必过度紧张。” “孤怎能不紧张,她肚里怀的是我的骨肉,哪能这样轻松。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过一遭,我这是担心她。” 楚宴来回地踱着步子,这一夜熬过去了,隔日天刚亮,乾元殿那边遣了大太监来问话,没多久慈宁宫也派了人来。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着楚宴的第一个孩子降世,一直到了辰正,已经下了早朝。才听得产室内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楚宴搓着手,无比地举动,他眼睛一亮,说到:“生了,生了,终于生下来了。” 后来娄如君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来给楚宴报喜:“恭喜殿下喜得千金。” 楚宴听说是个女儿倒也喜欢,他就在岳母的怀中看了两眼刚出生的女儿,接着便匆匆往元霜的屋子里去。外面还有宫女阻拦着他:“殿下,现在里面血气冲天的,还没有清理过来,您暂时不方便进去。” “太子妃可还好?”楚宴最担心的是元霜的身体。 宫女回答说:“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太累了,这会儿已经休息了。” 听说她安好,楚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站在产室门口,转身见院子里已是光亮一片。他心中已经有了名字。 皇帝新得孙女,倒也高兴,忙着给元霜母女赏赐了不少东西,让人送到了重华宫。后来又让奶娘将孙女抱到皇帝跟前,皇帝还亲自抱过。 吃饱喝足的小孙女在襁褓里合目安睡,他问左右:“太子可给她取名字呢?” 左右道:“太子殿下说小殿下出生时正是旭日东升之时,所以给取了旭姐儿这个乳名,大名还请陛下给取。” 既是孙女那也不用按照字辈来取,皇帝略一沉吟,他道:“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按照太子所取的乳名,赐名旭景好了。” 当楚宴和元霜知道这个名字时,两人倒没什么异议,毕竟是皇帝赐名,只是元霜觉得像个男孩儿的名字。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陪同 太后听说元霜生了个女儿倒也喜欢忙张罗着要给赏赐,身旁的人说道:“可惜了太子妃这一胎是个女儿,要是生个儿子的话就更好了。” 太后却道:“第一胎是儿子,是女儿都不要紧。不都是我们皇室的血脉?他们还年轻,身体也不错,孩子以后还有很多的,总能诞下儿子。” 身旁的人忙道:“太后说得也极是。” “只要是她肚里生的,不管是儿是女都足矣在重华宫站稳脚了,难道还有人敢轻视她不成?” “这个倒不会。” “所以说啊,我们操什么心呐。”太后又说要去看看刚出生不久的曾孙女。慈宁宫的人忙着摆驾。 元霜生下女儿后就进入了月子期间。自从她发作那天起,楚宴便将母亲召入了宫中陪伴她跟前。看管孩子的有奶娘和宫女,也不劳元霜动手,娄如君陪着元霜说话解闷。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 元霜心中倒没有什么不平之事,倒是娄如君趁机在跟前劝道:“当初你肚子那么大,我还以为你这一胎必定是个大胖小子,没想到竟生个女儿。” “母亲不喜欢外孙女么?”元霜问道。 娄如君忙说:“阿弥陀佛,我哪里说了这样的话。只是觉得你要是一举得男就更好了。地位也就更加稳固。” 靠孩子来固宠?这事元霜从来没有想过,不过女儿却成为她新的寄托,楚宴的心思在不在她的身上都没什么要紧的,这一世她顺利做了母亲,活着又有了新的意义。 当奶娘将孩子放在她的怀里时,元霜觉得心中越发柔软,她问过母亲:“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娄如君在见到外孙女后也心情大好,她说:“和她一模一样,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柔软极了。” 母女俩正说着,外面通禀太后来了。元霜也不好再躺着,娄如君帮女儿拉好了衣裳,没一会儿就见太后进了屋,元霜抱着孩子正要下拜,太后却皱眉道:“你是个产妇,跪什么跪,还去不床上躺着。” 元霜就又躺回了床上,跟前的宫女将熟睡的旭姐儿抱给了太后看。 太后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满是欢喜,她和娄如君说:“长得真像咱夏家的人。” “可不是,简直和元霜小时候一模一样。” 太后道:“咱们旭姐儿是太子的第一个女儿,将来的福分别人都比不了。” 娄如君忙说:“有了太后这话,她一定一生都顺顺利利。” 太后看了一会儿曾孙女,又将孩子还给了元霜。当听说元霜还亲自奶孩子时,她蹙眉说:“这里的奶娘难道供应不上么?” 元霜连忙回答道:“不是,奶娘够多了,只是我想亲自奶她一段时间,将来她也亲我。” “女儿最是贴心了,你生了她,她怎么可能不亲你。要是自己奶孩子的话,只怕身体恢复起来慢。”太后有些担忧。 太后的担忧正中娄如君的下怀,她忙道:“适才我还和太子妃说这些话,她偏又固执不肯听劝,还请太后好好与她说说道理。” 元霜却坚持道:“太后也不必忧心,我想亲自带她一段时间自有我的道理,你们谁劝阻也没用。” 太后见状只是摇摇头,道:“罢了,任由她去吧。产妇最要紧的是心情舒畅。我就吃过这方便的亏,所以不想别人再走我的老路了。” 白天孩子大多数都是跟着元霜的,只有夜里奶娘才会带了旭姐儿睡。 楚宴每日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来瞧她们母女,在奶娘的指点下,楚宴抱孩子也有模有样了。 他逗弄着女儿道:“丫头,你快快长大,好陪你娘玩耍。” “殿下与她说这些,她哪里明白。” “谁说不明白,咱们俩的孩子肯定格外聪明。”楚宴看女儿的目光尤其地温柔。 前世他与元霜也有过孩子,可惜那个孩子最终没能来到人世,这是他的一个憾事,如今总算见到了他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女儿面前来。 楚宴对女儿的宠爱让元霜有些不解,她曾问道:“殿下也喜欢女儿么?” “如何不喜欢,你怀她到生她受了多少的苦,好不容易出生了难道我不宠着?”楚宴说罢又去亲亲女儿娇嫩的小脸。 “快看,她笑了,她正对我笑。” “她才几天大哪里会笑,我看你是魔怔了。” “我不管,她就是对我笑了。”楚宴心情大好。 元霜拿他是真没辙,也就任由他去了。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元霜也习以为常了。就这样一直到了女儿满月,后面元霜出了月子,天气也完全凉快下来了,已是秋日节气。 元霜出了月子还没十日,皇帝又有动作,说要去围场狩猎,太子自然也是陪同中。楚宴抱着孩子万般不舍。 “旭姐儿,你爹就要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元霜道:“够了,你只是去围场而已,没几天就回来了,我会好好带着她的。” 楚宴又和女儿说:“我一定会打一只狐狸回来,然后用狐狸毛给你做个小巧的围脖,到了冬天也不至于冷脖子。” 活了两世元霜才知道原来楚宴是个女儿奴。自从有了女儿后,楚宴的心思就很少放在她身上了,张口闭口是旭姐儿怎样。她拿楚宴也没办法。 楚宴要去围场那天,元霜替他收拾了行装,就连衣服上的纽子也是她给系好的。 临别前,元霜依依不舍道:“殿下要好好保重。” 楚宴面对元霜的温柔他也越发眷恋起来,低头吻了元霜的嘴唇,然后向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更要紧的是平安。”元霜不求别的。 “我都知道,你和旭姐儿在家好好的。” 送走了楚宴,元霜回头便将孩子抱在了怀里,没一会儿旭姐儿就大哭起来,元霜少不了哄着:“乖乖,咱不哭。” 跟前奶娘道:“小殿下是不是拉了。” 几人七手八脚地解开了尿片,上面干干的什么也没有。 旭姐儿却依旧哭得伤心,自出生起第一次这样撒泼,元霜心里突然有了不少的预感。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伦 自楚宴去跟随打猎后,元霜带着女儿在重华宫等着他回来。 旭姐儿每天吃饱了就睡,醒后也不怎么哭闹,加上身边人帮忙带孩子的多,元霜也几乎不会累着。 皇帝他们去打猎不久,元霜便动了要把旭姐儿抱去给皇后看看的心思。为此裴娘子还劝过元霜。 “娘娘带了小殿下去的话,回头陛下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皇后是她亲祖母,她都快俩月大了,皇后连孩子面也没见着过,我想带了旭姐儿去看望一下她皇祖母。陛下只说不让她出昭阳殿,没说不让人去看望她。” 身边人忙说替元霜去安排。 元霜不放心,她亲自带了女儿去了昭阳殿,等到了殿前,还没见到皇后的面时,就听得皇后在里面大叫:“你们别靠近我,快回去,快回去!” 元霜抱着孩子说:“皇后娘娘,臣妾带了旭姐儿来,她是您的亲孙女,旭姐儿来给皇祖母请安了。请您见她一面吧。” 皇后见自己不管怎么闹元霜都没有走,后来她只得答应道:“你们进来吧。” 元霜抱了孩子进到起居室。 依旧是以前那般陈设,并没有变动一分。不过跟前伺候的人明显少了大半。坐在阴影中的贵妇头发散乱,衣衫凌乱,竟也来不及收拾整理。原本满头珠翠,极尽华丽富贵,现在却只剩下了萧瑟。 这还是当初那个对她苛刻的婆婆?元霜有些不敢相认。 皇后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元霜身上,从元霜一进门起,她就看着元霜怀中的孩子。 皇后问了声:“听说是个女儿?” “是,这就是您的嫡孙女。”元霜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了过去。 皇后却有些犹豫地看了元霜一眼,目光有些凝滞,她再三确认:“你真的要让我抱?” “您是她皇祖母,如何不能抱。”元霜将旭姐儿塞到了皇后的怀中。 孩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可能是嗅着气味不同,当时就不干了,扭着身子哭了起来。元霜俯下身来轻轻地哄着:“旭姐儿,咱不哭,不闹。在祖母的怀中要乖乖的。祖母爱你。” 元霜一番劝抚,可惜年幼的旭姐儿压根就不吃元霜这一套依旧扯着嗓子哭,皇后目光柔和地看着孙女,轻声哼唱着一首古老的儿歌。她嗓音曼妙,语气轻缓,又轻轻拍着。怀中的旭姐儿果然就安静下来了,不再那么哭闹。 元霜笑道:“还是娘娘有办法。” “她和她爹小时候一个样子,那时候他哭闹得厉害了,我就唱这样的小调哄他睡觉。一转眼他的孩子都出生了。”皇后的声音依旧温柔。 元霜看着这样的婆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她的记忆里皇后可是荣耀风光了一辈子,威严端庄。可如此……虽然还顶着和皇后的名头,但已经名存实亡了。皇帝哪天真的废后了也说不定。 对于帝后之间的事,她当儿媳的自然也没有说话的地方,现在只求这个婆婆能善终了。 皇后不敢留她们母女呆太长的时间,过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皇后便将孩子还给了元霜,又道:“你快抱了她走吧,以后也别来我这里了。我现在能忍气吞声,费尽一切最想保护的是她爹的周全。不要再让那个人生气了。” 元霜答应着她搂着孩子道:“也请母后好好保重。” 从昭阳殿出来后,元霜坐上了车上,她依旧自己抱着孩子,元霜轻轻地吻了一下孩子的脸蛋,她心情有些沉重。 看望了皇后,元霜又带着女儿去见了太后。 太后正在礼佛,她见到了元霜母女倒也高兴。 “今天怎么有空出来走走?” 元霜道:“最近旭姐儿睡倒夜了,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就折磨人,我带她出来走走,帮她顺一下。” 太后从元霜的手里接过了孩子,她说:“这些小孩子就是这样,幸好身边帮忙带孩子的人多,要不然就靠你一个人的话可有得你受的。都说小孩子要过了百日才好带。” 这时候的旭姐儿睁开了眼睛正瞧着太后看,太后逗弄着孩子,满脸的慈爱,元霜便趁机道:“刚带她去看望了她皇祖母,往日里多么讲究的一个人,我今天却只见到一个衣衫凌乱,头发披散的妇人。” “皇后的事你就别过问了,将来也要少去。” “她还没被废,作为祖母却连自己的孙女都还没看过一眼,也没有不许人去探视,所以我就大胆带她去了,将来有人要说什么我也不怕。” 太后道:“皇帝之前想废后我不让,也不知道能挡多久。这些年来皇帝的性情越发地古怪了。” 元霜说:“上了年纪的人谁也猜不透。” “以前那个勤政爱民的皇帝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爱求仙问道之人,朝政交给了内阁一群老儿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倘若他是我亲儿子,我还能劝说几句,现在叫我如何劝?当初我说想要搬到这里来他都不许,要是不想个办法的话,只怕我还在寿康宫那个破小地方住着。” 元霜安静地听着,果然没有过多久,旭姐儿就在曾祖母的怀中睡熟了。奶娘将孩子接了去。这里祖孙俩依旧说话。 后来华阳公主来了,她见到元霜后便也喜欢。 “二嫂好久不见了。我才从你们重华宫过来,他们说你上这里来了。” “是啊,带着旭姐儿各处串门子。” 华阳公主也不似往常那般笑闹,整个人安静了不少。毕竟因为皇后的事华阳公主多少受了些影响。 “我听人说已经在建造公主府了,赶在婚期前应该能建好吧?”太后问道。 华阳公主点头说:“大概吧,到时候就算没有修完,只要主体差不多了也要搬进去。可是皇祖母,我舍不得出宫,也舍不得离开你们。” “你就嫁在京中,将来要进宫也容易,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看我的宝华公主一年到头也很难来看我几回。” 华阳伏在太后的双膝上,她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至暗 华阳要嫁的人和前世没什么不同,华阳对这门亲事说不上有多么满意,当然也算不得讨厌,她顺从地接受长辈的安排。 自从生母何皇后被软禁后,华阳的性子就变得沉静了许多,她脸上的笑容也不似以前那样多。 看着华阳的这些转变作为华阳的嫂子来说元霜是有些心疼的。两世以来,华阳对她来说是个亲切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希望华阳能获得幸福。 华阳的婚期定在了年底,元霜从现在起就要张罗给华阳的添箱礼了,作为公主自幼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她得在贺礼上多费些心思。又自己设计出了一套绣稿让自己的绣庄上帮忙给赶出来,那是一幅寓意吉祥喜庆的绣帘,每一个图案都蕴藏着她对公主的真挚祝福。 华阳待嫁,偶尔也会来重华宫找元霜闲坐片刻。只是等到跟前无人时,华阳才会在元霜面前默默流泪,每到这时候元霜便会安慰她:“有你哥哥在,你母后的事将来自有定数,且先容忍。” 华阳擦了眼泪道:“这些话我也只能与嫂嫂说来,在人前我也必须得欢笑,装作是个没良心的人,岂不知母后落难,我心里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事情肯定会有转机的。”元霜想着前世皇后也没落得废后的地步,这一阵子的风波兴许等到皇帝平息了怒气就过去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切勿在做多余的事而适得其反。 楚宴走后,元霜带着女儿一直在等着楚宴平安回来。楚宴这一走便已经过去了七八日,元霜几乎每日都会梦见他。 在他们出去第十天这一日,元霜原本带了旭姐儿去给太后请安,祖孙俩正说着话,却见太后身边的大总管进来禀道:“太后、太子妃,皇上回来了。” 太后一听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忙问:“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往日出去打猎不都要呆上半个月么。这次怎么提前回宫?” 大总管道:“这个奴婢不知,还请太子妃前往乾元殿一趟。” 元霜听说丈夫回来了必是喜欢,她忙与太后道:“太后保重,我先去看看。回头与太子殿下一道再过来与您请安。” 太后点头说:“去吧。”她疑心皇帝是不是病了,还是其中生了什么变故。 元霜跟着大总管出了这边的寝殿,大总管突然上前几步站在元霜身边与她低语道:“太子妃,您心里要有个准备,太子可能……” 元霜大震,她扭头看了大总管一眼,问道:“梁公公,到底出什么事了,还请公公据实已告。” “听闻在行宫那边太子因事忤上,惹得陛下动怒,陛下很不高兴,提前结束了这次围猎。太子也让人看管了起来,说要听候发落。” 大总管字字句句都让元霜震惊不已:“什么,太子出事了。他那样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莽撞行事?” “具体原因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想提醒太子妃一句,皇帝动怒,说要好好处置。一会儿到了跟前太子妃可要赔着小心。” 元霜忙说:“多谢公公相告,我记下了。” 元霜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楚宴,好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坐了轿子前往乾元殿。这边黑压压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当她下轿时,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元霜怀抱着孩子,她款步走向了丹墀之上,有小太监向内禀报道:“陛下,太子妃求见。” 片刻后,就听得内里有一尖细的嗓音在传唤:“宣!” 元霜抱着孩子进入了殿中,殿内个个凝神屏息,气氛格外的压抑。元霜上前行礼,皇帝淡漠地看了一眼,他原本不曾在意的,可看清了元霜抱着的孩子时,他目光才略柔和了几分,说道:“免。” 元霜方起了身,退到了一旁。接着她便用余光去寻找楚宴,然而她扫了一圈也没看见楚宴的身影。她心下正是纳罕时,身旁的华阳暗中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元霜心里震惊,不过在殿上万不能做出失仪的事来,她的情绪很快又平复下来了。 皇帝道:“选太子。” 跟前的传令太监高喊:“宣太子进殿!” 片刻之后,楚宴终于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元霜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她顺着光亮的方向看去,却见楚宴已经去了冠带,身着豆青色的素面常服,低垂着头。后面有两个带刀侍卫一路跟随着。 到了跟前,楚宴跪下。 皇帝睨了众人一眼,接着说:“朕与众皇子,王公大臣去清林围场期间,发生了一件极其意外之事,太子目无尊长,有悖人伦,朕今天可要好好清肃一下家风,为天下人做个表率,着……”说到这里皇帝停顿了好长时间,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酝酿了许久才说:“暂且将太子软禁于重华宫,朕与百官商定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皇帝话一出,底下的人虽然一片安静,然而个个心中却波涛汹涌,先是软禁了皇后,如今又要软禁太子,天下莫非要大变? 皇帝懒得再看这些人一眼,对这个儿子更是厌恶,他起身道:“没什么事大家就退了吧。” 元霜抱着孩子的手在颤抖,别人都先出去了,只是华阳赖着没动,后来情绪上来了,她跑了过去,一把搂住楚宴哭喊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怎么会这样?” 华阳哭声震天,让不少人侧目,过不多时皇帝跟前的太监来劝:“公主,请回宫吧。” 太监最终把华阳从楚宴身边拉走了。 元霜这时候才上去,一手抱孩子,一手拉楚宴,她声音有些发抖,但一直在克制自己情绪稳定下来:“殿下,咱们回家。” 楚宴抬头看了一眼妻女,他这才缓缓起身来,任由妻子拉着他的手慢慢往殿外而去。 途中元霜什么话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这一天是楚宴人生的至暗时刻,她不用多说什么,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就足够。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遭遇 夫妇俩回到重华宫,楚宴也没抱孩子,也没和元霜说话,依旧一语不发,他一个人钻道书房里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身边的人最好不要去过问什么,元霜自然也清楚,她在等着楚宴能主动向她开口的时候。 不能问本人,那么问问跟他出去的人总是可以的吧,元霜让奶娘把孩子带下去了,她在银安殿召见了陪同楚宴一道外出的胡波。 胡波被传唤,没多久便到了跟前,与元霜行礼。元霜道:“免礼,你起来吧,我叫你来问几句话。殿下现在心里不舒坦,我也不好去打扰他,只好找你来问问。” 胡波恭敬道:“娘娘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元霜命人给胡波搬了张凳子来,胡波也不敢坐,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面,垂首侍立。 “我问你,殿下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元霜习惯直奔主题。 胡波略一沉吟方说:“事情出现在四天前,咱们殿下得了消息,说有人对陛下不利,又有猛兽出没,殿下为了保护陛下,所以……” “所以怎么呢?”元霜很是心急。 “殿下带刀闯入了陛下的大帐想要保护陛下,而陛下正……正在宠幸新得的官女子。” 元霜听得哑口无言,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道:“那陛下必定是认为咱们殿下居心不良,殿前失仪。” “是的,陛下当时就很生气,殿下见情势不妙立马下跪认错,陛下当时就发了很大一通火。第二天打猎时,陛下心里不痛快,当时在场上就出现了点意外,陛下便以殿下疏忽值守,保护不利为名当众呵斥了殿下。” 元霜不解说:“咱们殿下素日里是个极其稳重之人,为何这里会变得如此暴躁。” 更深处的原因胡波不敢说,因为再继续说下去就是妄议君上了,他惜命,所以不敢再接着往下讲。 元霜看出了胡波的遮掩,帝王家的事牵扯过深,元霜也就放过了他,没有再为难他。 胡波走后,元霜一个人冷静了许久,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遭遇,已经变得不可知。楚宴为何这般不冷静,为什么他冲动起来什么都忘呢?他一定误中了别人的圈套,真是可恨,为什么一直落于被动局面。 元霜心里那个气恼,转眼间天色渐暗,也没见楚宴从书房里出来,她决定亲自瞧瞧。 元霜刚出了银安殿前往德胜殿那边的书房,却见楚宴自己从里面出来了,他面色平静,步履迟缓地朝她走来。 元霜见状忙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与他尽快相遇,到了跟前,她主动拉了楚宴的手,然后说:“殿下,我们屋里坐吧。” 楚宴也由着她,元霜拽着他去了两人的宴息室,红袖过来捧了茶后便退下了,也将外面的宫女太监一并摒退。 这里元霜先与楚宴捧了茶道:“殿下,您喝点茶润润嗓子。” 此时的楚宴乖巧极了,给什么接什么,让他喝茶,他接过茶碗便大口喝了起来。 元霜见他三两口就喝完了一盏茶,心道怎么这个饮法?不过她也没有多嘴,见楚宴的茶碗空了,她又赶着续了一杯,才续满,楚宴又端了过去两口饮尽。 他这是把茶当成酒喝呢,还是渴呢? 元霜接连给楚宴续了三次茶水,楚宴终于不再一口闷。 “喝够了吧?” 楚宴不言语。 元霜见不说话,她也不逼迫,依旧耐着性子道:“我知道殿下受了委屈,您不方便讲也没关系,至少我们三人还在一处。殿下有委屈想要倾诉的话我便凝听您的倾诉,您要是不愿意说也行,有苦咱们三人一起尝,兴许过一阵子就好了。陛下是个英明的人,一定会很快还殿下一个清白的。” 楚宴听到后面哂笑了一声,他刻意回避着和元霜目光相接。 元霜说到后面不知该讲什么了,善意的话已经说尽,她却不知该如何继续安慰这个失意的男人。 “你说完了吗?” 元霜心道他是嫌自己聒噪么?元霜闭了嘴,柔顺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夫妇俩是分房睡的,元霜独自躺在拔步床上,仰望着床帐上绣着的龙凤出了许久的神。 隔日一早她便醒了,她迫不及待地要去看楚宴。楚宴没有去朝堂,他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梳,随意地披散着。元霜见状忙道:“我与你梳头。”她拉了楚宴在妆台边坐下,接着取了一把刻花银梳来,温柔又仔细地与他梳通了头发,最后将所有的头发都挽在了头顶,结成了一个髻,插上了一根青玉长簪。 收拾齐整后,楚宴又恢复到了往日风姿绰约的样子。 元霜情不自禁地往楚宴的怀中靠去,楚宴却扶住了她的肩膀,并没有让她靠上去。 “我可以和你好好聊聊吗?” 元霜见他终于愿意和自己打开心扉了,她点头道:“好啊,不管殿下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着的。” 楚宴道:“你先坐下来吧。”楚宴将她按在了一张紫檀木玫瑰椅里。 元霜坐下之后,楚宴在她对面坐下了,两人之间隔了一张长长的书案。元霜记忆中他们以前也这样相处过,那时候她在翠屏寨,那时候自认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和他联系到一起。也没过几年,两人却依旧成为了夫妻,而且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以前你问我,前世是不是对你下了毒手,现在我可以实话实说的了。” 元霜当时就怔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他为何要提这个,当初他极力否认过的,为何又要提及? “那次我对你确实是恨极了,恨不得你立马从这个世上消失。只要你消失掉,我就可以再拥有别的女人。我和你妹妹……没有人下药,我也确实看上她了,但你是个阻碍。” 元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问道:“你现在终于承认呢?” 楚宴没有去看她,接着说:“既然做过,承认有何难?为娶你,我也的确使了些手段,让人跟踪你,给你故意使绊子,这些都是为了得到你,我故意为之。”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休妻 元霜听完了他这一番话,心里久久不能平息,看楚宴的目光先是极恼怒,后来又慢慢冰冷了,她转头看向别处,语气冰冷:“既然你是这般恨我,为何还要想方设法让我来这重华宫,还要让我给你生下女儿?” “先得到你,然后再把你毁掉。”楚宴轻飘飘地说了这几个字。 元霜无话可说了,她眼圈一热,不过要强的她却并没有在他面前落下眼泪来,继续说:“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给你一个交代吧,希望你不要再蒙在鼓里,早日看清我这个人。” 元霜听后微微一笑,她向楚宴坦诚道:“那次在船上落水,其实是我有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要拉你下水,当时我是抱了与你赴死的决心的。那时候我想与你一道死了,所有的仇恨就能一了百了。哪曾想竟没能死成。” “所以你到现在还是记恨我的吧?”楚宴看向了她。 元霜低了头,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这门亲事本来就不是自己情愿的,当时情势所迫,让她不得不嫁。重走前世走过的老路,元霜也抱定了不闻不问,躺平的态度。她只求这一生能平安度过。 可是后面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最大的意料是他的身边再没有那些莺莺燕燕,他变得上进又勤谨,除此之外对她也算关照,并没有娶过来很快就丢在脑后了。刚成亲那会儿她配合着他在人前表演恩爱的一面,那时候她的心情却是很淡定的,后来她顺利地怀了身孕,一直到生下女儿,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悄悄发生转变了。 元霜思量了许久也没有回答楚宴的话,楚宴也不问答案了。他继续说:“其实你心中一直恋慕的那个人是柏行简吧?” “你从何处听来的?” “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你和他情投意合,都是我从中插了一脚,才使得你们被迫分离对不对?那个柏行简还真有几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探花郎了,又入了内阁观政,前途无限。你和他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不等他说完,元霜便恼了,她起身道:“殿下,您还要揪住这事不放的话,我是真恼了。” “你和他到底有过些什么我也不想多问了,从今往后你的事我都不会再过问。”楚宴垂下了眸子,不愿意再看元霜一眼。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因为楚宴的猜忌让元霜心里很难过。 午后时分,楚宴送了一纸文书到她跟前。 元霜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是一封和离书,元霜不解道:“殿下想要休了我?” “对,这样一拍两散对你我都好。你趁早认清了我这个人,不用再受我逼迫,保全了你的将来。至于旭姐儿……有奶娘帮忙照看,回头我会拜托皇祖母亲自抚养。养在她跟前你该放心。曾经你说重华宫是个大一点的笼子,你不想成为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今天我就成全你,收拾收拾回夏家去吧。” 楚宴交待完这些转身就走。 元霜握着那封休书久久不能平静,凭什么,凭什么要他做决定,即便是要休掉她也该提前和她说一声,这样的一声不吭,这样的强行霸道…… 元霜后来忍不住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红袖等见状才知事态严重,别人也不敢上前,就红袖和秋月俩小心翼翼地来到跟前,红袖颇认得些字,当她看清了那封和离书,她吓得大叫:“老天啊,老天啊,这是要做什么?” 她又找到裴娘子商议此事,裴娘子当听说太子要休掉太子妃时,她也震惊不已,一旁的孔嬷嬷更是看不明白她慌乱道:“乱套了,乱套了。” 裴娘子惊慌不已忙说:“现在该怎么办?” 孔嬷嬷道:“殿下已经做出了决定,恐怕旁人无法左右,皇后娘娘已经被软禁了,只好去求太后出面。” 孔嬷嬷不放心别人,少不了要亲自跑这一趟。 当她来到慈宁宫,向太后哭诉此事时,太后震怒不已:“什么,太子竟然要休掉太子妃?是谁允许他这样做的?太子妃并无半点过失,太子不能这样做。”她发了一通火,随即道:“即刻让他来见我。” 孔嬷嬷这才禀明:“太后,殿下已经被软禁,他出不了重华宫。” 太后恼道:“皇后被软禁,现今太子也被软禁,皇帝这是要做什么。”震怒之余,她便吩咐人摆驾亲去一趟重华宫。她得为侄孙女主持公道。 太后气汹汹地赶到了重华宫,刚一落轿,她就吩咐身边人:“去把楚宴给我叫来,我今天倒要好好问问他。” 元霜闻得太后降临,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匆匆收拾了一番迎了出来。 太后见到侄孙女后连声安慰道:“霜丫头别怕,我来替你做主,断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元霜拉着太后的手有苦不能言。 这里请了太后入了殿内,刚落了座,楚宴也被叫来了。太后见了这个孙子满眼都是火,她拍着桌案呵斥:“老二,你是不是要把你皇祖母给气死了才安心?” 楚宴忙道:“孙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就是胆肥了。当初是谁在我跟前请求要把元霜说与你?现在得到了又不珍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夏家的女儿当成什么呢,是你掌中的万物吗?即便你是太子,我也名义上是你的祖母,作为你的长辈,难道还不能说你一句不是?” 楚宴不敢替自己辩白。 太后继续咄咄道:“元霜是哪里配不上你呢,家世还是容貌,还是品性才情?她嫁给你这些日子又出过什么过错,还为你生下了女儿,你怎能这样狠心?” 太后字字句句直戳楚宴心头,不过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等到太后数落完,楚宴才回答说:“孙儿主意已定,皇祖母无需多言。” “那你今天休妻是休定呢?”太后咬牙切齿恨道。 “是的,休定了。” 元霜心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挽回的必要,她也跟着下跪道:“即便如此,也不劳殿下再苦苦支撑,太后一片垂爱臣妇铭记在心,臣妇心领了。” 说完又拜了几拜。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离开 太后从中调解,没想到这俩人竟然都不领情,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心死的样子,她看着也揪心,索性道:“罢,罢。我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才遇见了你们两个不懂事的小冤家。几时我闭眼了,也就看不见心不烦了。” 太后说着又滚下了一行热泪。 太后出面调解,却依旧什么作用也没起到。 元霜知道楚宴厌倦了她,对她的新鲜感已过,又给他生下了女儿,便露出了本来面目。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惹人嫌,便吩咐秋月和红袖收拾箱笼准备回夏家去。 裴娘子作为元霜的奶娘,元霜自小就吃她的奶,是她看着长大的,裴娘子对她的情意自然比别人还要深厚。如今元霜受了委屈,作为奶娘哪里坐得住,她与元霜劝说道:“他是太子,您是他光明正大娶回来的太子妃,说和离就和离,这样儿戏可不是办法。要不您去一趟乾元殿,请陛下替你做主,怎样?” “他现在被皇帝嫌弃,你认为皇帝会对我多看一眼?”元霜尖锐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那娘娘真准备回去啊?” “别人都赶我走了,我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像什么话,我早日离开也好给将来的人腾挪地方。奶娘不必再劝。你帮忙收拾下东西,明一早便出宫回家去。到头来还是只有生我养我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重华宫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借宿的地方,她根本就不是这里的女主人。 裴娘子心道两人之前一直都挺和睦的,怎么突然闹得这样生分,至少太子跟着出去打猎时两人还有说有笑,再怎样闹别扭,也不可能说和离就和离吧。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裴娘子便想找太子好好谈谈,她为了元霜的将来豁出去了。 裴娘子心下斟酌了一番便出了这边的寝殿,出门没多久便遇见了一个小宫女,她拉住问道:“咱们殿下在何处?” 小宫女回答说:“殿下在小书斋里,不过奶娘最好别去,殿下正会儿闹别扭,只怕谁也不会见的。” 裴娘子道:“我知道,多谢你了。” 裴娘子知道地儿后,三步并做两步匆匆来到小宫女说的书斋,书斋的门虚掩着,她轻步上了台阶,正要通禀时,却闻得里面飘出来一股有些刺鼻的酒气。 裴娘子眉头一皱,心道殿下这是在借酒浇愁?她犹豫片刻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唤道:“殿下,殿下,奴婢有事禀报。” 里面传出来一股懒散又慢悠悠地声音道:“孤谁也不见,谁也不见。” “奴婢是裴氏,娘娘身边的奶娘,奴婢有事要禀报殿下知道。” 里面便没声音了,裴娘子心道事到临头就算是冲撞冒犯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后面自己领罪认罚。 她轻轻推开了门,赫然看见了太子正坐在一张躺椅上,脚边一堆坛坛罐罐,满屋子酒气冲天。殿下这个样子只怕连她是谁都不认识,只怕说得再多都没用。裴娘子心里暗想。 “殿下,您要不要喝点醒酒汤,奴婢吩咐厨房去做?” “不必了,我没醉。奶娘过来是有什么事和孤说的?” “……”裴娘子有些不相信,她暗自打量了一眼,却见太子两颧通红,双眼微闭,一直手搭在了脑门上,看上去有些颓废。她只得陪着小心道:“殿下,您之前对我们家娘娘多有敬重,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再说也没什么事,怎么就闹到要和离的地步呢?娘娘她是怎么得罪了殿下的,殿下告诉奴婢,奴婢回头让娘娘给您赔礼。娘娘虽然嘴巴上倔,但心肠其实很软,奴婢的话她也能听进去几句。” “奶娘,元霜回去后,希望她能过得高兴一点。她自是信任你,在她伤心难过之余,希望奶娘能陪伴她左右,为她排忧解难。将来要是她再嫁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楚宴停顿了好一阵接着才道:“要是她再嫁,还请奶娘帮忙多掂量掂量,他们家心怀各异的不少,兴许只有奶娘能一心为她了。” 太子这是希望太子妃将来再嫁别人?裴娘子大惑不解,很快又想到前阵子明霞来过,是不是明霞说了什么然后有人故意传了小话,使得太子产生了误会,裴娘子又赶紧道:“殿下,咱们娘娘可是一片真心为了殿下,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奶娘是觉得孤怀疑她的忠诚么?不是的,自选择和她成亲后,孤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虽然知道她有那样青梅竹马的一个表哥,但也知道她不可能和那个表哥有过任何的牵连。至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冷情的人。我选择放手只是不想让她为难,既然不愿意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到一起,不就成了怨偶?及时止损,希望还不迟。” “奴婢粗陋,也没读过什么书,殿下说的这些奴婢不明白,还请殿下赐教。” 楚宴睁开眼皮看了一眼裴娘子,他最终道:“不用解释什么,希望她将来过得好就够了。” 楚宴翻了个身,不愿意再面对裴娘子,裴娘子立在跟前她想说什么,却又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看样子两人的婚姻再也无法挽回,裴娘子只得欠身退下。 楚宴听得脚步声远去,他终于再次躺平,眼望着屋顶上的那些花纹,眼中一热,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了出来。原本舒展的手渐渐拢来了一个拳头,后来又渐渐松开。 就这样走吧,要是让元霜恨他一辈子也好,只要能确保她平安无事,一切都无所谓了。 秋月和红袖俩虽然不情愿,但在元霜的再三嘱咐下,两人收拾了几处箱笼。元霜抱着孩子,又亲了亲孩子的脸蛋:“乖乖,娘将来不在你身边,你可要乖乖听话。长大后记不得娘也没关系,只要这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元霜可以舍弃一切,可是女儿是她的,她是真的舍不得。不过即便她有心带走女儿,皇家制度拘束着她,也不会让她如愿的。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下堂妇 车马到了定国府门前,门房上的人还纳罕是哪家仪仗,后来裴娘子出来门房上的人才认得原是太子妃回家,纷纷下拜。 裴娘子道:“你们都起来吧,二老爷可在家?” 其中一人禀道:“二老爷一早去上衙了,二夫人在家。” 裴娘子走到轿前对元霜低语了几句,裴娘子接着说:“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又迎了元霜的轿子进到了大门内。 到了二门上落了轿,红袖扶了元霜下轿,裴娘子吩咐后面的人将元霜的箱笼全部带进来。 门房上的人还在奇怪,太子妃回家省亲,怎么带回来这么多的箱笼行李。 元霜快步前往嘉善堂,彼时娄如君正在礼佛,突然有丫鬟来传话:“太太,咱们娘娘回来了。” 娄如君一听觉得诧异:“之前怎么就没听说要回来,怎么这样突然,太子可跟随她一起的?” 丫鬟摇头说:“没有,娘娘只怕都要到了。” 娄如君听说忙放下手中的比目磬,整了衣衫赶着迎了出来。 当她走到檐下时,元霜已经进了院门,前后簇拥着不少的人,娄如君见了女儿心里自是高兴,她快步上前去,还没等她下拜,元霜却一头钻进了娄如君的怀中,带着哭腔真切地喊了一句:“阿娘,阿娘。” “娘娘,娘娘,你怎么回来呢?” “是,您的霜丫头回来了。”元霜抬起头,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娄如君托着女儿的脸,见了这些泪痕自是心疼忙与女儿拭泪,接着又道:“娘娘,怎么哭起来呢?咱们娘俩相见本该欢喜的。” 这里母女俩一并进到中堂去。 娄如君挽着女儿的胳膊,她不见外孙女,不免又多问了句:“咱们的小殿下呢,怎么不见一处回来?” “我把她留下了。” 这时候娄如君还不知道女儿说的留下是什么意思。 娄如君将女儿拉到跟前细细打量一回,却见女儿脸上泪痕未干,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之色,眼底更是蕴藏着一股疲惫,她见了很是心疼,又道:“我的好娘娘,生了孩子这么久,身上还没恢复过来吧。身边服侍的人不少,娘娘也该趁机好生保养。之前我和你怎么说的,难道你都忘了不成?趁着年轻好恢复,等到身体完全康复了,再跟着养一个。只生一个女儿哪里够,得生儿子啊。你嫁的人是太子,有了儿子才行。” 面对母亲的絮叨元霜听着觉得温暖,只是陪侍的红袖与秋月俩人暗暗地跟着抹泪。 接着又仆妇来请示,正欲开口,裴娘子忙出去了,仆妇这才请示道:“娘娘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裴娘子说:“先搬到荟芳居去。” 元霜回府的事长房很快也知道了,不多时柏氏带了孟氏和淑君来见元霜。 元霜对柏氏行了家礼,柏氏倒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孟氏要跟着下拜,却被元霜给拦住了直呼嫂子,又拉了淑君只呼妹妹。 一家人团聚原本也是热闹高兴的事,娄如君忙叫人去把翰林院的夏常安给叫回来,不多时夏常平也来露了脸。 不过夏常平见到元霜后,和其他人的欢天喜地不同,夏常平一脸的沉郁,他担忧道:“听说太子出事呢?” 元霜点头说是,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了元霜,元霜又道:“他现在被皇帝软禁在重华宫,还不知将来怎样。” 娄如君和柏氏第一次听说了这样的事,都震惊不已,娄如君紧张不安道:“怎么会这样?” “说是出去打猎的时候出了事,至于具体什么事我不在跟前也不是很清楚。” 柏氏又道:“先是软禁了皇后,这里又软禁了太子,难道咱们大兴要变天?” 此话一出越发变得人心惶惶,接着夏常平道:“真要变天的话咱们谁也阻止不了。不过咱们太子自幼就被封做了储君,是陛下最器重的一个儿子。要变天的话势必动摇到一个王朝的根本,陛下不会冒这样大的险,兴许只是父子不和而已,过了一阵子就好了。” 夏常平的话似乎安慰到了在场的人,但娄如君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她开始为女儿嫁入皇室而感到后悔了,拉着女儿的手关切道:“太子被软禁,你会不会受什么影响?” 元霜暗暗地给裴娘子递了个眼色,红袖和秋月也不敢言语。元霜与母亲道:“没事的,阿娘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回来陪阿娘住一阵子。” 娄如君这才明白过来忙点头道:“回来好,回来好。”娄如君心里着实害怕,她担心失去女儿,担心再也见不到女儿的面。 夏常安回来后,说了和夏常平差不多的话。不过夏常安见女儿无事暂且安了心。 娄如君张罗厨房准备些元霜爱吃的饭菜。 大家依旧围坐在一起,元霜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是为了她而治的这桌酒席,元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然胃口也没好到哪里去。 众人见她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大家也没有接着吃下去。 娄如君心疼道:“我儿你这是没什么胃口吗?” 元霜说:“不大饿。” 元霜要求依旧住到荟芳居去,家里人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回到旧时楼阁,元霜看着院子里熟悉的花草,她暗自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裴娘子在跟前与元霜商议道:“娘娘,只怕这事瞒不了多久。”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说,我更担心母亲会受不住。” “那也不能一直隐瞒下去啊。娘娘还得考虑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元霜低头想了一会子接着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早就心如死灰了。反正打定主意这辈子是不会再嫁了。要是夏家呆不下去了,我就找一处庙宇修行去。” 裴娘子听了心疼不已忙劝道:“娘娘怎能这样想,殿下还希望娘娘将来能再嫁人……” “你果然私下去见过他呢?”元霜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裴娘子回避不了,只得点头说是。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思女 再嫁楚宴本身就是个错误,她怎能一错再错。 元霜早已经看透了,冷冷地说道:“我横竖和他没有关系了,他还要管着我做什么?还不如自求多福吧。” 裴娘子听了这些话自是心疼:“娘娘,您自个儿也要好好保重。您才十几岁,这一生还很漫长,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您的福气还在后面。” 元霜听了这些话却依旧不为所动。 元霜原本想隐瞒一阵子她的事,可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没想到在她还没开口时,娄如君就知道了消息,她匆匆赶来,见着元霜便问:“二丫头,外面那些人传的可都是真的?” 元霜先还是装糊涂:“不知阿娘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我问你,不请自归是什么意思?” “阿娘……您都知道呢?”元霜见回避不了只好承认。 “你是要把我给气死才安心是不是?”娄如君恼怒道。 裴娘子见状从中调和说:“太太别恼,咱们娘娘自入了重华宫后并无过错。之前太子与娘娘也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既然如此,为何她就做了下堂妇?” 裴娘子陪笑道:“大概是殿下不想让娘娘受牵连,想要保娘娘平安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元霜愣道:“奶娘,您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 “殿下他和您单独见过面的话,你们之间到底还交流了些什么?” 裴娘子道:“我去请殿下再好好考虑,他说没必要了,然后还让我好好照顾娘娘这些话。我去瞧他的时候,他喝了许多酒,但没有喝醉,和我说话也很正常,只是声音挺上去有些难过罢了。” “那奶娘为什么会说殿下是为了我好,怕我受牵连才不得以走到这一步的?” 裴娘子接着说:“因为殿下他亲口说的啊,他说一直相信娘娘来着,说您对他的忠诚他一直都知道,并没有因为这些事而来怀疑娘娘。相反还让我多劝劝娘娘,让娘娘别想不开。” “他真的难过么?” “我骗娘娘作甚。” 娄如君听不懂两人的谈话,她不解道:“你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元霜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心累。家里人很快都知道了元霜与太子和离的事,大家都感到不解。阴阳怪气的有,看笑话的也有,当然来关心慰问的更是不少。 元林曾来见过元霜,他感到很歉意:“二妹妹对不住,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元霜说:“这些事与大哥又有何甘?大哥不必将什么都往身上揽。与您没有关系。” “之前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二妹妹也不必委屈自己嫁到重华宫去,做什么太子妃。到头来太子还是辜负了你。当初我就听人说二妹妹是不满意这门亲事的。” “事情都过去了,大哥不必在意。”元霜心道这事怎么怪也怪罪不到大哥身上去。她现在的状态不好,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来沉淀一下。 元霜成日呆在荟芳居也不与别人来往。那明霞得了这些消息,风风火火就跑回家来,想要看元霜笑话,不过因为家里人的阻拦,明霞连元霜的面也没见着,白讨了没趣。 回家两三日,她对宫中的事并无眷恋,不过心中却有一个割舍不下,那个割舍不下的人便是自己年幼的女儿。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骂楚宴狠心,生生地让她和女儿分别。旭姐儿自出生起,元霜每日都要带在身边的,不曾离开她。女儿渐渐地张开了,越发地粉妆玉琢,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元霜怎么舍得。 元霜不好自己出面,她找了母亲商议:“阿娘替我进一趟宫看看孩子怎样?” “你既然想女儿,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我去了也不见得能见到。” 娄如君见女儿如此,她无奈地摇摇头,又心疼女儿,只得道:“我来想办法吧。” 元霜对母亲表示了感谢,娄如君又道:“那也是我的外孙女,我也心疼。” 娄如君向上面递了牌子准备入宫,倒是很快就批下来了。娄如君费了一番心思总算见到了太后。 太后看上去苍老了几分,一见面就询问了元霜的情况。 娄如君回答道:“禀娘娘,霜丫头回去这几日哪里都没去,呆在家里看着怪可怜的,也不怎么说话。” “都是太子不好。我训也训过了,骂也骂过了,可惜没用。他们父子俩现在出了问题,皇帝也不管这些事,可真是让人头疼。” 太后昨日才和皇帝吵了一架,皇帝竟然动了要废除太子的心思,这可是要动摇到一个国家的根本,而皇帝一口咬定太子忤逆,这样不忠不孝的就算是赐死也不为过。 母子以前还能维持表面的和睦,如今为了太子,两人算是闹翻了脸,皇帝更是装也不装了。 这些糟心事太后即使见了娘家人也无法倾诉。 娄如君想要见外孙女,太后便命人抱到慈宁宫来。 娄如君亲自抱了孩子吃饱喝足的旭姐儿在外祖母的怀中倒十分乖巧,娄如君见了孩子漆黑的眼睛,这霜眼睛和元霜的有几分相似,她有些心酸。又贴了贴孩子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 “一天一个样,早上还冲我笑来着。我见到她就会想起太子小时候。那时候他小小的一团,一转眼就已经当爹了。” 两人聊了几句,娄如君在宫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只是她无法将外孙女给带回家。 回到家后母女俩相见,娄如君说起了外孙女的事,元霜听后不语。 “孩子还好,你也别操心,安心养着吧。” 元霜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阿娘,我想去翠屏寨住一阵子。” 娄如君愣了一下说:“你才回家,去乡下做什么,万一宫中传唤怎么办?” “不去翠屏寨的话就去我自己的陪嫁庄子上,我想清静地过日子。宫里的事和我没关系了。” 娄如君听了这番话只是抹眼泪。后来只得点头答应。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废除 被和离原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元霜不想自己再被人议论了,她只想找个安宁的地方平静地渡过余生,因此动了要去乡下隐居的想法。 一个人也能很好地过一辈子,什么情情爱爱的和她再没关系。 她吩咐裴娘子帮忙准备箱笼。 “四时衣服,还有需要的一些药材。只怕要多准备几个箱笼,少了可能不够。” “娘娘这是要准备搬家吗?” “差不多。”元霜低头想了一下,接着说:“对了,你们也别再叫我娘娘,我已经不是宫里的人了,还是换了以前的称呼吧。” 裴娘子道:“这一时叫顺口了要改过来只怕不容易。” “叫娘娘也没多久,叫小姐不是更久么?” 裴娘子心想小姐是那未嫁时的称呼,小姐现在已嫁了人,叫小姐不妥当,唤娘娘也不好,她仔细想了一回说:“那唤你夏娘子怎样?” 元霜觉得这个称呼更是别扭,她后来也不计较了,道:“行了,称呼而已,我也不计较。” 说过了此事,便依旧张罗要去乡下的事。 晚些时候,元霜去了一趟嘉善堂,夏常安从翰林院回来了,正和娄如君俩说话。元霜过来请安,夏常安见了女儿倒不似前几日那般嫌弃,态度柔和了许多,甚至还劝她:“二丫头,你在家好好歇息着,将来还很长。” “我打算去乡下住一阵子。” 夏常安听后倒也没有反对,他道:“乡下好,空气比城里好。也安静,自己想吃什么菜可以从地里现摘,吃着新鲜。要是没有这些事我都想去乡下住一阵子,没事的时候就去垂钓。” 娄如君看了元霜一眼,她再三道:“答应好了的,再多留几日才准动身。” 元霜说是。 夏常安道:“太子对咱家还算是有情有义了,之前你大哥的事出来后,想的是帮咱们怎么脱身,不似那些无情无义之人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后来他这里遭了难,想到的也是和咱家分割清楚,后来清算咱家也不至于被牵连上。以往我认为皇家的人都是自私无情的,没想到这位太子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实在让人高看几分。” 元霜听到这里,她心里一动,忙又问:“太子接下来会出什么事?” “我听人说皇帝要打算昭告天下,可能要废太子。” 元霜大惊:“废太子,这怎么可能。以前父慈子孝,也没见闹得这样凶的,太子也没有实际的大不敬行为,怎么就扯上了要废除太子?” 夏常安看了女儿一眼,他说:“你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 “我问过他,他不和我说,也问过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吞吞吐吐的,也没怎么说明白。当初跟着外出打猎到底遇见了什么事?” 夏常安道:“听说是咱们陛下途中相中了某位民间妇人,很快就想要占为己有。但这位妇人是嫁过人的,皇帝硬抢了过来。还拿了那位妇人的丈夫,想要找个缘由处死,后来那个男人给咱们太子给放了。又上劝皇帝不能做出这样有失德行的事。父子俩因为这件事而心生嫌隙。然后听人说咱们太子还带刀闯进过皇帝大帐的事,前面本来就埋下了矛盾,再经此事,皇帝岂肯轻易放过。父子俩就此闹翻。” “皇帝想废太子,下面就有人帮忙搜罗罪证,便有人举报太子在大理寺那边收受贿赂,还说太子曾指使过钦天监的操控皇子们的婚姻。” 听了这么多,元霜心道也就也就楚宴搅黄了楚宵的事有证据,其他的事十有八九都是捏造的。看样子那些人知道太子要倒霉了个个都忙着往楚宴身上泼污水。 后来她又一想,楚宴想要与她和离,就是为了要保全她? 那他主动承认的那些……元霜已经找不到答案了,顿时她才觉得自己误会了他。 两人明明不用走到和离这一步的,自己家跌入谷底时,是他主动出来帮他们承担了这一切,她也因此住进了重华宫。如今他落难,自己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是不是有些亏欠? 往日两人相处的那些点滴,其实婚后那段日子,她一直被楚宴包容,他们的婚姻生活相比起前世来说过得并不坏。他的温柔与细心给了她很多的包容。她曾以为这样能一直走到老,哪知竟不能。 又几日后,夏常安带回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皇帝已经正式下了诏令,宣布要废除太子。” 元霜没料到事情果然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她赶紧又问:“那另立了谁?皇三子么?” 夏常安摇头说:“没有,并没有再另立。” “那他会怎么办?是被为庶人,还是另封为藩王?” 夏常安道:“重新封了藩王。” 元霜捂着胸口,心道还好还好,皇帝还没有对他赶尽杀绝,没有将他逐出皇室。 “听说封地在留阳,让他尽快就藩估计就是这几日他就要去留阳了。” “留阳是个什么地方?”元霜这一辈子都没出过京城对外面的事自然不熟悉。 “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听说贫瘠得很,也没听说出产什么。” 元霜便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了。 知道了楚宴将来的处境,元霜一个人久久不能平息。虽然给他保留了皇室的身份,可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和被放逐又有什么不同。他必定是料到了这一切,然后才选择用力将自己给推开。 裴娘子给她带来了消息:“娘娘,据可靠消息,太子于明日辰正出京。” “多谢奶娘帮忙打听。”元霜接着又道:“你收拾好箱笼,明天我们在永定门外二里地的地方落脚。” “娘娘真的这样决定呢?” 元霜道:“我想念女儿了,我不能没有女儿。到时候抢也要将女儿给抢过来。” 裴娘子心道果真是为去抢小殿下的也不必带上箱笼啊。 元霜去拜见了父母,她说了自己的决定:“当初咱家落难时他对咱家出手相助,这份情意是咱家欠他的。现在到了女儿去偿还的时候了,所以明天我选择和他一道走。” 娄如君反复确认:“你可想好了,他可是选择和你和离,你不跟去的话他也不敢拿你怎样,再有这样一走,咱们几时才能再见?” “总会再见的。阿娘,阿爹,请你们答应女儿这个小小的要求。” 娄如君看了一眼丈夫,夏常安长叹一声,然后说:“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早就不是咱家的人,你自己做决定。” 丈夫竟然不管,娄如君不免含泪道:“她也是你女儿啊,你怎能说这样无情的话来?”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跟随 夏元霜当初嫁当朝太子的时候多么地风光,闹得满城皆知。 如今太子被废,她被休,双双成为了满城的笑话。 元霜在向父母请辞的时候,娄如君不忍不舍,夏常安作为父亲倒是夸赞了几句女儿高义,并未从中阻拦。 这一晚元霜并未睡好,明天起她就要离开这个家,此生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翌日晨曦微露,元霜让丫鬟们替她妆扮起来,依旧梳着妇人髻,换了身大红色的掏袖大衫,同色素面褙子,下系油绿色罗裙,戴了枝嵌宝的凤钗。 镜中的她脂光艳艳,鲜妍妩媚。 当她再去与父母道别时,娄如君拉着她的手流泪不止:“你真的打算要去找他吗?” “我只是想去将女儿夺回来。” 娄如君却是不信,她道:“你骗我,你只是去夺女儿的话,怎么可能这样的装束。你忘了他是如何抛弃你的吗?” “他是为了保全我才这样,当初我们家受难时他挺身而出,又是他东奔西走才顾全。了咱们家。如今他落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夏元霜说道。 见她要走了,胞弟元棠也心生不舍,拉着她的手就要落下泪来。 元霜忙抚慰道:“棠儿,我欠别人恩情,这里不得不去偿还,你留在家里要听父母的话。用功读书,你可是父母一生的依靠。” 拜别的家人,元霜上了准备好的马车,此去一共三辆马车,车上载着她的那些箱笼,浩浩荡荡地出了巷子,一路往永定门而去。 当他们出了城后没走多久,元霜便命整支队伍停了下来。这时候还不算晚,不过巳初的样子,太阳才升起来没有多久。 元霜坐在车内等着,等着楚宴的队伍经过这里。 左等右等,终于见一队车马出了城,车马打着黄色的旗帜,上面绣着金龙,那是皇家的象征。 楚宴坐在马车之上,见队伍停了下来,他隔着帘子问道:“有什么事?” “殿下,是夏家的人拦阻了我们的去路。”下面的胡波禀道。 楚宴听说是夏家,他心里猛然一跳,脑海中自然浮现出元霜的脸,后又想到自己伤元霜够深,依着她对自己的仇恨怎么可能来送他。 “打听一下他们拦路是为何事。” 胡波答应一声便去问个明白,这时候却见夏元霜已经款款朝他们这边走来。胡波赶紧通报了,楚宴忙撩了帘子,果然看见了那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向他走来。有那么一刹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个女人。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楚宴的目光长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 元霜到了跟前,向楚宴弯腰行礼,然后道:“听说殿下要去留阳,不知能否将女儿归还。她还小,不能跟着长途跋涉。” 她是来要女儿的?楚宴与她说:“她是我们楚家的闺女,怎么可能让她跟你走。” “她还小,得跟着母亲。”元霜坚持。 周围的人见了,没想到两人竟然会为了孩子的事而争论不休。直到楚宴看见了元霜不是孤身来的,而后面跟着的那些车辆上载着箱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接着他向元霜伸出了手,然后一用力便将元霜给带上了车。 元霜不解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楚宴不管不顾,将她拉进了怀中,让她靠着自己坐着,接着吩咐车马继续前行。 楚宴放下了帘子,他将元霜紧紧搂在怀中,在元霜耳边低语:“到跟前了你还嘴硬,拿女儿做幌子。” 元霜却情不自禁地朝他怀中靠去,后来伏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地啜泣起来。 楚宴未曾料到她还会来这一出,忙说:“对不起,之前是我脾气不好,态度也不好,惹你生气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是没良心。” “你狠心、残酷!” “你都骂得对!” 他丝毫没有还嘴的地方,元霜见他如此,不免又哭了起来。 “好了,你别哭了。”楚宴说着便伸手为元霜拭泪,可是那眼泪仿佛决堤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干。他也没有耐心了,只能用滚热的嘴唇去贴她的脸。 在一番亲昵之后,楚宴依旧抱着她,然后道:“我放你下去吧。” 元霜听说后却攀上了他的脖子说:“我不走。” “你跟着我可没什么好处。” “我不管!” “留阳不是个好地方。以前从来没有派过藩王,连藩王府都没有建造。” “那我也不管。女儿受罪,我就跟着她一起。” “喂……”楚宴端正了她的脸,接着说:“你难道都不能坦率一点吗?” “我为了女儿来的,怎么就不坦率呢?” 楚宴微微一笑,轻轻拨弄着元霜的耳坠说:“也对,我是个多余的罢了。你也知道这是个火坑,为什么还要选择往里面跳?” “我乐意,你管不着。” “是,是,我当然管不着你。只是觉得你一生娇生惯养,让你跟着我离乡背井,多少对不住你的家里人。当初选择让你回家,就希望你能多个去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是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何要说那样一番让人生气的话。不明白当初你明知道和我成亲可能对你的前程不利,你还选择坚持。你救了我们夏家,我只是在偿还当时欠你的恩情而已。” 楚宴点头说:“哦,是这样。不过元霜,我从不想勉强你的。因为我知道自己说了那些过分的话,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你明明有更多的选择,没必要非跟我踏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元霜却回答说:“我们都是活了两世的人,经历比其他人都多,即便对你有什么怨念,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你凭什么认为我离了你会有更多的选择?若不是选择和你再聚的话,我想我会孤身走完余生。将来一个人老死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 “不要……”元霜这样说,楚宴心疼。 元霜道:“我想我应该是害怕孤独的吧,所以才恬不知耻的,明明已经被人休掉了,还死皮赖脸地跟上来。”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言毕,楚宴又吻了下去。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落脚 元霜从奶娘的怀中接过了女儿,几日不见,旭姐儿又像是长大了一些。 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元霜瞧个不住,元霜逗弄道:“我是你娘,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吗?” 旭姐儿咿咿呀呀一阵,大家又猜不出她到底要说什么。 元霜选择跟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女儿。 楚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道:“怎么还没休息?” “你女儿都还不困,我又哪里睡得着。” “臭丫头最近几晚她哭闹得厉害,白天睡觉,晚上就闹。” 元霜说:“那是因为我不在她身边,她想我了。” “太医给她看过几次都没什么效果,皇祖母还让人写了字条去御花园贴,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也是她爹狠心,要把她娘赶走。她想自己的娘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你在你怀里就很安定也不乱闹了。” 楚宴想让女儿跟着奶娘睡,可元霜无论如何也想要把女儿带在身边。元霜守着孩子,楚宴即便是想和元霜夫妻敦伦也无可奈何。 这还在途中,最终他只能放过了元霜,想到到留阳安顿下来了,总能和她过安稳的日子。离了这些是非之地也好。 夫妇俩出了京城后一路往西而去,越走也就越偏僻。 元霜从来没有赶过这么远的路,旭姐儿年纪更小,长期的旅途奔波让年幼的孩子更是承受不住。楚宴看着妻女都受累了,他心里很过意不去,想着将来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们娘俩。 到了一处驿站后,元霜因为劳累早早歇下了,奶娘也把旭姐儿带下去睡觉。 楚宴却并无多少睡意,他看着天空的一轮圆月心中怅然。 风起的时候,红袖拿了一领斗篷过来要让楚宴披上。 “殿下,更深露重,请殿下早早歇了吧。” “娘娘她睡下了吗?” “娘娘太疲惫了,几乎沾床就睡。” 楚宴听说更是心疼,他又道:“辛苦她们了。”他又看向了天上的月亮,不知到了留阳后又会是怎样一番境地。 不过远离了皇宫,今后不用再生活在互相猜忌暗算中,不用再畏惧谁,逍遥自在地过完一辈子,这是他前世就求的事。 “你怎么还没走,有什么事吗?”楚宴扭头见红袖还站在那里。 红袖先道了句:“奴婢僭越了。” “什么僭越了,你要说什么?” “奴婢只是替自家小姐鸣不平罢了。当初是殿下将她从身边赶走的,还说了好些让人生气的话,小姐不计前嫌,选择回到殿下身边。为此还背井离乡,连家人都舍弃了。殿下难道就没想过要好好补偿小姐?” 楚宴道:“谁说我不想补偿她,只是眼下也不是时候。等到地儿了,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她有你这样的丫鬟陪在身边也是种荣幸。好丫头难为你如此忠诚。将来你的终身大事我一定会替你安排好。” 红袖红了脸说:“奴婢劝说殿下,殿下怎么扯到奴婢身上来。” 楚宴又道:“你放心,她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我都知道,虽然我没挂在嘴边,但并不代表我就漠视。她的一片真心我是绝对不会辜负的。” 夜风习习,带来一阵阵的凉意。楚宴便准备回房去了,更深露重,在旅途中可千万不能病下了。 他回到房中,床上已经睡熟的元霜已经发出一阵阵的鼾声。平时她睡觉是不打鼾的,看样子果然是劳累极了。 他们离京已经有半个来月了,舟车劳顿,人困马乏。据说还要走将近一个来月的路才能到达目的地。 途中他们又遇到了一次大雨,大雨顺着山间冲击下来,一片山体顿时坍塌,当时只见石头滚落,土壤跟着石头一起向下侵袭。当时他们一行人原本是在路边休息的,还是楚宴发现及时即刻说:“赶紧走,这里的山要垮塌了。” 他牵过了一匹马,将元霜和年幼的女儿抄到了怀中,抱着他们一道骑马逃去。 后来山体完全垮塌下来,元霜心有余悸,忙问:“家人们呢,红袖呢?” 当她看见后面的队伍也跟了过来时她才些许地放心,楚宴见已经平安了,这才下马来打听:“我们可有什么损失?” “禀殿下,损失了两匹马,还有两箱子的东西。” 楚宴听说又道:“只要人没事就成。” 下着雨,元霜身上虽然裹着蓑衣,但雨水太大,还是将身上给浇透了,她牢牢地将女儿护在怀中,生怕女儿受到什么影响。 后来一行人不得已冒雨前进,一直到了一座寺庙里才能得以落脚。 “旭姐儿还是被淋着了吧,我去找庙里的和尚问问看,看能不能讨要一些散寒的药。” 元霜点头答应。 元霜全力护着女儿,旭姐儿倒没什么事,不过她却因此病倒了,隔日连床也起不了,头晕脑胀得厉害。 楚宴见状,他心疼道:“这样不成,我们得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 “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楚宴说:“你都病了,不适宜再接着赶路。上面给的期限虽然有限,但耽搁一两天也不碍事。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元霜只是感到歉意,因为她拖累了大家。 这处庙宇不算小,要寻个什么药也方便。 自元霜病了后,楚宴便日夜守在元霜身边,元霜吃药、吃饭,他都殷勤地服侍。 “有红袖,不必劳烦殿下。” 楚宴坚持说:“你的红袖也累了,该让我表现的时候,你就让我好好表现吧。” 在楚宴的细心照顾下,元霜的身体也在慢慢复原。 在此呆到第三天的时候,元霜也能出门走动了。楚宴陪在她身边,元霜看着碧蓝的天空,她说:“前几日那场山洪看着真吓人。” “是啊,我们也算是死里逃生了。”楚宴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 “风雨过后必定有晴天,所以殿下也不必难过,经过这些风风雨雨后,将来肯定都是一片坦途。” 楚宴万没料到元霜还来安慰他,他说:“你不必为我操心,我没事的。在诏令下来那一刻我就已经接受事实了。当初是以为他要杀了我,或者是把我贬为庶人,要么就是永禁在重华宫中,没想到还给了我一块封地,让我去就藩,我已经很满意了。”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留阳 元霜大病一场后,在楚宴的细心照料下也渐渐康复了,他们一行人还要继续西行。 又走了大半个来月的路,他们的队伍便进了留阳城。 留阳连府城都算不上,只是一处偏僻的小县城。位置偏僻,位于边陲之地。到了这里就相当于被流放了。 刚入城时元霜就觉得冷。城内四处可见的茅草屋,街上行人也稀少。更没什么林立的商铺,看上去一股萧瑟的样子。 元霜撂了帘子看了一回,接着她问:“我们在什么地方落脚呢?” 楚宴道:“我们先去县衙里打个招呼吧。” 元霜点头答应,剩下的事就让楚宴自己去交涉好了。 他们的人马来到了县衙外,楚宴先下了车,元霜在车上抱着孩子。 楚宴见到了这里的县令,一个干瘪的小老头。县令姓周,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两眼透露着精明。 听说有藩王来留阳就藩,他当时就屁滚尿流地从里面迎了出来,接着对楚宴跪拜行礼。 这样的人物楚宴以前不知见过多少,因此倒也不新奇,他对县令说:“我是新到的平王,来此就藩,之前这里没有过藩王,藩王府也没来得及去修缮,所以还请县令给一处家眷落脚的地方。” 周县令疑惑说:“下官并没有接到朝廷的邸报,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行了,你也不必多礼。将来只怕有不少的地方要打交道,给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来就成。”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周县令忙去找了属下了解情况,跟前的师爷先是纳闷,后来才道:“前阵子皇帝倒是有诏令,说是废了太子,封了平王。莫非现在来的这位主就是之前的废太子?” 周县令说:“我看过他的腰牌,是皇室的人,应该不是冒充的。不过既然是废太子的话,那对咱们没多少用处啊。皇帝连藩王府都没给他建造,可见也没什么用处。他现找我们安排地方住,师爷你看让他们住在哪里合适?” 跟前的尤师爷捻须想了想,后来想到了一个地方,便与周县令低语了几句。 周县令听后一拍大腿说:“妙啊,妙啊。还是师爷高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啊。这里就让他们过去。” 车子绕着留阳城走了半日,车子才停了下来。楚宴对元霜道:“你先等着。” 元霜点头答应。 周县令派出来的那位尤师爷与楚宴介绍道:“平王殿下,这里原是冯大人家的旧宅,后来冯家出事后,这处旧宅就一直闲置着。你们带来的人马不少,别处地儿小,安置起来不方便,就只有此处还算合适。不知殿下是否满意?” “满意不满意也得进去看了才知道。” 尤师爷忙道:“殿下不嫌小的粗鄙的话,小的愿意为殿下引荐。” 楚宴点头答应,跟着尤师爷进了冯府。这里也不知闲置多少年了,院内荒草丛生,不过亭台楼阁倒是一应俱全。前后一共三进三出,有马厩有花园,还有一个小池塘。只是长期没人居住,显得有些凋敝败落。 他看了一番说:“也太破败了。” 尤师爷陪着笑脸道:“打扫整理出来也就像样了。” 楚宴游览了一番,房屋大概也有几十间的样子。他是锦绣堆中长大的,此处与重华宫相差甚远,不说重华宫,就是定国公府也比此处辉煌壮丽。 不过在这里他还能挑拣什么,再挑拣下去的话只怕妻女老小只能住大杂院了。他看见了一带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忙问:“这里遭遇过火灾么?” 尤师爷道:“去年夏天干旱少雨,有一天电闪雷鸣,这里的一棵大树引着了雷火,然后就烧了起来。” “不知殿下对此可还满意?” 楚宴怎么可能满意,不过初来乍到,他只能退步,因此道:“这里还算宽敞,你去找几个人帮忙我整理出来,然后寻个合适的日子,我再带妻女搬进来住。” 尤师爷听说后又忙道:“殿下,只怕得殿下自己安排人打理。衙门里现在人手本来就不够,他们的公务繁忙,只怕也没什么闲工夫来替殿下收拾院子。” 楚宴听了这话心里哪里舒服,罢了,他道:“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尤师爷听说,便赶紧溜了。 一旁的胡波听了这些话气得要死,他说:“从未见过有人对殿下如此不敬重。” 楚宴说:“今非昔比,能有一处安身就算不错了。这些人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个个都精明得很。不管他们了。你带几个人帮着收拾,这几天我就先带他们找一处客栈落脚。” 胡波忙称是。 楚宴上了马车,指挥队伍往别处去。 元霜坐在车内问道:“里面不能住人吗?” 楚宴说:“他们没把我们甩到乱葬岗去,看样子都是仁慈了。要不是看着地儿还算宽,我是根本看不上这里的。让胡波他们帮着整理收拾出来,然后再寻个合适的日期搬过来吧。总不能让你们母女住进破屋子里。” 元霜说:“那些人一定知道你的处境,对你区别对待了。” 楚宴道:“生平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这种滋味还真是奇怪。” 元霜听后忍俊不禁:“看样子你还是遭遇太少了。” 他们果然寻了个客栈落了脚,总算不用接连赶路,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元霜带着女儿也能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楚宴守着妻女,心道他在乎的人都在身边,余生也没多少遗憾。从今往后,他和元霜在留阳安心住着就成。虽然是废太子,但好歹也是个藩王,那些看人下菜的人也不敢拿他如何。 冯家旧宅收拾了五六日才算是像模像样了。 胡波引领着楚宴再次游览过,楚宴道:“这样一收拾虽是干净了,可到底没什么生机。” 胡波笑禀:“这些极容易,回头让人买些树苗、花苗来栽种了就行。花园那边小的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章,也不知该怎么清理,还要请示殿下的意思。” 楚宴看了一番,他说:“回头我和她商量了再说。” 7017k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居 月底的时候,宅子总算是清理了出来。 楚宴又寻了个好日子,便带了妻女搬进了新府。 夏元霜走在府中,却见窗明几净,墙壁雪白。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树木,但因为是光秃秃的枝桠,看不出是什么树木。只是那棵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据说这是一棵合欢树。”楚宴倒自己说出来了。 “合欢?我倒是知道的,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它真正地样子。” “你再仔细看看屋里的陈设,要缺什么好让人现赶出来。”楚宴又拉着元霜四处看了一回。 元霜见屋中陈设除了必需的家具以外,多余的摆件几乎没有。当初他们从京城带出来的东西本来就少。不过过日子嘛,那些东西又不是必需的。 她看了一圈,又看了楚宴,这才说:“只怕是让殿下受苦了。” 楚宴微笑道:“什么受苦,难不成我们来这边是享福来呢?自从知道自己要来这么一个地方,我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楚宴又拉了她去两人寝房。过了一道绣帘,进入到一间内室。 那间内室小巧,屋中放着一架黑漆的拔步床,拔步床上悬着大红的纱帐,铺陈着同样大红的被褥,最上面的还是一条百子被。 元霜看见了两个并排着的枕头,枕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的红巾,元霜不解问道:“怎么弄得像洞房似的?” 楚宴便真切地与她说:“元霜,我们和好好不好?前面那封和离书你还没有落下名字吧,那是不算数的。” “哦?又不算数了啊。”元霜故意嘲讽他。 “之前我的本意是想保护你,没想到你却不接受我的好意,看在旭姐儿的面子上,你绕饶我一次好不好?” 楚宴说着便对元霜跪了下来。 他的这个举动让元霜心里一慌,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活了差不多二十年,都是别人给他下跪,他跪过的人也就是帝后、太后和祖宗了。元霜忙伸手去拉他:“殿下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你宽恕了,我才起来。”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胡闹。我要是和你计较的话,干嘛还跟你这么远,别让人笑话。” 元霜继续伸手去拉他,楚宴却顺势起身,然后将元霜紧紧地拥住,他在元霜耳边说:“我知道以前辜负了你,今生也面临过要失去你的危险。不过好再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将来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风光也好,落魄也罢,我只想守着的人只有你。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哪怕是有一丁点儿喜欢我,我也很满足了。” “我不知道前面你吃的哪门子飞醋,我要是不喜欢的干嘛还跟你来到这么个地方。” 这句话给了楚宴莫大的鼓励,他轻挑了元霜的下巴,接着便低头吻了下去。两人嘴唇碰触,他的吻让元霜原本平复的心情被一点点地撩拨起来。后来察觉到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里时,元霜扭着身子,将他推开了些,两人的吻也被迫中止了。 “怎么呢,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元霜满脸红云,她道:“大白天的,你都在想些什么。” 太久没有和她亲密接触,看样子他确实有些忍不住了。楚宴轻笑道:“对不起,惹你不高兴了,那接下来事咱们晚上再继续。” 元霜娇嗔了两句。 后来奶娘将旭姐儿抱了过来。 “小郡主找娘娘,一直哭闹。” 元霜将女儿接了过去,她说:“准是新换了环境,她不习惯吧。”说着便又柔声地给女儿唱着古老的歌谣。 原本哭闹的孩子很快沉浸在元霜的歌声中,很快就不哭闹了。 楚宴在旁边夸赞道:“你还真有办法。” “当母亲应该是女人的天性吧,她是我生的,必定也是亲近我的。”元霜看着孩子的笑脸顿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们在客栈里住了十来日,元霜觉得这里干燥,多风,天气又冷,几乎不敢带旭姐儿出门,才来留阳的第三天旭姐儿就病了,今天才略好一些。生病的这些天旭姐儿一直挨着她睡,小孩子找娘也是天性。 “她看着比前阵子又长大了一些。” “像她这么大长得自然快,要是长慢了你又该心焦了。” 楚宴看着女儿心里都软了,便要伸手去接女儿,哪知旭姐儿根本不喜欢这个爹,楚宴刚抱到怀里就更加大声地哭闹起来,弄得楚宴很没面子。 “这小丫头还真是的,我抱一下都不行。” 元霜觉得好笑,她又把孩子给接了过去,然后和他说:“你平时陪伴她少了,所以她认生,要是肯多陪陪她,她肯定喜欢你。” “得了,我每天事情也不少,哪能都耗在她身上。” 如今他们就在以前的冯府住了下来,门匾也换成了平王府。虽然规制上来说比其他的藩王府小了许多,不过也是个暂时安身的地方,楚宴打算过些时日再建造新的王府。 楚宴带元霜去花园看的时候,元霜见花园很是萧瑟,很少看见什么绿色,因此也没什么动人的景致。而且从那些痕迹上来看原本设计得也不美观。 她摇头说:“这园子也太小了些。” “委屈你们娘俩暂住一阵子,等后面有合适的地方了我们再搬走。我知道你喜欢栽种一些花草,所以此处我让他们留着给你来安排。” 元霜跟着楚宴走了一回,各个花坛都看过,然后说:“这里气候不好,只怕不好养花吧?” “没事,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去附近的花市上看看有什么再决定。” 元霜心想,这里不大,也不知有没有花市的存在。 住进来的第一天,元霜让人治了两桌酒席,将现在跟着他们来留阳的人一处宴请了。夫妇俩对大家的不离不弃都表示了感激。 现在跟随他们的仆人从京城到这里也就剩下将近三十来个了,元霜将裴娘子个秋月都留在了京城,不愿意她们娘俩跟着她离乡背井来这么远的地方,所以身边的丫鬟也就只剩下了红袖一个。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边陲 夜已二更,外面一片漆黑。 元霜梳洗完毕回到房中,楚宴正握着一本书在灯下看。楚宴见了她也不看书,忙朝她走来,又向她询问道:“小丫头可睡着呢?” “睡着了。” 楚宴见她头发都披散下来,妆容也卸去了身着寝衣,楚宴怕她冷着,忙把她拉进怀中要给她暖和暖和。 “怎么穿得这样单薄,不怕冻着么?” “没事……” “还说没事,小丫头才好些,你又病了怎么办?薛太医没有跟我们同来,倘或有个什么事只怕连个靠谱的大夫也难寻。” 元霜看着满屋子刺目的红,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新婚之夜,那时候初嫁的心情和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时候的她还对楚宴怀着恨意,现在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了。他是自己的丈夫是女儿的父亲,是她心甘情愿一路跟随到此,是她的选择。 当楚宴去解元霜的衣裳时,元霜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楚宴轻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不成?” 元霜更是红了脸,说来夫妻俩已经许久没有敦伦过了,自从她怀着身孕后,他就没有再近过她的身,现在女儿都好几个月大了,他身边也没其他女人。因此楚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直到把她压在身下,元霜向他求饶时,楚宴才说:“从今往后,我们夫妻齐心好不好?” “不是我不齐心,明明是你的错。” “好,都是我的错。”他虽然没了身份地位,但他还拥有身边的女人,拥有女儿,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全部。 两人欢娱了半宿,后来元霜累得再也不想兜揽时楚宴才放过了她。 风平浪静后,元霜窝在他的怀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夜话,大多数都是楚宴在说,元霜已经很累了,她靠在他的怀中已经沉沉睡去。 拥着怀中的女人,楚宴已经很知足。 两人搬进来的第二天,府上便来了访客。 那人自我介绍道:“末将谢云前来拜见平王。” 当下人将这句话传到楚宴跟前时,楚宴忙说:“是谢将军?快请他进来。” 元霜自然不明白此人是谁,楚宴和她说:“鼎鼎有名的谢云你都不知道?他可是名震一方的大将军,想我兴朝的有功之臣。现在打听到我来留阳了便要来拜见我,也是他尊重我的意思。你先歇着我去会会。” 元霜点头答应,楚宴便上前面去了。 楚宴以前只听过谢云的名号,但从未见过真人。他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位看上去威风凛凛的汉子时,不免也心生敬佩。因此在谢云给他行礼前,他主动招呼道:“早闻将军威名,今日有幸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谢云见到了楚宴忙与他行礼,道:“末将拜见平王殿下。” “免礼,快请起。” 楚宴请谢云入座,又奉了茶水。 谢云身长约莫七尺有余,肤色黧黑,又生了一张方正的脸,一把胡须已经花白。猜其年纪已经不年轻了,但声如洪钟,气势不减,依旧是一名威风凛凛的铁血将军。 楚宴又说:“早些年我就听闻过谢将军威名,一直未见其人,今日有幸终见本来面目,老将军看上去依旧老当益壮啊。” 谢云倒也谦虚,他笑答:“末将一直驻守在这留阳,家眷也都在此,很少回京。” “咱兴朝正是因为谢将军这样忠勇的人驻守,百姓才能安享太平。老将军,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老将军一杯。” 谢云见新来的平王言谈举止皆是随和,没有半点宗室子弟的架势。 “留阳地处边陲,这些年来时有战事发生,多亏了谢将军的驻守才守得了这一地的太平,让那些可恶的北凉人没能更一进步犯我疆土。” 谢云道:“说来末将来此已经是第二十个年头了,这两年北凉人还算老实,我们这里毕竟距离北凉的老巢还远着,只是前两个月乌灵那边老王去世,新王登基,政局不稳,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咱们。总之是片刻不能懈怠,枕戈待旦,就怕出个什么事。” 楚宴说:“乌灵和咱兴朝来往密切,每年都有纳贡,已故的老王德行不错,就连陛下也提及此人也多有夸赞。可是他生的那些儿子们内斗太厉害了,新上的这一位据说比较激进,不得不防。” “是,殿下虑得极是。末将也提早就做好了部署。”谢云心想这位新来的主倒是什么都知晓,今天这一趟是来对了。 初次见面交谈并没有太深,楚宴留了饭,但谢云坚持不肯,推说还有事忙便告辞了。楚宴也不好强人所难。 谢云走后,楚宴一人呆了会儿。许多以前忽略的前尘往事都涌上了心头,乌灵后面确实不安静,给兴朝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谢老将军上了年纪,判断不及年轻人。哪怕是身负百战的谢老将军也没有成功收住乌灵的入侵,留阳有一段时间是被乌灵人给占据的。 前世他花天酒地的时候,对于这些事听过就忘了,这些事又不耽误到他逍遥,自有父皇做主,不劳他费心。 将来重新会面临那样的时,楚宴这时候是有些着慌的,暗道要不提前有个准备将妻女送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好?可是他们夫妻在团聚不久,难道又忍分离? 楚宴在见到元霜后,将心里的那点事与元霜说了,元霜听后反而义正言辞地与他说:“身为藩王妃本就该与夫君站在一起,您是藩王不能守一方太平,早早地将家眷安顿到别处,只怕会让下面的人生了异心。”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的安危么?” “照你说乌灵人暂时不会打过来,那也就暂时不需要担心。咱们不是还有谢老将军么?” 楚宴点头道:“是有他,不过……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也实在不愿意再和你分别。要知道当初你刚出宫我就后悔了。要不是被禁了足,那天你走的时候我就会骑着马追出去的。” 元霜笑道:“没出息,决定是你自己下的,这么快就被自己给推翻了。” 楚宴叹息说:“那时候我糊涂啊。”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灾民 楚宴生下来不久就被立为太子,自幼表现得聪明伶俐,惹人喜爱,又得了他父皇亲自教养几年。 怎么当好一个太子,前世今生他都是失败的。他和金銮殿那位既是父子又是君臣。中间的关系花了两世也没平衡好。 得罪了皇帝能有什么好下场,哪怕是未来的储君他也得到了报应。 来留阳这些日子,楚宴过得很低调,他不和当地的那些官员往来,主动来拜见过的也就那位谢将军。前面的周县令再也没有露过脸。无人问津,对楚宴夫妻而言正是自己所求的。 日子不被打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对楚宴而言当一个藩王比当太子快乐得多。 留阳的冬天比京城的冬天来得早,而且气候干燥,风也多。 遇到沙尘天气,她是不敢带女儿出门的。 还不到十月就下了第一场雪,冬月的某日暴雪接连下了三日,外面全部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走到雪地里,陷下去的坑都到小腿肚以上了。 京城虽然也下雪,但京城的雪比起留阳来是真的小巫见大巫了。 楚宴看着茫茫的大雪,他忧从中来:“听当地人说这常暴雪往年也少见,对百姓来说应该是个灾年。只怕会有不少的百姓会因为这场暴雪变得饥寒交迫。” 元霜听了楚宴这番话,心感意外,她道:“没想到殿下还能站在百姓的角度上来想问题。” “你难道就觉得我是个不管人间疾苦的浪荡子么?虽然我曾经有段时间确实做过浪荡子,但如今到了留阳后也接触过一些民间百姓,看过底层的百姓生活是什么样的,也知道了他们活着不容易,前两日跟着胡波出去看了一回,野外有不少的荒地无人耕种,据说都是在一些当地权贵乡绅手中,那些权贵拿着大量的土地不让人耕种,将粮价抬得老高,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言。” “没想到你也有仁爱之心。”这是元霜对楚宴的评价,也是第一次对楚宴做出评价。 “我不是个残酷无情的人,看着他们可怜,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们,我是不是太无能呢?”这是楚宴最烦恼的地方。 元霜想了想说:“总会有合适的时机。” 楚宴的预料没有错,还没到腊月时就打听到留阳附近几个村子出了不少的灾民,有不少房子压垮家里没有余粮,就只能出来乞讨,也有遭冻死的。 楚宴心肠软,见不得这些疾苦,便想四处奔波想安置好这些灾民。 他也去了县衙,找周县令商议此事。 周县令原本是瞧不上楚宴的,哪怕知道楚宴曾贵为太子,但他看来失势的凤凰不如鸡,平王又是什么东西,连一座正经的藩王府都没有还要靠他来施舍。周县令知道楚宴在皇子中已经彻底失势了,所以从根本瞧不起楚宴。向来看人下菜的周县令是从未将楚宴放在眼里过。 周县令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招呼了楚宴:“殿下,我们这里位置特殊,留阳也确实穷,但我们也没办法啊,年年如此,我们接济也有限。上面的援助又进来不了。我们也艰难。” 像周县令这样的人,楚宴以前也是遇见过的,聊了两句,他便知道了周县令是怎样的人,便觉得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楚宴只得去找别的路子,当地的土豪、乡绅他也都去见过。土豪、乡绅们听说是藩王来见,一个个地倒不像周县令摆架子,好茶好酒地招待着。 “咱家也比照着江南的园子修了一下,还请殿下过目,有什么地方要修改的帮忙提点一下。” 楚宴只得跟去逛园子,园子倒也不小,别说建造得还真有那么一番江南水乡的韵味。园子的一处八角亭通体用琉璃加盖,屋顶,轩窗还有地面都是大块的琉璃镶嵌。到了有太阳的天气,阳光照在蓝色的琉璃瓦上,让人犹如身在水晶宫一般。 楚宴见了也叹为观止,忍不住赞叹道:“真是漂亮!” “殿下也觉得好看么,殿下是从京城里来的自然见识过不少的好东西,您要觉得好,那是真的好,我也便放心,这个钱没有白花。” 楚宴心里好奇,忍不住打听:“建这么一处琉璃亭要多少钱?” 乡绅粗略估算了下,他说:“为了这处亭子花了我几百两银子,我亲自画了稿子让人照着去弄,留阳这边没有琉璃厂,还是从京城拉的原料,途中耗费了些。” 用几百两银子修建一处亭子?有钱人的世界楚宴不明白。 他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说到了正题上:“杭老爷家底殷实,遇上这样的暴雪天气倒也不妨碍自己的生活,可是这样的灾害对于不少的百姓来说却是毁灭性的打击。我听闻杭老爷为人慷慨,所以这样有个不情之请。” 杭九道:“殿下请赐教。” “恳请杭老爷怜惜受苦百姓,帮忙接济一下那些灾民。” 杭九听后才回过味来,原来这位藩王降临是为了这点小事,他笑说:“我个人能力有限又能帮到多少忙,殿下怕是选错了人,来错了地方。这事您该去官府啊,让官府开仓放粮才行。” 楚宴道:“我何尝没去过官府,周县令为人刻薄,他是不肯管这些事的,只说仓库里没有粮,救济不了。这不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杭大人。” 杭九却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在他看来那些百姓饿死冻死又与他何干,他的家资是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凭什么要让他去接济那些与他没有好处的穷人? 一天下来跑了好几处,没想到留阳城里的这些富贵权势都是吝啬鬼,楚宴气呼呼地回了家。 元霜瞧着他脸色不好,便猜测到事情不顺利,她和出演道了一声辛苦。 楚宴气得吹胡子瞪眼:“现在我做事退缩了,要是以前的话早就把这些人给惩治了。” “这些路子不通的话,不如再想别的路子吧。” 楚宴懊恼道:“他们就没把孤放在眼里过。”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凑钱 在元霜的记忆中,楚宴要什么有什么,旁边的人从来对他就是言听计从,他不是别人他是天潢贵胄,是储君啊。别人只有巴结他的份儿,哪里沦落到去求人,别人还不搭理他的地步? 元霜看着失落又气恼的楚宴, 心里有些酸楚,她在旁边安慰说:“天无绝人之路,我想肯定有办法的。灾民出现后要好好安抚,安抚不好的话怕酿成祸患。” 楚宴说:“我当然知道,流民一多久容易生事,什么偷鸡摸狗都是小事,到时候只怕烧杀抢夺都会出现。一定要防范于未然,不然迟早会变成导火索。” 楚宴为了这些灾民的事,这些天都在忙与奔波各地,他寻了不少的门路,可是愿意帮忙的实在太少。这些守财奴宁肯让自己的粮食在仓库里生虫,也不愿意拿出来发给穷人。他们只作对自己有利的事,显然穷人对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 楚宴憋了一肚子的火,后来他想到了谢云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楚宴便主动去了一趟将军府,找老将军商量此事。 谢云听说了楚宴的来意后有些感慨道:“难得殿下有仁慈之心,心系百姓。” “下面的人过得不好,那些守财奴们又不愿意出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找老将军帮忙。” 谢云当即表示:“末将任凭殿下调遣。” 楚宴想了想说:“这些人好多是家里房屋被压垮了,失去了避身的家园,我们一道想个办法将这些灾民集中起来怎样?到时候也方便管理。” 谢云想了一下,随即道:“这倒是个主意。我手下有一些人,要搭建窝棚的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地点选在北坪好了,那里有一大片荒地还算平坦。” 楚宴道:“当地的地势老将军比我熟悉,如此一来这事便交给老将军了。” 谢云道:“小事一桩, 殿下不用客气。只是把人集中起来后怎么处理殿下可还有别的计策吗?” 楚宴说:“那些人不肯放粮,我就想办法出钱去买些。不能让这些人饿着肚子。等到把这些人安抚下来,然后咱们再帮着重建一些家园,让他们依旧回到自己住惯的地方。” 谢云说:“要养活那么多人也不是什么小事,光靠殿下的话只怕还不够。” 楚宴道:“我知道,个人能力有限,我还会继续寻找一些当地的有志之士,另外官府那边我也会再想办法,总之眼下的难关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渡过。” 两人商议了一番,制定了一番计划。 也是通过此事,谢云对楚宴有了很大的改观,初识楚宴时,谢云认为这个皇子不过是个和别人差不多的纨绔而已,没想到倒是一片真心为了百姓。假以时日,在楚宴的治理下,说不定留阳百姓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末了,谢云又道:“周道之那个人欺软怕硬,他是见殿下现在落难了, 才故意刁难殿下,末将改天好好会一会他,与他说道说道,他知道厉害了,就会服从殿下了。” 楚宴道:“一切多亏谢老将军了。” 从将军府出来后,连日来笼罩在头顶的阴霾总算暂时亮开,楚宴看见了希望。他回家时,情绪已经调节好了。 “事情有进展呢?” “你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元霜笑道:“那是因为殿下在妾身面前从来不掩饰什么,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楚宴道:“在外面戴着面具生活已经够辛苦了,回家来说话做事还要注意分寸的话我活得也太累了。之前在宫里那种压抑谨慎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现在自己家,我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宴瞧着女儿可爱,便忍不住伸手去抱旭姐儿。 父女俩这些天相处得多,旭姐儿已经完全不惧怕这个父亲了,也让楚宴抱,楚宴一逗旭姐儿就笑。 楚宴心情大好。 元霜瞧着丈夫心里高兴,她便忙吩咐厨房里做两个楚宴喜欢吃的菜。 饭前,元霜要给楚宴斟酒,楚宴却拒绝了:“酒就不喝了吧,我们一处吃了饭,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元霜点头答应。 饭罢,元霜抱着女儿,给女儿喂奶的时候,楚宴坐在旁边与元霜商议事情。 “今天去找了谢老将军,不得不说谢老将军的胸襟和格局和那些守财奴就是不一样。老将军说会调动手下的人帮忙搭建一些窝棚,然后将这些灾民集中起来。集中起来也方便管理是不是,至少让这些人有个睡觉的地方。不让他们冻着。” “接下来呢,有住的,得还有吃的啊?要不然饿肚子的话谁干?” 楚宴道:“老将军说他出面再去和周县令周旋,我们么,也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我认购一部分粮食用于供应这些灾民。” 元霜听到这里,她蹙眉说:“可是殿下手上也没多少钱财吧,毕竟您……说是到封地就藩,可是并没有分给您多少钱物,和流放差不多了。” 楚宴道:“攒的这些家底还有一些,我先凑一凑,要是不够的话只怕还得找王妃借一些。” 元霜看了楚宴一眼,她没有说话,楚宴忙问:“王妃莫非不肯么?” “我几时不肯,我们夫妻现在是一体,你别说得我那么小气好不好?知道你一片真心都是为了百姓。只是我的家底也并不丰厚也不知能拿出多少来。当初他们给我置的陪嫁最大的就是田产和铺子了。如今跟了你来此,这些产业又带不走,也就一些细软之物。眼下还有月余又要过年了,咱们府里这些嘴巴都是要吃饭的,还得好好计划一番。” “我知道,作为丈夫向妻子讨要嫁妆是有些不耻的事,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等挨过了这一阵,情况好一些,我会把你的亏空都补上。” 元霜道:“好,你欠我的,我先记上,以后有机会了再向你讨要。” 楚宴见妻子开明如此,他心怀感激道:“元霜,能娶你为妻,是我楚宴今生今世最大的福气。”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黎民 楚宴凑了些银两,他打算购买一批粮食,至少让这些灾民暂时不饿肚子。等到安抚下来后再说下一步的事。 谢云老将军镇守留阳二十来年,曾多次带兵击退外地的入侵,他不管在留阳百姓,还是在留阳这些权贵官员中都有很高的威望。虽然只是个将军,但镇守留阳这么多年,护得一方平安,大家都相信他。 谢云遵从了楚宴的安排,在北坪那边平整了地面,让部下们帮着扎一些营寨提供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使用。楚宴购得一些粮食,暂时能供应上这些人吃饭,不过也只能短期解决问题,长期的话还是个难题。 谢云守着给众人发了粥,他与楚宴商量道:“今天这样的场面那周道之还真的窝在家里不出来啊?” 楚宴说:“他可能是不屑于做这些表面功夫吧?” 谢云冷笑道:“这些表面功夫不是做来最容易么,赈灾有功那可是考绩时的加分项,这样的好处我不信他不愿意得。” 两人正说着,就有人来报说周县令来了。 谢云和楚宴又说:“如何,末将可没说错,这样的场合他不出现就是傻子。” 楚宴扭头一瞧,果然见周县令下了轿正往这边走来。 “喲,不知道谢老将军和殿下再次,下官来迟了,来迟了。” 楚宴将打饭的勺子塞到了周县令的手里说:“你帮着打饭吧。” “我……”他堂堂一个县令,怎么做起这样的事,周县令是很不情愿的,同时在心中也将楚宴给咒骂了一通。 谢云拍着周县令的肩膀道:“道之,辛苦你了。难得咱们殿下愿意给你这样表现的机会。” 得了,还推脱不了。周道之只得站在那里帮忙给这些灾民打饭。 等到将锅里的那些粥给分出去,周道之的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了。总算完成了任务,他走到了谢云身边,谢云道:“咱们县令还是爱护百姓的。” 周道之擦着脸上并没有的汗水只是一个劲的陪着笑脸,他这不爱护也不行,这两人强迫着他爱啊。 谢云又与周道之道:“咱们殿下高义,自己拿钱出来买粮布施这些百姓,道之你也不能落后啊,回头开仓放粮,让这些百姓吃饱饭,也少让殿下操心。” 周道之看了一眼楚宴,心道这个楚宴还真是爱管闲事,百姓的死活与他有何干?他还真不能安静一下别生事,到头来还将他给牵扯进去,他立马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二位冤枉,不是我不想开仓放粮,具体的情况新来的殿下不知道,但老将军应该是知道的,今年的秋收不好,仓里也没多少粮。” 楚宴看了谢云一眼,谢云说:“去年冬天连雪都没下几场,接连着冬、春两季大旱。大旱之后又是洪水,今年夏天和秋天的洪水有格外的多,收成确实不怎么好。” 周道之很是感激地看着谢云,他又说:“所以不是下官不愿意放粮实乃我也没办法啊,这两年年成不怎么好,就只能靠上面的救助了。偏偏咱们这里天高皇帝远,想要得到上面的援助也太难了。以往我们留阳是没有藩王坐镇的,如今好不容易盼得平王殿下前来,所以只好请求殿下向京城上书请求给我们留阳一些帮助。下官只是个县令人微言轻,再等下官层层上报的话,不知是何时了。” 楚宴说:“遭了灾害的话是得向上面禀报,不过我是初来乍到的,确实对当地的情况不大熟悉,所以还恳请县令大人带我去参观一下粮仓是个什么情景,到时候我也好将具体情况向上面说明。” 周道之听说忙陪着笑脸道:“殿下愿意去仓库亲自参观的话,下官愿意奉陪。” 没想到他回答得倒也痛快,楚宴还以为他会找各种理由推脱,他也就顺势道:“那请县令帮忙带路,也请老将军一道去看看。” 三人到了留阳存放粮食的地方,周道之让人开了锁,请了楚宴和谢云入内。 里面是一片空空如也,连个麻袋都看不见。留阳果然就这么穷,仓库里连一粒粮食也没有?楚宴跟着看了一番,他道:“这里空了多久呢?” 周道之说:“少说也有快一年了,今年收成不好,也根本就收不上粮。之前殿下还以为是下官懈怠,殊不知下官也确实没有办法。” 看了一圈,仓库里连老鼠都没有一只,他出来后满脸的凝重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留阳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更严重。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忘不了去杭家参观时,杭九满脸自豪地向他介绍自家那一处花了几百两银子打造的一处琉璃亭子。留阳并不是真正地不毛之地,也不是全都是穷苦百姓,留阳的富裕人家比他想象还要富足。 楚宴自己掏钱买粮,当地的一些土豪、乡绅也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要借着眼下的机会表现一番,也有一些出手阔绰的愿意拿粮拿钱出来。 压力总算小了一些,楚宴见事情总算有了起色。安抚好了这些百姓,楚宴便又与谢云商议下一步帮着这些百姓重建家园。 接连辛苦了好些天,就连身边的夏元霜也很少有和丈夫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盼得楚宴清闲一些。 楚宴也自觉这些日子忽略了家人,这天晚上他搂着元霜道:“明天我们出去逛一逛,最近两天天气还好,带了旭姐儿我们一道上路。” 元霜道:“你总算记得自己还有家人呢?” 楚宴捏着她的脸道:“我没忘记你们娘俩,这不眼下事多,不理顺的话马上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让百姓连个年也过不安稳吧。你也别和我生气好不好?” 元霜身子一扭,她道:“行了,说得我多不尽人情似的,我知道咱们殿下都在为苍生百姓考虑,你现在心里装的都是百姓,家人们都要靠后了。” “以前在宫里住着,很难接触到这些底层百姓,就算出来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各级官员。那些的口中百姓们的生活是一番样子,然而真正的百姓生活又是另一番样子。这些日子我也经历了许多。” 元霜心道丈夫这是成长了。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拜访 他以前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兴朝太子,从未体验过人间疾苦,如今到了留阳,到也真正地接触到了百姓们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对他来说是种历练,也知道了该如何去管理一方百姓,怎样为百姓谋求福利。 “以前我总说老三有谋算,但他能将一方治理得很好,百姓安居乐业,当地的生产、商贸发展得很好。那时候我是有几分嫉妒他的 《锦帐春暖》第一百五十四章 拜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购买田地 楚宴见元霜主动来撩自己,他们相处这么久以来,元霜很少有这样的主动,他便耐着性子和元霜说:“你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怕什么,也没人看见,赶马车的老周又不知道。”元霜说着便往楚宴的怀中靠去。 楚宴便顺势将她抱得更紧了,这样一抱就抱了一路,等到下马车时,楚宴也没有撒手,将元霜给抱到了地面。 元霜见此处密密的树林,还能听见一些鸟儿的喧闹。 “走,我们再往前面走走。”楚宴拉了她往更里面而去。 走不多远,却见有一条还算宽阔的河流,不过因为天气寒冷,河流早已经封冻了,楚宴拉着元霜要往冰面上去,元霜有些担忧,她道:“不会出现裂缝么?” “你这么轻,怎么会出现裂缝,跟我来。” 在楚宴的出手相助下,元霜便顺利走过了冰封的河面,事后她有些后怕:“真担心冰面会突然裂开,回去的时候我们走正经的路面好不好?” “行,不过你无需担心。当初你把我往河里按的时候,我不是还把你救了出去么?” “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还提这个?” “发生过的事难道不许我提啊。”楚宴也没有和元霜恼,他知道那时候的元霜是讨厌,甚至是仇恨自己的。如今只希望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 走了一段路,元霜有些腿酸,楚宴便由着她,两人找了地方暂时歇息。 眼前是一片片的荒草,有些荒草已经有人高了,也看不见什么动人的风景,元霜不解道:“你说带我出来玩,就是到这么个地方啊?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致。” 楚宴说:“看着这些荒地难道你没有什么想法?” 元霜摇摇头,楚宴又道:“亏得你还在翠屏寨呆过一段时间,看样子是白住了。” 元霜听见他这样说自己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明说好不好,难不成你和我还要打哑谜?” 楚宴笑道:“好,我直说,你也别恼。元霜,是这样的,你也看见了,这些土地全部长满了荒草,哪怕是河流距离这些土地不远,但此处也没有人打理,白放着你不觉得可惜吗?” 元霜道:“却是挺可惜的,那你准备怎么做呢?”她就知道楚宴带她出来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来着。 “这些土地不是没人的荒郊野地,而是有姓名,有主的。我们脚下这一片,一直到进入到这里起,大概两三百亩地都有姓名。你说这些人把地买过来囤积着,他也不让人耕种,自己荒废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霜很快就猜到答案了:“让粮食变成高价呗?” “对,聪明如你,一下子就知道了答案.这也是留阳为什么这么穷的根本所在。富裕的人手握的财富不是我们能想象的,而穷苦的人却连个像样的住处也没有。遇上灾年只能被冻死,被饿死。同是我兴朝的百姓,为什么留阳的百姓就这样苦?所以我有个想法……” 元霜便知道他又有什么主意了,忙道:“你请说。” “我想把这些地给买过来,等到明年开春耕种的时候,将这些地让百姓们来耕种。每年象征性地收点地租而已,至少也能让这些百姓有口饭吃。” 敏锐的元霜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忙说:“可是你就不怕这样大张旗鼓地做得罪到当地的一些人么?” 楚宴笑道:“以前我就小心谨慎,害怕自己犯错,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到头来是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我落得什么下场你也知道了。到了自己的封地,我要是不能做出一番事业,不能治理好一方的话,还谈什么才干。再怎么说我也是这里的藩王,留阳是我的管辖之地,难道区区几个土豪乡绅就会把我给困住呢,让我什么都不能施展?” 听着他豪气冲天的话,元霜若有所思,楚宴自然知道元霜的担忧,楚宴又说:“我先把此处买过来,先看看能不能实行,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一步步地摸索吧。谢老将军说过会帮助我的,你也不必要太担心了。我不傻,知道步子不能迈太大了,咱得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元霜听到这里才知道楚宴比她想象的要成熟许多,她能想到的地方,他肯定早就想到了。他曾经是太子,接受过天底下最好的教育,眼界和格局自然和寻常人不同。 元霜说:“你和我商量还是因为钱的事吧?” 楚宴笑道:“你真是聪慧啊。” “倒不是我聪慧,而是你做什么事肯定都有自己的目的,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和我打哑谜,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说来这也是件大事,一下子购买这么多地,肯定得和你商量一下,你是我的娘子啊。”楚宴将元霜往怀里一揽,现在他越发觉得没有带旭姐儿出来是个正确的决定,不然女儿在这里指挥妨碍他们两人的亲密。 楚宴也是后来才知道留阳为何粮仓里没有粮食,那是因为每年收上来的粮食没有入官仓,而是进了私人的仓库了。留阳那些富豪人家哪家没个几万斤粮食,他们囤积积奇,就是为了把粮价炒上去,让普通百姓吃不起饭。 他来了,这种局面就必须做出改变。 第一步购地,他用钱光明正大地去买。 楚宴一番努力下,从别的大户人家手中购得了三百四十一亩地,就等着明年春耕来临。 做了这件事,楚宴心里也镇定些了,下一步,下下一步该怎么走他都已经想好。 楚宴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他的这个举动让留阳的那些富豪纷纷在背后议论,不知道这位新来的藩王到底要做什么。 其中杭九疑惑道:“咱们这位藩王是不是想把土地都集中到自己手上啊?” 又有人道:“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咱们暂且看下去,他再怎么落难了也是藩王,权势摆在那里,咱们也不好轻易得罪,还得好好奉承着,要不然只怕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孚恩寺 熙宁十六年,正月初一。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已经到了熙宁十六年,这一年夏元霜年满十八岁,距离前世的死亡还有两年。 前世这一年她与楚宴成亲后已经离心离德了,她的姑祖母也是在这一年去世的。姑祖母一走,她失了依仗,与婆婆和丈夫的关系都处不好,在重华宫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娘家依靠不上,后面就有些孤立无援了。 今生嫁的依旧是楚宴,不过她已经不是太子妃,而是平王妃,身处的不是重华宫,而是封地留阳。 昨夜除夕,后半夜就下起雪到了,到了天亮时这雪也没有停下来。 楚宴看着漫天的大雪,他有些愁眉不展。 元霜知道楚宴是担心那些灾民的缘故,因此说:“这场雪说不定下不了多久,不会成为灾害的。” 楚宴道:“但愿吧,那些受难的人可再经不起任何的摧残了。” 新年第一天,府上的人都来与楚宴和元霜行礼道贺新年。 下人们穿着新衣,与两人磕头:“恭祝殿下、娘娘新的一年诸事顺利,祝愿小郡主健康成长。” 楚宴道:“说得好,有赏。” 当下便有仆妇抬了个箩筐来,箩筐里是串好的铜钱。没人都有一串新钱作为赏赐。 元霜道:“今年第一年,赶上受灾,着实艰难了些,等到后面情况好一些了,再多添赏赐。” 楚宴也说:“眼下大家都不容易,希望能一道共度难关。” 现在平王府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个人,排场上来说比起其他的藩王府一半都没有,不过对楚宴来说人够用就行。现在跟在身边的都是些心腹之人,一个顶俩,有他们在也足够了。 散了压岁钱,外面的大雪也已经下成了小雪。 楚宴和元霜说:“看样子天能晴,我们出去走走吧。” 元霜点头答应,她便说要带孩子出门,哪知旭姐儿不肯跟她走,就赖在奶娘怀里。 奶娘只好陪笑道:“娘娘与殿下一道出去吧,小郡主奴婢们会照顾好的。” 元霜轻轻揉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说:“这个小没良心的,真是惹人讨厌。” 外面冷,元霜换了更厚实的大袄,外面又加了一领银红色的斗篷,楚宴也围了一顶黑色的斗篷,两人相约着出了门。 不去福隆寺,两人打听了另一处去处。 孚恩寺建造在一片群山峻岭之间,此处古木参天,一场大雪过后,那些参天古树上也堆积了不少皑皑的白雪,将这一处妆点得更加庄严肃穆。 两人携手并肩走在有积雪的石阶上。 因为地处偏僻,前来孚恩寺上香的人并不多,倒也是清静。 元霜买了香烛等物,敬献到了菩萨跟前,祈求菩萨保佑楚宴顺遂,保佑苍生风调雨顺。 元霜虔诚地祈祷,跪拜完毕后,楚宴在身后拉了她一把。 “据说这座寺庙已经有些年头了,我瞧着院子里的那棵古树只怕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元霜与楚宴侃侃而谈。 “人类和这些古树相比还真是不值一提,人这一辈子也就七八十年,现在活到七八十岁的可不多,好多五六十就到头了。底层百姓,穷苦人家的四五十岁就去世了的也有一大把。前朝宫廷末代君王们大都早夭。”楚宴心生感叹。 元霜道:“人活一世,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三五十年就过去了。在有限的生命里,能有一番成也算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了。” “你这话说得没错,丈夫在世当有一番作为。希望在我的治理下,留阳的百姓能安居乐业,摆脱贫穷这就是最美好的期望了。” 两人话音才落,从一尊佛像后走出来一位高僧,那位高僧蓄着两缕长髯,长髯白似雪。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能为苍生谋福祉,这是苍生之福,是留阳之福,请受老衲一拜。”说毕高僧又向两人施佛礼,楚宴与元霜见了哪敢身受,忙还礼不迭。 这位高僧是孚恩寺的主持,法号果因。 楚宴从小涉猎的书籍众多,也对佛法有些研习,两人便参禅讨论起佛法来。元霜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午饭也是在这孚恩寺用的,元霜喜欢吃这里的酱菜,在她看来比开元寺的酱菜还要美味。 要命,为什么又想起开元寺的事来,开元寺是她一生的噩梦。论了佛法,楚宴又与那高僧下棋对弈。楚宴棋艺原本不错,不过面对这位高僧他却并没有占到多少好处。 果因大师开导他:“施主能下一步看四步五步实乃不错,施主悟性高,但耐性还有所欠缺。” 楚宴哈哈笑道:“在大师面前某还真是无处遁逃,某佩服,佩服!” 元霜听见了他爽朗的笑声有些诧异,这些日子来,她似乎很少听过楚宴如此的笑声,看样子他心情是真不错。 回去时,果因大师又将庙里自家做的酱菜送了些与他们。元霜很是感激。 回去的路上,楚宴道:“这位果因法师还真是世外高人啊。” “殿下与那位大师畅谈一番,莫非已经大彻大悟呢?” “差不多吧,烦躁的心情得到了抚平。” 元霜听到这里心里有些惧怕,而楚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楚宴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娘子不必为我担心,这些佛法我虽然都懂,但也不可能舍弃你和旭姐儿遁入空门,说到底我还是个尘世之人,这一生都不可能出家的。” 心事被说中,但元霜却是不肯承认的,她往楚宴怀中靠去,说道:“只怕你想入空门,别人还不收你。” 楚宴笑道:“对,你说得很对。” 楚宴想着前世没有护着元霜,最后让她落得个香消玉殒的地步,这一生曾暗自发誓要好好护着她的,他怎能可能半路出逃,他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娘子,我们再多生几个孩子吧,旭姐儿还是太孤单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催生,元霜说:“不行,我才生了她不到一年,身体还没调整过来。月信都还没恢复好,等她大些再说吧。那时候情况比现在稳定些了岂不更好?”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春 正月里,家家户户过新年。以往这些事自有家中的长辈帮忙安排,到这里后,元霜自家当家做主,少不了要将一些安排妥当。腊月二十五的时候,她就亲手写下了不要帖子,让家中的奴仆各处发放,请了留阳这些亲近来往的人于正月初六这一日来家吃年酒。 在楚宴的授意下,元霜请了当地的一些官员,也请了那些土豪乡绅们来家聚会。 帖子是发出去了,关于这天的席面元霜斟酌了许久,菜单反复修改了好几次还是不满意。 楚宴在旁边看着就觉得麻烦,他与元霜道:“你也不必斟酌这些了,回头让胡波去和得月楼打声招呼,让他们送些席面来岂不了事。当地这些人爱吃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事必躬亲的,你也太辛苦了些。” “交给外面的馆子去做?”元霜诧异道。 “是啊,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有何不对?” 元霜道:“以往在家的时候,大伯娘对于宴请的事很是上心,细枝末节处都注意到了,摆什么酒菜,用什么杯盘碗碟,什么人坐什么位置。哪些宾客有什么忌口,爱吃什么,她都清楚。” 楚宴说:“我们才来不久,你也没处打听啊,回头我们要去谢家吃年酒,谢家是怎么招待宾客的,你看一眼不就清楚呢,按照你之前说的那些也太麻烦了些。” “以前觉得我大伯娘当家很容易,又十分体面,真正地做过了,才发觉她的不容易。她竟能面面俱到,难怪当初老太太那么器重大伯娘,相比之下,我母亲还真是身在福中,诸事不管,一切都有旁人代劳。” 楚宴听了这些话,他又和元霜说:“家里的这些事你做主便是,但有一点不要累着,你累病了的话可没有人替你代劳的。” “是,我知道了。不过除了这席面,还要不要请一班戏子来家热闹?” 楚宴想了想道:“我看算了吧,咱们什么戏没有看过,难道你不觉得聒噪得慌吗?还不如请几个乐师来鼓瑟吹笙一番就够了。” 夫妻两人议定后,元霜心里也有个七七八八了。 他们家初六请,谢家初四请。大家商定好,将日子错开,也不必冲撞了。 初四这天,夫妇俩妆扮一新,带上了旭姐儿前往谢家串门去。谢老夫人见到了年幼的旭姐儿直夸漂亮。 “你们家的这个小郡主还真是粉妆玉琢惹人喜爱。” “老夫人只看见她乖巧时的样子,殊不知犯浑的时候,能让人气得吐血。” 将军夫人笑道:“小孩子家家不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么,你们府上又不缺带孩子的人,很容易就混大了。这爹娘不差的,小孩子自然也不会差。你们家小郡主长大了肯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旭姐儿初次上门,将军夫人有所表示,给旭姐儿送了一把刻花嵌宝的金锁。 元霜忙道:“这礼也太贵重了,她小小年纪只怕当不起。” 将军夫人道:“小郡主生在皇家年纪虽小,只怕什么都见识过了,这个拿给她玩吧。” 一块沉甸甸的金子元霜可不敢给女儿玩耍,她替女儿收了起来。 这天谢家大摆筵席,留阳城内有头有脸的都赶着前来巴结,将军夫人请了元霜上座,元霜以年纪小,辈分小推脱了,只和其他女眷坐在一起。 “平王妃这件大袄真好看,现在京城流行什么样式的衣裳?” 谈话内容突然扯到了穿衣打扮上来,元霜少不了要应付一番,她笑着说:“这件袄子是去年做的。如今京城流行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了。” 又有人说:“平王妃的穿戴必定都是好的。” 元霜微微一笑,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一群女人品头论足,应付了大半天不免觉得有些累了。 后来戏没有看完,她便带了旭姐儿回家。 第二天又有人家请吃年酒,元霜便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在家也没闲着,要安排初六待客的事,前来回话的婆子和管事从早起就络绎不绝。 到了下午的时候得月楼那边的厨子来家看地形,又与元霜商议了菜品的事,虽是交给专门的厨子去做,但摆什么样的菜一切都是元霜过了目的。 更晚些时候,请的几个乐师到府上了,两个琵琶手,一个吹笛的,还有一个弹筝的。这些乐师亲自给元霜演奏了一曲,他们配合得倒也精妙。虽比不上宫廷乐师,不过倒也不错了。 定下了这两件重要的事,这一天基本就要结束了,元霜打着呵欠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真是让人费神啊。” 红袖在旁边宽慰说:“这还不算什么,将来小郡主出阁了,那不是更多的事。娘娘到时候只怕要多请几个帮手才行。” 元霜看了一眼已经睡得香甜的女儿,她说:“她还是个奶娃,要嫁人也得等十几年后,至少我还能清静一些日子。” “谁要嫁人呢?”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元霜扭头一瞧,就见楚宴回来了。她忙起了身上前迎接。 “殿下回来呢,今天可吃好玩好呢?” “午饭后就去了左家铺了,才没有在外面玩耍一天。” 元霜便知道他是去看那些灾民去了,不免又关切了几句:“他们的年过得怎样,你又买东西去看望呢?” “带了些蔬菜、肉类过去让他们分了。过年总不能连锅都揭不开吧。对了,之前你们在说谁要嫁人呢?” “红袖说咱们旭姐儿。” “她还不是个小奶娃么,莫非你当娘亲的已经给咱女儿相中了女婿?” 元霜道:“我哪有,我再心急也不至于现在就出手吧。她是我的宝贝心肝儿,还想她多陪咱们两年。” 楚宴努努嘴,红袖便下去了。楚宴脱了外面的衣裳,他拉着元霜道:“我倒是有意见事要和你商量。有人看中了你身边的红袖,想问你的意思。” 元霜吃了一惊忙说:“我身边就这么一个红袖了,你也要让她离开我吗?” “你消消气,我不是说要把红袖怎么着,听我慢慢和你说……”楚宴坐了下来准备与元霜长谈。 7017k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媒人 楚宴与元霜道:“我知道你离不开红袖,当初你进重华宫的时候一并陪进来好几个心腹丫鬟,可是你出宫后又将她们都给遣散了,身边现在只这么一个红袖。不过你也得为红袖好好考虑一下吧,她年纪也着实不小了,她的终身你预备怎么办?总不可能让她一辈子都呆在你身边,不嫁人吧?” 元霜听后沉吟了好一阵,她才抬头回答道:“她的终身我何尝没有考虑过,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总不能让她稀里糊涂地就嫁了人。我们来留阳也没多久,要寻一个合心合意的也不容易。要不这里把她叫进来,好好问问她想要嫁一个怎样的人。” 元霜正要起身,却被楚宴给按住了:“你坐着别动,继续听我说。这里有人看中了红袖,求到了我跟前来,我觉得吧,也是桩不错的亲事,只是她是你的人,还得问你的意思,我也不敢冒然答应。” “是谁看中了她?” “我身边的胡波,你觉得这两人怎样?” 元霜一听忙道:“哎,我还以为你要让红袖嫁多远呢,胡波跟着你从京城到了这里,这些年尽忠尽职,你也离不了他。是该给他成个家。毕竟他是你的侍卫,又不是小太监。” “你不反对吧?” 元霜笑说:“这事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只是我没意见也不行啊,还得问问红袖自己的意思,倘或她本人不愿意,我也不好强加干涉对不对?” 元霜打算过了明天再找红袖商量此事,毕竟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应付。 第二天是请客的正日子,元霜早早地就起了,看着人布置好了场地,乐师们也早早地来了。 府里热闹了起来,元霜见诸事妥当,略微放了心。回头去照顾了一番女儿,接着忙着更衣,时候还早,就听见有人来禀报说谢家人过来了。 元霜忙说:“他们怎么来得这样早,快快迎进来。” 说话间,将军夫人带了自己的儿媳、孙女们前来向元霜拜贺新年。大家都是极熟悉的,彼此也没什么客套,欧阳氏笑道:“娘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吩咐。” 元霜忙说:“你们是客,安心坐着便是,哪能劳你们动手。” 欧阳氏又说:“我们家婆婆还说咱王妃初来乍到,又年轻,恐怕没个抓拿,叫我们来帮忙。看样子是诸事具备,根本就不需要。” 元霜又道:“疏忽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将军夫人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打扰了。” 后来来吃年酒的人越来越多,元霜忙起来的时候只恨分身乏术。不过再怎么说前世的经验摆在哪儿,待人接物什么的她也不虚,还真是面面俱到,将来客们照顾得十分妥帖。 经过此事,留阳城内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们都夸赞平王妃年轻能干,处事大方,很有一套。 只是辛苦一场后,元霜的身子有些受不住,第二天就头晕脑胀起不了床。楚宴见状很是担忧,忙和她说:“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你安心养着吧。” 元霜歉疚说:“让殿下费心了。” “这时候了,你还和我客气啊?没能把你照顾好,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楚宴匆忙穿好了衣裳,接着便出去唤人来去请大夫。 楚宴这天上午哪里也没去,一直等到大夫来了,给元霜把了脉,大夫说:“王妃身体有些虚症,需要吃点药仔细调养一下,倒没什么大碍。还请殿下放心。” “她这是累着了吧?” “可能也有关系,王妃身体金贵,需要仔细保养才行。” 大夫留了药方便走了,楚宴这里与元霜细细说道:“如何,我说你往日劳心劳神,这下病倒了吧。现在起就好生保养起来,你也别倔了。身边伺候的人不够,回头再买些人进来就好。” 元霜道:“到底是没受过什么苦,底子差,其他人家的妇人带着小孩还要干活也没什么事。” “这怎么能相比呢,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本来就矜贵一些。” 元霜吃了大夫的药便一直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午饭的时候,也是送至跟前,她坐在床上吃的。 楚宴见元霜吃了药后情况略好些,这才放了心,赶着出门办事去了。 下午时,旭姐儿睡觉去了。元霜躺在床上有些百无聊奈,后来红袖进来与她作伴。元霜见到了红袖总会想起楚宴和她说的事。 眼下是最好的时机了吧。元霜试着想要坐起来,红袖忙上前阻止说:“娘娘躺着就成,何必再起身?” “躺久也不舒服,我想坐一会儿。” 红袖忙上前帮忙,扶着元霜坐了起来,身后支上了柔软的靠枕。 “你挨着我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红袖当时便在脚踏上坐了。 元霜说:“你比我年长一岁,今年十九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不是快,转眼间我跟了娘娘也差不多十年了。” 元霜点头道:“是啊,还真是岁月不饶人。” 前世红袖早早地被她嫁掉,红袖过得好不好,元霜也不知道。没想到今生跟到她最后的竟然是红袖。 她又说:“你不辞辛苦,跟着我来到留阳,现在身边的事都要你经手,我还真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你。你的月例我让他们再给你涨一些。” “多谢娘娘赏赐。” “谢什么,我想着要把你安排妥当才安心。如今看来大概这一辈子我们都走不出留阳了,我原想着给你寻一个留阳本地人让你好好地成个家,哪知……”元霜说着又笑了起来。 “殿下身边的胡波你是知道的吧,殿下和我说,那个胡波看中了你,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问你自己的意思,你觉得这个人怎样?” 红袖一听顿时满脸红晕,她支支吾吾道:“奴婢愿意在娘娘跟前伺候一辈子。” 元霜笑道:“你嫁了他的话,依旧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不过到时候重新给你们安排一处宅子就行了。这个人你觉得怎样?” 红袖依旧含羞带怯道:“全听娘娘的安排。” “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呢?” 红袖越发羞得说不出话来。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施政 元霜见红袖不反对,便一心一地要替红袖张罗亲事。 红袖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出嫁自然也是要风风光光的。元霜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一部分来,给红袖买了一处宅子,也置办了家什,还给买了些奴仆。又给红袖置衣裳首饰,她要让红袖风风光光地出嫁。 选定了好日子,元霜又帮衬着置办了嫁妆,回头她还安慰红袖:“现在在这里诸事没那么顺利,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红袖说:“娘娘现在手里紧,娘娘都没说什么,难道作为奴婢我还能挑什么吗?” “你跟了我一场,这一场就是十年,好再你将来还要在我身边做事,以后再慢慢补偿你们小两口。这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我希望你能安稳地过日子。” “是。” 元霜看着有些羞怯的红袖她心中有些不舍,幸而红袖嫁得不远,等到婚后红袖也依旧每天进府来,只是晚上不值夜而已。 到了正日子这天,胡波与红袖两人与楚宴和元霜磕了头,行了礼。接着便一路吹吹打打地送出了平王府,前往早就准备好的新房而去。 楚宴扭头见元霜的脸上有些不舍,他安慰说:“这里不是依旧每天都能见面么,你怎么像嫁女儿似的这样难过?” 元霜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她说:“红袖自小被卖到夏家,也没家人,也实在可怜。只希望胡波能好好待她,别再让她受苦了。” “胡波那小子要是不争气,欺负了你的人,我回头也会教训他。”楚宴可是说到做到。 不管怎么说,元霜也算是安置好了红袖,只希望红袖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红袖成亲后,元霜给她放了几天假,让红袖趁机好好休息一下的。没想到到第四天的时候,红袖就自己回府了。 元霜看着已经梳了妇人头的红袖,她还有些诧异:“怎么今天就回来呢,放你几天假,你该好好休息一下的。” 红袖说:“担心娘娘身边缺人手。” 元霜指着几个年轻丫鬟说:“现在她们几个也能独当一面了。”她见红袖衣裳首饰都是齐整的,首饰用料到做工都讲究,衣裳剪裁到颜色质地也都不错。 她又私底下问过红袖:“胡波待你怎样?” “还好,平时见他是个粗人,没想到却是个粗中有细之人。” “你满意吧?” 红袖先是一愣,接着羞涩地点点头。 元霜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 元霜身边那些紧要的事她依旧交给红袖帮忙打点,红袖的忠诚她是信任不移的。另外也会放手将一些事情交给了一些年轻丫鬟。 红袖的事处理完,转眼又是一年春了。 楚宴从别处购买的那些地依旧荒芜着,眼下已经到了春耕的时候。楚宴便要忙着将名下的那些土地分给众人去耕种。 为了此时,他可没少往郊外跑。 距离那片土地最近的一个村落名叫响水村。这次他依旧到了响水村,村子不算大,总共也才二三户人家。他找到了里长商议:“你把每户人家的情况简略地和我说一遍。” 里长疑惑道:“殿下需要听每一户人家的情况?” 楚宴点头说是,好吧,幸而这个里长口齿不错,对这些人家的情况也极为熟悉,他便不厌其烦地说于楚宴知道。 楚宴了解情况后点头道:“这些土地你先帮我代管着,怎样把这些地分给下面的人耕种也是由你来做主,但有一点,像你说的李寡妇家,还有张瘸子家,田小妮这三家需要特别照顾。你要是照顾不好他们,我可是有话要问你的。” 里长没料到他只是说了一遍,这位平王就将这些人的情况给记下了,平王所说着三家是村里最困难的三户人家,他连忙表示:“殿下放心,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定会好好照顾。” “行,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要是办好了这件事以后再给你安排别的事。” 楚宴给里长画了个饼,里长满心欢喜地接受了。 楚宴为此还特意去那三户人家看过,三户人家都是同样的原因,家里缺少壮劳力,要么生病,要么壮劳力已经不在了。他给了三家人不同的资助。 从响水村回来后,楚宴想着再去见见周县令,讨论一些民生的事。 这些日子来他日夜都在想怎么让留阳的百姓们过上富足的生活,摆脱贫穷的帽子。他做的第一步举措便是大力鼓励耕种,让那些荒地都开垦出来。 以前他就发现留阳那些大片的土地被几个有钱的土豪握在手中,土豪们也不好好耕种,全部荒废了,后来穷的人连饭都吃不起,富裕的人却越来越富裕。 他本人想要缩小这方面的差距,可是这该如何做,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楚宴进了县衙的时候,周县令还在后堂陪自己的儿子读书,听说平王到了后,他还把楚宴给晾了一阵,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地赶来了。 “殿下怎么降临呢?后面有事倒让殿下白等了这么久,失礼了。” 楚宴中的茶已经被他喝得没有味道了,他见了周县令便忙说:“你也别愣着了,赶紧让人来起草文书吧。” 周道之一愣,只好连忙让人把师爷给请了来, 楚宴见了两人,他说:“我打算拟一条法规,良田闲置不栽种的话,需要上税,而且税金并不轻。具体的条例该怎么写,需要你们二人来商量。” 周道之看了师爷一眼,接着和楚宴道:“殿下,您这条规矩一出,只怕会惹来好多人的不满,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考虑?再考虑下去,我问你,再遇到什么灾荒的怎么办?粮仓里没有粮,难道就要让整个留阳,这成千上万的人听从什么杭家、郑家、吴家、蒋家吃饭?他们也供不起这么多人吃饭?回头发生了流民事件,你能护住留阳的安危,还是那几个人家能护住留阳的安危?” 楚宴的一番话让周道之开不了口,这里师爷忙进言道:“殿下,您初来乍到,对留阳的情况不清楚,还是容下官好好地与您说道说道。” “不必了,我也不是才到这里。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也亲眼所见了不少的事不需要你们在这里置喙。这是我的封地,我就不信治理不好!”楚宴拿出了自己强硬的一面。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避暑 楚宴到留阳后确实消沉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他很快就清醒了,那楚宵能治理好自己的封地,为什么他就不行? 留阳是穷,可也没说要世世代代地穷下去,倘或不做出改变的话,那么就只能维持现状,将来再发生点什么大事连现状都维持不了。留阳是他的封地,兴朝的规矩,藩王是有治理封地的权利。 楚宴一心想要做出改变,他迈出的第一步便是针对闲置土地做出的改革,这条法令一出,确实迎来了不少的反响。 平王府接连好些天都有人上门来找楚宴议论此事,他这个举措无疑直接影响到了那些土豪们的利益,这些土豪们纷纷上门求放过。因此也变着法子想要来讨好楚宴,送金银珠宝的,送名人字画的,还有送土地的,也少不了送美人的。 楚宴生在皇室里,什么东西没见过。这些利诱在他面前,他看也没有看一眼,全部给挡了回去:“你们也无需再费什么心思了,这事眼下必须要做的事。你们只需要配合就行。要么将手中那些闲置的土地放出来,要么就分给百姓们去耕种。” 土地的事前后历经两个月,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了,没有人再上门找着楚宴求情,他出去视察那些荒地的时候,见大部分荒地都被开垦出来种上了粮食。 楚宴又让人大肆修了些沟渠,打井或者是修蓄水池。 因为留阳的雨季很快就要来临了,要赶在雨季来临之前做好一切的措施,方便这些农人们灌溉。 夏天来临的时候,城内住着有些闷热,楚宴便提议去山里避暑。 元霜原本也不怎么怕热的,产后经历了不少的事,后来又在路上奔波了那么久,身子变得虚弱起来,到了夏天一个劲的往外冒虚汗,听说要去山里避暑,她倒是满口答应:“好啊,我带了旭姐儿去寻个凉快安静的地方住一阵子。” 两人选来选去,最后选到了孚恩寺。孚恩寺那一带群山环绕,夏天时满眼的翠绿,比别处都要清幽。倒确实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孚恩寺不远处有一处宅院,原本无人居住,楚宴想法购买了过来,再派人去打扫出来,然后又择了一个好日子,带着妻女一道搬了进去。 宅子并不大,加起来也就十几间的样子。但确实比城中凉快,唯独有一个缺点,就是山里蚊虫不少。 元霜让人糊了窗纱,又挂上了竹帘,搬进去了几个香炉,炉子里焚着能驱蚊虫的香药,这种情况才要好一些。 楚宴陪着妻女在这边住了两天,但后面他手上的事不少,因此也就下山去了,将元霜交给了胡波夫妇帮忙照管着。 楚宴回城后,元霜不免又担心起他来:“没人在身边,也不知他会不会照顾自己。” “娘娘不必担心的,府里还有人,不至于让殿下连饭都吃不上。” “我是担心没人在旁边念叨,他放飞自我了,不顾自己的身体。”元霜现在是左右为难,女儿又不小,又不能舍下女儿去照顾楚宴。 旭姐儿这里一天大似一天也越来越惹人喜爱了,十个月大的时候就会摸着墙会站立了,除了会站,还会喊爹,但就是喊娘。 为此元霜曾吃了女儿好一阵的醋。 “你就知道你爹,你娘天天守着你,你倒是不喊一声。” 身边的人笑着安慰元霜说:“娘娘不必心急,其他的小孩子像小郡主这般大的时候可什么都不会,小郡主长得很好了。” “你们以为我是生她的气啊,我怎么可能生她的气。别的也不求,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旭姐儿朝元霜咯咯地笑着,元霜瞧着女儿笑,她的心情大好,也一把将女儿抱在怀中,让旭姐儿坐在她的腿上,正教女儿说话。一个仆妇走了进来向元霜禀道:“娘娘,孚恩寺一位小师父来了,说是来给小郡主送寄名锁的。” 元霜道:“当初她刚出生的时候,寄名锁是报国寺送的。她已经有了。”后来她又转念一想,便道:“请那位小师父进来吧。” 没多时,进来了一位不过十来岁的小沙弥,小沙弥向元霜施了礼,便又捧上一把金锁,又说:“禀娘娘,这是咱们师父开光加持过的金锁,借此赠予小郡主,希望小郡主平安喜乐,福泽绵绵。” 元霜见状给左右使了个眼色,身边人接了过来。 元霜又道:“劳烦你师父费神,金锁我收下了。另外再以咱们郡主的名义给孚恩寺捐二十两银子的香油钱,想让她结个善缘。” 随即元霜又让红袖去取了银子来,小沙弥再次道谢。 元霜还留小沙弥喝茶吃果子来着,小沙弥拒绝了,然后便告了辞。 元霜拿着那把金锁看了好一阵,上面鉴刻着佛家真言,另一面却空白着,她与红袖说:“回头找人将旭姐儿的名字刻上去,等她大一些,让她戴着玩吧。这礼也不是白受的,回头说不定还要出资帮忙修缮庙宇,给那些佛像重塑金身。上次我与殿下去他们庙内参观,发现庙虽大,但也年久失修了。这里到底还是偏僻了些。” 红袖笑道:“娘娘说得极是。” 元霜住到这山里第五天的时候,欧阳氏来了这里要陪伴元霜。 这大半年里,平王府和谢家来往密切,元霜和谢家的将军夫人亲厚,与年轻一辈的四太太关系也不错。 欧阳氏是为陪伴元霜而来,身边也没带多少家人。元霜见状还派了两个丫鬟供欧阳氏使唤。 欧阳氏很是客气:“哪能用娘娘的人呢。” 元霜笑道:“我们两家你还客气些什么。这山里怎样?” 欧阳氏回答说:“清幽、凉快,实在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要说还是娘娘会享受。” 元霜笑道:“以往倒还好,现在我是最怕热了,所以便带了旭姐儿来此躲清静。” “娘娘这是产后身子虚,需要吃药调理一段时间,我倒认识一个不错的大夫,回头给娘娘引荐一下。” 多个人陪伴,日子倒也没有那么枯燥。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求佛 元霜在山中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这里凉快,远离了那些尘世喧嚣,身边又有欧阳氏作陪。两人序齿起来,欧阳氏还只年长元霜两岁不到。 “听说这孚恩寺的送子观音很灵验,娘娘要不要去拜一拜?” 毕竟两处相隔很近,欧阳氏才住进来一天便给元霜建议。 “欧阳姐姐已经有一儿一女了,还不知足啊?”元霜笑道。 欧阳氏笑说:“也没什么知足的,不过娘娘也该去求一个,保佑您得一男胎。” 元霜道:“目前我还没再生养的想法。” 欧阳氏感到诧异:“娘娘年纪不大,跟前就只有一个女儿,你们家又和别家不一样,将来还要人继承爵位,难道不想再给小郡主添几个弟弟?况且殿下他身边又没别的女人。” 欧阳氏说的这些元霜当然知道,她笑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自从添了旭姐儿后身子就变得虚弱不少,还想好好地把身体养起来,添子嗣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欧阳氏听了元霜这一番话,便又笑了:“咱们不去拜送子观音也成,去看看别的菩萨吧。” 元霜答应了,两人略做一番收拾,便准备去孚恩寺好好拜一拜。 欧阳氏曾低声向元霜请教过:“娘娘您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娘娘您肯定是有特别的办法才让殿下只钟情你一人,他是皇子,又曾是东宫之主,身边没个其他女人也太奇怪了,所以才感到很奇怪,想来想去,一定是娘娘有特别的办法让殿下只钟情你一人。你教教我好不好?我都快被家里那两个小妾给烦死了,两个人在我跟前明争暗斗的,家里是一刻也不得闲。” 元霜听后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欧阳姐姐长得这般美丽,难道你还担心啊?” “美丽?美丽又有什么用?我们家那两个小妾要论容貌只怕还不及我,可是又有什么用处呢?所以还得说驭夫有术才行。再美丽的东西也有消失的一天。您和殿下之间的相处我就羡慕不已,所以向娘娘讨教方法,还请娘娘告知一二。” 元霜没有立马回答她的话,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孚恩寺的正殿,两人纷纷下拜。孚恩寺身处大山中,要说香火的话远不及远近闻名的福隆寺。这种清静使得它显得很独特。 后来欧阳氏还是拉着元霜去拜了送子观音。 观音殿建在后面的殿宇中。殿前有一棵石榴树,眼下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她盯着石榴花看了好一阵,欧阳氏还来拉她:“娘娘,咱们进去吧。” 元霜有些迟疑,她害怕菩萨灵验,毕竟她的本意是不想这么快又接着有身孕的,可到底抵不过欧阳氏热情。 进到殿中,欧阳氏便虔诚下拜,元霜则随便拜了两拜,后来就看着供桌上供奉着的瓜果鲜花发了一会儿呆。 两人正要出去的时候,元霜恰巧遇见了来给旭姐儿送金锁的那个小沙弥,她拉住那个小沙弥问道:“今天你家师父可得闲?” 小沙弥回答道:“师父这会儿在招待客人,娘娘可有什么事?” 元霜笑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向你师父道句谢罢了。” 小沙弥听说后便就跑开了。 从观音殿出来,欧阳氏与元霜一道慢慢游览孚恩寺,后来两人又求了个平安符,然后将象征平安的红丝带让人系上了高高的枝头。风一吹,那些红丝带也跟着来回摆动,看上去有些像少女的裙子。 两人走了一路,就连欧阳氏也说:“到底是他们出家人有那个精力,将这些花草收拾打理得极好,古朴庄严又不失禅意。” “是啊,我们那些园子打理得在他们看来就是俗气了吧。” 绕过了一道月亮门,前面不远处就是佛塔了,听说佛塔内供奉着一位几百年前高僧的舍利。元霜想要去参拜,可两人还没走多远,她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元霜便留了意,她转身四下打量了一回。 一旁的欧阳氏忙问:“娘娘看什么?” 元霜没有说话,她看见了果因法师正送客,她匆匆瞥了一眼,那两个客人身形俱是高大,原本是要从她们所站着的这条路走过的,可能是因为她们是女眷的缘故不便冲撞又另择其他小路走了。 果因法师自然也看见了元霜,他向元霜施礼,元霜对欧阳氏说:“欧阳姐姐先去佛塔那边等我,我这去和大法师说说话便来。” 欧阳氏点头道:“娘娘请自便吧。” 元霜朝果因法师而去,到了跟前,她向果因法师施礼,外面太阳大,果因法师便请元霜进屋喝茶歇凉。 元霜道谢后便跟着进了屋,屋中收拾得极干净,当地有一个黄铜铸的香炉,炉子里焚的是上好的白檀香。 那边的矮桌上待客的茶还没有撤去,果因法师忙唤了一个小沙弥进来收拾了。元霜见果因法师将一个造型别致的妆刀收进了衣袖里。不过一个寻常的举动而已,没想到这一幕却在元霜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一个得道高僧要一个妆刀做什么,这感觉和他出家人的身份很不协调。 重新布了茶果,果因法师含笑招呼道:“娘娘请用茶。” 元霜道了谢,她正是口渴时便端了面前的茶杯轻饮了一口,孚恩寺的茶也是好茶,和她寻常喝的那些都不相同,入口微苦,回味余甘。汤色呈褐色,犹如琥珀一般。 “不知殿下最近是否忙碌,贫僧倒许久没有和殿下对弈了。” 元霜笑道:“他知道下不过师傅您,早就躲起来了。” 这样一句话把果因法师给逗乐了,他眉眼带笑,温和道:“殿下棋艺高超,贫僧也极佩服。” 随即元霜又向前面金锁的事表示了谢意,果因又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能保佑小郡主健康平安。” “是啊,健康平安就是做爹娘最朴素的愿望了。多谢!”元霜再次施礼。 她也没在果因法师跟前坐多久便告了辞,出来时依旧见欧阳氏在佛塔前等着她。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驭夫之术 从游览孚恩寺出来,欧阳氏一直在拉着元霜说话。 “娘娘还没告诉我到底有何驭夫之道,我还想好好地跟着学学。” 元霜笑说:“你还没死心啊,当真以为我有所谓的驭夫之道啊?事实上我哪里有,他是什么人,他高高在上,手握着权势,偏又生得那般容貌,他想要做什么,你认为我能管住他?”元霜摇头说:“其实不能的,我也没在他的身上花多少心思,不过有一点不同,我和他曾患难过,走过同样的路,都历经过生死,所以看得比较通透吧。” “历经生死?这怎么可能,殿下他曾经是太子啊?”欧阳氏一脸的惊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也知道曾经是太子,现在不是了,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藩王,还被扔到了这么个不毛之地,也没正经的藩王府,手下的那些人还不听他的调遣。这些经历只怕常人也无法体会。” 欧阳氏附和道:“这倒是实话。像殿下那样曾在顶端的人又被打入凡尘,心里的落差没几个人能承受。殿下他还真是了不起,不仅没有意志消沉,反而还在一心一意地为了留阳的百姓奔波,我家公公都十分欣赏殿下,言谈间对他很是佩服与敬重。” “他也想证明自己,证明他不比别人差而已,找到活着的意义。”元霜懂得丈夫的心思。 这一刻欧阳氏仿佛已经明白平王夫妇为何能一心一意的相互扶持走到现在,而平王身边就只有一个平王妃了。 “我想正是因为娘娘的懂得和理解支撑了殿下吧,他也因此敬重娘娘,你们俩思想一致,别人自然也无法加入了。” 元霜但笑不语,事实上对她而言,楚宴会不会再看中别的女人,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她没有想过要把楚宴永远栓在身边,只要他不背叛就行,别的她早已经躺平,她所求的也不过是安稳二字。 “他也曾糊涂过,身边的女人并不少,每天花天酒地地过日子。我也曾遭遇过背叛,对他也曾怀有过深深的恨意,现在那些都过去了,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世安稳。” 欧阳氏听了这些话一脸地惊呆,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后来又明白了,她的丈夫还只是个小小的校尉而已,身边就有俩小妾,曾是太子的人身边珠围翠绕也很正常,反而是现在的平王她才觉得不正常。 元霜来山中住了大半个月,熬过了最炎热的那段日子,欧阳氏一直陪伴在身边。两人之间一道进出,彼此之间什么话都说。欧阳氏又教给元霜许多有用的育儿经,两人之间宛如姐妹一般。 待到七月初,旭姐儿也即将要满周岁了,楚宴才从城里赶来要接母女俩回府。 “总不能让旭姐儿在此过生日,还是回去住吧。要是喜欢这里,回头又来小住。” 元霜对他的提议倒没什么异议,便让人收拾了箱笼,她坐上了楚宴备好的马车。 旭姐儿许久没有见着父亲了,当楚宴向女儿伸出手的时候,旭姐儿将头一偏,根本不理会他,元霜在一旁笑道:“现在总算知道缠着我,而不是缠着你爹了。” “旭姐儿乖,快来让爹爹抱抱,以前你不是最喜欢爹爹了么?”被女儿冷落,楚宴有些受打击,他也正努力地想要和女儿修复关系。 然而还没到进城的时候,旭姐儿就已经到楚宴身上爬上爬下,一会儿要骑大马,一会儿要楚宴举高高,完全是将她父亲当成了一个大号的玩具而已。 元霜见了招呼好几次:“当心一点她的脑袋,这还在马车上,小心一个颠簸将她脑袋碰着了。” “我很注意,哪里会伤到她。”楚宴小心翼翼地护着女儿的脑袋,给了女儿足够的安全感。 父女俩熟络后,元霜觉得自己又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后来元霜也觉得好笑,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吃自己女儿的醋。 好不容易到家,楚宴将女儿从车上抱下来,然后让女儿坐在自己的肩头,他小心翼翼地护着,两人进了屋。 回到熟悉的家中,元霜感觉自己离开了多久似的。趁着父女俩嬉闹的时候她想安静一会儿,便去了东边的那间屋子休息。 刚坐下没多久,楚宴就找来了,不过他是一个人来的。 “旭姐儿呢,你这么快就把她扔下呢?” 楚宴道:“我也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她可真沉,抱了没多久,就觉得腰酸腿胀你给我揉揉吧。” 楚宴说着便往旁边的罗汉床一躺,接着背对着元霜。元霜心疼他,她俯下身来果然与他按摩起来。 揉了没多久,她觉得手酸忙说:“我唤了丫鬟进来伺候你吧。” 楚宴翻了身,正面仰躺着,他朝元霜说:“我不要丫鬟,就要你。我腿还酸来着,你给我按按。” 元霜却不干了:“我不会按,还是给你找个人吧。” 她正欲起身,楚宴却伸手拉住了她,等到楚宴一用力便将她拉进了怀中:“咱们分别了这么久,你难道就不想我么?” “不想,我有欧阳姐姐作伴很是逍遥。” 旋即一个动作,楚宴把元霜按在了身下,然后道:“你个没良心的,我每天都要想你好几遍,你却一点也不担心我。” “你想我,你那是想旭姐儿吧。”元霜戳穿了他的谎言。 “谁说我只想她的,难道就不能一起想吗?”楚宴说着便去吻元霜的脸,元霜的头却往旁边一偏,娇嗔说:“身上都是汗,别腻歪,一会儿进来一个人叫她们给看见了。” “我搂着自家老婆难道还怕人看见不成?” 元霜又说:“现在还是大白天,你也别不正经,咱们坐在一起说说话难道不行吗?” 楚宴没有听她的话,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躺在元霜旁边,两人叙一些别后重逢之语。 元霜凝视着自己的丈夫。楚宴的容貌生得极好,真正有潘安之貌。这一世他注意保养,远离了酒色,看上去越发地风姿动人。 她哪里有什么驭夫之术,夫妇两人相处,讲究的不过是真心二字。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看我做什么,莫不是连自己的夫婿也不认识呢?”楚宴觉得自己被元霜这样打量,心里有些发虚。 元霜笑道:“看我夫婿美貌啊,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以前坊间就流传着兴朝太子曾是京城少女们的心仪之人这样的话。” “那么你呢,你就没有心仪过我?” 元霜一愣她没有说话,楚宴很快道:“我差点忘记了,你和那位柏行简才是青梅竹马,那时候你的眼中只有他吧。” 元霜嗔道:“殿下这不是欺负人么?” 楚宴坐了起来问道:“我怎么欺负你呢?” “殿下生气了,就会说这些话欺负人,我承认柏行简确实与我青梅竹马,可又怎样,就代表我要和他传出什么来吗?殿下是眼瞎又耳聋,不肯自己去分辨。心眼还小,一点事就耿耿于怀记恨在心中。” 被元霜数落一番,楚宴不怒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楚宴笑拧着元霜的嘴角说:“你这张嘴是真厉害,从来都不饶人,我说不过你也不和你分辨了。再过两天旭姐儿周岁,我问你,你打算怎么给她过?” 元霜道:“还是不要张扬的好,咱俩就给她安静地过完生日就够了。她年纪还小,太大张旗鼓怕她承受不住。” 楚宴点头道:“我们的想法倒是一致的,如此倒也好,也不需要准备太多。” 眼下夫妇俩就这么一个女儿,楚宴又是个标准的女儿奴,小小的旭姐儿就承受了父母给与的所有关爱。 换了一身新衣上的旭姐儿在奶娘的牵手下也能试着自己走几步了,这时候的她会喊“爹爹”会说“饭饭”“肉肉”之类简单的字眼,小小的旭姐儿眼中只有吃的,在元霜看来就是个标准的小吃货。幸好小吃货是最容易满足的。 周岁这天,元霜给女儿筹备的生日宴简单又充满了温馨,旭姐儿吃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山药瘦肉虾仁粥,喜欢得双手挥舞。 “她还真是容易满足。” “小孩子嘛,没那么多别的思想,拥有的是最简单的快乐。”楚宴看女儿满是宠溺。后来他拿着帕子亲自给女儿擦了嘴角,又一把搂在怀中,接着便带了女儿去花园里玩耍了。 红袖在旁边说:“殿下他是真的很喜欢小郡主。” 元霜道:“有人帮我分担,我也很乐意。” 很快的就听见旭姐儿那略显夸张的笑声。此刻的元霜心里是满足的,她认为最简单的幸福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幸福竟是她求了两世才求来的。 后来父女俩回来时,却见旭姐儿的脸上沾了不少的泥,双手也全是泥,裙子也脏了。元霜看着就头大,又见楚宴身上倒是干干净净地,她埋怨道:“你把女儿扔泥坑了吗?” “我没有扔,她自己要去玩的。”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被你折腾得像个邋遢的臭小子,我才不要管她了。” 元霜说不管女儿,然而旭姐儿像是听明白了母亲的话,拉着母亲求抱抱。这幅场景让元霜有些哭笑不得。 在婢女们的帮助下,总算将小丫头给清洗干净了。元霜搂着干净的女儿教训起了楚宴:“以后你别带着她弄得这样脏兮兮的。” 楚宴不以为然道:“听那些经验老道的人说小孩子家家就应该接触一下这些脏东西,太爱干净了反而爱生病。” 得了,反正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有自己的借口,元霜也说不过他。 过完了女儿的生日第三天,楚宴突然问元霜:“你要不要自己盘个店面做点买卖?” 元霜疑惑道:“你有门路?” “废话,没有门路我和你说什么。我相中了一处当街的铺子,也弄到了你的名下,想要收拾出来,你做点什么买卖也行,咱家里也多一份收入。以前你不是开了家绣庄么,生意好像还不错。” 元霜在家带孩子这么久,对经营的事早就生疏了。不过现在府里开销不小,当初打发他们到留阳来,连建府的银子都没拨。年底时楚宴自掏腰包救济了那些穷人,如今他们自己的日子却短下来了。 如今丈夫这样一说,元霜心思倒活络了,她道:“旭姐儿现在已经周岁了,身边又不缺帮忙带她的人,我也想找个事做。既然你帮我看好了铺子,那还愁什么,先做点小本生意爸。回头你带我去瞧瞧地段。” 楚宴说:“现在马上就能去。” 元霜略微收拾了一下,夫妇俩一道坐了车前往楚宴所说的那处铺子。这是一连三个门脸儿,看上去宽敞又明亮,三个门脸儿都没有完全隔断,相互贯通。 元霜看后问道:“这样的门脸儿一年下来租金只怕也要不少吧?” “确实是,要是在京城的好地段,一年下来光租金只怕都要用几百两银子。不过现在花不了那么多钱,你觉得怎样?” 元霜里里外外看了一回,她很是满意:“屋子方正又宽敞明亮,地段也不错,不拘做什么都应该不错。” “那你打算用来做什么,还是开绣庄吗?” 元霜仔细考虑了一番道:“我先观望一下,这里开绣庄只怕会和之前的落差太大。” 楚宴点点头,对于经营上的事他不是很懂,因此也给不了多少建议。 身上有事,元霜也忙碌起来了,她几乎每天都要出一趟门,带着身边的人去街上闲逛了几天,然后做了一番考察。 考察的结果时开绣庄眼下可能不行,只怕赚不了几个钱。 回头她和楚宴商议:“我不卖绣品也不卖布料,不卖茶叶,这些铺子当地已经有几家了,目前来看我们再开的话没有什么竞争优势。想来想去还是开一家笔墨铺子吧,笔墨铺子备货的话比较容易,不用花太大的本钱,我们这里距离县学也没多远。城中的读书人也不少,你觉得怎样?” 楚宴想了想说:“你想得倒也周全,开间笔墨铺子倒也不错。关于货品的质量我可以帮忙掌控,什么纸好,什么墨好,我很清楚。” 元霜却否定了他的话:“你看中的东西就没便宜的,我要卖的是大众能消费的东西,不是要卖珍贵的藏品。”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营生 元霜的笔墨铺子用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开起来了,铺子的地段不错,铺子宽敞明亮,挂的是“翰墨轩”的招牌。 铺子里卖的笔墨纸砚都是普通价钱,当然东西也大多是普通货。除了卖文房四宝,也会卖一些书籍,从实用到珍藏都有所涉猎。 翰墨轩的位置好,地处县学不远,所以一开张生意就不错,没两个月,铺子就实现了盈利。 元霜知道铺子生意好,是和家里的地位有关系,不过也不否认她卖的东西就是价廉物美。 有了事情张罗,元霜觉得这一天天的日子过起来也没那么枯燥。时间也过得快了不少。 转眼间楚宴到了自己的封地已经有了一年的光景,这一年里经过他的治理,留阳的农业和商贸都得到了很好的发展,他自己退出了一系列的举措,让农民有地耕种,商人有东西可买。 一系列举措下来到实施,虽然也得罪过一些人,但总体来说推进得还不错。楚宴骑着马和谢云路过了一大片金黄的麦田,走了一段路,楚宴便下了马。 谢云不知何故,他也跟着下了马来。楚宴随手摘下了一枝麦穗他低头数了数,谢文云疑惑道:“殿下也懂这个?” 楚宴数了一下麦粒他说:“这枝麦穗才二十八粒麦子,品质差了一些。”随即他又去摘了一枝大的来仔细数了一遍道:“这枝的品质算是顶级的了,也只有三十二粒。” 谢云不解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 “早些年跟着父皇去麦田里视察过,父皇教给我,最好的麦子一根穗能有差不多四十粒麦子,所以这些算是品质差的了,一根穗少几粒到十粒,如此算下来产量比起别处确实要少一截。” “土地不同,长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同。”谢云分析道。 楚宴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土地贫瘠也没办法,所以还是得改善一下土质。” 两人跑了半天又累又饿,到了一户农家后,农家也不知两人的身份,但还是拿出了家里面的吃的来招待两人。 楚宴关心了几句日常生活琐事,两人回城的时候已经渐近黄昏。 “殿下来的这一年,发展了农事生产,效果很显著。今年的雨水还算不错,基本的吃饱饭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 楚宴道:“丰收之年容易,还是得预备灾荒时该如何度过。再遇上战乱的话,百姓的日子也就更加艰苦。” 谢云道:“听说乌灵那边又传出了消息,新上任的王想要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这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好事。” “去年底乌灵可向我朝纳贡呢?”楚宴远离京城,对于这些事早就不清楚了。 谢云道:“应该有纳贡的,但就怕这位新王内心不安分,真要生出事端的话,咱们留阳很可能就首当其冲。” 楚宴道:“发展生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要全部仰仗老将军筑好防线,威慑敌人才行。保证了百姓的安危,大家才能有好日子过。” “是,殿下说得极是。” 楚宴眉头一皱,他说:“还是要太平年岁的日子好过,虽然这份太平来得并不容易,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才能铸就。老将军我能把后方的经济建设搞好,前线的事还得交给您。对于带兵打仗的事我并不擅长。” 谢云笑答:“殿下请放心,有末将在,不会让敌人前进一分一毫。” 两人的年纪虽然相差了不少,但来往这么久彼此欣赏,也早就成为了忘年交。 入城后各自分别,楚宴回了家,刚刚走进院子,旭姐儿从房里就跌跌撞撞地走了来,小丫头才学会走路不久,走起来还跌跌撞撞的。楚宴见了,忙向女儿张开了胳膊,等到女儿自己走到了他的怀中,楚宴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 “小丫头,今天想不想我?” 旭姐儿搂着楚宴的脖子嘴巴里咕哝了一阵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毕竟旭姐儿还只是个一岁多的小孩子,口齿不清,但又极爱说话,每天都能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在外面不管如何疲惫,只要能看见女儿,楚宴心里的郁闷就能一扫而空。 元霜见父女俩搂抱在一起有说有笑,元霜板着脸说:“旭姐儿,你给我下来。” 小小的旭姐儿却偏不听母亲的话,扭着身子说:“我不,我不。” “你把你爹的衣服都蹭脏了,快下来。”元霜最后使用强迫手段将旭姐儿从楚宴的身上给摘了下来。 旭姐儿立马就大哭起来,元霜没法,她有些嫌弃地和女儿说:“你就那样缠你爹啊?” 楚宴说:“没事的,她喜欢挨着我,就让她挨着呗。自从有了这个小不点后我觉得这生活很不一样了。” 重新回到父亲的怀抱里,旭姐儿乖乖坐好,不再胡闹。楚宴让女儿坐在他的腿上,下巴顶着女儿的脑袋。 “你今天出门没有?” “去铺子上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楚宴又问:“生意怎样?” “那还用说,自然是不错的。上个月咱们赚了十三两银子。” 十三两?以前楚宴赏赐下人都不止这些,不过在目前却也成了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他笑着点头道:“还是你经营有方,持家有道。” “回头我还想再开点别的铺子,什么粮油铺、布庄之类的都有兴趣。” 不过这一次楚宴没有帮衬她:“只怕我无法满足你这些要求?” 元霜诧异道:“为什么啊?” “翰墨轩能开起来背后就有人在传小话了,说我把好的都先留给了自己。再多开几处啊,只怕下面的意见更大,我说着钱也挣不完,差不多就得了。你还要管教旭姐儿,又要理家,还要过问铺子上的事,你不嫌累啊?” “行吧,我把翰墨轩经营好了就行。别的也不敢考虑,害怕给你招来非议。我说你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个藩王,咱们府里这些人的开销,还有旭姐儿的吃喝,上面的当真不管了么?” 别处藩王府皇室每年都要拨一笔不错的银子用于开销,他们来留阳一年了,却连一个铜板也没见着,两人全在吃老本儿。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努力经营 楚宴听着妻子的抱怨,他搭不上话。妻子的抱怨也是理所应当。 他曾贵为太子,从未穿衣吃饭烦心过,以前出去喝一顿酒的开销就是现在家里一个月的支出,那时候手里宽裕得很,从不知什么是人间疾苦。到了这里什么都不一样了,大家都得节衣缩食过日子。 他们节省一点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可怜了旭姐儿,明明也是个郡主,却还要跟着他们受累。 楚宴道:“问他们要钱,这个口我开不了。” 元霜看了他一眼,丈夫的心情她是理解的,她也只是抱怨几句,也没真让丈夫开口去要钱。 她说:“行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毕竟别人是风风光光地去就藩,我们这是……发配到此,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要求别的。” “要是你当初我跟我来的话,也不至于跟着我受穷。” “你认为我是抱怨日子穷?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话?” 楚宴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忙要转移话题,他尴尬地逗弄着旭姐儿道:“小丫头,你今天在家乖不乖,听不听话,吃了什么好吃的。” 旭姐儿是个标准的小吃货,她父亲问了她那么多话她都没有听进去,唯独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好吃的”,她忙扭着身子嚷道:“要吃,要吃。” 夏元霜后来也不管这父女俩了,转身去了别的屋子。 楚宴低头和女儿道:“你娘生气了,怎么办?” 等到夜深人静,旭姐儿睡下时,楚宴这才到了元霜的屋子。元霜正坐在灯下绣花。楚宴见了不免心疼:“这屋子里暗,当心眼睛。” “我没事。”元霜又也没有抬一下。 楚宴走了过去,揽了元霜的肩膀道:“你还在生气啊?” “我没有。” 明明就是在生气,她偏偏还不承认,后来楚宴屈了一膝在元霜身边蹲了下来。 “我知道都是自己无能,让你们娘俩跟着我受苦。要不然你带着旭姐儿回她姥姥家去吧。” 元霜听了这话,忍不住捶了楚宴两拳又说:“所以我说你是个没良心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难道我就只能和你共富贵,无法和你共患难么?我又不是你在外面结交的那些酒肉朋友。” 楚宴一下将元霜搂在怀中,他满是歉意地说:“我知道你们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让你开了翰墨轩,多少也能帮衬些。今天我和谢老将军出城去逛了逛,今年的收成看上去还不错,大概不会再有灾荒了。今天我们还去农民家里吃过饭,比起那些人家,我们过的日子就算是神仙日子了。” 元霜说:“我也不是真要抱怨什么,只是有时候替你不公罢了,明明你又没做错什么,偏偏要被如此对待。” 楚宴道:“我知道你都是心疼我的缘故。只是这世上又哪来绝对公平的事,我也犯过错,就当我是在赎罪好了。在这里我们仨不也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么。” 元霜心道也是,要还身在重华宫,每天依旧要胆战心惊。这里只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 楚宴安慰了一番,见元霜没有再生气了,他将元霜手里的针线活拿了下来道:“别再忙了,夜深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还要去一趟北坪那边。” 元霜便听了他的话,收拾了一番,后来两人躺到了床上,元霜盯着黑乎乎的帐子却睡不着觉。 楚宴也翻来覆去地,元霜低声唤道:“殿下,我冷。” 楚宴听了这一句忙钻进了元霜的被窝里,两人搂抱在一起,元霜的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后来楚宴又低声在她耳边说:“要不要再做一点让身体暖和的事?” 元霜原本不怎么兜揽来着,可是她也怎么推开。忘情处,她搂着楚宴的脖子低吟出了声。 楚宴在她耳边说道:“我家娘子倒是越发放得开了。” 元霜囧得说不出话来,她将楚宴推开,楚宴依旧在她的被窝里躺着。这下元霜睡得着了。 楚宴却盯着黑乎乎的帐子想了半夜,心中终于做了个决定。 隔日他一早起来后练了一套剑法,后来便去了书房,让人给他磨墨,他要拟一份折子。笔已经蘸了墨,不过他捏着笔半天也下不了笔。直到纸页上已经落下了墨点。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问道:“殿下是要写诗吗?” 楚宴道:“写什么诗,你出去吧,你站在这里我还真的什么都写不出来。” 将小太监赶出去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楚宴写好了折子,然后出门来交给了那位小太监并嘱咐说:“找人快马送进宫去。” 小太监接了过来应了句是。 天气阴沉沉的,才九月时节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今天要去北坪看秋收的事,楚宴出门前又去看了一番妻女。 旭姐儿正坐在那里乖乖地吃饭,元霜看上去情绪还好。他对妻子道:“我出去了,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你知道就好,早去早回。让胡波跟着你吧。” 楚宴说:“没事。” 楚宴出了门,元霜守着女儿吃过了饭,她便拉着女儿说:“咱们今天去铺子上玩好不好?” 旭姐儿听说要出去,自然是无比喜欢的。她舞者双手别提有多高兴了。 元霜让丫鬟给旭姐儿找来了出门的衣裳换了,她又重新拢了头发。这里抱了女儿上了马车前往他们的翰墨轩。 当她牵着女儿出现在翰墨轩门口时,赖掌柜出来招呼道:“东家娘娘今天怎么早就过来呢?” 元霜道:“我带女儿出来走走。” 掌柜又弯腰给年幼的旭姐儿作揖问好:“小郡主金安。” 旭姐儿才不去看赖掌柜,元霜见翰墨轩这时候还没什么客人,她拉着女儿进了屋。伙计赶着给她端了茶来,账房将昨日的账目给她看。 元霜粗略看了一回说:“这个月看上去比上一个月好像要差一些。” 掌柜忙说:“目前来看确实如此,又赶上要农忙了,闲逛的人少了许多。这里的纸张也涨价了,所以还得向东家娘娘请示,咱们卖的是不是也要把价钱提一下?”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波起 “提价?提价虽然能有效解决眼下的问题,可是也面临会有不少的客源流失吧?当初这个定价咱们就斟酌了许久。前来我们这里光顾的客人也都不是些什么有钱人家的子弟。要是价钱再涨的话,只怕连这一部份客人我们都抓不住。现在纸价涨了多少?” 赖掌柜说:“每一斤涨了一钱。” 元霜仔细想了后回答说:“确实涨了不少,但也不是不能承受,价钱先不提。这时候说不定拼的就是价钱了。” 对于东家做的决定赖掌柜自然不可能过多的干预,他说:“那么先依东家娘娘的意思,回头实在吃力的话再做决定。” 后面渐渐有生意上门,这不像别的店需要伙计来回招呼,大多数是顾客自己挑选,然后到了门口处付钱就行。 元霜带着女儿在靠右的这间屋子里清点东西,可是小小的旭姐儿根本就闲不住,一个错眼不见,就见她把一匣墨给扔到了地上,接着将架子上的纸也给洒下来了,这还不够,后来便在那里撕纸完。 元霜看见头都大了,忙将旭姐儿一把抱了过来,嚷道:“我的小丫头啊,你这是把钱往地上扔不成,就别捣乱了好不好?” 自此元霜已经后悔带女儿来铺子上了,她搂着女儿不敢再松手。 没一会儿旭姐儿就扯着嗓子哭闹了起来。 元霜只好把女儿带了出来,外面这间屋子人来人往的不少前来光顾生意的,元霜抱着孩子到了屋檐下,正好街上有人赶着鹅群经过,小孩子被小动物给吸引了去也不哭闹了。 元霜带着女儿在屋檐下玩耍,铺子上的人进进出出的,元霜心道今天的生意应该要好一些。 后来见几个人从铺子里出来了,她留神看了一回,三五个人都穿着裋褐,腰间挂着佩剑,荷包等物,她暗想这些人也会光顾笔墨铺子么,后来她看见了有两个人的腰间挂着妆刀,妆刀上缀有红穗,还有什么动物的皮毛。她看了一眼,当时觉得有些眼熟,后来也没多想,带着女儿玩耍了一阵,铺子上没那么忙碌了元霜这又才进了屋子。 伙计要给元霜添茶水的时候,元霜拒绝了,她问了句:“适才进来了几个腰间佩剑的人买了些什么?” “他们来了之后各处翻看了一回,不过只买了两本书。” “是么?” “东家娘娘可有什么顾虑?” 元霜笑着摆手说:“没有,你们忙吧。” 带着女儿毕竟不方便,元霜最终也没在铺子上呆多久,后来便与女儿一道回了府。 刚到家,门房上的人便和她道:“娘娘,县令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人呢?” “还在那边等着。” 元霜听说,便牵了女儿到了花厅上招呼了县令夫人。 曾氏与元霜行了礼,元霜便命奉了茶果。 曾氏坐下后,见了元霜身边的旭姐儿便忍不住伸手想要抱。旭姐儿面对不熟的人可是警惕性非常高。 曾氏见了这孩子很是喜欢,与元霜说:“看过那么多个小孩子,还得数你们家这位小郡主惹人喜欢。白白嫩嫩的像是个瓷娃娃。” 饶是曾氏夸赞旭姐儿,然而旭姐儿还是压根不给她面子,根本就不让曾氏抱。后来元霜让人将女儿给带下去了。 “县令夫人上家里来可是有什么事吗?”元霜没有准备和曾氏继续斡旋下去。 曾氏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几位家眷建了个诗社,想要请娘娘入社。” 元霜一听,她说:“可是我不会作诗啊。” “不会也没关系,我们那几个人中也没几个会的。大家凑个热闹而已,娘娘也不至于在家无聊。” 元霜略一沉吟后便拒绝了:“我对诗社不感兴趣,你们自己热闹吧。女儿还小,我要教养女儿,铺子上也还有一堆的事,就不掺和了。” 元霜拒绝得干脆,这让曾氏脸上有些不好看,不过碍于元霜的身份,曾氏也不敢当面和元霜怎样。 曾氏走后,红袖曾与元霜说:“娘娘为何不答应?” 元霜道:“我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家里事情确实不少,我也没那个精力去应付。” 红袖笑道:“他们来请娘娘也是看中了娘娘的身份和地位,想要对您恭敬呢。” “得了吧,他们是想拉我做幌子,我可没那么多闲情陪他们磨牙,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做点别的事。” 拒绝了曾氏后,曾氏后面也不怎么上王府来了。在留阳元霜交往最多的还是谢家的欧阳氏。两人性情差不多,能聊到一处去。 过去没多久,便传出了欧阳氏有了身孕的事,元霜心想那次去拜了送子观音看样子是真灵验。 欧阳氏要在家养胎,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了。到了第二年正月里王府请吃年酒时,也不见欧阳氏的身影。 元霜给欧阳氏送了些滋补的药材过去,还有皇宫里流行的安胎方子她都教给了欧阳氏。 元霜临走前又和她说:“你安心养着吧,再过几个月胎坐稳了,咱们去孚恩寺还愿去。” 欧阳氏不解道:“我倒是灵验了,不过娘娘怎么没应验呢?” 元霜笑道:“大概是当时跪拜的时候我不够虔诚吧。” 她确实没想过这么快又有身孕。 只是正月里还没过完,留阳就遭遇了大事,比起前两年的灾荒,这次是人祸。 城内数一数二的富豪,杭九家竟然遭遇了偷盗事件,据说将仓库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 这事传到楚宴耳朵里时,楚宴惊了一跳,他问左右:“衙门里可受理此事呢?” 左右回答说:“正派了皂隶四处盘查。不过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满城都在传。只怕影响很大。” “影响自不必说。”楚宴又让人将府上的管事叫来吩咐。 “如今你们也都警惕些,每天夜里轮值也要安排妥当,不许值夜的人喝酒,这一喝酒就要出事。晚上多派几个护院。” 楚宴吩咐了管事,又到了内院与元霜说:“只怕城内最近不安静,平时你也别带旭姐儿出去,等过了这一阵再说。”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飞贼 留阳城不算小,出了杭家的事,整个城里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县衙里召集了人手彻查此事,查来查去也没什么头绪,一时间整个留阳城内人心浮动。 可怕的事杭家的事只是一个开端,却并不是结束。 一时间安稳的留阳城变得并不安稳,有时候就是大白天外面也没多少人。时局不稳,元霜的翰墨轩生意也受到了直接的影响。 楚宴到留阳以来,通过自己的一番治理,原本百姓们已经有饭吃,不会饿肚子,商贸也在逐渐兴盛,哪知闹这样一出,对官衙是个不小的冲击,楚宴每天也为了这些事焦头烂额,吃饭,睡觉也不得安稳。 这天晚上元霜带着女儿已经睡醒一觉了,却见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她便起了身,换了人来:“殿下在哪里歇息的?” “回禀娘娘,殿下还没回家。” 元霜吃了一惊,又问:“现在什么时候呢?” 丫鬟回答说:“大概快四更天了。” 元霜心里担忧丈夫,此时也没了睡意,她披了衣裳坐了起来,命人掌了灯。 “娘娘不睡了吗?”丫鬟上来替元霜撩了帐子。 元霜穿了鞋,她命人好生看着旭姐儿,自己则走出了内室。 眼下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留阳的春天又来得特别的晚,因此虽然已是二月节气了,可这深夜里已经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幽暗的夜空连颗星星也看不见,元霜观望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楚宴回来,她悬着的心一直没有放下。 旁边服侍的丫鬟劝道:“娘娘,外面冷,咱们还是进屋去吧,当心受了凉、” “殿下他今天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丫鬟回答说:“得问胡爷才清楚。”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管事匆匆跑来禀报:“娘娘,咱们的护院抓住了两个小偷。” 元霜听说了倒是一愣,这些小偷现在偷到平王府来了么,她忙说:“将人给锁了,移交……”她的话还没说出口,接着又转而道:“行了,让人暂且把他们看管起来,切勿让人逃了,等到殿下回来审问过了再把他们送到官府去。” 管事答应着便去办理。 府里进了贼,也不知有没有全部捉到,管事将元霜住的院子里又加派了护院。 这一晚元霜再没有睡下。一直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楚宴才回来。 夫妇俩相见,楚宴已经大致知道了府里发生的事,他没有先去见捉住的小偷,而是直接去见了元霜。 “我昨晚有事走不开,咱们家里怎么就进贼呢?你一定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吧?” 元霜说:“我倒没受到多少影响,只是一直替殿下担忧来着,殿下夜里没有回来,我这心里也无法安定。” 楚宴说:“最近事情多,让人焦头烂额。” 元霜见丈夫满脸的疲惫憔悴,她有些于心不忍,又宽慰道:“没事,情况一定会好转起来的。昨晚那两个贼拿住了,殿下要过目吧?” 换做以往两个小贼而已,楚宴才没什么精力亲自过问,可眼下非常时期,他道:“见一见吧。” 元霜见他出去后,自己在房里等他。 半个时辰后,楚宴才回来。 “怎么样呢,会不会前面的那些失盗案有关系?”元霜关心道。 楚宴说:“他们什么都没招,不管我怎么审却一个字也没有开口。我没有办法,只是将他们送往官府去了。” 楚宴说着将一串东西丢到了桌上,元霜看了一眼,她立马呆住了,她忙捉住那柄妆刀问道:“殿下,这柄妆刀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两个小偷那里拿来的。怎么呢?”楚宴对于元霜的反应感到有些吃惊。 元霜道:“我曾见过这个,只是在哪里……”元霜努力地回想,自从她怀孕到生下旭姐儿后记忆就变得很差,特别是到了要回忆时,她总觉得有些吃力。 “你别在别处也见过这个妆刀?”楚宴耐着性子问元霜。 “我见过的,感觉是许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城里应该还没有这样乱。我记得那天带了旭姐儿看鹅。对了,曾经有几个佩戴了这样的妆刀光顾过我们家的铺子。” “你确定没有记错吧?” 被楚宴这样一说,元霜又有些不确定了,她道:“不过妆刀的样式似乎有些不同,但是红穗子的结法应该是一样的。” “那些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元霜摇头,当时她只顾着带女儿,哪里还记得匆匆一瞥过的人长什么样,而且是几个人。 楚宴听到这里忙高声叫人:“来人!” 当即便有小太监来听差,楚宴吩咐道:“赶紧追去,将昨晚捉到的那两个人带过过来,别押送去官府了。” 小太监答应着去做。 元霜这里又问:“殿下,我们家昨晚失窃了多少东西?可是人赃俱获一并拿下的?” 楚宴道:“管事的说当时就搜了他们的身,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搜到什么。” 元霜感到有些奇怪,她又问:“莫非是还来不及下手就被我们的人给捉住了么?” “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那样。一会儿见了人你再好好辨认辨认,要是能想起什么来就最好不过了。对了,你说佩戴这样妆刀的人光顾过我们的铺子,我们可是卖笔墨纸砚的,他们买了什么吗?” “据掌柜说只买了两本书。” “那是什么书?” 这个元霜当时也没问,所以她是不知道的。 “昨晚两人是在何处被捉住的?” 楚宴道:“是在外面的大书房里。” 元霜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他们是来我们家找什么吗?可惜失手了。” “对啊,外书房那些值钱的东西并没有少,但是书架上的东西被他们给翻乱了。” 两人都陷入了不解中,冥冥之中总感觉要抓住什么了,却偏偏什么也没抓住。 小太监很快将要押解到官衙的两个小偷给拦住了,想要带回府中。哪知就在这个过程中,双方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对面那俩人身手了得,没想到平王府的人却失手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是善茬 “殿下,小的们办事不利,竟然让那两人脱逃了,他们还打伤了咱们的一个兄弟。”阶下跪着请求的是被楚宴派出去办事的人。 楚宴大感意外,他没料到两个小偷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看样子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他忙说:“你们去一趟官衙,将两人的特征告诉官衙里的人,配合着他们,尽快将两人快快归案。” 手下们称诺便去。事情陡然间就变得复杂起来了,楚宴以为将人带到元霜面前,让元霜辨认一下再移交给官府的话,那么事情就算解决了。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楚宴开始反思是不是他们的动作太大了,然后打草惊蛇? 楚宴独自坐了一会儿,将事情来回理了一遍,后来他便去了见了元霜。 元霜陪在女儿身边,楚宴见了她便说:“那两个小偷给溜走了,我们的人竟然没有捉住。” 元霜吃了一惊,忙说:“这怎么可能呢?” “原本我认为是十拿九稳的事,也没有派太多的人手,毕竟捉住他们也没费什么力气,哪知这两人却隐藏那么深,还出手打伤了我们的人。现在人逃了,就只能和官府配合,看能不能把人给捉到。” 元霜道:“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更加证明了这些人的底细只怕有些古怪,殿下可千万不能再放松,我担心这些人在城内闹出什么更大的动静来。要做好防范,不然只怕留阳就毁了。” 楚宴点头说:“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最近城内不安稳,我担心再起个什么事。”他让元霜好生在家,这里便准备去一趟翰墨轩找到掌柜打听一下当初的事。 留阳城本来也不大,翰墨轩也不远,楚宴出门既没有乘车,也没有坐轿也没有骑马。他出了这条巷子,走了一段路,又出了一条长街。 最近留阳不大太平,街市上人也不多,个个都是行色匆匆,充满了紧张,鲜有闲情逸致出来逛的。 他来到了自家铺子上,从掌柜到账房、伙计都前来给楚宴行礼,楚宴挥手道:“你们各自忙去吧。” 别人都下去了,只有掌柜留在跟前。 “殿下,您怎么降临呢?” 楚宴将掌柜叫到了内室仔细询问他:“我听王妃说,咱们铺子上前一阵招待过几个身配妆刀的人……”这么一说的话范围太广,楚宴便将那两人的相貌特征与掌柜细说了一遍。 掌柜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记人特别厉害,当他听完楚宴的详细说明后,他立马道:“这两人确实来过咱们的铺子上。” 猜测得到了证实,楚宴眼睛一亮忙问:“果真?那你还记得他们买了什么书?” 掌柜说:“小的记人还行,至于他们买了什么书我还真的给忘了,还忘殿下见谅。” 楚宴倒没有为难他,只是又道:“那两人什么当时在什么地方呆过,你还记得吗?” 掌柜给楚宴指了书架的位置,楚宴起身走了过去。那边的书架上有一些经史子集之类的经典,他顺手翻了翻,倒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不过后来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几部介绍兴朝各种风土人情的书,他拿来了一本翻了翻,这是一本游记,记录着各地的地势风景名胜。 看到这里时,楚宴心里凉了半截,暗道不好。他忙拿了这本书就走。 楚宴来去匆匆,掌柜也疑惑不解,账房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呢?” 掌柜说:“不大清楚。” 楚宴拿着那本书,他在街上绕了两圈这才惊觉自己该去找谢云商量。 当他来到谢府时,正要遇到谢云要出去。两人碰了个正着,谢云见状忙拉了楚宴的手说:“殿下,末将正要去找您,没想到您竟然上门来了。” 楚宴一脸焦虑道:“老将军,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说说。” 谢云请了楚宴去他的书房,童子奉了茶后,便将闲散人员都给屏退了。 坐定后,谢云忍不住打听:“末将听闻昨晚平王府上出事呢?可要不要紧?末将本来准备上王府探望的,不曾想殿下竟然亲自来了。” 楚宴说:“看样子这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留阳了。我正是为了此事来和老将军商议的。说来我家遇到怪事了,昨晚捉的那两个小偷,在半道上竟然跑了。” 谢云一愣,心道不应该啊,他又问:“这怎么可能?小偷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挣脱王府里的那些护院?” “对啊,我的那些护院都是从京城里带出来的侍卫,不说如何了得,但也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 “那两小偷可有别的来历?殿下府上损失了多少财宝?” “没有,捉住两人的时候,两人正在我的外书房里乱翻东西。我藏的那些名贵字画,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古董花瓶之类,他们一样也没取。” 谢云越听越觉得奇怪,他说:“这太不合常理了,莫非他们在寻找什么吗?” “对啊,更巧的是这两人曾经在我家的笔墨铺子上出现过,这本书他们当初应该买过类似的。”楚宴将那本游记从怀中拿了出来。 谢云接过后翻了翻,他脸色大变:“这是……只怕是被敌方的人给掌握了兴朝的一些重要信息。这些人难道是乌灵人派来我们境内的奸细?” “老将军和我的想法倒是一致的,如果真是乌灵人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老将军你可有防范之策?” 谢云沉吟了半晌道:“末将暂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乌灵那边政权交替,新上位的这位国王是温和派还是激进派一时也看不出来。” 楚宴想起了后面留阳沦为了战乱之所,给兴朝带来了不少的困扰,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他说:“新王上任,年轻气盛的比比皆是,有好大喜功的,也有急于想要向自己的子民证明自己本事的也不在其数。换位思考,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你我,怎么让子民臣服自己,要想找到证明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殿下的意思是……” “老将军,只怕还要请您加强咱们的武力戒备。”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有问题 谢云立马紧张起来,他说:“算起来,两方已经停战几年了,之前留阳一穷二白,她们打进来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觉得兴师动众不划算。这一年多倒是在殿下的治理下留阳的形势还算不错,也不知对方嗅到了什么气息,只怕是闻着味就来了。殿下放心,末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咱们大兴的疆域,不会让敌军侵占咱们一分一毫。” 两人商议了一番对策,楚宴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从将军府出来,出来之后他准备再去一趟县衙,找周道之商议一下如何将城里的奸细揪出来的事。 他行色匆匆,刚穿过了一条狭长的巷子,没想到就被几个蒙面人给拦住了去路。 今天楚宴出门出得急,没有带护卫,没想到竟然就遇到了这些人。他倒也镇定,和那些对峙时丝毫不显得慌乱,他问对面的人:“你们一早就是冲着我来的,是不是?” “既然你识相的话,那么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也不会为难您。” 这些说话倒还客气,楚宴想到家里的妻女,他不能和家人分开。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话,那么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倘若这些人是真的乌灵人的话,这些人拿了他,是想借此来要挟朝廷,让朝廷人被迫做出举措。 楚宴脑子转得极快,略一思量便知道这些人的打算,他说:“你们的算盘打错了,我不过是颗弃子,相当于被流放在此,难道我还有什么用处可言?回去转告给指使你们的幕后之人,留阳绝不容忍被侵犯,你们要是选择动手的话,势必要付出代价。我们的人马多得是,就看你们耗不耗得起。” “废话少说,你倒是愿不愿意跟我们走?你要是乖乖听话,也少吃些苦头,要不然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双方进行过简单的交涉后,那些蒙面人很快就袭击上来,想要将楚宴给拿下。可是他们到底低估了楚宴的伸手,楚宴每天早起练剑,他体格不差,早不是那个被酒色耽误了的纨绔了。 对方一共四个人,四个人围攻楚宴一人,楚宴从没和人正面起过冲突,这还是头一回。 他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也不是赤手空拳应敌。双方过了几招,楚宴也没有落败。只是他与对方这些专业的杀手来说,到底是狠厉不足,也缺少对战的经验,起初还能仗着体力不错应对过去,拖延久了只怕会很快败下阵来。 他被擒的话倒也没什么可怕,但是他放心不下元霜和旭姐儿,他说过要保护好她们的,就不能食言。 楚宴脑子好用,知道打不过也不硬扛,这巷道里他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趁机转移阵地,希望到时候能引人注意。 楚宴身子一矮,顺利躲过了四人的包夹,他身手极其敏捷,反应极快,趁其不备便往不远处的街道上蹿去。他这一招果然凑效,楚宴混迹在行人中,那四个蒙面便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没一会儿,竟然让楚宴得逞而顺利逃掉了。 楚宴得以逃脱后便知道自己是幸运脱险,因为他正好遇上了几个不怎么聪明,又没什么经验的杀手。他也不去县衙了,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他先去见了元霜,元霜正哄女儿睡觉,后来见楚宴一脸的汗,身子微微地有些发抖,她惊诧道:“殿下,您怎么呢?” 楚宴心中有些惧怕,他忙给了元霜一个拥抱。 元霜被他揽在怀中又提醒他说:“你动作轻一点,别吵醒了她。” 楚宴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是真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妻女。 元霜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将旭姐儿交给了奶娘后,便拉了楚宴去外面的屋子了。 “您是从哪里回来的?” “谢家。” “出什么事了吗?”元霜察觉到楚宴神色有些不对劲。 楚宴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我差点……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元霜惊诧万分,她望着楚宴又问:“到底出什么事呢?” “我被人给盯上了,侥幸脱险才能回来。” 元霜抑制不住的害怕起来,她说:“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要是出个什么意外的话我和女儿该怎么办。” “他们想要捉我,并不是想要下杀手,大概是想把我当成人质。元霜,留阳城对我们来说有危险,只怕我们要撤。” “撤走?你能放下城中的这些百姓?你是那种一走了之的人?” 元霜的话问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舍弃百姓们。留阳城倾注了他的心血,才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说走就走。 楚宴沉默了,元霜道:“你放不下她们,所以我们也无法走,要不然寻一个可靠的地方藏身吧,不离开留阳。要不然就一直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去。” 元霜给楚宴指了两条路,楚宴略一思量他便道:“这样吧,你带了旭姐儿去孚恩寺那边的院子住一阵,我派几个得力的侍卫护卫你们。保证了你们的安危,我也没可怕了,也能放开手脚和他们硬碰硬。” 这是楚宴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元霜听了他的话后却并不答应:“不行,你在哪,我们就在哪。你说过的,咱们要齐心协力,不能再分开。” “可是你跟着我还是危险。那个果因法师看上去很可靠,我将你们娘俩托付给他,应该能暂时无忧。” “果因法师……果因法师……”元霜的记忆不怎么好,她念过这个名字,慢慢地脑海里才浮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得道高僧的模样来。 紧接着又细想了好一阵,却又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你怎么呢?”楚宴察觉到妻子的异样。 “殿下,那个果因法师有问题。”元霜终于记起来了。 她这话一出,楚宴惊了一跳忙问:“什么问题?” “那次我和欧阳姐姐去他们寺里上香,我在法师的禅房里偶然发现过那个有些古怪的妆刀。” 老天保佑,她想破了脑袋,终于记起了此事。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人自危 楚宴惊诧万分,饶是如此,他也耐着性子和元霜说:“你不急,慢慢和我说当时你知道的情况。” 元霜道:“见谅,自从我有了旭姐儿后记忆力就大不如从前,但孚恩寺肯定是有猫腻的,那个果因法师有问题。当初我就觉得那个妆刀出现在法师的禅房里太过突兀。殿下,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下细去查明此事。不过我有个建议,鉴于那俩小偷逃跑的事,这次您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当心打草惊蛇,可以先派人去慢慢打听。” 如果元霜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果因法师的来历就大有问题。自那次他和元霜去上香后与法师便有些来往,楚宴心里是不愿意承认果因有问题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位果因法师超凡脱俗,为人洒脱,对佛学又有很高的造诣,棋下得不错,又会讲经论道,学识不是一般人可比,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元霜见他低头沉思,她有说:“殿下,咱们是一家人,我也不可能欺骗您。只是想给您提个醒,只怕这位果因的来历不简单。” 楚宴心中已经释然了,他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会让人去查明的。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有问题。我和他见过不知多少面了,他的学识和超凡洒脱的性子我都是极佩服的,也曾一度在心中比较敬仰他,这样的人物你和我说他有问题,我心里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他果真有问题的话,那么这么多次的接触中,他为何一点都没有暴露,他也从没对我下过手,这让人想不通。” 元霜听罢,她说:“他到底是何来历,查明不就知道了么。殿下将来行事可千万不要大意,别以为现在咱们就是真正地安全了。咱们要应对的已经换了人,需得提起十二分的主意。” 楚宴道:“你说得对。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别担心,照顾好旭姐儿便成。其他的事我来经手。只是这段时间你最好别出门。今天我遭遇过的事不希望你再碰上了。” 说到这里,元霜更是担心楚宴,她道:“你出门在外身边一定要多呆几个人,要是出个什么事,你让我和旭姐儿依靠谁去。这里是留阳不是京城,即便有个什么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元霜说着眼圈一红,当着楚宴的面就滚下了一串泪水。 楚宴见了自是心疼,他忙替元霜拭泪,又道:“你别难过,我知道保护自己的。咱们都是同样的人,知道死亡有多可怕,所以会比任何人都要爱惜自己的性命。” 安抚好妻子,楚宴不能再按兵不动了,根据元霜提供的消息,他需要重新调整方案。他最信任的侍卫是胡波和金凌两人,金凌被他留在了京中,只带了一个胡波,手上不是完全没人可用,也有信得过办事利索的人。他略想了想便对跟前的内侍说:“传话下去,让张尧立马来见我。” 内侍应诺而去。 楚宴将事情理了一遍,等到张尧到来的时候,他吩咐道:“你不常跟着出去办事,在一直管着府内的安危,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 张尧听着话风有些不对,他忙道:“小是之前看管不利,还请殿下发落。” 张尧说着就跪了下来,楚宴见状忙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责怪你。那件事防不胜防,王妃和郡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你也算是有功劳的。这里重新给你派件事情,尽可能的去查明一下孚恩寺住持的来历,掌握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原来是叫他来吩咐别的事情,张尧松了一口气,他忙向楚宴保证道:“殿下放心,小的一定替您办妥此事。” 楚宴点头说:“就因为你不怎么在外面露脸,所以很难引人注意,不过饶是如此,你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危,不管什么时候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另外注意别打草惊蛇。” “是!”张尧铿锵有力地回答着。 安排妥当后,楚宴小憩了一会儿,他着实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些接近了自己,他从睡梦中立马惊醒,反手就抓住了接近他的人。 “殿下,您这是怎么呢?”元霜没料到楚宴的反应会这样大。 楚宴睁开眼看清了是元霜后,他立马松开了手,同时又问:“有没有弄疼你?” 元霜摇头,她知道最近的事让丈夫苦不堪言,身体的承受力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她俯下身来温柔地与他道:“您进去到床上躺一会儿吧。这里有我,我会好好看着的,您不必担心。” 楚宴起身道:“我确实需要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你叫我,我先进去躺躺。” 元霜答应了。等楚宴躺下后,她命人在外面的屋子守着,自己则先去了供奉佛像的静室,虔诚地给佛像上了一炷香,接着低声念叨:“求菩萨保佑他平安度过眼下的难关,保佑留阳百姓平安无事。” 她跪拜之后,又念了一卷经文。 从静室出来后,元霜找来了管事,她吩咐道:“将家里所有的人员,不管身处何位,管什么事,都给我叫到花园的迎香亭下集合,我有事要吩咐他们。” 管事答应着便去传话。 元霜整了整衣衫,她带了红袖便先赶往了迎香亭。等到人员聚齐后,元霜让管事点了卯。该来的都来了。 这里元霜站在亭中,看着乌压压的几十人,除了守着楚宴睡觉的那个小丫头,照顾旭姐儿的奶娘,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个个垂首侍立,静等元霜训话。 元霜拔高了嗓门,她道:“最近日子有些复杂,府里又出了贼。现在我不是来向你们问罪的,那事过了就算过了。眼下关键时期,你们每一人可都要谨慎行事,能出门的,不能出门的也都给我记清楚,在外面不许随便和人搭讪。府中值守的时候,要小心烛火,另外不许有吃酒赌钱的事发生。我希望你们都能安分些,遇着了什么可疑的人要向管事,向我汇报。总之这里关键时期,个个都警醒一些。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要问责你们的。”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底细 元霜之前管过家,也看过大伯娘是如何约束下人的。 她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再节外生枝,她对一干人等道;“内忧外患关键时候,我不希望咱自己家里出什么祸端来。我和殿下来留阳这段时日,也多亏了你们照顾生活才能无忧,家里的事也才能正常运转。所以只能辛苦各位努力。” 安排值守的事是管事们的事,元霜也就不过问了。这位管事虽然是留阳人,进府比较晚,但能力出众,元霜一直很信任,交给他肯定是没问题的。 元霜回到楚宴休息的屋子,却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只有负责守着的小丫鬟坐在那里。 元霜不见人,她拉住小丫鬟问道:“殿下呢?” “殿下刚出去,说是有什么事。” 元霜心道对楚宴来说,现在连好好休息也是件奢侈的事了。她担心楚宴的身体,别还没平定动乱,然而自己却先倒下了。 再次见到楚宴时已经是晚上快三更天的时候了,元霜一直为他提心吊胆。 “要去哪里怎么也不留一句话?倒叫我好等。” 楚宴说:“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 元霜又说:“白天才中过埋伏,你也不爱惜好自个儿,再出个意外怎么办?” 楚宴宽慰她道:“没事的,我让胡波跟我一起出去的。你们别轻易出门,但我要处理的事多,不能也成天呆在家里吧。只希望这些动乱能早日平息。” “可打听到那位法师的情况呢?” “哪有这么快的,只怕还要些时日。” 哪怕是窝在楚宴的怀中,元霜也依旧替他担心。夫妇俩相拥着睡了一夜,元霜第二天早起睁开眼时旁边依旧是空的。她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忙披了衣裳起来。 等她走到外面见楚宴正在练剑的时候,她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最近总是被他吓得一惊一乍的,元霜都担心自己被吓出病来。 接下来几日,两人都是寝食难安,楚宴依旧是每天都要出门,不过身边总会带着护院,要么乘车,要么骑马,走路的话次数不多。 过了五六日之后,张尧回来了。楚宴连忙召见了他。 “这几天辛苦你了,可打听到什么消息呢?” 张尧与楚宴道:“这几日小的们走访了许多地方,终于打探得一些消息。” 楚宴倒也不着急,招呼了茶水,让张尧慢慢说。 “确定你们打探到的那些消息来源无误吧?” “是的。” 楚宴点头道:“那好,你慢慢说,不着急。”他显得很有耐心。 张尧这才侃侃而谈:“这位住持是十一年前来到孚恩寺的,当时他还不是寺里的住持。听说这位法师修为好,老一代的住持圆寂后才就直接将位置传给了这位外来者,当时寺里其他一些高僧就很不满,便有高僧出走的迹象。这位果因法师掌管了孚恩寺后,孚恩寺发展得并不是很好,以前还能和福隆寺一决高下的,现在孚恩寺却是落寞了。有人说是住持淡泊名利,不愿沾染俗世才是如此。可是寺里那么多张嘴巴要吃饭,也引发了一些僧侣对他的不满。” “小的询问到一些从孚恩寺出走的高僧,其中有一位道为法师就指出这一位果因住持来历有问题,甚至有人说他是乌灵王室的人,还传说他是王室后裔流落至此。” 楚宴吃了一惊忙问:“王室后裔?可有证据?” 张尧忙道:“曾经收留过果因法师的一家农户提起过法师的一些古怪行为……” 楚宴仔细听着,又想起了以前的事。乌灵上一代老国王的王位是和兄弟们相争得来的。据说当时乌灵的几位王子手足相残,内斗得十分眼中,后来三王子得利最终坐上了国王的宝座。那些失败的兄弟们则没有什么好下场了,死的死,残的残,只有几个年幼的弟弟没有参与到夺嫡的几位得到了善终。 老国王去世不久,活了五十九岁。那位果因法师看上去也是五六十的人。那果因会是乌灵王室后裔? 果真如此的话事情可能就变得更加棘手了。 倘若是王室后裔,还是夺位失败之人,为什么要潜入兴朝来,还要秘密接见自己的同胞?最近留阳城内的这些内乱和果因法师到底有没有关系?那些人要捉他去见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位果因法师? 一切乱绪纷纷,楚宴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如你所说这位果因法师必是乌灵人无疑了,至于到底是不是流落在外的王室,却还没有得到确认?” “小的目前能打听到的这些消息就是这些了。” 楚宴道:“这些天辛苦你们几个了,这里没别的事,先去歇着吧。” 张尧行礼后便出去了。 楚宴一个人独自呆了会儿。他不是太子之后,身边也没什么帮他出谋划策的詹事府,他连一个幕僚都没有。那周道之都还有一个师爷,他却连一个分忧解难的都没有。 每到这个时候,楚宴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元霜了。 楚宴转身去了内宅,元霜正陪着女儿玩耍。 旭姐儿见了父亲便跌跌撞撞地要向他跑来,楚宴见她走路不怎么稳忙蹲下身来,朝女儿张开了胳膊。旭姐儿一路嬉笑着最终顺利到达了父亲的怀抱。 楚宴将女儿放在了肩头,坐得高高的旭姐儿尤其高兴,咯咯地笑个不住。 陪女儿玩闹了一会儿,元霜见丈夫满脸的忧虑,便让奶娘将女儿领了下去。她过来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楚宴却拉了她的手到了东面的小屋里坐着。他屏退了伺候的人,关了门窗,两人坐在一处。 元霜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要说的话肯定很重要,然而还没等楚宴开口,元霜便道:“不行,我不想你去冒险。你不能丢下我和旭姐儿不管。” 楚宴一脸委屈地望着元霜:“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责怪起我来?” 元霜自信道:“我们认识多少年呢,你心里想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再怎么说和你做了两世的夫妻,对你我可是太熟悉了。”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主动入局 楚宴被元霜这样一说,不免有些心虚。 他努力掩饰道:“我没说自己要如何,你多虑了。” “没有便好,那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说话又为何事?” 楚宴说:“我让人查清了果因法师的底细,他果然和乌灵有关系,现在有证据指明他很有可能会是乌灵的王室后裔。如果是真的,他潜入咱们大兴的国土是要做什么?” 元霜吃惊道:“都打听出来呢?” “是,我才见过张尧。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怕,幸好你及时想了起来,要不然真把你们送到孚恩寺去,还真是羊入虎口。”楚宴想起这事就心有余悸。 元霜想了想说:“他的来历果真不简单,不过现在城内的这些动乱,会不会和他有些关系?城中的这些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楚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一时想不到对策,所以想和你商量商量。” 元霜低下头去,她说:“我一个妇人,又有什么见识,怎能给你出谋划策?殿下只怕是问错了人。” du “这会儿你又和我谦虚起来了。可是我除了和你商量,难道还有别的幕僚、智囊可以依靠?元霜你的聪明才干之前我是领教过一二的,认为你非常有主见,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聪明么?我有主见?其实也不见得,我的那些都是小聪明,你让我管好家里的事我能办到,但这些方面该如何前进,我还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事情很棘手,又牵扯到两国的利益,稍有不慎就很可能引发争端,出事。留阳百姓的安危可都在我们手上,所以一定要谨慎行事。还有前面我和你说的,你也一定要记住,我和旭姐儿都不想你去冒险。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元霜的一番话让楚宴沉思了许久,但是固守不出的话,事情将永远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在楚宴的印象中,他始终觉得果因法师是个很有修为的得道高僧,他心中是不愿意将果因和那些罪恶联系到一起。不过倘或真是果因一手造成,那么果因目的何在,为什么要滋扰留阳的安宁?他一个出家人,又是夺位失败者,做了个世外之人难道还不安宁?果因的目的是什么,莫非他是想借此挑起两国争端?战乱的话对于一个阖上又有什么好处? 楚宴一个人思考了许久,后来他又专门去了一趟将军府。谢云不在府中,还在营中训练士兵。 楚宴这里又想马不停蹄去营地见谢云。 出城不过三五里的样子,楚宴和胡波又和那群来历不明的人正锋相对了。 对面十来条汉子,个个膀大腰圆,也不蒙面了,个个都持有武器,刀、剑、矛,枪、棍,五花八门。 胡波警惕地将楚宴护在身后,他说:“殿下,我会努力吸引他们的注意,到时候您再寻机逃走。” 楚宴说:“你不能涉险,红袖才怀了孩子,你再出个什么事的话,王妃会把我给骂死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会对我下狠手。” “殿下!”胡波惊呼,他害怕殿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楚宴道:“你担心什么,没事的。”他上前一步,和那些汉子们交涉:“你们是要我的命,还是要我的人?你们幕后的老大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平王殿下别误会,咱们没有歹意,只要您乖乖配合,咱们也不会伤到平王殿下的一根汗毛。不过是想请平王殿下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人要见一见您。” 楚宴心中了然,他说:“我可以跟你们走。” 胡波着慌了:“殿下,您可不能跟着他们走,要是有去无回怎么办?” “我倒不是胆小鬼,他们这样热情,三番五次地来请,我躲也躲不掉,看样子只能去见一见那位高人了。你回去吧,见到王妃好好安抚她,就说别替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回去。” 胡波职责就是保护楚宴的安危,他如何肯走,因此道:“殿下,您不能糊涂。” “你别再劝了,我已经有主意。”他这一招叫做深入虎穴,正好有这个对话的机会,他岂肯错过? 楚宴上前与那些人说:“走吧,还请各位带路。” 那些汉子见楚宴很是配合,也都收了武器,纷纷给楚宴让出一条道来。 胡波骑着马,心里忐忑不安,殿下让他回城,但他哪能做出弃殿下不顾的事来?犹豫片刻后,他便跟上前去,与楚宴一道进退。 楚宴跟着这些汉子翻过了几座山,过了几处村落。眼见着太阳已经落下山去了,但这些人还没停下马,他被这些人引领着,后来进入了一处安宁的农家院落。 楚宴瞧见农家院门全是一排高高的篱笆,篱笆上皆是棘刺。 为首的那人上来与楚宴道:“平王殿下,请下马。” 楚宴心道总算到地方了,他下了马,接着被领进了一间有些昏暗的屋子。胡波也想跟着进去时,他却被人阻拦了。 胡波哪里肯依旧要拔刀相向的时候,楚宴扭头和他说:“你在外面候着吧,没事的。” 胡波这才心不甘地将刀收了回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连盏油灯都没有。楚宴心道这些人把他叫往此处是要做什么?楚宴正是纳闷时,然后有一人点亮了一盏油灯,又对楚宴说:“平王殿下请稍等,大人马上就过来。” 楚宴倒十分配合,他坐到了长凳上去,心里盘算了一回。就在他发怔的时候,鼻子里突然嗅着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上好的白檀香气,香味沉静又悠远。 后来脚步声传来,楚宴起了身,他抬头看去,果见一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殿下降临,老衲有失远迎,失礼了。”果因法师向楚宴失礼。 果然是他!楚宴心里震惊不已,然而脸上却不显,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果因坐下后命人上了茶,楚宴含笑道:“大师太费力了,您想要找我说话,不如直接差个小沙弥来我府上说一声,我必会来赴会,何必弄得这样兴师动众?”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来历 果因法师语气倒是分外地温和,他道:“是他们办事不周,让平王殿下受惊了。殿下还没用饭吧,这也太失礼了。” 果因法师招呼一声很快就有人抬上来一桌极精细的斋饭。楚宴倒是不客气,他也确实饿了,端着碗就开吃,一点也不注意吃相。 吃过了斋饭,楚宴提了一个要求:“我来法师这里做客,家里内人不清楚。见我夜不归宿,只怕是要担忧,要不烦请法师让人给内人捎个信?” 果因法师听说后便道:“这是正该的,殿下不必烦恼,贫僧这就去安排。”果因法师出去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回来了。 这天晚上,楚宴在此与果因法师谈天论地,两人交流学习佛法所得,倒也十分投趣,聊了半晚。楚宴有些倦了,果因法师便识相说:“天晚了,还请殿下早点安歇,明日贫僧再继续向殿下请教。” 果因退下之后,那胡波便进了屋陪伴楚宴。 院子里有几个把守的人。 胡波压低了声音和楚宴说:“这些人好生古怪,到底是什么人?那个老和尚为什么会动用这些人将殿下给请到此处,目的何在?” “至于有什么目的,明天应该就能见分晓了。你也辛苦了,靠着休息一晚吧。”楚宴倒是一脸的从容。 这房里有床,他是上床就睡,连衣服也没脱。 楚宴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他担心元霜,害怕元霜知道他的事后惊慌失措。 却说元霜在家久等楚宴不见回来,她心中忐忑难安,眼看已经入夜了却还不见身影,过了二更天的时候,才有来向她禀报:“娘娘,殿下赴约去了请娘娘不要担心。” 元霜吃惊道:“赴约,谁请他,怎么晚上还不回来?” 那人又说:“说是果因法师请他过去讲经论道。” 元霜听后头上当时冒了许多冷汗,她心道楚宴这是在做什么,当初不是说好不去冒险么?他还这样胆大,简直就是没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以前不清楚果因的来历也就罢了,现在清楚了难道也不防备些。 “殿下身边可有随从?” “殿下他带了胡爷一道去的。” 有胡波在身边,或许还能保证他的安危。元霜心中只是埋怨楚宴太过胡来,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楚宴不在家,元霜便将家里的事一人撑了起来。 却说楚宴被果因请去后,他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哪怕是在农户里,在简易的木床上也能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他睁开眼睛时,却见朝阳已经穿过了小木窗照进了屋内。他坐了起来,穿了鞋。 胡波见他已经起了,也忙上前要伺候楚宴穿衣,楚宴说:“我自己可以的。”他虽是皇子,身边从不缺伺候的人,但这些基本的事他还是能够自理。 胡波见他穿好了衣服,便要去开门,他稍微一用力拉动,那门板却一动也不动,再一用力门也没有被打开。 “殿下,看样子不妙,咱们被他们给囚禁进来了。” 楚宴说:“既然出不去,那还是安心坐下来吧,不用白费力气。” 胡波扭头见楚宴又在桌前坐下了,倒是一点也不畏惧的样子,他心中佩服不已,只得依旧陪在楚宴身旁。 “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我哪里知道,好不容易将我带到这个地方,看样子是不会轻易放走我的。昨晚和他聊了那么久,一句正题也没有。他的想法我猜不透,不过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胡波,他们的目标在我身上,你不必担忧。” 胡波当时就给楚宴跪下了:“殿下,小的至死保护殿下。” “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忠心。你马上要当爹的人了,也该爱惜好自个儿。” “可是娘娘和小郡主也在盼望殿下回去啊,殿下还请保重。” 楚宴微微一笑,他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窗户开得高,院子里是什么情形楚宴是一点也看不见。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给他们开了门。 “平王殿下,您饿了吧,给您送了点吃的来。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还请殿下不要介意。”给他们送饭的这个人昨天两人都没见过,胡波迅速打量了几眼,看上去五短身材,然而长得十分结实,一脸的笑容,只怕是笑里藏刀。 那人将饭菜放下后便出去了,这次只是掩上了房门,并没有听见上锁的声音。胡波迅速蹿到了外面看了几眼,然后又回来了。 “殿下,院子里人不多,大概就是五六人的样子把守,小的有信心能突破重围。” 楚宴听后却拒绝了:“看得见的只有五六个,看不见的呢?算了,何必做无畏的抵抗。不值得。昨晚他和我聊了那些,一句也没有到正题,他的真正意图也还没暴露。我好不容易犯一次险,总要将情况了解清楚吧。他捉了我来,想来也不是让我在这里吃早饭的。” 送来的饭菜比较粗陋,一碗白米粥,俩大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楚宴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不过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挑拣,有吃就吃。回头吃不上了,饿肚子可不好。 吃过东西不久,果因法师又出现了。 楚宴那点耐心已经给磨完了,见了面他就问:“法师,您费尽力气带我来此,应该不单是为了谈天说地吧?” 果因法师微微一笑,又道:“殿下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与您交谈受益匪浅。” “行了,你也不用抬举我。有什么事法师还请直管吩咐。” “阿弥陀佛,贫僧不敢当。”果因施礼。 楚宴不想再和果因迂回下去,便直接道:“您出家前是哪里人士,俗家时是做什么的?” 果因没有说话。 楚宴接着又说:“当初我听闻乌灵已故的老王一共有九个兄弟,老王占三,是上一代老国王的嫔妃所生。不嫡不长最终却坐得了国王的位置,当初和兄弟们相争十分激烈。那些失败了的兄弟们,除了两个年幼的并没有参与,前面几个可都没有落到好下场。” 果因法师心里一动,果然他是暴露了吗?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摊牌 “殿下为何突然说起乌灵王室的事来?”果因一脸茫然。 楚宴只是微微一笑,心道都到眼前了你还和我装糊涂,我看你能装到几时,他继续不徐不疾道:“那些失败了的王子们听说有的莫名其妙地死了,有的残了,还有的被赶出了王宫,后来流落人间。听说还有一位跋山涉水,走过许多地方,最后到了孚恩寺成为了一名僧人。孚恩寺的老住持圆寂后念其才能,便将住持的位置传给了他。这位高僧掌管了孚恩寺后不思寺庙发展,因此香火比起原本差不多级别的福隆寺就差远了,他的心思不用在寺庙的建设兴盛上,倒是用在了培养了自己的一支私密队伍上。我只想问你一句,城中的那些内乱可是你在背后操控?” 果因见自己的来历被楚宴摸得一清二楚,他也就装不下去,而是道:“平王殿下,你可知贫僧请你过来是为哪般?” “哪般?不就是看在我是兴朝皇子藩王的份上,对你来说还有点作用?法师,你已经许身佛门,可如今的这些举止只能让你看起来六根不净,你开了杀戒,只怕是圆寂之后无法升登极乐啊。”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僧人,曾经烦恼无助,想要从佛法中得到解脱,然而事实上并不能,我也没有从那些经文中找到答案。可悲的是我信奉的神灵,我自己也并不相信。” 楚宴看了他一眼,此时的果因完全褪去了往日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可怜人。 “所以你把我捉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这是楚宴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贫僧只想向殿下求得帮助。” “我帮你?”楚宴不免笑了,又说:“你是乌灵落魄的王子,我呢,我是兴朝被废的太子。你认为我有何能力帮你,再说怎么帮你,你想得到什么?” 果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楚宴这下明白了,已经做了出家人十几年的果因依旧没有放下对权势的眷恋,他想回去和侄儿争位。 楚宴继续笑道:“可是我手中没有兵,也没有调动兵力的权利,如何能帮你,你这是打错了算盘。” “殿下,贫僧也是万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他对我这个伯父逼迫得厉害,哪怕我出家了,他也没有放过我。这里布下层层机关,就是想要杀害于我。我没办法了,只好来求助殿下。也知道殿下高义仁慈,你对留阳百姓爱民如子,在你的封地上过得都很安乐。” 楚宴听了这样一番奉承后并没有沾沾自喜,果因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得琢磨清楚。 这天傍晚时,他回到了平王府。 元霜见到楚宴后,抱着他说:“为何要送上门去?您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涉险的吗?为何失信?” “对不起,让你担忧了。”楚宴抚摸着元霜的头发又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完好无缺地回来了么。” 元霜仔细端详着楚宴,确认他没有遭受到什么意外后这才放了心。 夫妇俩好不容易这才得以重逢。元霜担心楚宴,一天一夜不见他,元霜担心楚宴在外面吃苦,又张罗了楚宴爱吃的饭菜送上来。 楚宴在果因那里并没吃上什么东西,如今见了家中饭菜更是丝毫不曾犹豫拿了碗筷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元霜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忙劝道:“您不必着急,慢慢吃。我不和您抢。” 此情此景又让元霜心疼,他这是吃了苦头吧。 楚宴吃得快,倒很容易就填饱了肚子。撤走了饭菜后,夫妇俩一道去了书房,楚宴练字,元霜在一旁看书,她翻了没几页,然而心思却一点也没在书上。 “殿下,您私自去找果因法师,难道您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楚宴不言,他耐心地写完了手中的最后一个字,然后拉了元霜的手,与她一道共同鉴赏自己的字。 “你觉得我这几个字写得怎样?” 元霜见雪白的纸上两个斗大的草书,写的是“静心”二字,那字写得极有气势。她看罢后,抬头望向了楚宴又问他:“殿下心里很烦躁吗?” “是啊,烦躁不安。” “妾身能否为您排忧解难呢?” “我不清楚,眼下我遇到了难题,却不知该如何选择。” 元霜又问:“您和他摊牌了吗?” 楚宴说是,元霜更是惊诧,无形中她抱住了楚宴的胳膊,心有余悸道:“他是怎么说的,有没有为难您?” “要是为难我的话,我也不会好好地站在你跟前了。”楚宴伸手来替元霜撩了额前的碎发,接着低头亲吻了元霜的额头。 “他决定收手没有,城内百姓的安危谁来负责?” “城里的几起事故和他没有关系。” “这话你也相信?” 楚宴点点头,他又说:“凭借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 元霜心中埋怨楚宴糊涂,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她接着又问:“那么您心中又为何烦躁呢?” “烦躁的地方有很多啊。和你只怕也说不清,明天我去要见见谢老将军,那些事也只能和他商量了。元霜,你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阳的百姓,为了咱们大兴着想。” 元霜觉得他后半句有些古怪,但也不好多问。对于外面的那些事她并不是很熟悉。 两人在书房里呆了不短的时间,后来元霜打呵欠了,楚宴才和她道:“咱们回房去睡吧。” 两人携手走了出来,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楚宴仰望夜空,几点星辰闪烁,看上去有几分寂寥。 夜风吹过,他将元霜拉进怀中,柔声关切道:“你冷吗?” 元霜回答道:“我不冷。” 隔日一早,楚宴依旧出门去了。巳时,红袖进府来照顾元霜。 元霜看着她已经隆起的肚子说:“来回这样辛苦,其实你也不必每天都过来的,有她们在也没什么问题。” 元霜也是从红袖的口中才得知楚宴并不是主动去找的果因,而是被果因的人给强行带走的。 元霜惊出一身冷汗,暗自埋怨楚宴为何不和她说实话。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种菜 红袖又说:“我也着实提我家那口子提心吊胆了一夜,肚中的孩子也能感应得到,上半夜动个不住,下半夜又不怎么动了。” 元霜听说后忙道:“你找大夫瞧过没有?” 红袖摇头道:“没有,因为惦记着来看望娘娘还来不及。” 元霜听后叹息道:“你现在是即将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能如此糊涂不知轻重呢。当然是孩子要紧,我又没什么事。”元霜说罢又忙人去请了个大夫来。 请来请去,竟然来了一个女大夫。 那位女大夫看上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张瓜子脸,俩杏核眼,看上去倒有几分娇媚。 红袖躺下后,女大夫与红袖诊完脉,方又道:“从脉相来看胎像倒还平稳,孕妇不必太过担忧,也不必紧张,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万事要放宽心才行。” “果真没事?”元霜有些不信任这位年轻的大夫。 女大夫笑说:“娘娘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再找别的大夫来瞧。” 元霜心道她也没说信不过啊,接着又问:“可有什么安胎丸?” “娘娘要是信得过的话,我这里倒是有安胎的丸药,每天吃一粒就好。”她说着又从诊箱里拿出了一个玉葫芦瓶,接着从瓶子里倒出了几十粒丸药来。 “每天一早用温水服用,吃完这些药应该就差不多了。若服用后有不什么不良的迹象,娘娘可以让人来金鱼巷来找我,小的姓尚,您只要说找尚大夫,大家都知道。” 元霜接了药,让丫鬟给了诊金,那位尚大夫便告辞了。 “现在你觉得好些了吗?”元霜有些担忧。 红袖说:“现在倒还安定。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忧的,奴婢没事。” “现在就盼望着你肚里的孩子顺利诞生,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事。” 元霜和红袖道:“奶娘找好没有?” 红袖摇头:“现在才刚五个月,也还早。” “五个月也该准备起来了,小孩子要穿的衣物,还要稳婆、奶娘都得打听清楚。你没有婆婆,也没亲生母亲在身边,得多请几个经验丰富的人帮忙照料。我来帮你料理吧。咱们请四个奶娘吧。” 红袖一听连忙摆手说:“现在小郡主才俩奶娘,奴婢何德何能能用四个?” 元霜笑道:“是不是担忧开销大?没事的,我帮你分担。” “奴婢觉得僭越了。再有娘娘都亲自喂养过小郡主一段时间,奴婢也想亲自奶孩子,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奶娘。”红袖连忙分辨。 元霜听后道:“我是怜惜你身边没个长辈,自己又没什么经验。你要是觉得不妥的话,咱们先请两个奶娘,回头再多请两个仆妇。” 元霜待红袖极好,这让红袖感激在心。夫妇俩都是楚宴和元霜身边不可缺之人,元霜自然会费尽心力去照拂好他们。 红袖回去后,元霜带着女儿也不敢出门,只能在自家花园里玩耍。 旭姐儿在丫鬟的陪伴下摘了好些鲜花过来送给了元霜,元霜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后来一个丫鬟拿来了一只五彩蝴蝶大风筝。 元霜忙问:“这风筝哪里来的?” 丫鬟回答说:“禀娘娘,这是将军府的四奶奶送的,说是给小郡主玩。” 元霜见状说:“这蝴蝶画得好,扎得也不错,活灵活现的,只是旭姐儿现在哪里会放风筝,风筝给了她,她倒是有给拆散架的本事。” 风筝不是一般的纸糊的,倒是用白绫做了,上面再绘了精美的图案。 元霜自己拿着风筝放了一回。留阳风多,风筝也很顺利地就飞了起来。元霜将女儿抱在怀中,让女儿拿着镬子。 “乖乖,你看多么漂亮的蝴蝶。” 旭姐儿指着风筝重复元霜的话:“蝴蝶,蝴蝶。” 元霜陪着女儿在花园里玩耍了半天,直到夕阳已经落山,西天的一带云彩全部染上了一层绚丽的霞光。 旭姐儿也有些累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奶娘便抱着她让旭姐儿入睡。 元霜见状说:“让她小小地打个盹儿就行,别让她睡久了,当心晚上没了睡意又吵得大家都不安宁。” 旭姐儿被送到房里休息去了,元霜还留在花园里,她从看管花园的婆子中接过了水瓢,亲自舀水浇花。 一旁的婆子忙说:“娘娘,还是让奴婢来吧,仔细您的裙子被给弄湿了。” “弄湿了也没关系,回头换了干爽的就成。你去担水我来灌溉。”成天这样坐着,元霜觉得身子都要生锈了一般,因此也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因此楚宴回来时就见到了一个正忙着灌溉的妻子。他走了过去从元霜的手中夺过了水瓢。 “还有多少没有浇完?” 元霜指着一片地说:“就那一块了。” 楚宴便亲自上阵,婆子见状也不敢阻扰。 “不过这片地种的是什么话,叶片长得真大,又不见开花,看上去像是蔬菜。” 元霜捂嘴笑道:“殿下还真是不事农事,五谷不分,这是种的莴笋。” 楚宴疑惑地看了元霜一眼,问道:“莴笋?是能吃的菜?” 元霜点头。 楚宴更是不解:“可是咱们的花园为什么要种菜,不好好地种花么?” “花种得够多了,种点菜有什么不好?菜还能吃。这边的蔬菜价格可不便宜,自己种着吃也省心一点。现摘现煮岂不新鲜。” 楚宴心道,他家王妃大概是第一个种菜的藩王妃了。这里条件不好,才让元霜跟着他受苦,但凡日子好过一些也不至于让她…… 思及此处,楚宴心中觉得多有对不起她们娘俩。 元霜仿佛能看穿他的心事一般:“殿下不必感到自责。最近我都在教旭姐儿认识各种花草植物,也会让她出来捉蝴蝶,玩泥巴,咱们的孩子也不必要金贵。以前薛大夫就说孩子多沾点地气长得才好。我可不希望她将来都不认得,长成一个五谷不分的人。也想通过言传身教让她明白一饭一菜都来之不易,让她学会珍惜。” 经过元霜这样一解释,楚宴明白了,他说:“你还真是一位好母亲。”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鸡儆猴 留阳城里的各种动乱大大小小地层出不穷,楚宴和官衙那边商议,又出台了不少的政策,各种戒严。对于城门的把守也派了重兵。进出的所有人员都要仔细盘查并查看路引。同时出动了不少的皂隶等对城中的人员进行摸底排查,一时间清理出不少的来历不明的人员。 人是揪出来不少,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周道之也不敢擅作主张,将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后,他去请示了楚宴的示下。 “殿下,接下来您看该怎么办?那些人是关进大牢里,还是全部杀了,还是给放呢?” “总共有多少人?”楚宴问道。 “一共一百七十三人。” 倒不是个小数目,他说:“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全杀呢?这不是将刀子往别人手中递么?” “可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些作乱的乌灵人。” “是不是乌灵派来的奸细要分清不算复杂。这样吧,这些人也别随便放了,先将乌灵人给挑出来,然后剩下那些,身上有案底的,犯了什么事如何处置,《大兴律》上面有说该如何处罚的就怎么处罚。身份完全没问题,也没惹事的就给放了吧。牢里也关不下这么多人。”这是楚宴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了。 周道之听了这些话,只是觉得麻烦。 “清理出来的那些乌灵人殿下预备怎么办呢,他们来我们留阳可是无恶不作,总不能就这样给放走了?要是如此的话,只怕会让对面的人觉得咱兴朝软弱可欺,以后再派一些添乱的人进来怎么办?” 周县令的话让楚宴神情一凛,周道之说的这些倒是实话,怎么处置成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一股脑地都给杀了,怕影响两国的关系,就这样放走了的话,那么如何给城中的百姓交待? “杀一儆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到时候你抓几个典型出来,然后把人拉到了菜市口,杀一杀威风,也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楚宴基本上是不想动杀念的。 周道之连忙答应。 最后处理了一共七人,这七个人做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之事,将整个留阳闹得乌烟瘴气。不处理的话,难以平民愤。 处置这些人那天,元霜身边的人和她说:“大半个城里的人都跑去看杀头了,娘娘怎么不去凑热闹,说不定殿下还给娘娘留了一个好位置。” 元霜沉着连说:“杀人有什么好看的,你都不觉得害怕么?” “有什么好害怕的,大家都拍手称快,说是官府为民除害呢。大家都喜孜孜地跑去看,还有不少民众放鞭炮,敲锣打鼓地庆祝。别说殿下来这么一手还真是痛快人心。” 元霜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不过十五六的的丫头,心道小姑娘还真是胆大,什么都不怕。她现在想的和楚宴是同样的事。兴朝杀了乌灵的人,乌灵借此发兵怎么办? 晚些时候楚宴回来了,元霜见到他,并没有问怎么杀头的事,倒是问了楚宴下一步怎么办。 楚宴说:“杀了七个罪大恶极的,还剩下四十多个,我让他们将这些人给逐出留阳,让他们回自己的国家去,别在咱们的地上兴风作浪。” 元霜说:“杀的那七个人会不会给对方递了刀子?” “总不能不处置吧?民愤在那里,不杀这些人,就会让对方觉得我们好欺负,接下来看他们下一步的举动是什么,到时候只怕他们自顾不暇,自己先乱起来了。” 这时候的元霜还没有明白楚宴这后半句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肃清后,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商户敢开门做生意了,大白天也敢出来走动,不用再担心被人袭击暗算。留阳城中的兴盛在一点点地恢复。 杭九来王府见过楚宴。 杭家损失最为惨重,以前在楚宴多么地豪气,现在却什么硬气的话也说不上来。 楚宴见了他安慰了两句:“你们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只是损失的那些东西我也没办法替你们找回来。不过府上的人没有多大碍,只要还有一口气,那些家业都还能挣回来。” 杭九含泪说:“这些话殿下说得容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怕什么。将来留阳要想繁荣还得靠你们。” 杭九还没走,谢云便来王府求见,楚宴只想早点将杭九打发走,他和谢云还有紧要的事要商量。 杭九走后,楚宴便去招呼了谢云。 刚一见面他便问:“谢老将军,准备得怎样呢?” 谢云说:“回禀殿下已经妥当了。” “准备了多少人马?” “一共三千精兵。” “三千?三千足够了。派了谁去?” 谢云答道:“殿下也认识那个人,末将点了丁秀。” 楚宴点头道:“这个丁秀沉稳,交给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是这次的行事务必要谨慎。” 谢云连忙抱拳说:“殿下放心,倘若日后被有心的人翻出来,一切都在末将的身上。” “我不是要让你替我背锅,只是小心谨慎一些没有错。” 谢云又说:“倘或能借此平息两地的纷争,也是咱们留阳的福气,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是啊,留阳本来就不是个富庶的地方,需要休养生息,大力发展生产,总之不能再陷入无休止的战火中了。” “留阳百姓有殿下这样的仁主是留阳的福气。” 听了谢云这样的夸赞,楚宴只是笑一笑,从小受的教养让他连封地也治理不好的话,也辜负了之前那些师傅对他的教诲。 丁秀带兵出征那天,楚宴便带了元霜去孚恩寺那边小住。 出门的时候,楚宴没有和元霜说明要去何处,等到快到地儿了,元霜才知道了情况,她疑惑道:“这里不是危险么,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楚宴含笑道:“以前可能危险,但现在不危险了,娘子不必担忧。” 元霜扭头看了一眼楚宴,她问:“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什么事也没有,是娘子自己多心了。” 是元霜自己多心吗?她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成功 楚宴带着元霜去庙里跪拜,元霜起初还有些不愿意进去。 楚宴拉了她的手说:“担心什么,难道你会认为我会把你陷入危险中?没事的。” 元霜这才跟着楚宴进了大殿,两人遇佛拜佛。 孚恩寺一切照旧,只是不见了果因法师的身影。当楚宴与一位老僧行礼的时候,他与元霜介绍道:“这是果林法师,是孚恩寺新上任的住持。” 元霜一愣,心道果因哪里去呢? 两人在山中闲居,这次出门没有带旭姐儿出来,楚宴说是这段时间太忙,没有和元霜好好说过话,只想和元霜单独呆几天,要重温一下刚新婚时的情形。 元霜道:“新婚那一阵我可不认为自己过得快乐。” “我是知道的,那时候你对我十分防范,在我面前连笑也不笑的。那时候我很烦恼,不知该怎么让你打开心扉。” 后来也是相处得久了,元霜才渐渐对楚宴打开了心扉,彻底将眼前这个男人和记忆中那个纨绔给彻底分开了。在日夜相处中,元霜也终于对他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哪怕是被他单方面的休弃,她也死皮赖脸地从京城跟随他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等过几天,咱们四下打听看看有没有西府海棠的树苗,咱们买了后将这院子栽满西府海棠好吗?”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的花,元霜听后她微笑着说:“我没有在别家见过有海棠,兴许是留阳的土质并不适宜海棠的生长。” “这一点我倒没有怎么考虑,不过种不了海棠的话,咱们还可以种点别的花草。我记得你也喜欢兰花,咱们去逛逛花市,看能不能买几盆蕙兰。回头将花园重新收拾一下,再给你建一个花房怎样?” 元霜笑着摇摇头,以前她喜欢这些花草,可是最近她却爱上了种菜。 “殿下,您就不必管我,花园还是交给我来收拾吧。” “让你收拾,只怕没过多久,你就种了不少的茄子、白菜之类的。” “殿下觉得我俗气也好,但我觉得种菜也挺有意思的。最近我让人再帮我捎带一些留阳少有的菜种,想要自己先在花园里试验一下,要是能播种的话,回头将种子分给底下的百姓们。市面上多几种蔬菜,不就丰富了饭桌上的菜品么,也改善了大家的生活。” 元霜的言论让楚宴深以为然,他看元霜的目光越发地温柔:“得贤妻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许你大刀阔斧的改革,难道就不许也做点什么事么?成天围着孩子,围着你转,我总能有点自己的价值吧。殿下也不必替我担忧,我喜欢栽培。” 因为元霜的这番话,楚宴后来让人给元霜建了一处玻璃花房,花房种的花不多,却被元霜大力发展起来播种各种从外地带进来的种子。 元霜一步步地试验,后来有播种成功了的,她会把自己成功的经验交给下面的百姓,还免费发给他们种子,让他们去试种。 半年后,留阳内的蔬菜品种果然丰富了起来,那些留阳本地不怎么生长的菜,经过特殊培育后也能顺利地在留阳生根成长。 对于做成了这件事元霜是很高兴的。 旭姐儿年满两周岁后又过了半个月的样子,元霜被诊断出再次有孕。 第二次怀孕,身边没有薛崇礼这样的名医在跟前替元霜调养。早期时,元霜的反应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成天都没有精神,别人怀孕是长胖,元霜却因此整个人受了一大圈。 楚宴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见不得妻子受苦,后来实在忍不住他也会说:“你这样难过,要不咱们不要这个孩子了。” 元霜吃惊道:“不要呢?他已经在我体内形成了,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我是看不过你受苦,我还不能替你承担。”每到这个时候楚宴就会悔恨自己没有办法帮助她。 “你又不是头回当爹,怎么比我还要紧张害怕。当初有旭姐儿的时候我也吃了不少的苦,不也一路过来了么。没事的,熬过前三个月就好了。他是你的骨肉,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狠心的话来。” 楚宴被元霜一番说教,他又只好道:“当初有薛崇礼在身边替你调养,现在哪里去请他。” “没有他,还有别的大夫。当初红袖怀孕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女大夫我看着还不错,你去问她愿不愿意来府中照顾我一阵子。” 楚宴听说后忙去请那位女大夫,尚大夫听说是平王妃有请,她当时放下了手中的活便匆匆来到这边府上与元霜诊治。 “娘娘初孕,胎未稳,难免要受苦一些。娘娘要是信得过小的,小的给娘娘搭配一些温补的药,让娘娘的食欲变得好一些。” 元霜听了她的话点头说:“该怎么用药,你斟酌着去办,原本我也不怎么懂得。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尚大夫忙道:“娘娘请说。” 元霜道:“只怕要辛苦尚大夫在府中多留一段时日,诊金什么的我一文也不会少了你的。” “娘娘太客气了,能侍奉娘娘是小的福气。” 见她愿意,元霜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有了这位尚大夫在身边替元霜精心调养,尚大夫的药膳同样做得很出色,元霜的胃口也渐渐好了些,害喜的反应也减轻了。日子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尚大夫得知元霜两胎反应相差过大时,她曾笑着与元霜宽慰:“娘娘这一胎必定是小世子。” “郡主也好,世子也好,都无所谓了,只求他能平安降临。”这是元霜最朴素的心愿。 关于生男还是生女的事,楚宴从来没有给元霜施加过压力,因为他本来就很喜欢旭姐儿,觉得女儿娇娇软软的分外可爱。 元霜怀孕后还没满三个月的某一天,谢云来府向楚宴传达了一个好消息。 “殿下,您可听说过乌灵那边的事?” 楚宴一愣,忙问:“那边情况怎样呢?” 谢云欢喜说:“大获全胜,一切都在计划中。” 楚宴听到这里几个月来所有的担心在这一刻全部都一扫而 7017k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京 “如此一来也算了却了一桩大事,但愿他能信守承诺,能致力于两国的友好。”楚宴心中说不出的轻快。 谢云说:“殿下放心,我让丁秀留个个心眼,让他亲手签订了一份文契,保证乌灵不再主动挑起纷争事端。等到彻底稳定之后,边关的贸易还能重开。贸易一开的话,对双方都是有利的。留阳也不会再受穷。” 楚宴连连点头,他道:“不着急,一步步来。步子跨得太大了反而不好,还是要脚踏实地。” “是,殿下说得是。”他将那份文契呈给了楚宴,楚宴拿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仔细收捡了。 在楚宴的带领下,平了动乱,又发展了生产,之前还有对他不满之人,可这一两年经营下来,那些不满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就连周县令身边的那位师爷见了楚宴也毕恭毕敬,也起初的倨傲完全不同。楚宴完全靠自身的魅力赢得了别人的尊重。 在尚大夫的调理下,元霜的身体也渐渐复原,原来惨白的脸上总算渐渐有了血色。 欧阳氏也来看望过元霜,瞧着她清减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生病了,娘娘怎么这样瘦呢?” 元霜笑说:“最近这些日子我都觉得好了不少,上一个月的还十分难受。”她看了一眼欧阳氏身边奶娘怀里抱着的孩子,她伸手想要抱一抱。 谢家的奶娘小心翼翼地将婴儿交到了元霜的怀中,几个月大的孩子换了人抱倒还安稳。元霜看着小孩子黑漆漆的眼睛说:“这孩子胆子大,不认生。” 欧阳氏笑道:“他是个皮小子,谁都能亲近,因此倒也省了不少的心。”接着又奉承说:“娘娘这一胎必定也是个儿子。” 元霜笑了笑,她低头去逗弄怀中的孩子。 十月初的某一天,平王府接到了京中的来信。京中的来信可没带来什么好消息,楚宴在见到元霜后,他平静地说完了信上的内容:“九月十四那天,皇祖母就归天了。” 元霜听后惊诧不已,后来她渐渐回过神来说:“算起来姑祖母也算是比前世多活了大半年。” “是,多活了一段日子,可还是抵不住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信上要我回京吊唁,我打算明天就起程。这次你就别跟去了吧。”楚宴担心来回的路程让元霜扛不住。 元霜听后忙反对说:“我已经熬过了艰难的早期,尚大夫都说我身体好了不少。我要跟你一道回京。” “元霜,你听话,留下来,好不好?”楚宴再次劝说。 “论亲缘,我和太后跟亲近。两世以来她都对我很是关照,我只想去送她最后一程,再有我怕……”她怕楚宴有去无回。 楚宴自然之道元霜的担忧,他抱了抱元霜又柔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可是你的保证没有用。” “我都被贬为藩王了,又被他们扔到了这里来,难道我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争取在过年前回到你身边。” 这一晚元霜躺在楚宴的身边,她却彻夜难安,想了整整一晚也没能好好入睡。 隔日楚宴起床时,就看见元霜坐在床头,他猛然见了吓了一跳接着问道:“你该不会是一晚都没有睡吧?” “差不多,你都要走了,又不带我,我能睡好么?” “元霜,这时候别和我生气好不好。我这是担心你啊。” “我难道就不能担心你?再有离开家这么久,我也想见见家里人,让他们知道我过得还不错。”元霜说着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果然女人一哭,男人就没有办法了。楚宴长长叹息了一声,最终放弃了:“罢了罢了,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到时候身体受不了了可别怪我。” 元霜立马搂住了楚宴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说:“我就知道你的心肠最软了。” 他那是着了她的道,只得做出退让。要不然她现在这样留在家中,他也是天天放心不下。夫妻俩生在一处,死也要在一处的,他们早就达成了协议不管怎么要在一处,不要分开。 丫鬟们替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上路,元霜自然也将年幼的女儿给带上了。 楚宴见牵挂的人都在身边,他和元霜说:“一家子去的话,也不能太急着赶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你家过年。” “好啊,算来我也好久没有在家过年了。” 对于坐车,最兴奋的莫过于旭姐儿,她扒着窗户看个不住,一路上小嘴都叭叭地说个不停。 有了这么个小家伙在身边永远也不会感到无聊和枯燥。 楚宴将女儿抱在腿上,认真地和女儿说道:“你母妃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你是当姐姐的人了,一定要当个合格的姐姐,你母妃身体不好,就别成天缠着她,让她休息好。” 元霜在一旁说:“有你在跟前,她怎么会缠着我,明显是更愿意缠着你好吧?” 旭姐儿确实更喜欢她的父王。 楚宴亲吻了女儿的脸庞,他又在那里教导旭姐儿该怎么做好一个姐姐。 元霜在旁边听着,想到楚宴和华阳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楚宴对他这个胞妹向来后就很维护,她也和华阳投契,只是不知华阳过得好不好。毕竟前世今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们的母后还被软禁在昭阳殿,皇帝一直在寻找机会废后,而楚宴被贬,大家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 她现在已经不求楚宴能打个翻身仗,只求能平安地过完这一生,对于留阳她也没什么好嫌弃的,也早已经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从留阳出发,一行人马日夜不停地赶路,虽然人困马乏,但楚宴想着能早日到京城安定下来,对元霜和女儿也是件好事。 来的时候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回京这一次在路上竟然走了刚刚一个月的样子。 冬月初,他们的车马便顺利地进了京城。 旭姐儿依旧扒拉着窗户,惊叹京城的繁华热闹。 这幅情景让元霜有些心酸,她的女儿现在变成了一个乡巴佬,哪里有郡主的样子。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拌嘴 “阿娘,阿爹那栋楼真高,真好看,为什么全部是红色的?”小小的旭姐儿对什么都好奇,两岁多的她说话条理已经十分清晰了。 元霜指着那栋红楼告诉女儿:“这是烟雨楼,是皇家的一处园子。园子里喂养了好多小动物,比如说骆驼啊、梅花鹿啊、羚羊啊、孔雀啊什么的在j 元霜说:“只要我们在京城的话,应该就会有机会。” “阿娘,我喜欢京城,这里真好玩。” 元霜听了女儿的话她抬头看了一眼丈夫,楚宴一脸的凝重,夫妻俩一句话也没有说。 车子进了巷子,最后在一处府门前停下了。楚宴先下了车接着有去抱女儿搀扶元霜。 门房上的人见是二姑太太和二姑爷上门,连忙赶着上前来行礼。 元霜问了下人一句:“爹、娘可在家?” 下人回答说:“二老爷只怕还在翰林院当值,二夫人在家。” 接着又换了轿子来,元霜带着女儿坐了轿子。到了二门前才落下。 元霜与女儿、丈夫先到了嘉善堂。娄如君听说在外的二女儿回来后尤其地激动,已经到了院子里迎接。 元霜进了院子,母女相见,来不及行礼,两人先抱住了。元霜含泪喊了一声:“阿娘,女儿回来了。” 娄如君也跟着滚下了一行热泪:“霜丫头,霜丫头,阿娘好想你。” 楚宴拉着女儿的手,旭姐儿拉了拉父亲的衣摆,楚宴将孩子抱在怀中,旭姐儿凑在楚宴耳朵边问道:“阿爹,阿娘为什么哭?” “她和你一样想念母亲了。”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通,这里楚宴才带着女儿给岳母行礼。 元霜教女儿称呼姥姥,娄如君在见到旭姐儿的时候更是感慨万分:“你们走的时候,旭姐儿还是个奶娃,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元霜道:“是啊,过得真快。” 一行人进了屋,娄如君知道女儿长途跋涉很是辛苦,因此心疼道:“这次回来总要留在京中大家一起过个年才行。” 元霜看了楚宴一眼说:“过不过年我还说不准。” “殿下莫非有什么意见吗?” 面对岳母的质问,楚宴只好说:“尽量,尽量。” 过了没多久,柏氏听说了元霜回家的消息,便带了淑君来到了嘉善堂。楚宴要给柏氏行礼的时候,柏氏忙拉住了,说道:“殿下快快免礼,这使不得。”她不敢受楚宴的礼,楚宴虽不是太子了,可到底也是一位有封地的藩王。 柏氏见了元霜,她说:“咱们平王妃这一走差不多就两年了,这两年里你母亲很是想念你,总向我说起你。你这里回来了,她肯定是最高兴的人。” 而母亲也是元霜在这个家里最牵挂的人。 柏氏看出了元霜的身形,她已经料到了元霜有了身孕,便又问道:“咱们王妃怀孕几个月呢?” 经过柏氏这样一问,娄如君这才惊讶道:“霜丫头又有身孕呢?” 元霜含笑答道:“是啊,这里差不多五个月了。” “你们跟前只有一个女儿,是该趁着年轻多养几个。年轻好生养,也好恢复。年纪大了就难了。”柏氏絮叨起来。 元霜的目光却落在了淑君的身上。现在家里还没出嫁的女儿除了淑君就是晴香生的那个幼女了。 淑君的容貌比以前长得更疏朗了些,模样和大姐元淑有几分相似,一副温柔沉默的样子,她发现元霜看在她的时候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 元霜冲淑君点头一笑。见了家里的姐妹,她不由得又怀念起还在夏家做女儿时的情景,还是当女儿好,做平王妃,做太子妃都没有做夏氏女容易。当女儿只用温顺懂事就够了。 下午的时候,明霞也回来了。明霞进门的时候,元霜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却见明霞一身洋红的洒花褙子,梳着妇人头,头上珠围翠绕,看上去倒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后面跟着的丫鬟怀里抱着个婴孩。 元霜坐在那里没有动,明霞进屋后先与柏氏和嫡母行了礼,接着又向元霜施礼道:“请王妃安。” “三妹免礼。”元霜对这个庶妹始终热情不起来。 娄如君问道:“三女婿怎么没来?” 明霞含笑答道:“行简他事多,走不开,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三女婿越发出息了,他也是个大忙人,看样子不怎么上我们家来了。” “怎么会呢,二姐难得回来一趟。他知道了必定是过来见上一面的。”明霞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只在元霜身上。 接着明霞又关心起元霜来:“我听闻留阳那个地方穷得很,二姐这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元霜道:“也还好,我早就习惯了。” “别的藩王风风光光的,咱二姐夫的待遇听说不大好啊,据说至今连藩王府都没有建造。哎哟,你们这是受苦去了。”明霞又是一副同情的样子。 明霞的这些暗讽元霜倒是无所谓,不过担心母亲听了心疼,她便开口说:“情况不一样,哪能和别人比。留阳虽然偏僻了些,但位置很重要,地处边陲,倒十分宽广,物产也还算丰富。殿下用了两年的时间去治理,现在的留阳和以前可不一样了,大家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提升。殿下可是用心在治理自己的封地,短短两年时间就收获了不少的称赞。我陪着他一起,怎么算是吃苦呢?” 元霜的一番话让明霞不知该如何接话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说:“还是咱们京城好吧。真搞不懂,明明当初殿下都说休掉你了,你还厚脸皮要跟着去。” 元霜回家来是不想和明霞吵架的,只是明霞的话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娄如君见状,生怕这姐妹俩又闹起来,忙从中调和道:“三丫头,你姐姐才回来,又怀着身孕,你别和你姐姐拌嘴。” 明霞住口前又多说了一句:“我到底不是母亲跟前亲养的,母亲的眼中只有她。哪怕行简那么能干,您还是瞧不上我们。”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攀比 元霜见明霞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看了一眼母亲,不由得要替母亲分辨几句。 “明霞,但凡你有点良心你也不该说出这些没良心的话。你的生母做了些什么事,难道要我在这里一桩桩,一件件地说出来?我母亲何曾嫌弃过你,何曾亏待过你?当初那些不光彩的事传出来时,是谁在替你力争?要不然你现在只怕也嫁不了柏行简。我母亲待你如何,请你摸着良心说话,当然你要是没有良心,这些话就当我是白说了。” 明霞被元霜这些话气得要死,偏又找不到回怼的地方。 娄如君再次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姐妹也两年没有见了,哪里有一见面就吵起来的道理?都各自闭了嘴,不许再吵了。” 娄如君发了话,两人才没有继续争辩下去。 娄如君与元霜道:“你看是住荟芳居还是搬到清音馆去住?” 清音馆是夏老夫人住过的屋子,荟芳居是出嫁前住的闺房,元霜毫不犹豫道:“就住荟芳居吧。我们回来的人也不多。” 娄如君听说忙让人去收拾屋子。 其实娄如君知道女儿要回来时早就命人收拾了,现在只看需不需要增添什么。又见元霜他们带回来的人不多,又派了些丫鬟、仆妇过去服侍。 当天元霜他们就算是落了脚,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夏常安和元棠才回来。两年不见夏常安看上去憔悴了些,一脸的疲惫掩也掩不住。元棠看上去越来越像父亲了,个子猛蹿了一截,声音也变成了粗嘎声。 “阿姐!”元棠在称呼元霜的时候还有些害羞。 元霜很是欣慰地说:“咱们家的棠儿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真好。” 两人到家不久,那柏行简也跟着来了,元霜对他只是匆匆一瞥,并未说什么话。 当晚两房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为元霜和楚宴的回来接风洗尘。满桌都是元霜爱吃的饭菜。 元霜知道都是母亲的安排,她心里跟着澎湃起来,到底还是家里好。 后来旭姐儿因为换了环境怎么也不肯好好睡觉,同行的奶娘也没有办法只得求救于元霜,元霜便去带女儿了,早早地下了饭桌。 太后去世,属于国孝,家里也不适宜喝酒,不喝酒那就喝一般的茶水。 长房的元林、元松纷纷来向楚宴敬茶,元棠也端了面前的茶水排在了后面。 茶水虽不醉人,但喝多了也腹胀,喝了几杯后,楚宴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要不今晚就只能坐在恭桶上了。” 后来柏行简上来要与楚宴喝一杯,他说:“殿下,我的您一杯还没喝,可不能对妹夫区别对待啊。我虽不姓夏,但我也夏家的女婿。” 实在推不过了,楚宴只得与柏行简喝了一杯茶。 夏常安见状说道:“两个女婿还是多吃点饭菜吧,这到底是茶水不是酒,喝那么多有什么意思。” 吃过了饭,别人都各自回房去了,夏常安将两个女婿留在了身边。楚宴与柏行简被请到了夏常安的书房里。 夏常安先关心了二女婿在留阳的事,岳父问话,楚宴少不了答道:“日子还算过得。之前常有乌灵人来滋扰,现在乌灵内乱刚刚平定,两地有友好协议,也不打仗了。只要太平的话就能发展生产,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夏常安说:“你本是储君,现在让你去管理一处小地方算是大材小用了,希望朝廷看得见你的努力。” 楚宴现在不求功名,只想要平稳二字。 柏行简听说也插话道:“听闻平王殿下治理有方,什么时候我得空了也去留阳看看。” 楚宴显得很大方,他道:“好啊,到时候欢迎妹夫前来。我一定好好招待。” “行简也不容易,听说明年就要升一级了,难得你这么年轻就如此能干。我有你们这样的女婿,出去也倍有面子。”夏常安说着,这时候的他满眼都是小女婿,楚宴虽是藩王,可到底失势了,对夏常安来说已经没了依靠。 夏常安谈了一番为官之道,柏行简春风得意,也有一番高谈阔论,倒是楚宴显得有几分落寞。 夏常安倦了,他说:“三女婿也留在府上休息吧,不必再往家去。” 柏行简说:“好,明霞已经住下,我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柏行简要走的时候,夏常安突然对他说:“三女婿,明霞是我们夏家的女儿,看在定国公府面子上对她稍微好一些。她虽然是婢生女,可到底也姓夏,是我的女儿。” 柏行简应了一声是。 两人从岳父的书房里出来,柏行简先开了口:“殿下一路旅途劳顿,改天我请你喝酒。” 楚宴没什么兴趣,他道:“国孝期间不宜饮酒,改日吧。” 柏行简笑说:“好,好,改日!” 楚宴回了荟芳居,元霜正陪在女儿身边,元霜抬头见他进来,忙给他做了个手势,楚宴越发放轻了步子。 后来元霜将女儿交给了奶娘照看,她拉了丈夫去了隔壁屋子。 “让人再送点吃的过来吧,晚上你也没吃几口。”楚宴有些担心。 元霜却说:“不必了,我也没什么胃口。那个磨人的小妖精才闭上眼睛不久,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 就在元霜话音才落下的时候,便听到隔壁屋子传来了旭姐儿的哭闹声,元霜一脸无奈。 后来旭姐儿见了楚宴便不要母亲要父亲。楚宴没法,只能整夜和女儿睡。 明霞这边虽然儿子不用她照管,可是自柏行简回去后,夫妻俩就一直在吵架。 “老爷最近好大的架子,我和你说话你就当是耳旁风,从来不当一回事。今天听见夏元霜回来了你倒跑得快。和老情人相见滋味如何,你怎么不去荟芳居,来我这里做什么?” 柏行简却觉得明霞无理取闹,他闹道:“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听见我们的争吵,往日在家我对你百般忍让,你回了娘家就更添威风了是不是,一天不和我吵就过不下去是不是?” 后来明霞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任谁劝也没用。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祭灵 隔日一早起来,元霜觉得身子有些沉甸甸的,不过还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住着舒服。今天要入宫去吊唁,可不敢再拖延下去了。 元霜先去嘉善堂与父母请了安,又陪着一道用了早饭。娄如君对女儿说:“你赶紧去更衣吧,一会儿还得入宫去。” 明霞昨晚向娄如君也争取到了入宫的资格,这会儿已经妆扮整齐了。 元霜回了房按理说该妆扮藩王妃的品服,不过因为是在热孝中,好些都不能戴,珠翠什么的都先摘了下来,只将头发挽了上去,一身素白的装束。 换完衣服后,她牵了旭姐儿的手上了前面的马车。 娄如君也与元霜坐了同一辆马车。楚宴坐的轿子走在队伍的前面,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是柏氏、孟氏和明霞。 出了巷子后一直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娄如君见旭姐儿抱在腿上,爱怜地抚摸着外孙女的脸,明霞生的是个儿子,元霜生的是女儿,娄如君还是觉得元霜的孩子好。 “她和你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小脸,大眼睛一模一样。” “别人都说她和她阿爹长得像,只有母亲说像我。” 娄如君笑道:“那是因为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瞧得比别人都要清楚。” “两个孩子年纪相差不远,这倒是好事。你这一胎必定是个儿子。” 元霜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她笑道:“也无所谓了,殿下他很喜欢女儿。” 娄如君说:“你们不是寻常百姓家,将来需要人继承爵位的,还是必须有个儿子。毕竟女儿又没继承的权利。殿下他待你可好?” 元霜点头道:“殿下待我还不错。” “以前你教我男人的宠爱是靠不住的,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你要有个儿子将来也会容易些。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和别人肚子里的到底还是不一样。他现在待你好,谁又能保证将来怎样?男人变心的太多了。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的也大有人在。那个柏行简就是个混蛋,当初还想宵想你来着,后来明霞嫁了他,他也不安生过日子。家里已经好几房小妾了,明霞还找我偷偷哭过,说柏行简和某个妓女好上了想要让那妓女过门,你妹妹挡着不让,他就在外面买了房子安置。不乐意的时候,可以接连半个月不回去。” 元霜很是惊讶,在她的记忆中柏行简也算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而且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官也做得不错,怎么就成为了一个贪色之徒? “他现在是五品官职,每个月的俸禄有限。你妹妹又不是很擅长营生。给了她的那些陪嫁也照管不好,家里人口又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时候这柏行简还不拿钱回来。你爹知道后,也不好相劝,只是让我拿些钱接济。这样的日子哪里是个头啊。好再她这里生了孩子,要不然只怕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元霜闻所未闻,万没想到这个柏行简比徐世子还靠不住,不过这一切不都是明霞自己寻的路么?明霞当时赶着要往前凑,自失了身份又能怪谁? 娄如君身为嫡母,但对这个庶女还算是不错的,虽然宋姨娘做了不少恶事,但一直在帮着这个庶女,也曾骂过柏行简几次,只是她的骂也解决不了问题。 元霜对这事并没发表过什么自己的想法,很快便入了宫门,又走了一段路,车子就停下来了。元霜拉了女儿的手,旭姐儿站在宫阙中,她不禁想要感叹一番,元霜和她说:“我教你的规矩可别忘了,不然到时候有人要取笑你。” 聪明懂事的旭姐儿明白,笑呵呵道:“阿娘,我知道了。” “也不要笑嘻嘻的,今天是来吊唁你曾祖母的。”元霜又轻斥着女儿。 娄如君说:“你也别太严厉了,她才多大来着。” “年纪小也该懂规矩,不然让有心的人拿去做文章怎么办?” 这是在宫禁中,皇权下,需处处小心。 一行人到了太后停灵的仙灵殿。 年幼的旭姐儿紧紧地拉着她父亲的手,两眼一直在乱看。白花花的灵幡,帐子,还有那些进出的人都是一身的白,和她爹娘一样的妆扮。 突然间旭姐儿感到有些害怕,就要哭出声来,她想起了母亲教导的话也不敢哭。只得搂紧了父亲的脖子。 楚宴察觉到了女儿的心里变化,他柔声安慰道:“不怕的,没事。” 楚宓走了来,楚宴与他招呼了一句:“大哥!” 楚宓道:“你们都到了,我还以为你们还要过几天才能到,进去上一炷香吧。” 元霜看着那口黑漆的金丝楠木棺椁,里面躺着的人就是一向庇护她的姑祖母。前世要不是姑祖母庇护的话,她也不可能有重华宫几年的清静日子。前世还陪伴姑祖母走过了生命的最后几天,这一世是个两年再见,已经是生死相隔了。 元霜见了眼前的情景不管有些触景生情,当时想起了姑祖母的种种,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楚宴是有荣宪太后亲手抚养大的,他对祖母的感情倒比别人都要深厚,上香、祭拜,都做得极虔诚。 祭拜对于她这个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孕妇来说是件困难的时,因为时刻要跪要起,久了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楚宴心疼元霜,他走了过来与元霜说:“你还是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吧,久了的话身体怎么行?” 元霜还没走呢,就听见了一阵哭声,她循声望去,却见是庄王妃徐氏。 那徐氏哭得伤心,当时闻者落泪,也有人私下夸赞这庄王妃极孝顺。 楚宴催促着元霜道:“你快去歇着吧,不必理会这些。旭姐儿我也会安顿好的。” 元霜刚从后门出来,听见道士喊了一声举哀,那震天的哭声就传了出来。个个都用尽了力气痛哭,生怕不够哀痛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 然而真正怀念荣宪太后又有几人呢?对夏元霜来说,荣宪太后既是姑祖母又是皇祖母,是她最亲近之人。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事 皇后之前被软禁在昭阳殿中,皇帝剥夺了她管理六宫的权利,她成为了有名无实的皇后,加上儿子被废,忧伤过度,不过四十的人已经染了一身的病。 去年南方的闹洪灾,皇帝为灾民祈福,大赦天下,同时也解除了皇后的软禁,让她可以自由出入。 重获自由的何皇后是知进退的人,虽然恢复了自由,但她依旧是那个有名无实的皇后,管理六宫的事依旧在沈贵妃与其他几位妃子的手中。 她刚解禁时,沈贵妃与其他嫔妃前来向皇后请安,沈贵妃当时就说要还权利与皇后,皇后却以身体不还为由推脱了。 她身体不好,之前还跟着荣宪太后一道礼佛,如今太后一走,她每天跟着诵经为太后超度,其余的事一概不管。 以至于儿子,孙女回来了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此番情景倒让华阳公主很是难过,曾找到元霜道:“嫂嫂,母后她会不会出家?” 元霜吃惊道:“不可能吧,再说陛下也不会允许。” “可是我心里就是怕啊,怕她出家,怕另一个很快就答应了。”华阳说着又落下泪来。 元霜安慰道:“不会的,不会到那一步。” “然而谁又说得清呢?二哥去了留阳后母后天天念你们,如今你们回来了她却连话都不愿意说,看上去冷漠极了。”华阳的担忧不无道理。 要是皇后出家的,心里最受伤的就是华阳和楚宴这对兄妹了。宫里最在乎皇后的也就这一双子女。前世婆媳关系并不怎么和睦,这一世因为前面的主动修复关系,她们婆媳间相处得还算融洽。站在元霜的角度来看,也不希望她的婆婆走上这样一条路。 晚上回夏家时,只有元霜和旭姐儿,楚宴留在宫中继续守灵。 娄如君道:“你身体特殊,带着女儿也不容易,还是留在家里好生休息几日,后面跟着送了葬,也算是完了事了。” 元霜只得如此。 荣宪太后出殡的日期选在了腊月十七,眼下还有半个多月的光景。 楚宴接连在宫中呆了五天,才回了夏见与元霜见面。 元霜见他一脸的憔悴,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刚到家便人让他去睡觉。楚宴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第二天元霜去看望母亲的时候楚宴都还没醒。 娄如君听说楚宴昨天回来就睡,至今未醒不免担忧:“殿下怎么睡怪吓人的,要不要将他叫醒?” “不必了,以前他累极了也这样睡了很久。只要休息好了他就没事,阿娘不用担心他。” 明霞回娘家住了几日又回去了,言谈间,娄如君对明霞也多有提及。 “她今天的遭遇也算是自食恶果,所以说都是命里注定的。阿娘不必为她叹息。” 娄如君道:“见她把日子过得一团糟,一遇到什么事就回来和我哭,我又有什么办法。” “实在过不下去了还能和离,只要她能放开手,难道还怕没好日子过?” “和离?”娄如君瞪大了眼睛又说:“这劝合不劝离,不能毁人婚姻,有损阴鸷。这话你也不能说。” 元霜心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世上谁离了谁都照样过。只是那夏明霞没有胆量罢了。 楚宴醒来时,跟前谁也不在。他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一时不知是何时。 元霜听见屋内传来的动静,她走进去一瞧。就见楚宴坐在床沿上发呆。 “这时是什么时辰呢?” “快到午时了。” “我睡了多久?” “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我娘还让我把你叫醒来着,我说没事,得让你睡好才行。” 睡得太久了,感觉脑子有些混乱。 元霜给他倒了一杯水,同时关切道:“殿下,这些日子都没睡好吧?” “睡是别想好好睡,不过偶尔能打个盹而已。我回来休息两日又得继续去守着。” 百善孝为先,元霜也不还多说什么。 “我听说陛下不准备把太后的灵位抬进太庙?谥号也不跟着先帝?袝葬呢?” “谥号也没什么区别,赐了孝安,进太庙的话估计不可能,袝葬的话父皇还没有说。不过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让葬入妃园陵寝。” “不让陪葬先帝陵寝,之前的位置不是都预留好了么,怎么能又变卦?再怎样她也是先帝的皇后,即便没有生养过皇帝,那也是他的嫡母……” 元霜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宴捂了嘴:“我的小祖宗,这些话也能胡乱说?” 他怕了,这是在她的地盘,在荟芳居他也害怕。 楚宴松开了手,元霜见他脸色灿白。 “殿下,对不住,我不该说那些……” “没事,是我太紧张了。眼下咱们说话都没有份量,只怕也没有丝毫的影响。我原本是想替皇祖母争取来着,可是你知道皇祖母想搬到慈宁宫去都花费了太大的力气,惹得父皇心里不快。这里皇祖母死了,他又怎么可能放过眼下的机会,势必要将之前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楚宴说了这样的话后,元霜沉默了好一阵。 “皇后她还好吗?” 楚宴回答说:“成天只知道吃斋念佛,对其他的都不关心。” “前几天公主很是担心她,怕她出家。” 楚宴却说:“要真是能出家说不定倒是条生路。” “可是公主爱母心切,只怕受不了。” “那是她还不明白,等到她再大一些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皇宫里生存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 可那是他的生母,难道他就忍心母亲出家当尼姑?这些话元霜问不出口。 “父母的意思让我们在京中过完年再回留阳,我也想带旭姐儿多走几个地方。” 楚宴心想元霜生产的话还要一段时日,因此道:“若是可行的话咱们就多留一阵子吧。毕竟你舍不得家人,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你也可以和他们多呆一段时间。” 夫妻俩这样商议了一番,这时候楚宴是羡慕元霜生在一个寻常人家,没有被囚禁在皇权之下。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如死灰 晚上夏常安从翰林院回来了,楚宴陪着夏常安聊了许久。 夏常安问得最多的还是留阳的事。 “听闻留阳很穷,地里也不出产什么。你们的日子过得怎样?每年朝廷给拨的那点银子你们够用吗?” 面对岳父的关心,楚宴微微一笑他回答说:“日子还是勉强能过。说到地里长的东西……岳父大人只怕还不知道吧,我知道元霜喜欢侍弄花草,还特意给她建了个花房,没想到咱们平王妃竟然用花房来培育了不少留阳稀缺的菜蔬,而且大多都很成功。反复试验,确认能在留阳生长后,她又把种子和栽种的办法教给当地的百姓。在当地百姓的心中,元霜的地位可不低。” 楚宴的话让夏常安很是意外,他道;“你让她去种菜?她在夏家的时候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活都没做过的,你让她去做这些?” 楚宴忙道:“原本我是不愿意她去做这些的,修建花房的初衷也是让她能继续种花,哪知她却种了菜。岳父您也别生气。能让当地百姓改善生活,这也是件大功劳。岳父大人,您又何必将她和一般的闺阁女子混为一谈?” 平时元霜在家时,夏常安对这个女儿也并未展现出太多的关心,可如今听说女儿出嫁后还要自己种菜,当父亲的自然也心疼。 说过了元霜种菜的事,后来夏常安也提起了乌灵人。 “以前就听说过留阳地处边陲,常有乌灵人来闹事,现在可好些呢?” 楚宴答道:“好许多了。” “之前乌灵内乱,叔叔杀了侄儿登位,没想到叔叔是比侄儿有些本事,还真的就坐稳了位置。听说这位叔叔上位后,便立即向我们大兴递了睦邻友好的协议。还希望我们开放留阳的边境贸易。皇帝还在斟酌,并没有立马下决议。” “那岳父觉得陛下他会不会批准这个协议?” “我哪里清楚陛下的心思啊。”夏常安无奈地笑了笑,他又说:“要是重开贸易的话对留阳当地人来说兴许是件好事吧,只是对你们而言,两地来往密切了,管理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夏常安的话句句在理。 翁婿俩谈论了许多,楚宴倒觉得这位岳父的见地倒是比前世要成熟许多了,前世他的岳父给了封爵后挂了个闲差,每天花天酒地过日子,糊涂了一辈子,如今虽然还在翰林院做小小的编修,但在经历一番后已经沉稳了许多。 当他和元霜说起这些话后,元霜很是意外道:“他还会关心我的日子好不好?还真是稀奇。” 在元霜看来那个父亲只在乎自己的官位稳不稳,女儿不过是个货物,能给家里带来多少的利益。父亲在意的是仕途,后来仕途无望后,就花天酒地过日子,在外面偷养外室,在家也是什么都不管,经常和母亲吵架,唯一的弟弟也不怎么上心,对待儿女教养方面无论怎样都是失职的。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算不得一个好父亲。 前世的种种行为让元霜不耻,哪怕是后面她借着自己太子妃的名头为了给母亲出头,对父亲训诫了几次,父亲也从未改过半点。这一世前面为了家族的名声和利益,他卖起女儿来也丝毫不手软,这里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元霜还有些受宠若惊。 楚宴在夏家休息了几日,略调整好了状态,接着又得入宫去守灵。元霜是与他一道去的,在跟前跪了半天,元霜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楚宴见了心疼说:“你两重身子的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煎熬,去昭阳殿休息吧。回头我让太医去给你把把脉。” 元霜也想尽孝,无奈身体不允许,只得去了昭阳殿。 昭阳殿里房屋依旧,服侍的宫女、内侍一个也不少,大家进出有序。 见了元霜便纷纷与她行礼,只不过称呼已经从太子妃换成了王妃。元霜也不怎么在意。 皇后在昭阳殿的小佛堂里诵经,知道儿媳来了也没有出来见元霜。 元霜觉得身子有些发紧。如今才五个多月,身子就一阵阵地发紧,她不免有些担心,便让请了太医进来。 请来请去,来给她把脉的人竟然是薛崇礼,两人相见都有些意外。 薛崇礼上前行礼给元霜请安,元霜道:“薛大夫免礼。”她的称呼还是保持着在翠屏寨时候的样子,这些年也没有转变过来。 “微臣与娘娘把脉,微臣失礼了。” “你不必客气,请继续吧。”元霜将手腕伸了出去。 薛崇礼侧了身子,仔细与元霜把脉,把了没多久,他便下了结论:“娘娘身体贵重,如今又身怀六甲,身子重,需得好生静养,切勿忧思多虑。” “今天就感觉身子发紧,像是到了后期的样子。”元霜毕竟已经养过一个女儿了,所以也有经验了。 “那是劳累了的缘故,只要休息调养好就没事了。只要没有下红的迹象就不要紧。” 薛崇礼的话让元霜放了心,末了她又道:“多谢你,有你这些话我便放心了。” 那薛崇礼刚走不久,皇后便从她的小佛堂里出来了。元霜上前与皇后行礼,皇后阻拦道:“你现在不方便,不必跪我,安心歇着吧。” 皇后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漠,不过此刻她的关注点却在元霜身上,她看着元霜的肚子好一阵才道:“不管生的是什么都好好抚养。” “我们会的。” 皇后神情有些木讷,她低了头数着手中的一串念珠,元霜这里才又道:“娘娘最近身体怎样?” 皇后没有答话,只有身边的大宫女替皇后说:“难得王妃关心,娘娘目前吃睡都还好,身体也还算硬朗。” “还请娘娘多保重身体,臣妾与殿下都不能在身边陪伴娘娘,娘娘要照顾好自个儿,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在留阳的时候,殿下时常记挂娘娘。” 皇后睁开眼说了句:“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只求他这一生平顺就够了。”皇后遭遇了这些事后在就心如死灰,希望她的放弃能换来儿子的顺遂,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亲人 元霜的大堂姐元淑回来了,两人见面倒没有以前那般的热络,相互客套了几句后就再没了其他话。 元淑知道元霜心里对她存有芥蒂,毕竟她之前想撮合元霜和柏行简,可惜未能成功。姐妹俩之间有了隔阂。 元淑尴尬地问了几句后,却见元霜一脸的冷淡,她也弄得有些进退两难。 “往日里和妹妹们说起你的事来,都对你的遭遇感到唏嘘,二妹妹有时间多回来看望一下家人。” “隔着几千里地,我即便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啊。” 元淑越发尴尬起来,她笑道:“这倒也是,那二妹妹这里一走再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 元霜没有说话,元淑实在不知怎么应付,她起身来便要告辞,元霜也没开口挽留。 家里的丫鬟见了,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王妃什么时候和大姑太太生分呢?” “哪有的事。”元霜实在不想应付。只是坐得久了也不怎么舒坦,她便动身去了嘉善堂。 没想到在嘉善堂遇见了姚金英,姚金英见了元霜还起身行礼:“娘娘过来了。” 元霜见母亲正在理账,心道这理账也不避着家里的妾室吗?看样子母亲和这位姚金英相处得还算融洽。 娄入君看了一眼女儿道:“让人给你送去的汤你喝了没有?” 元霜说:“我现在吃薛大夫的药膳,其余的汤我一般不怎么喝。” 娄如君听见她没有动不免有些心急:“你这孩子,难道阿娘还会害你不成,让人辛苦地熬好了送来,你怎么尝也没尝。放凉了可不好了。” 元霜道:“我知道,回头就让他们给热一热。” 这话总算让娄如君满意下来,元霜朝姚金英打量去,却见姚金英挽着发髻,发间插了一枝白珠簪作为唯一的妆点。耳朵上挂着一对翠绿色的碧玉坠子。一身月白色的素面大袄,袖口露出一圈白色的兔毛,底下是油绿色镶金边的挑线裙子。大袄外面还罩了一件灰鼠褂子。因为在国孝中也不敢十分妆扮,饶是如此,这一身也算是庄重典雅了。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姚金英这时候也才是个花信妇人而已,正是盛年。 姚金英知道她们母女俩相见必定是有话要说,因此也不便在跟前阻碍,她将算盘珠子都归了位,这才起身道:“奴婢先回去了。” 娄如君点头说:“好,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我再让人去栖霞苑直接找你。” 那姚金英走后,元霜不解地询问母亲:“阿娘现在让她帮着管家?” 娄如君说:“她不管家的,只是听闻她算数比较好,又很会看账本。这一年到头了,各种账本送到跟前来,我也实在看不了那么多,又算得没她好,所以让她过来帮我看看。” 她见母亲和侍妾相处得好,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不过现在她已经是出嫁女的身份了,又身在留阳,即便有心想帮家里,也是不可能了。 “多个帮手阿娘也没那么劳累。这次回来,我见阿娘似乎苍老了不少,昨儿给您梳头的时候,都看见白发了。” 娄如君说:“怎能不老呢,家里这么多事要操心,还得操心棠儿的事,还要想想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我心里对你父亲是有怨恨的,要是他当初不坚持的话,你也没必要嫁到重华宫去。当初看来这是桩极好的姻缘,以为你能一飞冲天,坐稳了太子妃的宝座,看顾着整个夏家。哪曾想……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倒是苦了你。也苦了我的外孙。” 娄如君说着眼角跟着湿润了,她拿着帕子擦擦眼角,又强颜欢笑道:“好不容易盼得你回来一趟,你又怀着孩子,不敢说这些让人上心的话让你难过,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好了。” “棠儿的书念得怎样呢?”元霜一直关心这个弟弟。 娄如君道:“范老先生说还过得去,不过每个人的资质有限,只怕不管他怎么用功也不可能像你妹夫那样出众了。你爹说要是后面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给他捐个官吧,领个闲差,教他打理好家里的这些营生,也一样能过活。” 元霜低头想了一会说:“捐官?到底是不怎么好听。” “不然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实在不行也强迫不了。元松他们到现在也还没考出来。你大伯娘都在替他想别的出路了,好再总算有个举人的身份,要求官的话也没那么困难。” “棠儿才过了童子试吧,连秀才都还没考上。” 娄如君点点头,她又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你弟弟也十几岁了,我和你爹在留意京中有什么合适的闺秀,想趁早给他定下来。希望定亲后能让他安分下来。” 前世元棠娶的那个老婆也不怎样,她道:“给棠儿娶亲的话可得慎重一些。需要一个能管住他的。要不然以后混账起来了,只怕您也没有办法。” 娄如君听了女儿的话又笑了起来:“总不可能给他娶个悍妇。” 元霜道:“娶妻娶贤,到时候一定要打听好了。我的婚姻这辈子就是如此了,棠儿不能再步了我的后尘。” 娄如君听了这话,她猛然道:“怎么,殿下他待你不好吗?” “他待我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心里的那些烦恼说出来母亲也未必知道。 “这些日子我见他整个心思都在你身上,觉得还算体谅你。他生在那样的环境中,又曾经是太子,身份地位如此,也别指望他有多么地顾家,大体上过得去就行了。你也别太较真。” 如今反过来被母亲教育,元霜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太太、娘娘、柏爷来了。”仆妇在门外禀报道。 娄如君忙说:“让他进来吧。” 元霜却有些不自在,心道明霞不在这边,他来干嘛,她坐在那里没有动。直到柏行简进了屋,柏行简先与岳母行了礼,接着便又和元霜说:“请娘娘安。” 元霜眼皮一抬,说:“不必了,妹夫这也太多礼了。”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主动 元霜的一句客套话,深深地让柏行简感到了被疏远的距离。 娄如君插话说:“三女婿怎么这会儿下衙呢?” 柏行简说:“把该做的事做完了,所以就偷溜了出来。” 娄如君道:“明霞不在这边。” 那柏行简立马道:“明霞不在,难道我就不能回自己的岳家走动走动呢?娘娘回来也差不多半个来月了吧?” 《锦帐春暖》第一百八十六章 主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妯娌 元霜见女儿冲撞了徐氏,忙一把将女儿拉了过来,沉脸呵斥道:“这么大的人了,走路还如此莽撞。撞着人了,该怎么办?” 旭姐儿被母亲的气势给吓着了,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言语。那徐氏却蹲下身来要抱旭姐儿:“你们家的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像年画上的玉女一样。” “给三婶娘道歉!” 在元霜的强烈要求下,旭姐儿终于道:“三婶娘,对不起。” 徐氏温和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也没撞疼我。她还小,二嫂别吓着她了。你们家的女儿真是惹人喜爱,一看就移不开目光。这爹娘长得好看,孩子肯定也不会差。” 徐氏很会说话,一句话就将所有人都给恭维了。 元霜也赶着给徐氏道歉:“我们家的孩子平时野惯了,她爹又十分娇宠她,什么都纵着她,我也不好多管。妹妹别生气。” 随即元霜便让人将旭姐儿给带到别处去了。 元霜请了徐氏入亭子里坐,又命人拿了上好的茶点来招待。 徐氏的目光都在元霜的肚皮上,冬天的衣服厚实,但也看得见明显的隆起了。徐氏关心道:“二嫂肚子里的这一个已经几个月呢?” 元霜回答说:“五个多月了。” “呀,我还以为快七个月了。看上去还挺大的。” 元霜道:“都说第二胎要显怀一些。妹妹已经生养几个呢?” 徐氏道:“到现在我们也只养了一个荣哥儿。” 元霜以前就听说过这位徐四小姐是有些才学的,据说人称女诸葛。如今徐氏主动造访,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酬。 “以前还在家时,就听闻寿阳侯家的四小姐博览群书,有才学,将来只怕还有多请教的地方。” 那徐氏也谦虚:“二嫂快别笑话我了,什么才学,不过是唬弄人的,喜欢读书是不假,可到底也没学成什么本事。闺阁里的那点微末功夫,传出去只怕要让那些读书人笑话死的。之前你就差点成了我娘家嫂嫂,没想到姑嫂没有做成,却成为了妯娌,还真是缘分。” 元霜想起了之前徐家想要娶她的事,她心里的坎过不去,因此也极力摆脱了这门姻缘。 “不知你家世子现在成亲没有?”元霜想起来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徐氏道:“已经成亲了,年初才成的。之前我那世子哥哥太挑了,左右都不满意,这可愁死了我母亲。现在娶了我姨妈家的女儿。两人是欢喜冤家,经常在一起斗嘴,从小斗到大,只怕是要斗一辈子了。” 元霜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道前世的寿阳侯世子有一个不忠的妻子,这一世但愿他能得一桩美满的姻缘。 徐氏又接着说:“我还羡慕你和二殿下的感情,之前我见你们俩时常在一处,二殿下对你有很是关怀。一双眼睛只怕是恨不得长在你身上。” 元霜道:“那是因为这几天的人多,场面有些混乱,我毕竟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他担心我。” “这也是对你好啊。之前我怀孕的时候,家里的那一位也不怎么搭理我,连我喜欢吃什么他也答不上来。不过趁着我刚有孕,就接纳了两个他母妃塞给他的女人,后来那俩女人也怀孕了,立马就给两人抬了身份。我们算什么,不过是给他生孩子的一个工具而已。” 徐氏的话有些幽怨,元霜心道庄亲王以前钟意的是何素秋,楚宴出面没有让楚宵得偿所愿,楚宵娶了这位徐四小姐,看上去过得也还不错。 徐氏继续道:“所以啊,人与人真不能相比。他们虽是兄弟,可到底还是不一样。这容貌品性都差了一大截。要是家里那一个能有他二哥体贴人就好了。说来我还真是羡慕二嫂。” 元霜的言语有些淡淡的,她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他大起大落,将来还不知怎样,跟着他过的日子也是战战兢兢的。” 徐氏沉默了一下才又道:“二殿下现在的身份再怎样也是个藩王,也有自己的封地,难道他过得不如意?” 元霜一怔,她忙陪笑道:“什么如意不如意的,陛下让他去留阳他难道有不去的道理。他也没别的想法,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徐氏说:“圣心难测,能求一个安稳就不错了。”接着徐氏又向元霜打听他们在留阳是怎样生活的,问得十分详细。 两人在花园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快要饭点的时候,元霜留徐氏用饭,徐氏却推辞了:“二嫂,家里还有事,改天再吃你们家的饭吧。过两天我得空了又来看望你,你现在身子重,可要好好保重。在京里有什么难处,但凡我能帮忙的,你都尽管开口。” 元霜笑道:“妹妹你也太客气了。” “哎,一家人就不说那些生分的话了。”徐氏告了辞。 元霜一直将徐氏送上了马车,这才回了母亲处。 娄如君疑惑道:“听说庄王妃来了,我还没见着面怎么就走呢?” 元霜道:“据说她家里有事就急着走了,说改天还会再来的。” 娄如君道:“这位庄王妃据说很受贵妃的喜欢,就连陛下也夸赞过她的才学和见识。你能和她走近一些,对你和殿下没有坏处。” 元霜却觉得徐氏突然和她拉近距离,让元霜觉得有些奇怪,也不得不多一份戒心。之前和徐氏聊的话元霜在脑海里又仔细地过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说漏什么。 却说徐氏离了夏家,赶着回了宫。她见去沈贵妃处行了礼,沈贵妃对这个儿媳可是十分满意。之前她还觉得没有和皇后的娘家人结成亲而后悔,现在看来徐氏女一点也不差。 “殿下呢,可回来呢?” “老三在后面的书房里。” 徐氏听说后便忙去见楚宵。 楚宵瞧着王妃回来了,他原本也没怎么在意。 “你说回娘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呢?” “我没有回侯府,而是去了一趟夏家,看望了你那身怀六甲的二嫂。” 这句话让楚宵的目光从书上移开了,然后看向了妻子。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手足 “你去夏家呢?哪个夏家?”楚宵疑惑道。 徐氏说:“还有第二个夏家不成?当然是你二嫂的娘家啊。你二哥、二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当然也得去探望探望。说来,你还真是和你二哥不一样,你二哥肯在人前夫妻俩秀恩爱,你呢,也不肯在人前给我脸面。” 楚宵眉头一皱,他道:“我几时没给你脸面了,你这里跑来兴师问罪,可是有些莫名其妙啊。你去夏家做什么,你和她都聊些什么呢?” “看你这样紧张,我当然是去关心关心他们夫妇二人过得好不好,在留阳怎样之类的话。” 楚宵一听便来了精神,道:“以前常听见有人夸赞徐家四小姐聪明机智,看样子倒确实如此。能娶到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出去了半天想必也是累了吧,赶快来坐下,冷不冷,要不要给你烧个手炉?” 突如其来的关心徐氏心里可都明白,他心里的打算可都是清楚地写在脸上的。 在主动端上一杯热茶让徐氏暖手之后,楚宵在徐氏身边坐下了,他说:“你仔细地将你们之间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一遍给我听。” 徐氏当时就有些不干了,她忙说:“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哪里记得清。” 楚宵却奉承道:“都说我的王妃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聪敏机智,这点事对你来说一点也不困难,还请王妃帮助为夫。” 难得他这样做小伏低,徐氏少不了将去夏家所见所闻,与夏元霜说聊的每句话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给楚宵听。 楚宵听后也并没有抓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道:“趁着他们还在京中,你再多走动几次。下次去也别空着手,见面礼什么的也该准备一份。去了后尽量拉家常,语气也尽量诚恳一些,把她当成姐妹般看待。往日里我听闻夏家的这位小姐性子绵软,只要你拿真心待她,她肯定也不会防你。” 徐氏听后说:“我知道了,不就是叫我包打听嘛。” “这件事只有王妃能办到,还请王妃帮我。”言语间,楚宵已经拉了徐氏的手,仔细地抚摸了一阵。 楚宴被废,贬为藩王,然后去了留阳。饶是如此,可到底也不能让楚宵高枕无忧。太子被废之后,父皇没有另立太子,储君之位始终悬空。那楚宴依旧还有机会。 被父皇嫌弃的楚宴这次竟然又得了差事,看样子父皇对其怒火已经消散了。想到这里,楚宵暗道,要是自己再不努力谨慎,只怕前面所有的苦心经营都会打了水漂。 楚宵给沈贵妃行礼,沈贵妃含笑道:“这次一定要在京城多停留一些日子。我听人说你的封地极好,只是不知我这一辈子有没有机会去看看。” 楚宵说:“将来总有机会的。” “现在你就藩了,现在想要见你一面也不容易。在外面可要好好保重。” “母妃身体不好,可要好好保重,儿子不能常伴您身边,是儿子不孝。” 沈贵妃笑了笑说:“我那点老毛病也没什么要紧的,主要的是你们好。” 楚宵有雄心壮志,他也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在面对生母时心中总觉得多有亏欠,因此在心中暗暗发誓:母妃,您且忍耐着,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儿子一定要让您成为太后,那时候我再到您跟前好好尽孝。 却说楚宴被皇帝派以善后的事,楚宴在陵地这边忙碌了四天的样子,这才将所有的事都料理好了。 他心里惦记着元霜,陵寝的事一结束,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要和妻女团聚。 到夏家的时候,那天正下小雪。 元霜陪在她母亲的旁边烤火,抬头就见楚宴回来了。她立马眉开眼笑。 “殿下回来了。” “是啊,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我就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天气是越发地冷了。” 娄如君忙让丫鬟给楚宴搬了个绣墩过来,让楚宴和他们一起烤火。 “陵寝那边风大更冷吧?”娄如君关心了一句。 楚宴回答道:“是挺冷的,不过比起留阳的气候来这京城的还是好了许多。我们才去留阳第一年就遭遇了雪灾,那一年可是冻死了不少人。” 娄如君听了这些话,便心疼女儿,她眼圈一热便说:“你们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这次回来就多住一些时日,算是多陪一下我们。” 元霜忙说:“我都听殿下的安排。” 楚宴道:“我看上面的安排。要是可以的话留在京里过了年再回留阳也行。” 娄如君说:“眼下距离过年也没多久了。一年到头,还是得一家子都在才叫团圆。你出嫁后我总觉得这家里少了点什么。” 元霜听到这里,她当然知道母亲是舍不得她,她何曾舍得母亲。 楚宴回夏家坐了没一个时辰又得赶紧入宫,毕竟还得向父皇汇报事情。 元霜让他多加了一件大毛的衣裳,嘱咐他快去快回。 楚宴对她说:“等我回来咱们再细细地聊。” 元霜点头答应,将楚宴送出了门。 楚宴没有骑马,他坐了轿子回了宫。 他等着觐见,这会儿皇帝正忙着召见使臣,也没闲暇去搭理这个儿子。 楚宴在这边屋子安心地等着,没想到最后等来了楚宓和楚宵兄弟。楚宴一瞧,心道这两人混到一起呢? 他见了兄弟们,也跟着起了身。 作为兄长的楚宓一手拉了一个,说道:“难得你们都回来了,明儿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楚宴说:“皇祖母的孝期,大哥还敢请客?” 楚宓笑道:“不喝酒,咱们喝茶,小聚一下,又不用音乐,怕什么。” 楚宵这里送上了作为弟弟的关心。 “二哥这一走就已经两年了,两年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二哥在外面好不好?” 楚宴道:“劳三弟关心,我还好。” 三兄弟正说着,皇帝就进来了。兄弟三人赶着请安行礼,皇帝见这三个儿子有说有笑相处得很是融洽,他也是高兴的。 “老二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楚宴忙上前禀道:“天气冷,儿臣让他们赶了一下工期,尽早把事情都料理妥当了。” 皇帝赞许道:“这样也好。” 7017k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拨钱 楚宴回家的时候,元霜已经睡下了。 楚宴原本不想打扰来着,可是元霜睡眠轻,听见外面的动静就坐了起来,问了一声:“是殿下回来了吗?” 楚宴忙上前去安慰道:“是我回来了,你接着睡。” 元霜的睡意也没了,丫鬟已经掌了灯,她坐了起来。 楚宴见状他道:“天冷,你都躺下了,还起来干嘛。” 元霜也就坐着没动。楚宴出去洗漱了一番,他这才上了床。元霜忙挤进了他的被窝,两人依偎在一起,楚宴的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回家了还有人给我暖被窝,这待遇不错。” 元霜道:“以前你都没一个替你暖床的丫鬟吗?” “我不喜欢别人给我暖床,宫里都烧地龙,有时候地龙不管用,我就让他们放个汤婆子。”说话间,楚宴将元霜搂得更紧了些,后来手就自动地贴上了元霜的肚皮,正巧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一脚,像是在和楚宴打招呼。 楚宴立马就乐了:“这小家伙是在欢迎我吗?” “你几天没有回来了,他当然欢迎你。你入一次宫,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楚宴说:“有事耽搁了。没想到让你这样等,以后我尽量早点回来。” “知道我在家里等就好,回了京城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回来后你还没见过女儿吧,下午一直再找你来着。” 楚宴听了这一句已经翻身坐了起来,元霜从身后拉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看女儿啊。” “深更半夜的,她正睡觉,你去把她吵醒回头哭闹起来你能带着她睡?什么时候不能见,怎么这样心急呢?” 楚宴才又躺下来,他说:“只要是关于你和旭姐儿我就没有不心急的。” 元霜和他枕在一个枕头上,两人在一处说话。 “老人家的气好像消一些了,问起我留阳的事来,我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听后倒没什么说的。” “那他是不满意,认为你没有管理好封地?” “他不挑错误就算是好的。不过看样子总算想明白说是要拨一笔银子给我们建府,给我们开销。” 藩王就藩,每一年朝廷里都会拨一笔钱来,用于王府开销。按照惯例,每年有三千两银子。 在有钱人家的眼里,这三千两或许不算什么,可王府一年的开销也差不多够了。之前楚宴是被贬,他拖家带口被扔到留阳去了后朝廷一直没给这笔钱。现在皇帝怒气已经消了,回头想明白了,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儿子。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太子,是皇帝曾经最器重的一个儿子,所以便一心想要给楚宴找补。 “两年的例银,加上建府需要的钱,老人家暂时给开了一万三千两银子。已经给了会票,让我走的时候去内务府支领。” 元霜听说,她突然有些感慨:“之前的日子穷是绝对说不上穷,可总觉得过得紧巴巴的,有了这笔钱,咱们手里也突然宽裕起来。现在住的地方虽然小的些,但也习惯了。小也有小的好处,你还真的打算另建藩王府吗?” “府邸肯定是需要再建的,到时候我给你再修建一个比现在大几倍的花房怎样?你要种菜,要种花都行。” 楚宴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元霜,她忙说:“对了,趁着这次回来,我该张罗人帮忙买些种子。” “这个容易,明天我就让人去准备。” “你什么时候得空呢?” “明天怕是不行,明天大哥请吃饭,请了我,也请了老三和其他几个兄弟。估计要耽搁一天,后日可能没什么事。你有什么安排吗?” 元霜说:“好不容易回一趟京,总该带了旭姐儿出去走走。也让她这个乡巴佬见见世面。” 楚宴想到女儿满脸都是微笑,他答应道:“好,确实该抽点世界陪陪你和她了。” 太后的身后事耽搁了他们这么久,如今处理完了,总要顾及一下身边人。 这天楚宴刚出门不久,徐氏又来夏家探望元霜。这次旭姐儿倒没有冲撞到徐氏,徐氏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元霜喜欢吃的素点心买了两盒,又给旭姐儿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旭姐儿很快就被收买了,收到礼物的她格外地高兴,四处向人显摆。 元霜见状有些羞愧,她与徐氏道:“小孩子家家,第一次回京,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什么都新奇。之前我就笑话她是乡巴佬,倒让妹妹看笑话了。” 徐氏却说:“小郡主娇俏可爱,二嫂不该用大人的眼光去看待小孩子的事。” 元霜笑道:“妹妹说得极有道理。” 娄如君对徐氏的印象极好,认为徐氏处事大方,端庄贤淑。那徐氏走后,娄如君连声赞叹:“徐家的教养果然名不虚传,教养出来的女儿个个都好。这位庄王妃可是真的庄重大方。” “你女儿和她一比是不是立马就相形见绌呢?” 娄如君拍了一下女儿的脑袋说:“傻丫头,我夸别人几句,你还吃醋啦?” “没有啊。”元霜自是否认。 娄如君道:“早就听过这个女子的才名了,人称女诸葛,据说自幼就喜欢读书。要是个男儿的话,只怕更加了不得。” 元霜在旁边帮腔道:“要是我有一个合适的哥哥,阿娘是不是早就想去徐家提亲呢?” 娄如君笑道:“咱家的孩子只怕配不上人家,她就是个当王妃的料子。” “您的女儿也是王妃啊。” “是啊,是啊。”娄如君乐呵呵地笑着。 楚宴回家的时候,元霜与他说了徐氏来家看望她的事,楚宴听说方道:“往日你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情,怎么突然跑来献殷勤?” “我哪里知道啊,她还说改日邀请我去开元寺上香。我一听这个名字哪里敢应,只好回她说最近因为身子不便不想出门推脱了。” 楚宴知道开元寺是元霜一辈子的伤痛,那何曾不是他的伤痛,他道:“不去还好些。省得让人提心吊胆。” “今天你去赴约,和那些兄弟们相处得怎样,没有打起来吧?” 楚宴笑道:“我又不是去打架的。” 自他出门后,元霜可是一直悬心。 7017k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弟兄们 肃王楚宓是皇长子,如今也是将近三十的人了。 他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生母在怀他之前只是一个司帐宫女而已,那时候父皇还只是个太子,后来相中了身边这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宫女。父皇继位的那个月他就出生了。生母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到最后也只追封了一个嫔位。 楚宓资质平庸,虽是皇长子,但不是怎么受皇帝喜 《锦帐春暖》第一百九十章 弟兄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长兄 楚宴被他大哥挽留,他少不得停下了步子。 等待楚宓招呼完最后一个客人时,他回到了这边的屋子,又亲自与楚宴倒茶添水。楚宴阻拦道:“大哥不必再续了,今天的茶水已经喝得够多,肚子里只怕装不下了。” 楚宓笑了笑,果然也不再给楚宴添茶,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说:“自从你去了留阳,咱们这些兄弟好久没有聚齐过了,要不是皇祖母的事出来,只怕再过个三五年咱们也难相见。” 楚宴点头说:“是,只是皇祖母走得太匆忙了一些,孙子们都没怎么尽到孝,算来她的年纪也不算太老。你我又都曾蒙她的照顾,到底这位恩情也没怎么偿还上。” 楚宓回想往事,他淡然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至今我还记得咱们都还小的时候,在皇祖母的花园里捉迷藏的事,没想到你竟然跑到了一口大缸里去,我找了你许久也不曾见到你,后来宫女、太监们四处找寻,连侍卫都惊动了。最后还是皇祖母把你从大缸里抱了出来。这次可把我们吓得不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和你玩捉迷藏了。” 这件小事楚宴还清楚地记得,哪怕是隔了两世他也还有印象,他含笑道;“那次躲在缸里,你怎么也不来找我,久了,就睡着了。说来小的时候咱们没少淘气,除了这一次,咱们还打坏了皇祖母身边的一个钟爱的花瓶,本是我不小心给弄坏的,后来还是大哥仗义,把过错全部揽了过去。” “当时的皇祖母虽然生气,但见我认错还算快,倒也没有为难我。” 两人说起以前的事,都充满了感叹。 楚宴不知大哥单独留下他是为何事,等到楚宓感慨一番后,楚宴才问:“大哥,你单独留我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楚宓笑了笑说:“我听说留阳那边的日子很艰苦,你们过去两年了,肯定受了不少的苦。当初父皇一声令下就废了你,把你扔到那个地方。我们兄弟都替你不平。虽然不好评论父皇的功过,可这样做也确实太冒失了些,再怎么说你也是当朝太子,怎能不顾群臣的阻扰,说废就废,这可是牵扯到国家根本的大事。给了一块好的封地倒也罢了,偏偏又是那么个不毛之地。我们兄弟都替你担心。” 楚宓的几句关切的话让楚宴觉得暖心,他说:“到底是大哥想得多,会关心人。有你这些,我受的那些苦也都变成了甜。” 楚宓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锦匣拿了出来,他放到了楚宴身边,又说:“里面的东西你或许用得上。咱们兄弟一场,又是一处长大的,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当初你对我仗义,多次相助,如今你的日子不好过,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咱们虽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到底你还得喊我一声大哥,当大哥的就该照看好弟弟。” 楚宴已经猜到了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他自是不肯收:“大哥,父皇给我批了一笔银子,我手头没那么紧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你别和我客气,就当是我给侄女,侄儿的一点见面礼。我说过别的忙兴许也帮不上,也只有一点钱还拿得出来。我那里富庶,出产也丰富,也还有些家资。这点银钱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你可别嫌少。” 楚宓再三要求下,楚宴只得暂时收下,他心里已经在寻求等到什么合适的时机将这份人情给偿还了。 兄弟俩又秉烛夜谈了好一阵,楚宴这才告辞。 迎着夜风回到夏家,一路上楚宴对于大哥的出手相助都很感激,患难之间见真情。谁说皇家没有真情,大哥的这份真情厚意他会一直记着,只求有一天能够回报。 回到家中元霜在灯下看书,他进屋后,元霜就扔下了手中的书起身相迎。 “今天怎么也这样晚回来?” “大哥仁义,留着多说了会儿话。” 元霜接过了楚宴脱下来的大衣,然后将其挂在了架子上。 楚宴在桌前坐了,他从袖袋里掏出了那个锦匣。 墨绿色的锦缎在灯火下越发显得黯淡。他揭开了盖子,暗红色的绒布上果然放着一叠银票。他将那些银票拿来数了一遍,一共一千两银子。 的确,这一千两对于肃王楚宓来说不算什么,可到底是兄弟间的一片情意,在他患难的时候还能拿出一千两来相助,这份情意就是无价之宝。 元霜进来时,她看见了这些银票,正要开口问,楚宴却将银票连同锦匣给了元霜,他说:“这是大哥的一点心意,你替我收好。日后咱们加倍还给他。” “你们兄弟间倒是仁义。” “大哥他这个人可不是仁义,是个好大哥啊。” 元霜将那些银票重新叠好放进了匣子里,接着对楚宴说:“暂时没有用钱的地方,咱们先存上。” “行,你来保管吧。” 第二天楚宴答应了妻女要陪他们出去走走,旭姐儿盼望这天早就盼了许久了。这天早早地就起来了,起来后就一头跑进了父母睡觉的屋子,然后像只小麻雀似的在耳边聒噪。 “阿爹,阿娘,你们该起了,说好要带我出去玩的。”旭姐儿扯着父母的被子,旁边的奶娘拦也拦不住。 元霜从睡梦中醒来,她打着呵欠道:“老天,现在才什么时候,你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精力?” 楚宴也醒了,他将被子蹬开,接着便将女儿给抱到了床上,两人嬉闹了一回。 元霜被他们父女吵不过,只得唤了丫鬟进来更衣梳头。 收拾齐整后,三人一道去了嘉善堂。 旭姐儿在夏家最喜欢的人竟然是她舅舅,一见到她舅舅就缠了上去。 “舅舅,舅舅,今天爹爹要带我出去玩。” 元棠将外甥女抱了起来,他笑道:“那很好啊,你不是很早就想出去了么。殿下一直忙来着,现在得空了,总算可以出去了。” 元霜从未见过元棠抱孩子,这番情形让元霜十分意外,她笑道:“没想到你们甥舅俩相处得还算不错。” 7017k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伦之乐 旭姐儿坐在父亲的肩头去了皇家的一些园林,见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些小动物,比如说羽毛极其漂亮的孔雀、锦鸡之类,还有性情温顺的梅花鹿、羚羊,也见识过了被关在笼子里凶猛的老虎和豹子。 旭姐儿看见老虎的时候,害怕得躲到了父亲的怀里。 楚宴安慰着女儿:“不怕的,他们被关了起来不会出来咬人。” 旭姐儿立马又说:“它们被关起来了,好可怜。” 元霜听了就会忍俊不禁,问道:“你到底是害怕,还是可怜它们?” 看守园子的仆人认识楚宴,当时便表示要送一对白鹤给他们,楚宴婉拒了:“里面大大小小的动物都是登录在案的,多了,还是少了,你们不得负责啊?再说留阳这么远,我再带两只白鹤回去也不方便。” 看了动物,又去了城内的一座梅花庵里看梅花,上香祈福,又吃了一回素斋。临走时还装了两匣他们家有名的梅花饼。 马车内,旭姐儿已经在楚宴的腿上呼呼大睡,元霜赶着将一副毯子往女儿身上盖。她道:“这个小丫头今天尤其地高兴,玩闹了大半天,这会儿看样子是极困了。” “可不是累了,对她我们是亏欠来着。明明是个小郡主,却被我们养得没见过什么世面。将来也不知会不会怪罪我们。”楚宴心疼女儿。 元霜道:“怪罪?只怕也说不上,对她我们已经给了极大的关爱了。比起寻常百姓家,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我们也不奢求她怎样,平平安安长大就足够了。 回到家时,旭姐儿就已经醒了,下了车后,便一路小跑着去了嘉善堂,迎面还差点撞着了一个人。 “哎哟,咱们的小郡主,可要当心一点。”有人扶了她一把。 旭姐儿抬头一看,跟前这个男子不是她常见的舅舅,便叉腰仰头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谁,我是你舅舅啊。”元林越发觉得旭姐儿可爱,便一把将外甥女抱了起来。 被抱住后,旭姐儿总算瞧清了这个男人的脸,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接连否认:“你不是我舅舅,不是,我要下来,快放我下来。” 旭姐儿挣扎着身子,似乎很不满意,后来元霜和楚宴及时赶到了。楚宴将孩子接了过去,元霜对女儿道:“这是你大舅舅怎么没礼貌?” “他不是舅舅,不是。”旭姐儿将脑袋埋在了楚宴的胸前。 元霜有些尴尬,她和元林说:“让大哥见笑了,她就喜欢缠着她棠舅舅,别的人她就怕生。” 元林也犯不着为一个小孩子生气,他笑说:“没事的,小郡主还真是可爱啊。” 后来元霜带了女儿去嘉善堂,元林对楚宴道:“不知殿下是否得空?” 楚宴正好有话要和元林商量,于是便说:“也没什么事了。” “那请殿下去我那边坐坐。” 楚宴便跟着元林去了。 这里元霜带了女儿回到嘉善堂,没想到明霞又回来了。在她进门前似乎还听见明霞正和母亲哭诉什么,等她进门时,明霞的声音很快就止住了。 娄如君见了外孙女自然喜欢,她张开手,旭姐儿就跑到了外祖母的怀里。 娄如君满心欢喜地搂着旭姐儿的脖子,温柔地问道:“我的乖乖,今天跟着你父王、母妃出去玩得可高兴?” “好高兴,姥姥,我看到了好多有趣的动物,那些动物以前都没见到过。” 娄如君又趁机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一直留在京城,姥姥经常带你去看那些动物好不好?” 旭姐儿自然回答着好。 一旁的明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还生的是个儿子,也没见母亲多看过几眼,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到了母亲的眼中就成了珍宝。果真她不是亲生的,对她的事从来就不屑。 “旭姐儿,你下来,别缠着你姥姥。”元霜将女儿叫了过去。 明霞红着眼圈对嫡母说:“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娄如君说:“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 明霞又道;“母亲每次都答应得干脆,回过头又不肯出面,倒叫我白白受了好些闲气。” 娄如君原本没有想和明霞起冲突的,但是明霞这话让她心里有些不舒坦,也不管元霜和外孙女在不在,就顺口道:“你自己把日子过得一团糟,现在又来说我的不是。你自己没本事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又来我跟前抱怨什么。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姑爷跟前说啊?” 明霞一怔,她只是抹着眼泪,那副样子楚楚可怜,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样的情形元霜可见得多了,明霞惯会使用眼泪示弱,不过这次她也没有跟着母亲一道呵斥明霞。 楚宴跟着元林到了那边的小书房,元林请楚宴喝茶,楚宴捧了茶碗含笑说道:“这次回京倒是喝了不少品种的茶了。” 元林小心翼翼道:“知道殿下金贵,往日饮食多有讲究,家里待客的茶就这些了,也不知合不合殿下的口味。” 楚宴笑道:“没事,现在我也不挑剔了。” 元林喜欢喝白茶,他也拿了最好的白茶来招待楚宴。 两人寒暄了几句,元林对楚宴又多有感激:“以前的事还多亏了殿下,要是没有殿下,我还不知道怎样,只怕脑袋早已经搬了家。殿下可是救了我们夏家一家。” “过去几年的事了,还提这个干嘛。对了你最近还是赋闲在家吗?” 这就是元林请楚宴喝茶的用意了,他道:“说来也惭愧,这两年里也确实没有做成一件像样的事。在家的时候还经常遭受老父亲的唾骂,久久的我也已经习惯。可老是这样下去又怎么能行,所以还想请殿下给指一条合适的路子。” 楚宴诧异,他直言不讳道:“你那表弟现在入主内阁,听说做得风生水起的,你为什么不去求求他?我现在不在京城久居,只怕有些事有心无力。” “他要是肯帮忙的话,我何必又来给殿下添麻烦。”元林感慨道。 7017k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客随主便 到掌灯时分夏常安才回来。 元霜带着女儿在母亲身边作伴,见父亲回来了,少不了起了身。旭姐儿见到她姥爷还有些害怕,因此紧紧地抓住了元霜的手。 娄如君上前招呼说:“老爷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夏常安道:“到年底了经常有人请吃饭,所以耽搁了些。” 娄如君立马道:“国孝未满,可不许胡来。小心被人拿住把柄参你一本。” 夏常安忙说:“我还没老糊涂,用不着你来提醒。” 夏常安不见楚宴,因此问道:“殿下呢?” 元霜忙说:“殿下去大哥那边了。” 夏常安听说后倒也没有多余的话,妻女陪在跟前,他略说了几句话,夏常安便让女儿和外孙女先回房休息去了。 元霜走后,夏常安却一直留在这边屋子,娄如君还感到有些奇怪,心道他今天不去栖霞苑了吗? 娄如君跟前陪坐着,她问道:“老爷还有事吗?” 夏常安听了这话有些不舒服,他道:“我在自己家里坐坐,你难道还要赶我出去不成?” “妾身哪里敢有如此想法,老爷是当家人,谁敢说一句老爷的不是呢。” 夏常安今天却没有心情和妻子吵嘴。 元霜回了荟芳居,那楚宴临近三更天才回来。 元霜见了他就忍不住抱怨:“往日也没见你们俩有这么多的话说啊。” “嗨,和你大哥多聊了两句,没想到就这个时辰了。你也真是的,往日就吩咐你想睡便睡等着我做什么。” 不见他回来,元霜哪里肯放心。 她又顺口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殿下有什么安排没有?” “我能有什么安排,如今住在你家,我把自己当成客人便是,以前过年辛苦的是你,现在总该安心地养着身子,其余的事你也不必担忧,自在地吃喝便是。” “好嘛,我还以为你会四处奔走来着。” 楚宴哪里还有这样的意思,如今只能一再低调行事了。 之前在留阳的时候,楚宴要管着外面的事,家里的事就去全部落在了元霜的肩上。回想之前的日子,她确实辛劳,所以还是自己家里好。她被母亲娇养着,什么都不用管。 隔日她去嘉善堂的时候柏氏与孟氏过来了,妯娌俩商量着过年的事。柏氏说:“我让人开了老库房,清理出许多不用的玩意儿。有些还是老太太在的时候让人做的。用也没怎么用过就收了起来,一会儿如君过去瞧瞧,要有用得上的你搬过来,剩下的就拿去处理了吧。” 娄如君点头道:“好,到底是大嫂虑得周全。” 妯娌俩商量着家务事的时候,元霜和孟氏也在一处闲聊。 孟氏见元霜现在状态不错,她笑着说:“二妹妹如今气色看着挺好的,皮肤又白又通透,比没有怀孕的时候还要好,真养人,脸上一点斑也没有。” “大嫂现在看着我好,那是没见过前面三个月我受了多少的罪。咱们殿下心疼的时候还和我说不要肚里的这个了。” “当真?殿下说过这么不靠谱的话?” “对啊,我说别的女人生孩子,我也生孩子,大家不都熬过来了么。之前怀旭姐儿的时候也吃了些苦,怎么到了这一个说放弃就放弃,到底也是他的骨肉啊。当父亲的人哪能说出这样狠心的话来。” 孟氏却很羡慕道:“说明在殿下心目中你比孩子更加重要,这样的男人还真是不错。话虽然糙了些,但是听着暖心啊。” “咱大哥也是个暖心的人啊。” 孟氏听后道:“到底比殿下差远了。”看着隔房的小姑子,孟氏也是一肚子的苦楚无处诉。刚成亲那会儿丈夫一直带兵打仗,两人很难见一面。那时候她也怀着身孕,天天惦记的是军中的丈夫,就怕丈夫有个三长两短,每天的日子过得惴惴不安的。 如今丈夫回来了,两人天天能见面,可还是不如意。虽然年初她又生过一个孩子,可到底丈夫失意过,她在丈夫面前也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称心就惹恼了丈夫。 眼下将近除夕,自正式分家后两房各自管各自的事。每到年底,娄如君也尤其地忙。元霜见母亲处理各种事情还算得心应手,她也不必再从中插手,只用带了旭姐儿安心养着。 腊月二十九这天,夏家开了宗祠,元霜带了女儿一道去给夏家的祖先们上香祭拜。 祭祖这天明霞没有露脸,作为出嫁女是不用参与娘家人的这些仪式的。元霜也用不着参加,不过是因为她正好在家。 祭祀完祖先后,元霜拉着女儿去了清音馆,她告诉女儿自己小的时候是在清音馆长大的,祖母待她极好,可惜这一世祖母还没看见她嫁人,没看见她的旭姐儿就去世了。 旭姐儿伸手摘下一朵腊梅替元霜插在了发梢。 元霜亲了亲女儿的脸颊。 第二天便是大年除夕了,元霜眼睛一睁,发现已经天色大亮。她忙坐了起来,由于起得猛了些,肚里的孩子狠狠地踢了她两脚,她连忙又躺了下来,伸手轻轻地安抚了一下,和肚里的孩子交待道:“乖宝,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起了。” 楚宴在隔壁屋子和女儿玩耍,旭姐儿见了她就比划着说元霜是大懒猫。元霜拧了一把女儿的脸,她扭头问楚宴:“都是你教她的?” “我可没有。”楚宴接连否认。 元霜见时候不早了,她道:“咱们上前面去吧,只怕爹娘要等。” 等到了嘉善堂,旭姐儿就去找元棠舅舅去了。元霜见姚金英和晴香也在,姚金英的手里牵着个几岁大的小姑娘。 那是她最小的庶妹,元霜一直没怎么留意这个小姑娘,突然见了,只是觉得和明霞小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抬头见楚宴正和父亲说话,也不知楚宴说了什么,父亲一脸的笑意。 大家齐聚一堂,这一刻的元霜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她爱的人都在身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7017k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请安 除夕夜交子时的时候,百官要入宫给皇帝拜贺新年。 以往楚宴还在重华宫的时候,这一天是一夜不睡的,要陪着父母一起守岁,因为他曾经是太子的身份,还要与父亲一道接受百官的拜贺。 今年太后新丧,一切规矩有所简略,但也必须要入宫朝贺。 元霜也跟着一夜没睡,她跟着楚宴守岁到了快到交子时的时候,换了藩王妃的服制,接着与母亲同乘了一辆马车前往皇宫与皇帝恭贺新年。 在车上的时候,娄如君便和元霜说:“你现在身子重不方便,趁机眯一会儿,哪怕是打个盹儿也是好的。” 元霜确实累了,她道:“好,我靠着休息一会儿。” 元霜确实累了,可是这一路并不算太远,在车上没颠簸多久也就到了。到了的时候娄如君还有些不忍心去叫醒女儿,可又不得不叫。 元霜揉着眼睛,母亲拉着她。元霜道:“阿娘,我没事的,您自己当心脚下。” “我即便是摔着了也就疼几下,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千万不能磕着,吓着肚里的孩子。” 元霜跟着母亲等一众命妇去了昭阳殿拜见皇后,早就和楚宴分开行动。 往年太后还在的时候,大家都是去寿康宫或者是慈宁宫拜贺,太后才走,今年该向皇后拜贺。 一行人刚到昭阳殿,就见昭阳殿的总管出来传达了皇后的旨意:“皇后娘娘懿旨,今年拜贺之礼全免。” 命妇们面面相觑,其中沈贵妃问了句:“皇后娘娘莫非身子不适?” “皇后娘娘略感风寒,怠慢各位了,辛苦各位跑这一趟,还是请各自回去吧。” 那些内外命妇听说了,只得当地跪了,对着昭阳殿的正面屋子拜了几拜,然后各自散去。 别人走了,元霜不能走,皇后可是她的婆婆。元霜起身来,娄如君在跟前和她说:“我陪你一道进殿看看。” 元霜点头答应。母女俩要去寝殿请安,却被昭阳殿的女官给拦住了:“平王妃,娘娘不想见任何人。” 元霜担忧道:“还烦请姑姑帮忙通禀一声。听闻娘娘身子欠安,我想去跟前侍疾。”她和别人不一样,皇后可是她亲婆婆。 女官有些犯难,这时候娄如君道;“叫你去传话,你就去啊。这大冷天的,乌漆嘛黑的,王妃走这一趟也不容易。” 女官最终还是去传话,娄如君陪着女儿在外面等着。娄如君搀扶着女儿,多次关心道:“你身子没有关系吗,能不能忍受得住?” 元霜说:“我没关系的,阿娘。” 那位女官进去了好一会儿,最终出来说道:“请平王妃里面休息。” 终于被允许见上一面了。娄如君搀扶着女儿进了屋子。天冷,哪怕是元霜怀里揣着手炉,可这风还是有些刺骨。偶然进了这温暖的屋子里,元霜顿时觉得手脚都活过来了。 皇后跟前的一名大宫女走来说:“平王妃辛苦了,请平王妃先在此处休息吧。” “娘娘她……” “娘娘不碍事的,娘娘请平王妃保重,养好身体要紧。” 这边在宫女们的忙碌下,已经收拾好一处罗汉床请元霜再此略休息半宿。 娄如君跟前劝道:“既然是你婆婆的意思,你就别拒绝了,能睡一个时辰也不错。” 元霜只好从命,她在罗汉床上躺下了,娄如君亲自为女儿盖好了被子,瞧见女儿闭上眼睛入睡后这才放了心。 元霜以前有择床的毛病,可现在怀着身孕,是极疲惫的,所以在哪都能入睡。等到她一觉醒来外面天色早已经亮。她慢慢地坐了起来,母亲早已经不在身旁。 元霜想到自己身处昭阳殿中,不能失仪,摩挲着穿了衣服鞋子,外面听到屋内细微的动静,揭了帘子看了一眼,忙道:“平王妃醒了么?” 元霜回答道:“这一觉起得迟了些,现在什么时辰呢?” 宫女回答道:“禀王妃,已经将近辰末了。” 元霜听说后心道怎么就这么晚了,也没人来叫醒她。她便忙着又问:“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去乾元殿了。” 元霜想起正月初一早上,宫里的人要齐聚乾元殿,向皇帝贺礼的事。都要巳初了,她再赶过去的话只怕已经迟了,只是不露面又怕说失仪。她心中正犹豫的时候,旁边的小宫女忙道:“娘娘说请平王妃醒了之后不必赶往乾元殿,您安心在此静养就行。” “我不必去么?” 宫女笑道:“皇后娘娘说您来回地跑,怕身子吃不消。王妃昨晚睡得怎样?” 元霜道:“还行。” “那您一定饿了,奴婢给您传饭。” 过不多久便有俩小太监抬了一桌精致的饭菜到了元霜面前,她的确是饿了,现在毕竟是两张嘴巴,饿得比较快,因此也顾不得许多,拿了碗筷便吃。 等到她吃完之后,小太监们撤下了残羹剩炙。元霜也出了这边的屋子。皇后还没回来,她也不能不告而别,再有还没和婆婆说上话。 可是这一等,等到将近中午时,皇后才回了昭阳殿。 元霜见到了婆婆,立马上前行礼,还没等她蹲下身子,皇后便道:“你快起来,一切都免了。” 元霜这才起了身,今天的婆婆身穿皇后的吉服,头戴翟冠,看样子精神还不错,并不像是抱病在身的样子。她心里有些疑惑,怎么昨儿夜里就说身上不好,不肯接受命妇们的拜贺呢。 皇后看了一眼元霜的身子,她道:“昨晚那样的场合,其实你不必来的。你现在怀着身孕,行动不便,谁还能说你什么不曾?” 元霜说:“以前那些王妃、公主怀着身孕的也照样进宫行礼,臣媳自然也不好是个例外。” “你呀,还是太老实。”皇后坐了下来。 元霜回想起上次见到皇后时,皇后一副冷漠的样子,心道这些日子过去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回心转意。 两人是婆媳,还是不怎么见面的婆媳,在皇后跟前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打听,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7017k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添乱 他回来有一阵子了,那么之前明霞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去? 元霜想要解释些什么,不过转念又一想,她又没做错什么,也用不着解释。她想了想道:“今天皇后娘娘见着旭姐儿可喜不喜欢?” “她的亲孙女,哪里有不喜欢的。”楚宴的语气有些平淡。 元霜心道,他果然是在生气吧。 元霜扭头去和女儿说话,楚宴杵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他的脸上倒没什么格外的表情。 晚些时候元霜带了女儿去了嘉善堂,明霞还在夏家,正和一个丫鬟说笑。姐妹俩见了,彼此什么话都没有说。 晚间快吃饭的时候,柏行简登门了。夏常安见两个女婿都在身边,他自是高兴,还说拿了酒要与女婿们畅饮一回,最终被娄如君给劝住了。 “喝什么酒,你一喝多了就撒酒疯,我可招架不了你。” 夏常安见状只得道:“心里高兴,连酒也喝不了,还有什么意思。” 这里柏行简又凑到楚宴跟前,两连襟正说话。 “殿下近来可好?” 楚宴冷哼道:“我有什么不好的。” 柏行简又说:“初六梅大人有请,殿下与我一道去吧。” 楚宴直接说:“既然是请你柏大人的,我这样的闲人去了不是给人家梅大人添堵么。” 明霞听了这两人的说话,她心中有些不快,这位梅大人是柏行简的座师,很喜欢这位门下弟子,按理说她该高兴才是。可是梅家那位太太竟然想把家里的一个庶女说于柏行简做妾。她心里哪能痛快,据说那位梅姑娘容貌出众,又是个才女。这样的姑娘嫁与一般人家做正妻完全够了,为什么偏偏想要与人做妾?在明霞看来,柏行简又算不得十分能干,这些人却还在盘算着他。 明霞银牙暗咬,在娘家面前她又不好给丈夫脸色看。 柏行简又说:“二姐夫贵为藩王,能跟着去梅家,梅家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是添堵。” 楚宴说:“京城的这些事与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已决定好早日和元霜回留阳去。” 娄如君听见了这一句,倒是无比地惊讶:“你们要忙着走呢?” 楚宴道:“快要动身了,毕竟元霜月份不浅了,我担心再这么耽搁下去她的身体会吃不消,要是在路上有个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娄如君忙说:“你们留在京里生了孩子再走也不是不可以。” 楚宴说:“只怕是辜负了岳母的一番热情,她现在还差几天才满七个月,距离生产也还有一段时日,路上只要不耽搁了行程,应该是没事的。” 娄如君又去看女儿,元霜说:“我听从殿下的安排。” 娄如君满心地不舍:“那么说来你们在京城呆不了几天呢?” 元霜道:“是啊,回来也有一阵子了。” 娄如君心里有些难受,她想让丈夫开口留女儿、女婿多些时日,不过却听得夏常安道:“你们早些动身也好。” 用了晚饭后,柏行简要和明霞回家,明霞却不肯跟柏行简走。柏行简便不理会她,自己动身离开了夏家。 这里娄如君还在劝女儿:“你们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是在家多留些日子。你回去了,坐月子怎么办,身边也没什么人照顾。” 元霜道:“留阳那边也有仆从的,阿娘不必担心。这里天气还好,早点上路早点到家。” “你说得轻松,可考虑过我们父母没有。等到你们再回来又不知什么时候了。”要不是想着现在是大过年的,只怕娄如君当时就会哭出声来。 母女间的万般不舍和明霞是没什么关系的,她转身就回了自己屋。 这边母女俩说了好一阵的话,元霜才劝住了母亲,让母亲的心情平静下来。 这里回到荟芳居,楚宴已经躺下了,以往他睡不了这么早,元霜走到跟前坐在床沿边上与楚宴道:“我知道你还没睡着,也不必装睡。” 楚宴没有动,元霜拉了他的手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给你听。这一切都是因为明霞张口胡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原本假寐的人再也无法装睡,他很快坐了起来,接着便将元霜搂入了怀中,他声音有些粗嘎:“元霜,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怎么可能凭借明霞几句话就对你有所怀疑,你多虑了。” 元霜怔了怔,接着说:“那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躺着呢?之前我见你吃了不少饭,也不消消食就直接睡了,你不怕不克化?” “没有,我只是想安静一会儿。” 他当真没有生气?!元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楚宴的脸。楚宴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对不住,原本是想让你在京城多呆些时日,如今看来,只怕我们要提前走。” 元霜忙问:“提前走,你定了时间呢?” “后日一早出发,明天你就哪里也不去,好好在家休息一日吧。” “后天才初四,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不心急,我也是早做打算,呆久了怕生变。” 元霜听他的语气有些沉重,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不好再问下去。 两人搂着睡了一夜,隔日一早楚宴先醒了。他起身时也小心翼翼地,生怕碰着了元霜的肚子。 自己穿好了衣裳,拿着剑要去花园里练剑。刚练了几招,还没有出汗,他察觉到附近的草丛里藏着一人,上前去喊道:“谁人在里面,请出来露个脸。” 没想到露面的竟然是明霞。 楚宴见到她后,倒有些意外,沉脸道:“三姑娘躲在草丛里做什么?” 明霞一脸敬佩地说:“没想到殿下还会耍剑,而且耍得还真不错,嗖嗖几下,那样子真是酷飒。” 楚宴不再理会她,但也没有心情继续练了。他将剑装回了剑鞘里,起身便走。 明霞却阻拦了他:“殿下,别急着走啊。刚才我见你舞得正好,能不能再舞几招我开开眼?” 楚宴说:“三姑娘想要看舞剑,大街上多得是,顶多花几文钱就够了。” “姐夫,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误会了。”明霞突然向楚宴撒娇起来。 7017k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程 《锦帐春暖》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指控 那郭楷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楚宴心下疑惑,元霜有些担忧地看了丈夫一眼,问道:“会不会有什么事?” 楚宴道:“只怕是冲着我来的,你别担心,带好旭姐儿就好。”楚宴交待好元霜,便要准备下车。 郭楷已经到了车前,他毕恭毕敬地向楚宴行了一礼说:“平王殿下,再下失礼了。敢问平王殿下这是要去往何处?” 楚宴道:“我回封地去。” “只怕今天殿下是走不了,殿下,郭某奉了上级的旨意,特意来请殿下回去。” 楚宴自是不肯跟着郭楷走,他道:“孤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按着规矩回自己的封地,你们难道还要阻拦不成?” “郭某也只是奉了上面的意思,还请殿下不要为难郭某。” 楚宴暗恼,他给元霜递了个眼色,示意元霜将女儿抱紧,他想要突破重围硬闯。不过在他看清了对方的实力后,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带出来的人也只有二三十人,而且女人还占了一半,郭楷可是带了数百人来围堵他。硬闯的话他可没有胜算,他倒是不要紧,但是元霜和女儿怎么办。旭姐儿太小,元霜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楚宴很快分析清楚了情势,他选择了顺从,于是和郭楷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有一个条件,要放我的妻女走。” 郭楷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上面指明要的人只有平王,只要能把平王带回去也算是顺利交了差。 元霜听了这话她着了急,慌忙之余抓住了楚宴的衣袖道:“你要撇下我们去哪里?” 楚宴安慰着元霜道:“元霜,你别担心,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去解释清楚就好。你先和旭姐儿上路。回头我会追上你们的。” 这样的话可是瞒不了元霜的,她忙说:“你骗我。” “元霜,你要保护好咱们的孩子。”楚宴再次交待,他将旭姐儿往元霜的怀中一推,然后便跳下马车,接着嘱咐车夫道:“你们赶快走,别停留。” 控鹤监的那些人在郭楷的示意下,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让平王的家眷们得以顺利通过。 元霜撩了帘子大声呼喊道:“楚宴,你这个大骗子!” 楚宴朝他们挥挥手,他能做的就这些了。他目送着队伍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了,这才扭身和郭楷说:“你们要把我带往何处?” 郭楷道:“请殿下上车,到了您就知道了。” 楚宴只得上了早就替他准备好的马车。帘子放下后,他的眼睛也闭上了。就因为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他提早做了打算,选择早日上路,没想到还是被人给埋伏在此,拦截了他。他们选择出京的日子只有夏家人知道,一定是夏家什么人走漏了他们离京的消息。 是谁告的密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他现在应该想个办法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郭楷带了人马,一路将楚宴送回了控鹤监,楚宴被安排在一处小院里住下,身边好几个控鹤监的人负责看守他。 楚宴不解道:“你们要软禁我,我只有一句,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你们这样兴师动众?” 控鹤监的那些人没有人去回答楚宴的疑问。控鹤监有一些凌厉手段,他是早就有耳闻,以前还只是耳闻,兴许马上就该他去一一体验了。 过了半日,他见到了楚宵。他也没料到楚宵会直接露面,兄弟俩第一次对峙上。 “二哥,你还是认错吧。”这是楚宵见到楚宴后说的第一句话。 “认错,那还请三弟告诉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楚宴见到楚宵迫不及待地现身也感到诧异。 楚宵道:“父皇接到了揭发举报,说你在留阳期间勾结外敌,他老人家差点气晕过去,所以你还是尽快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好安他老人家的心。” 被安这样的罪名,楚宴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恼道:“我从未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二哥,你别执迷不悟了,你现在已经到了控鹤监,只要痛快承认,说不定还能少受一些罪行。” 楚宴大笑几声,楚宵见他还能笑出声,当时就有些吃惊,他说:“你现在还笑得出口?” 楚宴讥讽地说:“为什么笑不出口?难道我要哭给你看?楚宵,你始终忌惮我吧,忌惮我的存在阻碍了你。父皇废了我,他怎么就没有立马立你为太子呢?” 楚宴的话说到了楚宵的痛处,他差点恼羞成怒,不过楚宴现在已经在他的掌控中了,因此也就无惧其他的,他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多想想该如何解释自己做过的事吧。” 楚宵撂下这句话便走了。 楚宴坐在那里,他并没有因为楚宵的那番话而感到惧怕。前世他被算计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他。这一世能逼得楚宵早日现身,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已经死过一次的他对于死亡已经没什么可惧怕的,只是留下了元霜和旭姐儿该怎么办,还有元霜肚里的孩子连父亲的面也没见着。倘或真的坐实了他勾结外敌的事,元霜他们能善终?这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原本躺着的楚宴已经坐了起来,他不能就这样认输,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的机会,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了。 所以当控鹤监的人再次对他进行提审的时候,楚宴态度坚决地说:“我从没做过的事,我不会否认。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招谢云老将军询问。” “平王殿下,现有证人指证,还请你不要嘴硬,不然咱们动了粗,只怕殿下要吃些苦头。” “你们有证人?证人在哪里,能否请他出来我见上一面。”楚宴道。 郭楷听说又立马去向上面请示,后来郭楷领着一人出现在了楚宴跟前。 “平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楚宴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是周道之,当时他便什么都清楚了,他也知道楚宵到底使了些什么手段。 7017k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陷害 元霜自从和楚宴分别后,她心中俱是惶恐不安,接连跑了半天,到了黄昏时终于到了落脚的驿站。 她将胡波叫来询问:“你可知道控鹤监的那些人叫了殿下去是为何事?” 胡波道:“控鹤监可不是干人事的地方,只怕殿下这次身处险境。” 元霜听到这里自然是心惊肉跳,她的紧张不安竟然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肚子跟着一阵阵地发紧。这时候她意识到不能乱了阵脚,不管控鹤监抓走楚宴是何道理,但楚宴这些日子可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肯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 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和胡波说:“咱们在此先停留两日,你想法进城去,将殿下的情况打探清楚。” 胡波却有些犹豫,他道:“可是殿下吩咐让小的们护送娘娘您回留阳来着。” “他不在这里,你们就得听我的指派。再有明知道他身处危险,连什么情况都不知晓,你认为我能安心回去?趁着我们还没赶多远的路,你就赶紧回去一趟吧。到时候知道情况后要怎么打算再商量。” 元霜是主母,胡波没有不听从的,他道:“娘娘既然吩咐了,小的便照着去办。” “去吧,你做事我很放心的,另外在打探的时候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危。” 胡波连声答应。 元霜将事情吩咐妥当后这才略放了心,驿馆的条件不是那么好,旭姐儿睡得不安稳,奶娘没有办法了,便将旭姐儿送到跟前来。旭姐儿哭闹着要找“爹爹”元霜听了心痛,只得抱着女儿默默流泪。 胡波去打探消息,元霜他们暂时留在了驿馆里,随行的尚大夫劝解着元霜:“娘娘不必心忧,殿下他肯定没事的。” “我自然是盼着他没事便好。”只是元霜心里明白,倘或楚宴被人有意针对,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她叹息说:“现在只盼望能早日和他重逢。” “娘娘得以身体为重,您不能过分地焦虑,腹中的孩子是有知觉的,今天我给您把的脉象上来看,不是很稳定。这里我准备了平心静气的药,娘娘服用两粒,好好睡一觉吧。” 元霜服用了药之后,困意再次袭来,果然睡着了。 里面管事的是林娘子,随行的大管事是王敬。这两人都深得楚宴和元霜的信任。两人联手倒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元霜睡了一觉起来后,发现已经是夕阳满院了,她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这时候她不能倒下,楚宴吉凶未卜,她得撑住整个场子。 “胡波可回来呢?”她询问旁边的丫鬟青禾。 青禾回答说:“还没有胡爷的消息。” 元霜听说,依旧愁眉不展。就这样到了隔日的上午,胡波才从城内打探消息回来了,刚见了元霜的面就迫不及待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据说那位周县令出面指证咱们殿下和乌灵人通敌。” 元霜一听火气就上来了:“通敌?这样的罪名咱们怎么担得起?是周县令吗?当初殿下对他的所作所为多次包容,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 胡波听后也很是气愤:“娘娘说得没错,当初那个周县令惹出一屁股的事来要不是咱们殿下给他擦屁股,他能保住自己的官职,只怕早就丢了。” 当初灾民涌现的时候,要不是楚宴四处筹集想办法留阳只怕早就乱了。可是如今楚宴却被这样的小人给陷害,元霜思及此处又替楚宴心疼不已。 “娘娘,这里回去用上一天就到了。今天已经晚了,现在此处再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就回京吧。” 元霜想了一下,她点头道:“眼下只好如此。” 胡波下去休息后,元霜仔细地将此事想了一遍,丈夫被冤,她想要解救丈夫的话,只有拼命去寻找证明他清白的办法,回到京城只怕出入都不方便,到时候只怕更是艰难。再说在京城可无法搜查证据。楚宴被带走的时候肯定预料到了什么,让他们回留阳肯定也是经过考虑的。 不能回京!元霜很快改变了主意,她叫来了林娘子吩咐:“你去给胡波说一声,明一早起程,继续往留阳的方向走。” 林娘子答应着去传话。 元霜想到当初楚宴命令全城搜寻那些乌灵派来的奸细,后来还杀了几个人以儆效尤,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个与敌人勾结的下场。楚宴当初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留阳的百姓,没想到最后却被摆了一道。 她为丈夫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值,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替丈夫洗刷冤屈。 林娘子去把元霜的意思传达给了胡波,胡波当时就来见了元霜:“娘娘放心,小的们一定尽心尽力护送您平安到达留阳。安顿好你们后,小的们再入京搜查证据解救殿下。” 元霜道:“证据不在京城,而在留阳。” 当下又商议了一番,到了第二日,天刚亮不久,他们一行人便继续朝西而去。元霜带着旭姐儿,旭姐儿依旧哭闹着要找爹。 元霜没料到他们父女间如此情深,元霜向女儿许诺道:“乖乖,阿娘一定会努力把你爹给平安救出来,一定会让你们团聚的。你还太小,不能没有爹。” 说到伤心处,母女俩又哭了一回。 说来也怪,自从元霜和女儿说了这些话后,旭姐儿就像突然长大懂事一般,再也不在元霜跟前吵着要找爹爹了。一路上有尚大夫相助,又有胡波他们尽心尽力,元霜命日夜兼程地赶路。 正月初四从京城出发,中间耽搁了两日,等他们一路长途跋涉,不辞辛劳地赶到留阳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了。 到家后,元霜也不得歇息,她当时就召人过来吩咐:“去把谢老将军请进府来。” 接着又吩咐要见留阳当地几个有权势之人。 在见到谢云后,元霜当时就对谢云给跪下了,谢云不防,又不好上前去搀扶只得虚扶道:“王妃这是何故?” 元霜含泪道:“殿下他被蒙冤,如今被软禁在京,有人造谣他和乌灵人勾结,我等女流之辈哪能没有丈夫,还请老将军看在往日两家交情的份上帮我们一把。” 谢云吃了一惊忙说:“殿下一片赤忱为了百姓怎么被人如此陷害?” 7017k 正文 第二百章 诞子 夏元霜眼含热泪,声音哀婉:“殿下来留阳之后一片赤忱之心可都为的是当地的百姓。之前救灾民,集中土地,稳定留阳秩序,还杀过一批乌灵潜入的奸细,他怎么就成了通敌卖国之人呢?即便他是皇子,可这样的帽子扣下来,有谁还能翻身。老将军,素日里你们来往密切,又是一对忘年交,看在往日你们的交情上,希望您能出面相助,帮殿下澄清冤情,不知老将军是否愿意。” 谢云短暂地思量过后接着道:“末将最是清楚殿下为人的,王妃不必烦恼,末将自会想法营救殿下。” 元霜听后感激涕零,对谢云再拜。谢云见元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也与元霜差不多大,他心里正是难受,又与元霜承诺道:“王妃放心,殿下蒙了不白之冤,我岂能坐视不管。只是怎么救还得想个办法。” 元霜见谢云答应帮忙万分感激。谢云回了家。将军夫人见他愁眉不展地,有些担忧地关心道:“出去一趟,这是遇见什么事呢?” 谢云道:“殿下遇难了。” 将军夫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遇难,什么意思?” “他被人举报,说是与乌灵通敌,朝廷要治他的罪。现在还被困在京城。平王妃召了我去,商量着该如何营救他。” 将军夫人依旧震惊不已,她说:“通敌那可是死罪,之前你让丁秀带了一队人马……这事您难道不怕自己被牵扯上?” 谢云道:“可咱也没有通敌卖国啊,殿下也没有做过半点不利朝廷的事,相反因为此举,咱们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损失换取了留阳的安定,但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会成为别人攻击殿下的把柄。当时咱们也是走投无路了,不得已采取了这个办法,如今看来这个办法也没什么不好的,还换来了两地的安宁。你也别替我们担心,我已经想好了,之前就对殿下有过承诺,倘或有一日那些事被捣腾出来,责任全在我一人身上。” 将军夫人心里越发着急了,忙道:“将军,您不能这样什么都不顾啊。” “殿下为了留阳的百姓牺牲了那么多,我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夫人也不必难过,你有时间的话去安慰一下王妃吧。殿下凶吉未卜,她又怀着身孕,身边还没个依靠,我见她也可怜,只是有些事我们也不好插手,还是你们女人间好说话。” 谢云去想营救平王的对策,将军夫人便带了欧阳氏去平王府看望元霜。 元霜才和一些留阳的权贵游说了一番,一番下来她也累了,正卧在罗汉床上休息。尚大夫正与她把脉,这时候林娘子进来禀道:“娘娘,将军夫人和四太太过来了。” 元霜听说也不好再躺着了,连忙坐了起来。片刻后,将军夫人带着欧阳氏走了进来。将军夫人欲带欧阳氏下拜,元霜忙道:“快快免礼。” 这话一出,将军夫人上前一步拉住了元霜的手,泫然欲泣:“我的好娘娘,你们怎么就这样命苦。殿下的遭遇我已经听说过了,他是个大好人,好人为什么就不能好运啊。” 元霜含泪道:“谁知道呢,他被有心的人利用了,有人想要借此除掉他。” 将军夫人一听这样的话忙问:“莫非殿下得罪了谁?” “他要是没有得罪人,大概是不会被废,也不会被贬至此。” 将军夫人听后,又深深地叹息道:“你们夫妻俩一路走来还真是不容易。现在娘娘又怀着身孕,还要为了丈夫的事来操心。娘娘切勿忧思过虑,咱们帮得上的地方肯定会帮忙。您现在保重身体要紧,顺利诞下殿下的子嗣就好了。” 将军夫人安慰了元霜一番,元霜的神情看上去还算镇定自若,没有乱了阵脚,就连将军夫人心中也暗自感叹元霜是真不容易。 将军夫人离开王府的时候,她把欧阳氏留了下来与元霜作伴。 元霜与欧阳氏之前就感情深厚,两人也一直姐妹相称来着。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欧阳氏对元霜的遭遇深表同情。她曾对元霜说:“也是妹妹心里强大,要是换做我,丈夫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只怕早就六神无主了。” 元霜道:“我身边没个帮衬,内心再不大强大一点,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夫君去送死么。他现在落了难,总得想法去把他捞出来。” 欧阳氏安慰说:“妹妹别难过,殿下蒙冤,这事肯定能查清,还他清白。你们夫妻也一定很快就能团聚。” 元霜道:“但愿如欧阳姐姐所说的就好了。” 欧阳氏陪伴元霜,在饮食起居上对元霜都多有照顾,连元霜的饮食她也多有关心。有了好姐妹在身边,替元霜分担了一些烦恼,元霜日子过得也没那么难受。 过了两三日,元霜从胡波那里得知谢云起程上京的事。她对谢云的大恩大德表示十分感激。 留阳当地的这些权贵最终也表示愿意陈表上奏朝廷,请求还楚宴的清白。 这时候元霜深感楚宴在留阳的苦心经营没有白费,他的子民们没有抛弃他。 元霜也就深信楚宴终究能洗脱罪名,能早日回来。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半个月后,元霜和楚宴的孩子提前降生了。因为突然发动,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当时羊水先破,元霜吓得动也不敢动,后来着急地唤来了丫鬟,幸而欧阳氏也在府上与元霜作伴。欧阳氏见状不好,忙说:“快把尚大夫请来,另外再多请两个有经验的稳婆。” 产室都还没备好,幸而府上服侍的人不少,大家七手八脚地收拾腾挪出一间屋子来。婆子们用春凳抬了元霜去那边的产室。 按理说第二胎生产会比第一胎容易许多,之前元霜生旭姐儿的时候费了不少的力气,如今生这一个竟也消耗了不少的力气。 “娘娘,娘娘,再用一把劲。”旁边的婆子催促着。 可是元霜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旁边的声音一直在提醒她:“娘娘,再来一次,已经能看见头发了。” 元霜晕过去之前,她最后努力了一次,孩子就这样来到了世上。 7017k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将养 “娘娘,娘娘,您千万不能睡着啊。”尚大夫的声音飘进了耳朵。 元霜又微微睁开了眼皮,她努力说了一个字“冷”。 当下尚大夫忙命人取了厚实的被褥来与元霜加盖了。 欧阳氏见状,她看得心惊肉跳,后来暗暗地拉了一把尚大夫的衣角,两人到了角落里,欧阳氏问出了心里的担忧:“娘娘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锦帐春暖》第二百零一章 将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逐出 这次上京,元霜只带了两个护院,身边一个丫鬟也没带,偶尔她还能扮成个小子,也和胡波他们一样骑在马背上,驰骋在道路上。 出来这些日子,晓行夜宿,连日赶路倒没喊过一句苦。晚上睡下时,她会想想留阳的一双儿女,然而想得更多的还是在京中受苦的丈夫。不管怎样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解救他。 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端午都已经过去了,京城的夏天来得比留阳还早一些,大家都已经换了夏衫。 元霜敲开了夏家的院门,元霜突然回来,夏家的人都很震惊。娄如君见到了女儿后,她不敢相信道:“你们不是回去了么,怎么你又回京呢?” 晒得有些黑的元霜与母亲道:“阿娘,我来京城是有要紧的事要办,我想你应该听说了殿下的事吧?” 娄如君脸色一变,她忙拉了元霜到内室去说话。 “正月的时候,我起初都不知道你们出了这样大的事。当时你父亲将这事告诉我的时候,我差点吓晕过去,只听得殿下去了控鹤监,当时我也以为你也遭难了,想着无论如何要见你一面。后来听说你没有跟着上京,我心里一直很担心你。你好不容易离开了京城,怎么又回来呢?傻孩子,难道你不怕吗?” “我不怕,我也不能害怕。阿娘,我已经搜寻到好多证据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娄如君看着这样的女儿,她心里无不担忧:“女儿啊,你不能去冒险。” “我再退缩的话,他该怎么办呢?只怕孩子们就再也见不过爹爹了。” 娄如君这才发现女儿肚中已经没有孩子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元霜连月子都坐满了,她说:“孩子是提前生出来的吗?” 元霜点头道:“是的,提前了二十来天,出生的时候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冒死生下的孩子怎能不管,你不能这样当母亲。”娄如君训斥着女儿。 对两个孩子她是有亏欠,母亲在教育她的时候,元霜无话可说。 娄如君数落了几句,见女儿一副温顺的样子,训到后面她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只是道:“你主动回京,难道就不怕被人给带走么?” 元霜道:“我不用他们来拿我,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进宫。” 娄如君心中依旧担忧:“元霜,你可别冒失。” “阿娘,我不是冒失,我只想证明他的清白。过去在留阳的两年,阿娘没有见过他是如何治理封地的,您要是见到了也会夸赞他一句仁爱。这样一心为了百姓的人,为什么要蒙受这样不白的冤屈?我要把他顺利地带回去,给留阳的百姓一个交代。” 女儿的话让娄如君无言以对,她叹息道:“你和他成了亲,你们夫妇就是一体的,我也无法劝你对他的事袖手旁观,当母亲的只是心疼你而已。” 元霜往母亲的怀里扑去,她搂着母亲说:“阿娘,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不管敌人多么凶猛,也不会把你的女儿和女婿打倒。” 都这时候了,娄如君除了支持,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帮助女儿。她想了想说:“等你父亲回来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如何?” 元霜点头答应。 晚些时候夏常安回来了,夏常安见到这个女儿和妻子一样的吃惊,不过当时他就冲元霜发了火:“你还有脸回来,你回来做什么?” 夏常安要赶女儿出门,娄如君从中阻拦道:“老爷,您这是何故?这里是二丫头的家,她为什么不能回来?” 夏常安气呼呼道:“我们家可没出过她这样不忠不孝之人,你也别拦着,我今天就是要赶她走。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放她进来,不是脏了咱们夏家的地么?” 娄如君见状便对丈夫跪下了,她抱着夏常安的腿道:“夏常安,她是你的女儿啊,是你嫡亲的女儿,你不能这样狠心。” “我就是狠心,怎么呢?” 元霜没想到会被父亲驱赶,她起身道:“阿娘,您不必为我难过,既然这个家里容不下我,我走便是。” “霜丫头,你别听你父亲的,回来!” 元霜终究是头也没有回。 在京城家里容纳不下她,她也自然不好意思去舅舅家打扰,更不会出现在明霞的家门口,最后她找了一处客栈落脚。胡波和另一位护院住在她的隔壁,住在外面她倒还觉得方便。 胡波对于元霜的遭遇心里深表同情,也试图安慰元霜:“娘娘别难过,遇上这样的事,大多都是选择明哲保身。” 元霜叹息说:“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的这些举动多少让人有些寒心。” “娘娘,您这样用心,殿下的冤情一定能洗刷干净的。” 元霜道:“我也不知结局如何,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坐以待毙,该为了他的事而奔波,只希望有个好的结果。对了,这半天里,你们可打探到什么呢?” 胡波说:“我带来了一个人要见娘娘。” 元霜心道这会子会有谁要见她,她道:“让他来吧。” 很快的,另一个男子出现在元霜的面前,元霜有些诧异地多看了几眼,要不是早年印象深刻,她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金凌忙向元霜行礼:“小的见过娘娘。” “你一直留在京城的?” “是的,这是殿下的安排。” 元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便道:“你模样大改,我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也幸好你被留在京城,关于殿下的情况你可知道?” 金凌忙说:“回禀娘娘,小的略知道一些。” “他……现在可还安好?”元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都在颤抖,她生怕听到关于他不好的事。 “回禀娘娘,殿下现在被软禁在景寿山的绮春馆。” “被软禁了。”软禁的话那么说来可以小范围地活动,不是被关在控鹤监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样也好。 “他只怕是受了不少的苦吧?”元霜道。 金凌默然,又说:“殿下目前暂且无恙,娘娘暂时放心。” 7017k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见到 听了金凌的话,元霜暂时安心。 景寿山那个地方她是知道的,因为开元寺也在那里。那里对元霜来说就是个噩梦的存在。 这里已经是熙宁十八年了,这一世她已经年满了二十岁,然而她的前世也只活了二十岁。 “娘娘可是想见殿下一面?” 金凌的话让元霜瞬间回过神来,她金凌的话猛然问道:“你可有办法让我见到他?”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是要费些心力,只要娘娘能耐心等待,小的会去部署好一切的。” 那可是皇家把守的地方,现在楚宴被软禁在此,只怕有更多的羽林卫看护,要见他一面谈何容易。 可是两人分别这么久,元霜心里自然惦记他,金凌这样说肯定有他的办法,元霜忙说:“我有的是耐心等,一切就拜托你。” “娘娘放心,小的一定会处理好一切的。” 金凌走后,胡波又劝慰元霜说:“还是金兄有办法,娘娘现在只用养好精神,等待后面和殿下见面就成。” 分别的这几个月里楚宴吃了不少的苦头,元霜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东奔西走往返京城和留阳又生下了儿子,现在她所求的不过是平安二字。 过了两三天,金凌再次出现了,见面后他对元霜道:“小的带了一套羽林卫的衣裳,只怕要让娘娘委屈一下,扮作羽林卫的人才能进去。” 元霜倒丝毫没有顾忌,她道:“给你添麻烦了。” 胡波不放心两人去景寿山,他也乔装打扮了一回,跟随二人一同前往。元霜骑在马背上,她的身子伏得低低的,尽量让别人发现不了她。 在通过盘查的时候元霜紧张得要命,生怕被人认出来,幸好没有出什么乱子。 景寿山元霜不是第一次来,楚宴现在住的绮春馆就在开元寺的上面。进了好几道门之后,她终于站在了绮春馆内,那种迫切的,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马上就要见到的他了,她鼻子一酸,眼圈也跟着发热。 “殿下在哪里?” “殿下在后面的湖边钓鱼。”其中一个侍卫和金凌禀道。 金凌听说后便带了元霜去见楚宴。 几人一路穿花渡柳,走了一段路,元霜才发现了在那柳荫下坐在小马扎上的男人。她站在不远处观望了好一阵,日思夜想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了,可是该如何上前和他说话她却犯了难。 金凌低声和元霜道:“娘娘自己上前去吧,我们负责看守。” 元霜点头答应,她慢慢地朝楚宴靠近。楚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显得格外地专注,元霜轻轻走到跟前,两人相距不过几步的距离,她没有再上前了。 “这些日子,您过得好吗?” 楚宴原本在暗自出神,没想到这熟悉的声音飘来,他慌忙地往后一瞧,却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不对,他再仔细一瞧,却将手中的鱼竿也扔下了,大步朝元霜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宴犹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元霜道:“因为我想见你。” 楚宴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元霜的手,他原本想要给元霜一个拥抱,可是他克制下来了,元霜现在这个妆扮他再表现得亲密些,元霜很快就会暴露了。 “是谁带你来的?” “金凌。” 楚宴点头道:“他倒是有这个本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走吧。”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亲眼看你过得好不好而已。” “现在你也见到了,我好手好脚的,除了无所事事,别的都还好,有这么多人照管着,不会出什么事。这下你该放心了。” 楚宴说得极轻松,然而元霜却看出了他脸上的疲惫之情。这些日子没见了,他似乎消瘦了不少,整个面相都垮下来了,哪里还有当年玉树临风少年郎的样子,和当初那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时相差不多。 元霜见了只是心疼,她安慰楚宴说:“你请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楚宴一愣,他道:“他们治我一个人的罪,不会牵扯到你和孩子的,你好好照顾好孩子,别的事就不用担心。” 元霜说:“我要是不担心的话,也不会来见你。你的儿子出生了,你都还没看过他一眼。楚宴,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周全。你没做过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来污蔑你。这事能够说清楚的,只要你冷静地等待就行,在这里也要照顾好自己。” 楚宴毕竟曾经是太子,是兴朝的储君,即便皇帝想要处置这个儿子,也会顾忌着皇家颜面,不会让儿子真正地坐牢。让人把他带到了景寿山来,住在绮春馆内。他出不了绮春馆,每天活动的地方最多的就是这小小的后院,好再这里有一条河流能与外面相接,楚宴每天都会来此钓鱼。只是这些天来,他一条鱼也没钓上来,不免怀疑这河里到底有没有鱼。 亲眼见过他安好,元霜也就放了心,两人即使见了面也只能克制着,不能有太多的话交流。见面短暂地结束了,金凌也怕生出什么事端忙带了元霜离开了景寿山。 临走前,元霜塞给了楚宴一封信。 楚宴在无人的地方拆开了那封信,他依次看去。 “儿子提前了二十多天降临,出生的时候身子瘦小了一些,不过还算健康。女儿很是想念你,我也答应过她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家里的事我都妥善安排好了,你不必牵挂。另外谢将军也上了京,我手中还有留阳城百姓的请愿信。我们不做没有准备的仗,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到最后肯定是平安无事的。望你珍重!” 楚宴很快把这封信给看完了,他没想到元霜为了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只是一路走来,让她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头,心中他对元霜是充满了亏欠的,但愿余生还有机会,能让他好好地补偿她。 楚宴抬头看天,碧空如洗,连一丝云也没有。这次想要他的命的是楚宵,不是父亲,或许他还能有一条生路。 7017k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周旋 柏行简目送着元霜离去后,他便转身走进了一所院子里,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属下来和他打招呼。 “柏大人之前见你在前面和以为貌美的女郎说话来着,那位女郎是什么来历?” 柏行简笑着说:“猴儿,和你没关系,干你的正事去吧。” 柏行简便大步朝一间屋子走去,进屋后见一位老者正伏案看案牍,老者听见脚步声后抬头看了一眼。 “宋大人!”柏行简作揖行礼。 宋饶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件棘手的事,想要和你讨论讨论,听听你的看法。” 柏行简忙恭谦地说道:“还请大人赐教。” 元霜没能见到大理寺卿,她明白过来,如今想要为丈夫伸冤的话变成了一件极困难的事,可他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啊。这背后是有人在授意?元霜能想到的人就只有楚宵了。 就在元霜怀疑是楚宵在背后捣鬼的时候,没想到楚宵却自动找上门来。 其实严格来说找上门来的不是楚宵而是庄王妃徐氏。 徐氏在推开门见到元霜后很是惊讶:“二嫂啊,你几时来的京?” “有几日了。” “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住什么客栈啊,这里条件又不好。”徐氏看了一圈,处处不满意。 元霜含笑道:“住客栈也方便啊,进出都自由,又不用打扰家里人,只是不知是庒王妃降临,这里倒确实逼仄了些。” 徐氏便趁机道:“既然如此,那么请嫂嫂去我们府上吧,哪能委屈嫂嫂住在这里呢,我们当弟媳的也看不过去啊。” 元霜道:“不行,我要是住进你们家了,这传出去也不好。我也不是无家可归之人,就不好再去麻烦你们了,多谢妹妹的好意。” 徐氏见元霜不乐意,她也不好将元霜给绑了走,只好说:“嫂嫂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好强迫嫂嫂,不过嫂嫂嫌我们那边不好,想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落脚也行,我会替嫂嫂安排。” 元霜说:“不劳妹妹费心了。” 徐氏用尽办法也没能如愿,她眼下也没有办法,只好说:“如此的话,那么嫂嫂有别的需要让人说一声,我派人送过来。” 元霜回答着说好,徐氏便很快离开了。 那徐氏走后,元霜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徐氏已经露了脸,下一步楚宵又准备如何做? 元霜叫来了胡波询问:“现今的大理寺卿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胡波说:“这个只怕得问金兄。” 元霜点头道:“那好,你去和他说,打听道大理寺卿的住址后和我说一声,另外再问问看这位大理寺卿什么时候回来。你再帮我找一个人。” 安排妥当后元霜也累了,她已经被楚宵盯上了,现在的情况是必须在金凌下一步反应之前作出充分的准备。她不能去楚宵那里,要不然只怕再难见到楚宴,也根本不可能在皇帝那里说上话。她现在需要的是在大理寺卿那里说上话。 黄昏的时候,胡波带回来一个人。 薛崇礼在见到元霜后十分吃惊,他忙要与元霜下拜,元霜却扶住了他,道:“薛大夫,别来无恙啊。” 薛崇礼忙说:“娘娘别来无恙。” 元霜说:“记得几个月前你还替我把过脉来着。没想到几月后又相见了。” “敢问是娘娘身子不适吗?” 元霜点点头,她道:“确实略感不适,还请薛大夫为我治疗。” 薛崇礼道了一句失礼了,便与元霜把脉,片刻之后,薛崇礼方道:“娘娘,这是失于调养,需要配合着吃药静养一段时日。您产后发虚,最近夜里总是惊醒,虚汗很厉害,对不对?” 元霜道:“是这样的。” 薛崇礼又说:我给娘娘配点药,配合着吃一段时日,就能有望痊愈了。” 元霜说:“只怕现在我吃不了汤药,也不方便,不如请薛大夫为我配些丸药吧。” 薛崇礼有些迟疑道:“丸药的效果终究没有汤药的好。” 元霜道:“麻烦薛大夫了。” 薛大夫只能答应下来,接着元霜又问:“不知皇后娘娘近况如何?” 薛崇礼说:“皇后娘娘最近状况好多了,据说也出来主事,陛下对她已经不怎么约束了。” 元霜想了想,她点头道:“这样便好,薛大夫,我还有一事要求你帮忙。” 薛崇礼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元霜和楚宴当时的举荐,更何况后来楚宴可是帮薛家查明了真相,让薛那些无辜的生命得到了安慰,他对楚宴一直很感激。如今元霜开口,薛崇礼自然没有推让的,他说:“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元霜听说,便从衣袖里珍重地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书信,那书信仔细封好了,她交给了薛崇礼。 “薛大夫是能进入宫廷之人,这封书信还请薛大夫想办法替我转交给皇后。” 薛崇礼接过来之后忙说:“请娘娘放心。” 元霜道:“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了。” 薛崇礼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道:“殿下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只是没想过皇家的事会这么复杂。娘娘放心,这封信我一定会亲自交到皇后娘娘的手上。” 元霜道:“如此辛苦了。”她又从枕头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薛崇礼却坚持不肯收。 薛崇礼走后,胡波与元霜道:“这位薛太医能够相信吗?” “要是连他都不能相信,我们身边就越发没有可以用的人了。我现在必须做两手准备。薛大夫这里是暗路,大理寺卿那边是明路。总之不能再落空了。”她不想再拖延下去,想着尽快把事情处理好,到时候两人也好早些回去见儿女。 金凌回来的时候元霜原本已经睡下了,可是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又立马坐了起来。 “是金凌回来了吗?” 金凌在外面答应着说是,元霜便起身来点了灯火,请了金凌进屋坐。 金凌也不敢坐,站着回了元霜要打听的事。 “回禀娘娘,小的探得那宋饶原本就在家。” 只这一句,元霜便知道柏行简欺骗了她。 7017k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安身 元霜接着又说:“千真万确,不是今天下午才到家的吗?” “不是,据说宋饶就一直在京城,上一次出远门还是年初的时候。” 元霜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跑这一趟。” 金凌又问:“那娘娘准备如何料理?” 元霜道:“我还需要斟酌一下,等想好了再和你们商量,这里晚了,你们也都辛苦,先去歇着吧。” 金凌和胡波走后,元霜便将今天的事来回地想了一遍。宋饶不愿意见她,到底是柏行简的意思,还是宋饶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柏行简都是欺骗了她,想到这里元霜不由得有些后怕,幸好当初她没将那些重要的东西交给柏行简。如今看来哪怕是自家人也信不过。 如果是柏行简自己的意思……元霜再想下去,那这个柏家表哥就很值得怀疑。 元霜想起正月里的时候,她和楚宴原本是悄悄离京的,当时就家里的人知道他们是要提前走,可为什么半道上还是被郭楷给拦住了,要是没人走漏风声她是不信的。当时她就仔细想过此事,也怀疑过当时知情的那些人,可如今看来,柏行简的嫌疑很大。 再怎么说柏行简也是明面上的夏家女婿,是楚宴的连襟。楚宴有什么不好的事,他柏行简能摘得干干净净?不过看样子他不仅摘得干净,而且还在大理寺挂了职,如此看来柏行简背后没个推手她是不信的。 柏行简的事让她懊恼了好一阵,不过懊恼之后还是得想想将来的路怎么走。 隔日的天气不好,一大早就阴沉沉的,风一阵阵地吹着。不过京城的这点风相比留阳的风沙,元霜觉得温和多了。 她把接下来要做的事理了一遍,然后和胡波说:“今天酉正,咱们去大理寺卿家附近去拦轿子。” 胡波犹豫道:“这样好吗?” 元霜道:“再继续去大理寺的话,我们照样会被拦在外面,永远也见不到做主的那一位。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办法了。办法可能粗暴了些,但没关系,只要管用就行。” 胡波只是觉得她一个藩王妃的身份,做出拦轿子这样的事感觉有失身份。 在去拦轿子之前,元霜先做了另一件事。这件事便就是他们从客栈里搬了出来,元霜当心再被徐氏之类的人找上来,便转头去了华阳公主的府上。 华阳在见到元霜后,姑嫂两人便抱着哭了一场。元霜最先稳住情绪,她替华阳整理着头发说:“公主切勿伤心过度。” 华阳道:“我能不伤心吗,父皇要惩治哥哥,我又没办法见到哥哥,现在连进宫给母后请安也不行了。” 元霜这才知道华阳也受限了,幸而在来公主府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安排。 “这些日子你倒吃苦了。” 华阳说:“吃苦的话倒说不上,只是心里委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到底是嫂嫂还记挂着我,知道来看我。” “我原本是不想惊扰公主的,可眼下又没处可去,所以还请公主庇护我。” 华阳听后很是吃惊,忙问:“嫂嫂被什么坏人惦记了吗?” “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过公主放心我也不会打扰公主多长时间的。” “嫂嫂说这样的话也太见外了,再怎么说咱们是姑嫂,是一家人。哥哥很敬重你,我都知道。如今哥哥落难,嫂嫂没有自己跑着躲起来,我也很敬佩您。” 姑嫂两人在以前就是一对很好的姐妹,如今好不容易相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在公主府暂且安了身,元霜也放了心,至少不用担心他们半夜被人给陷害,也不用担心白天就被人给绑走。 午后终于下起雨来,一直快到黄昏时也没停歇。元霜心道不能因为天气不佳而选择不出,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元霜按计划带了胡波一道出门,说来也怪,原本还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可他们出门没多久那雨就停了。后来他们顺利到达了宋家附近,元霜也等着宋饶的轿子经过。 虽然没有雨了不过风一阵阵地刮着,幸而这个时节的风一点也不冷。 等啊等,在等待中时间仿佛总是过得很缓慢,一直到天色发暗,快要天黑的时候,才看见一顶蓝色的轿子从外面缓缓抬了进来。元霜瞅准了机会,便阻拦了上去,也不管路上有没有水坑,她都跪下了。 轿子见前面有人拦路,没走几步便停下了。 轿中的人问道:“到家了吗?” 轿夫回答道:“回禀大人,前面有人拦轿子。” 轿中的宋饶诧异道:“是谁这样大的胆子?” 轿夫说:“隔得远,看不太清,不过前面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纪都不算大。” 宋饶想了一下道:“绕过去,就当没看见。”这样的事他以前也遇见过。 不过在轿子快要经过元霜的时候,元霜大喊:“宋大人,我是平王的家眷,平王蒙受不白之冤,还请大人替我们殿下做主,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元霜的嗓门可不小,她这一嗓子轿中的宋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忙命人住了轿,自己迫不及待地揭了轿帘问了句:“你是平王府的人?” “是!”元霜答道,她又赶着说:“殿下是被小人栽赃陷害,还请宋大人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宋饶打量了元霜一眼,心道倒是个年轻的女郎,而且颇有几分姿色,又见其气度猜测只怕是平王妃,他忙说:“请起,请入内说话。” 元霜便起了身,她原本穿了一条月白色的罗裙,现在裙子上沾上了泥污,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她跟在宋饶的轿子后面一道进了宋家的大门。 到家后,宋饶忙请了元霜去花厅上落座,他来不及更衣便跟着过来了。 “请问可是平王妃?” 元霜起身答道:“是的,我是平王妃,冒然惊扰了宋大人的驾,还请宋大人勿要责怪,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请宋大人帮忙。” 宋饶点头道:“平王妃有这样的气度倒是让人敬佩啊。” 7017k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觐见 元霜从宋家回来后,都是二更天了。 华阳公主并不知道元霜是去做何事,只是知道元霜出门前连热饭都没吃上一口,她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元霜回来。好不容易听见仆妇来告之她元霜回来了,华阳也顾不得许多便迎了出去,到了院门口时才见元霜孤身走来。 “嫂嫂,您怎么不让个丫鬟婆子跟着?” 元霜含笑说:“没事,我出门的时候有人跟着来着。倒是让公主好生等候。” 华阳说:“嫂嫂身边没个服侍的人怎么够呢,我到时候多给嫂嫂几个丫鬟婆子伺候您吃喝,不管什么时候咱也别委屈了自己。” 在公主府元霜住得安心。就在她拦宋饶轿子的第二天,胡波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据说大理寺那边已经有了消息,说是要重查咱们殿下的事。” 元霜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她含泪道:“咱们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是有效果了。” 胡波道:“这是好事啊,也不枉娘娘一路吃的苦,小的想过不了多久,咱们殿下就能回来和您团聚的。” 元霜做梦都在想着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之前谢云来京为楚宴的事奔波,可到底还是被压下去了,因为有人说谢云是留阳驻扎已久的将领,却早就和平王勾结在一起,谢云百口莫辩,心中抑郁。如今元霜拿出了留阳城内百姓的请愿书,这一点让上面不得不重视。 又过了几日,大理寺那边来人要请元霜去大理寺那边出面问话,元霜自然是配合的。华阳公主特意派了车子和自家的护院送元霜去大理寺,在半道上没想到轿子竟然被一支冷箭射中。 当天元霜只好半路回府。 当朝藩王妃竟然当街遇袭,这样的事可不是小事。华阳公主知道后,忙让人去应天府报了案,只是这个案最后也不了了之,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胡波和金凌都劝元霜保重身体,没有再让元霜出去抛头露面,大理寺那边进展得比较缓慢,不过元霜现在有耐心等下去。只要她知道楚宴处境并不危险时,她就知道不必太过心急。 就这样又过去了五六日,元霜通过胡波知道了大理寺那边的进展程度,她道:“照这样下去的话,没个三两个月,只怕是处理不完,还得保证没有人从中作梗才行。要是有人故意使坏,这事就更难了。” 不过就在第二天,宫里突然来了人到公主府上传了话:“陛下的旨意,宣平王妃于今日未正到乾元殿觐见。” 薛崇礼将那封书信成功送进去了,而皇后也不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总算采取了行动。这条暗路总算走通了,元霜放下心来,不管怎样她都有机会到皇帝跟前去陈情。 华阳知道此事后与元霜贺喜道:“嫂嫂的努力总算有结果了。” “是有结果了,只是不知最后的结局是好是坏,就要看陛下如何结论了。” 华阳道:“父皇虽然年纪大了,但他依旧是个明君,我相信他肯定不会让哥哥含冤的。” 元霜心想若皇帝果真是明君的话,也不会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太子再三经受波折。 入宫前,她做了一番准备,华阳让自己的丫鬟与元霜妆扮了一番,又找来了藩王妃的吉服与元霜换上。因为前面的遇袭,更加注意了安危,于是多派了两倍的人护送元霜入宫。 在一群人的保护下,幸好再没有受到什么意外,比较顺利地就入了宫。过了一道宫门后马车停了下来。有仆妇上前迎了元霜下车。 有些刺目的阳光使得元霜有些不敢直视。碧空如洗,元霜行走在红墙内,过了一道道的宫门,终于到了乾元殿。 进了殿门不久,乾元殿的大太监柳荫过来和元霜说:“陛下正忙,请平王妃到暖阁歇息等待陛下召见。” 元霜回答着是。 被请入暖阁后,好茶好点心地接待了元霜。回想起上次来乾元殿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仿佛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等了大半个时辰后,才有人过来领了元霜去乾元殿的南书房。 元霜进门后见到了那个身穿暗红色团龙纹样的男子,这个男子是她公公,元霜进门后就下拜。 等到元霜拜完之后,书案后面的人才缓缓说道:“起来说话吧。” 元霜应了一声是,接着便起来了。 皇帝也没正眼瞧她,也不谈楚宴的事,而是和她拉起了家常:“听皇后说你给老二生下了一个儿子?” “是,二月中的时候小儿子就出生了。” 皇帝听后点头道:“老二也算是有后的人了,这样很好。那小孙子可有名字呢?” “还来不及取,臣妇只是先给取了一个乳名。” 皇帝接着又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元霜告知后,皇帝沉吟了半晌才说:“他这个生辰八字倒是挺不错的,命格贵重。名字嘛,他们这一代从金,我看钺字就不错。” 随着皇帝的一句话,楚宴和元霜的小儿子就有名字了,大名叫做楚钺。元霜连忙谢了赐名之恩。 皇帝又道:“好好抚养他。” 这算是对孙子的肯定吗,不过这个当祖父的可是连孙子的面也没见到,元霜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将一双子女带在身边,这样皇帝亲眼见了,说不定还能唤醒他的亲情,从而就被楚宴从轻处罚也说不定。 元霜愣怔片刻后忙又对皇帝跪下了,她恳请说:“陛下,殿下到留阳封地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从未半点懈怠。刚去的时候因为雪灾,多少灾民流离失所,殿下可怜这些灾民四处奔波,连自己的休息都顾不上。后来为了发展留阳的经济可是得罪了一些当地的权贵。在他历经两年的治理中,留阳也算是享受到了短时内的安宁太平。后来乌灵人来留阳叛乱时,殿下恩威并施,后来让乌灵人诚服,递了主动要求和平共处的协定来。怎么就凭这些说他与乌灵勾结呢?他憎恨战乱,一心想要把封地治理好,这份本心可是不容置疑的。要是他这样做还不够好的话,那请陛下明示,该如何做好一个藩王。” 元霜说完后又再拜下去。 7017k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原谅 皇帝听完了元霜的一番话,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跟前的儿媳。说实话,当那些人说楚宴与外敌勾结时,他也是不信的,只觉得楚宴身为兴朝皇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再怎么说楚宴也是他一手带大的,不可能反叛。 皇帝的犹豫才没有对这个儿子下死手,只是让楚宴软禁在了绮春馆,限制了儿子的活动。要是其他臣子爆出这样的事来,只怕是早就被抄家杀头了。 皇帝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窗下,背对着元霜。院子里有几个太监在忙着给花草浇水,他发了一会儿呆,才对元霜道:“你起来吧,朕都知道了。” “那陛下是原谅殿下呢?” “朕没有不原谅他,也没信过那些鬼话。不过想要彻底还他清白的话,朕说了不算。” “臣妇知道,是要大理寺去查明真相对不对?” “是的,他到底是黑是白,一查明不就清楚呢?” 元霜心道既然能查明的事,那为什么之前冒然之下就让控鹤监的人下了手,然后不顾那些证人证词就把人给软禁了起来,不就是想着要好好收拾这个儿子么?皇帝的反复无常让元霜摸不透,不过如今皇帝想要再查,楚宴终究还是有希望的,元霜便对着皇帝拜了几拜这才起身来。 “没什么事了的话你退下吧。”皇帝已经开始赶人了,元霜自然也不好再赖在跟前,她起身正欲退下时,皇帝又开口道:“下次你们再回京城的时候,把一双儿女都带回来我看看吧。” “是!”元霜答应着。 她从乾元殿出来后便转身去了昭阳殿,皇后正与沈贵妃议事,沈贵妃见了元霜时还有些吃惊。 “平王妃怎么来呢,你没在留阳?” 她在哪里沈贵妃会不清楚,连徐氏当儿媳的都知道,当婆婆会不晓得?元霜才不信,不过她还是规规矩矩地上前与沈贵妃见了礼,沈贵妃忙说:“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也受不了王妃的大礼,都免了吧。” 元霜虽然来京有些时候了,不过皇后却是第一次见到儿媳,皇后看到元霜身量苗条了许多,她便问了句:“孩子生下来多久呢?你怎么不把他带来我看看?” 元霜忙说:“孩子还小,来不及带他,让人在留阳照顾着,适才见过陛下了,陛下为孩子赐名为钺。” 皇后笑道:“很好,很好,这是他的福气。” 沈贵妃又跟着说:“平王妃为咱们宗室开枝散叶,是一件大功劳。”接着又向皇后道喜。 皇后道:“同喜,同喜。” 婆媳俩叙着旧,这时候的沈贵妃像个多余的人,她也还算明事理便要主动告辞,皇后也没怎么在意。 沈贵妃走后,皇后也将身边的人给屏退了,只留了元霜在跟前。 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拉了元霜的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元霜安慰道:“娘娘,您要保重,我才从陛下那里过来,陛下说会让大理寺那边重查殿下的事,我也将相关的证据给报上去了。” 皇后连声夸赞元霜“好孩子”,接着又道:“多亏了你从中盘旋,要不然还不知他最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老二有你这样的媳妇是他的福气。” 前一世两人依旧是婆媳,可那时候皇后对元霜这个儿媳根本不喜欢,后来两人连正常的关系也维持不了,那时候皇后可没闲着,一个劲地往楚宴的房里塞新人,那时候的楚宴沉迷酒色,对女人是相当在乎。喜新厌旧的事他可没少干。突然听见婆婆说出这样的话来,元霜心里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元霜说:“他是我丈夫,他蒙了不白之冤,我自然得想法救他出来。儿子出生了,可是连爹的面也没见着。从留阳出发的时候我就答应过旭姐儿要把她爹给带回去的,总不能食言。” 皇后道:“你是个好孩子,往日是我眼拙,没有看出你的好来,也曾为难过你,现在我都知道错了。就希望你能和他好好过日子,我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皇后认可了元霜,元霜又对皇后说:“我们不在京城,还请娘娘自个儿保重。您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皇后说:“儿子遭难,我当母亲的自然不能躲起来。他是我儿子,我最清楚他的为人,别人冤枉他,我当然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婆媳俩交流了一番,后来皇后又给了元霜一笔银子,让她方便周转。 元霜出宫时,是带着轻松的心情。这些日子来的奔波,终于能要见到成效了。之前她还担心大理寺那边老三会插手,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皇帝都开了口,那老三的手应该不至于伸那么长了。 元霜斟酌了一番,她回到了公主府,没想到却遇见了自己的母亲。 娄如君在见到元霜后,眼含热泪就要对元霜行礼,元霜一把拉住阻拦道:“阿娘这是何故?” “你爹爹不通人性,这些日子让你受了不少的苦。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女儿,我怎能让你在外面吃苦,还是跟我回去吧。” 元霜知道母亲的心思,她道:“阿娘,没事的,现在我在公主府上也挺方便。父亲现在在朝为官,他想要避嫌的心情我理解,也就不好再去打扰你们了。将来要离开京城的时候我会上门去说一声的。” “霜丫头,跟我回去吧。”娄如君再次恳求。 元霜道:“阿娘不必替我担心,我在公主这里一切都很自在,更没有吃什么苦头。倒是辛苦阿娘跑这一趟。” 娄如君心中只是觉得对不起女儿,如今亲自来请,女儿也不为所动,她便知道这次伤害女儿够深。心里又将夏常安给暗骂了一回。 娄如君并没能将元霜接走,华阳公主见元霜不大高兴,她还安慰元霜:“没事的,每个人都是替自己的利益考虑,嫂嫂要想开一点。” 元霜说:“我没有抱怨过什么,现在想的你哥哥能平安无事就好了。” 7017k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结案 皇帝下旨让大理寺彻查平王与乌灵勾结一事,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朝内朝外议论纷纷。 元霜依旧住在公主府,她选择相信皇帝和大理寺那边的英明,不会让好人蒙冤。 华阳公主在自己房里制香,元霜在一旁帮忙。华阳和元霜说:“这个古香方还是几年前嫂子给我的,之前我就做过两次,第一次就成功了。香味很好,母后也很喜欢。这次咱们联手做好了,回头一起呈给母后。” 元霜点头答应,不过她无法静下来心来做事,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楚宴能否顺利脱身。 两三日后,一个婆子匆匆赶来禀报元霜:“禀王妃,有一位老将军说是要见您。” 元霜便猜测是谢云,忙道:“先请了他到花厅上落座,好茶伺候着,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华阳在一旁听见了,见元霜如此郑重其事,她便问道:“这位老将军是什么贵客吗?” “他是你哥哥的忘年交。”元霜说,这次老将军来京也是为了楚宴而来的。 华阳听说了忙道:“那我也露个脸吧,毕竟我是主人,来了客人总不能躲着不见吧,何况又是哥哥重要的客人。” 元霜换了一身庄重颜色的衣服。 等她到这边花厅时,谢云已经喝了几口茶了。元霜和华阳过来的时候,谢云忙起身来作揖行礼。 元霜忙道:“老将军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极熟悉的人了。” 华阳先落了座,她笑眯眯地说道:“听嫂子说老将军是我哥哥的好朋友,老将军看上去真是威严。” 谢云听闻便知道这位更年轻的女子是当朝公主他忙要起身施礼,华阳呵呵笑道:“老将军在哥哥嫂子面前都不拘礼,在我这里更不用如此了。” 元霜饮了一口茶,接着和谢云说:“老将军,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只是不知老将军在何处落脚,改日也好登门拜访。” 谢云道:“末将住在甜水井那边,说来见到王妃末将心里一直愧疚,本来答应好王妃要上京来为殿下作证,可惜……之前却没帮上什么忙。” “关于老将军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不怪老将军,都是对手太狡猾。如今大理寺已经重审此案,将来肯定还要请老将军出面作证,到时候还请老将军费心。” 元霜话音才落,华阳公主也迫不及待地说道:“是啊,还请老将军帮忙,我哥哥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受此侮辱。” 谢云连忙表示:“还请公主、王妃放心,末将一定会如实禀报的。希望这一次能帮上忙。” 元霜说:“我将留阳百姓的陈情书已经交上去了,一定会有所效果的。周道之之流的小人就不该还在四处横行霸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惩罚。” 元霜坚信《大兴律》肯定能还楚宴一份清白。 轰轰烈烈的重查开始之后,元霜与华阳每日在府里等待消息。到了后面进展也加快了,六月中的时候案子总算是重新升堂处理。 大理寺给元霜也安排了一个位置让她旁听,这件案子升堂重审就用了三天的时间。重新的证词证据证人摆在面前,前有谢老将军的出面作证,后有元霜呈上的留阳百姓陈情书,又有大理寺自己新调查的结果,重审后进展得还算顺利。 三天后结案,通过重审终于证明楚宴没有勾结外敌,一桩冤案总算是得到了澄清。 元霜知道这个消息后,她迫不及待地要去见楚宴。 她也不坐马车了,叫人牵来了一匹马,翻身上马策马前往景寿山而去。 之前跟着金凌他们来过,前世她也多次前往景寿山,所以对于地形她是熟悉的。 元霜挥着马鞭,无惧烈日当头,一路驰骋着上了山,就要到达绮春馆的时候,她受到了阻拦。 “你是什么人,不能接近此地!” 元霜看了一眼负责看守的侍卫说:“我是平王妃,我来见丈夫的,凭什么不能让我见他?” 那些侍卫还有阻拦,后来上来一个侍卫对同伴们低语了几句,便弯腰行礼道:“王妃,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请您别介意。” “你们再拦着我是真介意了。” 那些侍卫们忙让出了一条小道,元霜这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了绮春馆。 刚一进院落,元霜就扯着嗓子喊道:“楚宴!楚宴!你在哪里?” 外面的侍卫听见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位平王妃还真是有几分彪悍在身上的。 楚宴听见了元霜的声音,他原本在书房里看书来着,听见呼喊后立马走了出来。 元霜见到了他,心上一喜便朝他奔了过去,楚宴朝她张开了双臂。两人久别重逢,说不尽的喜悦。 元霜被楚宴紧紧地搂在怀中,楚宴欢喜道:“昨晚我梦见你了,你现在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告诉这不是在做梦。” 元霜厚着脸皮亲吻了楚宴的脸颊说:“您当然不是在做梦,是我在梦里。” 两人尽情地拥抱过后,楚宴拉着她进了屋子。 屋内果然要凉快许多,元霜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柳条编的藤椅里,楚宴道:“你怎么又来呢,不该来见我的。” “之前你不是一脸的欢喜么,怎么转过头就不认呢,我来接你回去,难道不行?你想一直困在这里?” 楚宴愣了一下才又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我可以下山呢?” 元霜点头说:“当然,要不然我敢大摇大摆地跑来,即便是真的要见你,也只敢像上次那样。历经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查明了一切,知道你是冤枉的,然后还了你清白。现在你是清白的,也是自由的。” 楚宴听了元霜这一番话,却显得十分镇定,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和激动。他道:“只要查明就好,我还想着和你早日回留阳去。” 元霜道:“是啊,我总是牵挂着家里的那一堆事,两个孩子也不知怎样呢。对了,你父皇给咱们儿子赐了名,叫做楚钺,倒也是个英武的名字。” 楚宴想,能给孙子赐名,看来他老人家心情还算不错。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同舟共济 转眼间,楚宴在景寿山住了已经半年有余,虽说是被软禁,但每天活动范围还是比较宽,钓鱼养花也算是陶冶情操。 住得久了,这里让他走,突然还有些不舍。 如今妻子到来,楚宴和她说:“你难得来一趟,不如趁机在此多闲散几天吧。” 元霜诧异地望着他,道:“现在让你下山去,你还不乐意啦?” “这里躲清静最好了。”楚宴现在是一点也不心急。 看着他慢悠悠,一副懒散的样子,元霜也只好留下来陪他。 绮春馆的日子原本是枯燥无聊的,但吃饭睡觉是完全没问题。楚宴叫来了一个侍卫吩咐:“今天加两个菜。” 侍卫答应着去传话。 元霜不解地说:“想要吃什么能自己点菜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你没来这里的时候我对吃的也不在乎,他们送什么我就吃什么,伙食嘛……够我活下去,谈不上可口美味。不过你也知道我对吃的本来也就讲究。” 元霜心道,这里你是不讲究,前世为了吃喝你可没少作。 饭菜上来后,元霜低头一看,什么南瓜、茄子、豆角之类的时令蔬菜,不过都是些素炒,唯一的一个肉菜就是有一道蒸鱼。 这就是所谓的加菜了。 元霜看了这些菜色,她当时鼻子一酸,心里很是替楚宴难受。 楚宴见状说:“难过什么,山下的开元寺不也吃的这些?” 元霜道:“只怕他们比你吃得还要好一些。” 那道蒸鱼她是一筷子都没动,全部让给了楚宴。 用了饭,元霜和楚宴去了后面的河流边吹凉风。如今正是炎热的时候,山上倒是要凉快许多。元霜看着微波粼粼的湖水,看着天上的星星,她的心里总算是平静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后日一早就走,明天我再带你四处逛逛。” 他还没住厌啊? 元霜当晚与楚宴睡一处,夫妻俩分别许久,偶然团聚,也算是胜新婚了。 一番缠绵过后,元霜与楚宴依偎在一处,元霜低声道:“我们尽早回留阳好不好?我想那姐弟好不好?” 楚宴见状便说:“那我们明天就下山,回头在京城里住一两天就启程?” 元霜说:“这样也好,等我们回去只怕孩子都不认识我们了。” 两人商议了一番,元霜睡沉了。 月色穿过高丽纸糊的窗户照进了屋子,屋内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楚宴躺在那里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好不容易睡熟的元霜。 隔日,楚宴带了元霜说要去开元寺拜佛,元霜对开元寺有一种噩梦感,楚宴陪在她身边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就这样在楚宴的陪伴下,元霜终于踏进了那座寺庙。 殿宇依旧,树木依旧,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看着那一尊尊宝相庄严的佛像,让元霜产生了前世今生的疑惑。 两人刚拜了西方三圣出来,楚宴拉紧了元霜的手。两人走过了塔楼时,元霜见塔楼下栽种的银杏树比记忆中的还要高大。 看着枝叶繁茂的银杏树,许多以前的事悉数在她脑海中上演,她记起了曾经一度宠信的海月,记起了这里那些面目冷漠的僧人,记起了那些可憎的身边人。 “当时我没有生病却被你以生病的理由丢到了这里来,吃着难闻又苦涩的药,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那碗药是多么地苦涩至今我都还记得。楚宴,在生命最后一刻我是恨极了你。那时候只觉得你怎么那样毒,为什么非要我的命?而且就那么急不可耐呢?” 听着元霜说的这些话,楚宴揽过了元霜的肩头,轻声与她道:“对不起,是因为我的过错不该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远离你,当初我脾气不好,容易一点就着,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错误,所以我们俩才渐行渐远。要是我那时候能顾及到你的感受,最后我们也不可能落入别人的圈套里。” 听着他说些抱歉的话,这时候的元霜已经心静如水了,对身边这个男人,她早已经释然。如今有幸再次成为了夫妻,元霜心想他们一定能患难与共的。 “楚宴,我们共患难过,只希望将来也能共富贵。” 楚宴道:“你放心,我是真真切切失去过,所以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我也不是那种只能共患难,无法共富贵的人。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元霜心道,之前无奈之下选择嫁给他,那时候想的是一味躺平,对他的事不闻不问。可走到如今这一步,两人的生活早就融为一体,他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将来两人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她也做不到完全的佛性。 前世她死之后,他又经历了哪些事,元霜不想再知道,再怎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只用过好眼前就足够。在她的心里对楚宴的百般怨恨,早已经完全放下。 再次游览开元寺,对元霜来说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如今她已经解开了心结,楚宴也重获自由只希望将来的路他们能一起一直走下去。 从景寿山回来,楚宴和元霜先回了公主府。华阳在见到楚宴的时候便忍不住相拥而泣。 “哥哥,哥哥,您总算回来了。” “让你担心了。” 看着他们兄妹相逢的场面,元霜有几分感动,更多的是欣慰。 后来兄妹俩聊天的时候楚宴才知道因为他的事,元霜和家里闹翻了。楚宴听到这里边便觉得对不起元霜,晚上他和元霜商量:“明天我们一道入宫,出宫后,然后再一道回夏家吧。” “我不想回去。”元霜并没有喝父亲和解。 “再怎么也得回去看看,要不然我们这一走有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我知道你牵挂你母亲,如今我也没事了,你父亲也不可能再对你阻挡。” 楚宴的用意元霜是知道的,他们在京城里呆不了几日就得启程了。元霜想起上次母亲来公主府,两人闹得有些不高兴,那天她的语气确实有些不怎么好,母亲一定很难过。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耳闻 第二天是约定进宫的日子,元霜与楚宴坐了车,一路倒还算顺利就入了宫。与他们一道入宫的还有华阳公主。 三人先去乾元殿拜见了皇帝,皇帝见到了一双儿女也没太多的语言。后来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楚宴身上,说道:“将来做事要勤谨,再不许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来。你的一言一行可代表的是我们皇家,再出个什么事你也别就藩了。” 楚宴没有替自己辩白,只应了一声是。只有一旁的元霜在心中为丈夫抱屈,丈夫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为何到头来都是指责他? 皇帝不冷不淡地说了几句,接着便让他们去昭阳殿见皇后了。 皇后可是为儿子担心了半年,如今总算是见到儿子平安归来,她满心地欢喜,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了好一番,然后点头道:“这样就很好了。只是你最近受了不少的苦,看着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当娘的看着心疼。” 楚宴有些歉然道:“是儿子不孝,当母后担忧了。” “当母亲的一辈子不都是为了儿女担忧么。如今见你们平平安安的,可比什么都好。”之前皇后本来就起了不想再问俗事的心,可是偏又遇上儿子出事,她作为一个母亲,不能就这样躲起来,所以又继续出来执掌局面,就希望能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现在见儿子一切都好,她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一家子团聚,皇后今天倒的格外地高兴,又吩咐小厨房特意备了儿女们喜欢的菜品。 楚宴与元霜刚出了昭阳殿不久,没想到竟然遇见了楚宵和徐氏,看样子两人是要去见沈贵妃。 元霜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楚宴,心道如今仇人相见还不知闹出什么来。她这个念头才过,却见楚宵已经大步地朝他们走来,元霜显得有些紧张,暗道楚宵这是要做什么,他们还在宫内,难道这两人就会打起来? 这个念头才过,转眼就见楚宴和楚宵兄弟俩已经在互相抱肩了。元霜已经看傻了眼,心道他们不是互看不顺眼,还是仇敌么,怎么又这样亲密呢? “二哥,听说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楚宵立马送上了关心。 楚宴道:“难为老三关心。” “什么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再聚聚。” “不了,只怕我马上就要起程回留阳去。老三你不去封地么?” “去啊,怎么不去,这不有事才上的京城。” 徐氏见兄弟俩热络,她也将自己的热情发展到了极致:“二嫂,什么时候来我们那里做客啊,我一直都盼着二嫂能来。” 元霜有些生硬地拒绝了:“谢谢啊,只是你也听见殿下他说的,我们马上就要回留阳现在没时间,只能等下一次回京了。” 徐氏听后又抱怨道:“你们住得太远,很难回一次京,再见面又不知是何时了。” 妯娌俩说了几句后就没了话语,倒是那对兄弟还在互相关心。一番客套之后,楚宴扭头对元霜道:“我们走了。” “是!”元霜答应着,忙上前来。 兄弟俩最终道别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楚宵带了徐氏前往沈贵妃所居的寝殿。沈贵妃见儿子、儿媳来了,倒也欢喜。不过楚宵脸色平淡,看上去有些淡漠,徐氏倒十分热络地陪婆婆说话去了。 “听闻你们要动身了,什么时候走?”沈贵妃问着儿媳。 徐氏说:“大概五六天后吧,娘娘放心,咱们走的时候一定会和您说的。” 沈贵妃道:“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们,你们在外也要多保重。” 楚宵说不上话,他看了一眼母亲和媳妇道;“你们先聊着,我去见见父皇。” 楚宵转身去了乾元殿,正遇上皇帝在花园里散心。楚宵上前行礼,皇帝见了他面色平和地点头道:“你从哪里来?” 楚宵答道:“母妃处。” 皇帝又问:“听闻你母妃病了,可好些呢?” “回禀父皇,母妃已经好多了。” 皇帝道:“事情可办完呢?” “是。” “什么时候起程?” “大概五六天后。” 皇帝听后也没说什么,他盯着某处发怔,楚宵想了想又道:“听闻二哥的罪名洗刷呢?” “是,之前的事已经查明了,他原本无事。之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太逼迫他了,倒是苦了他,让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楚宵忙道:“查明了就好,二哥自幼承蒙父皇的教导,想来也不会做出叛国这样的事来。” 皇帝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楚宵继续道:“不过儿臣对二哥在封地的事有些耳闻。” “哦,你有耳闻,什么耳闻?” “听闻二哥很有才干,把封地经营得很好,他去了之后实行了一套方针,让封地的人民都很感谢他,据说百姓们都十分拥戴他,说他有仁君的美名。” “仁君?!”皇帝说到这俩字时自己都笑了,又道:“他是什么能耐朕能不清楚?仁君,他也配?” 楚宵继续道:“要不是他有这样的能干,留阳的百姓也不会联名上书为他请愿……” 皇帝可太明白楚宵为何突然和他提起这些,他道:“你二哥是朕一手带大的,当初仔细教养,要是他连这些事都做不好,也枉费朕当初对他的一番教导。” 楚宵忙说:“父皇说得极是。” 皇帝看了一眼儿子继续道:“你也别只盯着你二哥的事了,朕就想着你们兄弟几个能和睦相处,不要再生什么事。朕看待你们兄弟几人可都是平等的。” 这话楚宵可不认同,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是偏了楚宴,他又得到什么好处呢。这个父亲自己偏心还不承认。其余的儿子不管怎么努力在这个父亲的心中只怕都比不上他的好楚宴吧。 皇帝看着儿子,说道:“老三,你也收敛一些,朕这里也有一些关于你不好的传闻,朕现在对你不追究,不过不追究并不代表什么都不过问。你们现在都在外面的封地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明白,有一点朕要说明,不许把手伸得太长了,不该管的事不许插手。”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回去 楚宴和元霜依旧回了公主府,不过他们马上就要起程回留阳,也没有一直在公主府住着的道理,楚宴便决定带元霜回定国公府。 在车上的时候元霜还在为之前父亲的态度而懊恼,楚宴在一旁劝慰着她:“他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利益,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就没见过他那样薄情寡恩的人。”元霜心里的怨气并未消散。 “我想他也迫不得已,再过一些年头,你上了年纪,阅历更加丰富后,就会明白的。” 元霜不想明白这些事,她想不管自己多大年龄永远也不会将自己的儿女往外赶。 两人收拾了东西从公主府搬了出来,前往夏家。在车上的时候元霜心里还有些忐忑。从公主府到国公府也有些距离的,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的样子,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之后元霜还有些不愿意下车,楚宴要转身去抱元霜,元霜却将脑袋一偏说:“你不用抱我,我自己能下来。” 她踩着足凳稳稳地下了车,楚宴扶着她道:“没事的。” 他们马上又要离开京城了,这一走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担忧母亲,所以还是得回来看一眼。 门房上的人见是他们回来了,行礼的赶着行礼,帮忙拿东西的赶着拿东西,还有俩人早就去忙着通禀了。 元霜对这一切都不怎么在乎,她和楚宴俩一道进了夏家的宅院。 行到二门上时,母亲和身边的陪房早已经等候着了。 娄如君总算是见到了女儿,忙迎了上去道:“我苦命的二丫头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元霜唤着“阿娘”,楚宴也以“岳母”称呼,娄如君欣慰地看着女儿、女婿,接着又仔细地端详着元霜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快随我进屋去,这外面炎热,仔细把你给晒着了。” 元霜与母亲一道踏进了心心念念的嘉善堂,刚进院子,她就看见了正房的屋檐下站着一个身穿杏色夏袍的中年男子,她的脚下一滞,不愿意再跟着母亲上前去。娄如君知道女儿心里的想法,与她道:“你父亲知道前面错了,不会再驱赶你们,你放心便是。” 元霜看了一眼母亲,脚下依旧有些迟疑,这时候楚宴上来说:“走吧,你回自己家还怕什么?” 就这样,在母亲和丈夫的陪伴下,元霜终于走到跟前,再次和那个父亲面对。 夏常安脸色还算平静,他瞧着两人点头道:“二女儿、二女婿回来了。” 父亲的态度不像上次那样,元霜心道可能是因为楚宴脱了罪,父亲不再有任何的顾忌。想到这里,父亲和外面那些趋炎附势之流又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总归是父女一场,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元霜福身又唤了一声:“父亲!” 夏常安两眼微眯点头道:“你们回来了,里面坐。殿下,最近别来无恙啊。” 楚宴也跟着元霜行礼,唤了一声“岳父”。 这次回来父亲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到房里后没说上几句话就热络起来,关心起了楚宴在绮春馆的所受的苦,接着又说:“这次回来在家多住几天,想吃什么就和厨房里说,让他们去做,好好闲散一阵子,也散散心。” 父亲的话固然动听,元霜听后道:“父亲,我们打算后日一早就走。” 夏常安迟疑道:“后日?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元霜道:“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实在放心不下,总得早点回去看他们。再说路上也要耽搁些时候。” 娄如君听女儿说很快又要走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夫妇俩回家了,长房的那些人也赶着来见了她们,元霜只是觉得累,略微应付了一番便与母亲道:“我想回房去歇一会儿。” 娄如君忙道:“去吧,荟芳居早就让人收拾好了。” 元霜一走,柏氏这才和娄如君说:“他们没事了吧?” 这时候楚宴不在跟前,娄如君倒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她道:“没事了,平王不是可以四处走动了么,后一早就要回留阳了。” 柏氏听后忙道:“后天就走?这也太心急了吧。就回来住两晚?” “她还有孩子,孩子们都还小,倒也不容易。” 柏氏听后感叹道:“这远嫁还真是不容易啊。” 原本女儿也不是远嫁来着,就算进了宫,家人要想见面,每个月也能见一次,可是后面世事难料,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境地。要是知道如此的话,娄如君豁出自己的命也不想元霜嫁入皇家。 柏氏又说:“霜丫头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咱们看着也心疼,但愿将来再不要生什么风波,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这也是娄如君最大的心愿了。 等楚宴回到这边屋子时,元霜还在睡梦中。他想到元霜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心中自是难受。孩子还在肚里的时候就跟着她长途跋涉地奔波,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也没有好好地调理过,还为了自己的那点破事而来回折腾。 她身子骨本就算不得好,这一来一去地确实辛苦。 楚宴一直守在跟前,等到元霜醒来时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楚宴。楚宴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正与元霜扇风。 元霜忙要坐起来,楚宴却扶着她说:“要不再躺一会儿?” 元霜只得又躺下,她道:“劳烦殿下了,我不热。” 楚宴说:“适才我见你一脸都是汗,可是做什么梦了吗?” 元霜笑着摇头说:“没有。” “这些日子你受累了,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一切都有我在。” 元霜低声道;“那敢情好,我正乐意了。” “你的确是太累了,我担心你的身体会熬不住。” 元霜含笑道:“没事的,我没有你想的那般柔弱,这不也历练出来了。当初在翠屏寨住着的时候,我倒是满山跑,体格比起以前好了许多。” 饶是如此,楚宴还是心疼。他拉着元霜的手说:“元霜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同甘共苦的,我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知道 元霜想着夫妻一场,现在谁也离不开谁,一路互相扶持着走完一生也就够了,哪曾想到楚宴却是这般的客气。 “你觉得心里对我有所亏欠吗?” “是的,我欠了你太多的东西,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全部偿还上的,这一生不够,还有来生。” 他们已经纠缠了一世,加上这一世,来世还要继续纠缠?元霜光想想就觉得累,她道:“好啊,不过我愿来生的话我们都不要现在这样的身份了,你我都能够投生到寻常百姓家,我们一起过普通的生活。” “好,普通人家的生活我也陪你。” 元霜望着他,倒是觉得楚宴今天格外地温柔,他的这份温柔自己还有些不适应。 后来楚宴与元霜说起了一件事。 “胡波和我说,周道之的尸体今天一早被人发现在屋子里。” 元霜诧异了一会儿,接着说:“他那是活该,谁叫他诬陷你来着。” “这话你可不能说,不然会让人以为是我动的手。说实话,我倒没想过要他的命,他活着不是更好么?” 元霜仔细想了下,点头说:“你说得倒也对,他死了反而麻烦了。可查清如何死的吗?” “外面流传的消息是他畏罪自杀了,到底是不是自杀,谁又说得清。” 元霜领略到了人心的险恶,她说:“论手段、论心眼的话,殿下您只怕和对面的人还差得远。有时候想想活着真累啊,要面对这么多的局面,还不如当个庄稼汉好。” “庄稼汉难道就不累呢?就没有忧愁呢?那时候要考虑的是一家子的吃穿,遇到收成好的年份倒没那么多的忧愁,遇上灾年呢?之前的情况你又不是没见过。” 夫妇俩坐着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娄如君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禀殿下、王妃,太太有请。” 元霜方起身道:“好,这就去。” 楚宴伸手拉了元霜一把,他担忧道:“要不明天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好端端的看什么病,之前我让薛大夫给我把过脉,我还吃着他给的药,也没什么大碍,你是太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嘛,就担心有个什么意外。” 夫妇俩一路走一路说,到了嘉善堂后,元霜才发现明霞夫妇回来了。元霜看见柏行简后明显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楚宴的手。 她的异样让楚宴留了意。 夫妇俩进了屋,那明霞就先起来了和两人行礼,柏行简随后也跟着懒洋洋地应付了一番,接着含笑着招呼道:“殿下,别来无恙啊。” “柏大人!”楚宴倒是一副的客气。 柏行简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这里明霞见两人手拉着手,接着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哟,感情还这样好,在自己家里也牵手,真让人羡慕。” 元霜根本就没有把明霞的话放在心上,她找位置坐了。这里孟氏见元霜没有反应,她接过了话头说了句:“三妹妹这是羡慕二妹妹啊。” 明霞说:“我当然羡慕啊,可是咱家老爷是个榆木脑袋,不肯开窍。” 孟氏心道榆木脑袋不也是你们自己选的么。 难得的家人团聚,大家聚在一起坐了几桌,元霜的位置在娄如君身边,娄如君给元霜的杯子倒了酒,与女儿道:“离了京你要好好保重。” “我知道的阿娘,阿娘也要保重。抚养孩子,帮衬着夫婿,这些都是你该做的。论理我也该帮你一把,但是你也知道隔得太远,我知道你辛苦,可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元霜知道母亲心里难过,她便劝慰母亲说;“阿娘别难过,虽然见不了面,但咱们也能书信联系。我的心一直和您在一起的。” 母女情深,和丈夫也恩爱不已。明霞见了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为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元霜给占去了。 这顿饭明霞吃得酸溜溜的,元霜陪在娄如君跟前讨母亲的欢欣。娄如君的心情后面渐渐好些了。 元霜回到房里后,楚宴并没有跟她一处回来,元霜这时候也不困,她坐在窗下翻了一会儿书,约莫三更天了才听见外面的动静。元霜走出来一瞧,才见楚宴回来了。 “你今天喝了不少酒吧?” “你们家的人太热情,我也推不掉。”楚宴到家后倒床便睡。 元霜无奈地摇摇头,忙与他脱了鞋子,又命人送了热水进来,她与楚宴洗脸,擦了手和脚,这才放下了帐子,移了灯烛。 收拾好一切,元霜这才上了床睡到了另一头,不过等到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依偎在楚宴的怀中。元霜有些懵,心道昨晚不是抵足而眠么,怎么两人又睡到一处呢? 元霜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地躺着,她见楚宴睫毛扇动,忙说:“你醒了吧?” 楚宴就要翻身,元霜却拉住了他,说道:“我知道你在装睡,对了,有一事要和你说清楚。你昨晚和他们喝酒的时候没有说什么不当的话吧?” 楚宴含糊道:“昨晚喝了那些酒我也记不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了。” 元霜一听,她慌张了忙坐了起来说道:“老天,你不知道祸从口出,不知道那柏行简已经投到了老三的帐下?” 楚宴这下彻底醒了,他睁开了眼睛问道:“当真?” “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之前他骗过我,阻挡我不让去见大理寺卿,之前你的事说不定就是他去告的状。” 楚宴低头想了一回,接着安慰元霜道:“你放心,昨晚我虽然喝了些酒,但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元霜虚惊一场,她说:“那就好。不过从今往后你在柏行简面前可要格外小心。” 楚宴只是不解,他看了元霜一眼又说:“说来也是一家人,我和他还是连襟,他为什么会去投靠老三?” “你给了他多少好处?之前想求你给他安排一个位置,你没办到。别人见没好处,自然是不肯再跟你。老三帮他办到了,他自然得为人家卖力。” 楚宴听了,他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父子 前世柏行简放了外任后只是从大伯娘那里听说过得还不错,后面的日子怎样,她也是不清楚的了。 婚前的那些纠缠元霜从来都是敬谢不敏,如今各自有家,那柏行简又选择和他们背道而驰,元霜尊重他的选择,同时也知道对待柏行简更得多留一份心思。 这次回家住得不久,到了第二晚,娄如君趁着明霞不在跟前,她将元霜叫住,然后珍重地拿出一个镯子来,那是一个金镶玉的镯子,花丝上面还镶了几颗红宝。这只镯子元霜以前就见到过,知道是外祖母给母亲的东西,据说传到母亲这里也传了有几代人了,算得上真正的古董。 “这只镯子给你。”娄如君看了两眼,就塞到了女儿的手中。 元霜说:“姥姥留给你的东西,怎么给我?” “现在不给你,将来也是要给你的。幸好三丫头没在跟前,不然她见了又要闹,说我偏心你。你就收下吧,你是自己用还是将来传给郡主都随便你。” 元霜没怎么推让就收下了,她也从头发上拔下了一根点翠的簪子给了她母亲。 “咱们以后就睹物思人吧。” 娄如君听不得这话,听了这话鼻子一皱,又差点哭了出来,后来搂了女儿道:“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在外面要好好保重。阿娘不在你跟前,你事事要留心注意,可别累着了。” “阿娘,我知道的,阿娘也要保重身子。将来咱们娘俩还有再见的时候。” 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母女俩都是不舍。 可是再不舍,还是得要分别。隔日一早,元霜就带着母亲的嘱咐与楚宴一道上了车。 她朝母亲挥着手,母亲先和她挥手回应,后来背过身去,元霜知道母亲是在抹眼泪。这时候楚宴放下了帘子与元霜说:“你别难过,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又能见了。只要彼此保重就总能见到的。” 车子出了城后,跑得越发快了起来。 这次没有拖家带口,就夫妻二人,路上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晚上时顺利到了驿站落脚,元霜是累得不行,几乎倒床就睡。 从京城到留阳正常的路程要大概一个半月的样子,可夫妻俩都惦记着家里,一路上也不敢怎么停留,偶尔遇到晚上找不到投宿的地方,他们也会连夜赶路。 这一路风雨兼程,他们到达留阳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的时候。七月底的京城还有些炎热,但是这时候的留阳早晚已经凉意四起了。 元霜撩着帘子,看着车子进了城门,也见到看守城门的士兵正朝他们行礼。车子进了城后,一直往平王府而去。 好不容易到家,元霜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一双儿女。脚下的步子轻快,跟着楚宴小跑着到了垂花门。旭姐儿已经撒着脚丫子跑了出来,元霜终于见到了女儿,身子一蹲张开了双臂。旭姐儿和她撞了个满怀。 元霜搂着女儿,她不由得热泪盈眶。 “我的好乖乖,阿娘真想你。”元霜亲了亲女儿娇嫩的脸。 旭姐儿在元霜的耳边软糯地喊着“阿娘”这一声声地直往元霜心里戳去。楚宴等到她们母女短暂地相聚过,他也朝旭姐儿伸出了手,道:“丫头,到爹爹这里来。” 向来和父亲亲近的旭姐儿现在却有些怯懦了,她往元霜的怀里一躲。 元霜看着吃惊,忙道:“小丫头,你不会连你最喜欢的爹爹都不要了吧?” 此番情形让在场的人都很意外,还是奶娘在旁边解释说:“郡主成天都在念着殿下和王妃,这里突然见到了,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楚宴多少有些失落,因为对他来说女儿就是心肝宝贝,如今心肝宝贝不肯亲近他,那种感觉可想而知。他跟在母女身后,脸上却是明显的失落。好不容易到了这边正房大院,欧阳氏和红袖得知消息后早已经在外面恭候着了。 元霜将旭姐儿交给了楚宴,她上前先和欧阳氏道:“这些日子辛苦欧阳姐姐了。” “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心里喜欢,哪里还会辛苦。”欧阳氏拉了元霜的手。 略寒暄了几句,元霜又和红袖道:“也辛苦你了。” 红袖见到元霜很是激动,她道:“只要殿下和娘娘平安到来就好。” 元霜说:“一会儿你和胡波回去歇着吧,你们夫妻二人也许久没有团聚了。” 小儿子还在睡觉,当元霜见到儿子时,心里不由得惊叹,她刚离开的时候儿子刚满月不久,还是个毛孩子,几个月完全不认识了。奶娘低声和元霜说:“小世子很乖,每天吃喝睡觉都很乖,不怎么吵人的。” 元霜点头说:“那比他姐小的时候省事多了,他姐小的时候就是个磨人精。” 楚宴还是第一次看见儿子,他守在跟前,仔细端详了半刻钟。元霜见了说道:“你看他是不是和旭姐儿小时候很像?” 楚宴点头说:“这么看来旭姐儿小时候长得更像你一些。” “现在有儿有女,你可满足呢?” “如何不满足,咱们的孩子怎么看怎么爱。” 可是小儿子醒来的时候连父母都认不得,只要奶娘抱,元霜一伸手他就哭。 自从生下这个儿子后元霜就没怎么陪伴,转眼间儿子都半岁大了,她也没抱过几次,对待儿子元霜心里是有亏欠的。 楚宴看出了元霜的失落,他安慰说:“钺儿还小,也没怎么见过你,现在你又不离开他,每天守着他,天长日久的,他总会和你亲近的。你看旭姐儿不也和我疏远了吗。” 元霜道:“可是旭姐儿后面还是愿意和你亲近了啊。” 楚宴又说:“你难道还真的和小孩子计较啊。” “不计较,不计较。只是觉得怀胎几月生下来,生他的时候我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心里觉得有些失落罢了。没事的,我心里能承受。”元霜嘀咕着,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楚宴过去抱了抱元霜,他说:“你生钺儿的时候我不在家,知道你受了不少的苦,辛苦你了。” “没事的,不也过来了么。”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辞别 元霜在短短几个月里往返京城与留阳之间,要知道两地隔了数千里之远。前面生产的时候身子就没有怎么养过下来留下了病根,后面又总是在赶路,担忧楚宴的事,一来二去的身体便吃不消。才到家没两天就病重了。 楚宴见元霜身上不好很是自责,认为自己没有在元霜最需要他的时候而留在身边,因此忙着四处去寻求大夫。 只是找来的大夫似乎都有些束手无策,就连曾经信任的尚大夫在面对元霜的病情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楚宴看着病榻上日益消瘦的元霜,他心如刀割,时常陪伴在元霜身边安慰她:“你别想太多,想太多了了伤身,还有办法的。” 元霜病了这些天,她连房门都没有出过,看着窗户外面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节呢?” “早晚已经很凉快了。”楚宴说着便走到窗下,将窗户给打开了,正好有风吹进来,风里卷着些沙尘和凉意。 元霜躺在床上看着院子里那棵已经凋零的树木,她和楚宴道:“要是我再也不能好了,离你们远去的话,你看顾好孩子们,别让他们受委屈。” 楚宴听了她这般心灰意冷的话,他心如刀割,道:“我不许你说出这样狠心的话,你还年轻,也不是什么十分严重的病,怎么就消沉至此呢,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放心。” 元霜依旧心平气和道:“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注定的我只能活二十岁,我这一世也没什么遗憾的了,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有你全心全意地陪在身边,我已经很满意,并没什么不满。” 楚宴听了她这些话也不再看元霜,只是背过身去默不作声,后来元霜见到了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时,她心里才明白几分,接着去拉了楚宴的手道:“我对你早已经没有恨了,你也别难过。” “你……你就是这样欺负人……”楚宴语气颤抖着扔下这句话后便出去了。 等到楚宴走后,身边的人才劝慰元霜:“娘娘,您不该说那些话来怄殿下的。” 元霜诧异道:“我说错什么呢?” 林娘子说:“殿下心里不舒服,他在抹眼泪。我可从来没见殿下掉过眼泪,所以娘娘不该如此。殿下是真心疼爱娘娘的。娘娘也该振作起来,好好地请医问药,您还这么年轻,总能好起来的。不过是失于调养,慢慢地将养着,哪里有不见好的。再说您忍心将一双儿女交到别人手上啊?娘娘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儿女坚强啊。” 林娘子长元霜一些年岁,哪怕是活了两世的元霜她的阅历也不见得比林娘子丰富,她听了林娘子的话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你说得对。” 元霜为了关心她的人不受到伤害,因此也在努力地恢复。情绪和心态调整过来后,对待生活也积极许多了,她会在丫鬟的搀扶下努力出去走走,有太阳的时候会出去晒一会儿,感受下新鲜的空气。 她在面对楚宴的时候也不再说那些负气的话,努力和儿子相处,到底是血脉相连。刚回家时楚钺根本不认元霜,经过一些日子相处后小家伙对元霜也不惧怕了,元霜晚上带着睡觉也没事。 楚宴却担心元霜要照顾儿子而拖累了身体,曾多次相劝:“晚上有奶娘带着,你就不必管了,安心睡个好觉吧。” 元霜道:“好不容易他才不怕我,我不得加紧和他亲密一些啊?” 楚宴道:“来日方长,难道还不够你们两个拉近关系啊?” 妻子的身体让楚宴担忧,他也四处打听各种名医为元霜治病。除了家里的这些事,外面的事同样让他烦心。 周道之死后,上面迟迟没有派人来接替周道之的位置。尤师爷走后,扔了一堆事的需要处理。对于地方上的政务,楚宴原本是不用多管的,可是如今县令空缺,上面迟迟没有补人,有一些大事他只得先揽了过来,其余的日常琐事便交给了县丞协理。 谢云从京城回来了,楚宴赶着要设宴款待。 席间谢云对楚宴前面的遭遇表示十分遗憾。 “殿下之前受了不少的委屈,可是末将都没能替殿下说上什么话,末将哪里还有颜面来见殿下,心里实在有愧。” 楚宴道:“老将军别说这样的话,你出面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们家王妃可是把事情都和我说清楚了。老将军尽力了,我都知道。我来留阳这些年还多亏了老将军帮忙,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有谢老将军在,咱们留阳百姓才生活得更加安心踏实。老将军,我代替留阳百姓敬你一杯。” 然而谢云却不敢碰杯,楚宴从未见过这样的谢云,毕竟在他心中谢云一直都是豪迈的,洒脱的,两人之间无话不说,如今见了谢云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楚宴又关心道:“老将军,这是为何?” “殿下!”谢云离了席,他便对着楚宴跪下了:“殿下,老夫有愧啊。将来末将只怕再无法陪伴殿下了。” “你要辞官?”这是楚宴想到的第一个答案,毕竟谢云年纪不小了,像他这般的老将军好多人都告老还乡了。 “辞官?末将没有想过。只是兵部有调令,不让末将再镇守留阳派了末将前往墨池。” 楚宴愣在了原地,好一阵才道:“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上级的旨意末将不敢不从,将来无法追随殿下,还请殿下自己好好保重。” 楚宴跌回座位上,两人相对无言。 “周道之的空缺还没补上,现在你也要走了,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我将来靠谁去。”楚宴只是觉得心累疲乏,对什么都不起劲了。 谢云道:“殿下,末将向上面举荐了一人,不久后就会有人来代替我的位置。殿下可曾知道李肃声这个人?” “李肃声?我当然知道。他可是个少年将军啊。不过说是少年,但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这样年轻的人能担负眼前的重任?楚宴心存怀疑。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调停 谢云道:“这个李肃声在十七岁那年就一战成名了。那一年他带着一支小队歼击了敌人上千人,他还将对方的首领给斩首了。小小年纪却勇猛异常,这一战可是为后面的大获全胜奠定了基础。别看他年纪轻,脑子却很好用,而且对朝廷忠心耿耿,所以殿下不必担心。老夫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在旁边,殿下沟通起来也更容易,他肯定会对殿下有所帮助的。” 楚宴见谢云全力举荐,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既然是老将军举荐的,那就这样办吧。”这个李肃声他当然是清楚的,前世后面几年这位年轻的将军名声大噪,父皇驾崩那一年,这个李肃声已经坐到五城兵马司指挥的位置了。 思及此处,不由得细想,前世那老三在背后暗中策划谋反,这个李肃声是知道的吗?那这个李肃声会不会是老三的人? 楚宴在谢云走后一直在想此事,这个李肃声的来历只怕还得推敲。但是谢云推荐的,也不好说不要,留阳地理位置特殊,要是没有一个得力的将军把守,难免会出事。 这些事楚宴也没有和元霜讲,毕竟元霜这里病着,这些烦心事会让她操心,对病情不利。 谢云走的时候,谢家其他家眷还没搬走,谢云便将一家大小暂时托付给了平王府帮忙照料。他这里赶着去上任了。 谢云走后第十天,李肃声才到了留阳走马上任。 李肃声到了的事楚宴还是从胡波口中得知的。 “他来了几天,都没有来见我,看样子是不准备和我打交道。行吧,这样也好,我也省了许多麻烦。” 胡波道:“听闻这位新将军上任后,正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大概是想将老将军留下来的那一套全部给推翻。” 楚宴说:“到底是年轻气盛,他初来乍到的,脚都还没站稳就这么大的动作,难道不怕出什么篓子?” 胡波笑道:“殿下也不必烦恼,到那一步他肯定会主动来见殿下的。” “他惹出火来,只怕最终还是要我来灭火。我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对了,听闻你老婆又怀上了,最近你也不用老往我这边跑,抽空多陪陪妻儿吧。” 胡波答应着,楚宴又让人端出来一些早就准备好的赏赐,胡波谢了恩便下去了。 胡波走后楚宴一个人坐着想了半晌的事情,直到元霜身边的丫鬟跑来禀报:“殿下,娘娘在花园里晕倒了。” 楚宴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匆忙起身前往后院里。 元霜已经被仆妇抬进了内室,楚宴两个箭步上前,他看见了昏迷的元霜,心乱如麻,先是急切地喊了两声,元霜却并无反应。 楚宴试着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元霜的颈子,好再该有的跳动都有。不过此刻他的身子有些颤抖,脸色也不怎么好。 “大夫去请了没有?” “回殿下,已经去请了。” 楚宴这时候深深地自责,为什么当初他不跟着学一点医术,如今看着昏迷不醒的妻子,他心乱如麻。 半刻钟后,大夫终于来了。楚宴像一尊菩萨似地一直守在跟前,给看病的大夫也压力不小。来的这位大夫是从外面请来的,也不是第一次来王府看病,彼此都熟悉。 等到大夫给诊断完,楚宴赶紧问了一句:“陈大夫,你可有什么办法?” 陈大夫说:“殿下先请勿焦躁,待小的先试试针。” 当几寸长的银针插在元霜的脑袋上,楚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炷香后,那针取掉没多久元霜就悠悠转醒了。她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显然还有些发懵,当她第一眼看见的是楚宴时,她还不怎么清楚情况。 “我在玻璃房里忙着种花,怎么又躺在这里呢?” 楚宴鼻子发酸,差点在元霜跟前落下泪来,后来强忍着情绪安慰道:“没事了,你别担心。” 中间那段记忆元霜已经丢失了,她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一脸的迷茫。 直到她看见陈大夫后,才知道自己病了。楚宴跟着陈大夫出去了,好一阵才回来。 楚宴依旧坐在床沿边,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元霜,然后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脑袋还晕不晕?” 元霜想要坐起来,楚宴试着拉了她一把,元霜道:“脑袋不晕,就是浑身没力气。” “你太虚弱了,需要好生静养。这样吧,明天就让他们陪你去山里住一阵子,过去就好好住着,别再去侍弄什么花草,培育什么蔬菜。安安心心地养着。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看能不能好一些。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就去见你。” 元霜低头想了一回说:“我不想离开儿女。” 楚宴道:“你要是舍不得他们,让他们和你一起去吧。” 元霜终将还是点头答应:“好,我去山里住一阵子,我没在跟前你也好按时睡觉吃饭,你不能再倒下了。” 楚宴郑重地回答道:“你放心。” 如此一来,元霜带了儿女便住到孚恩寺那边的宅院里去。 儿女们有丫鬟奶娘帮忙照顾,倒不用她怎么费心,她身边也有人陪伴说话,倒也不算无聊,只是每天早晚要喝苦得要命的汤药,她也能忍。 不让她动手种菜种花,元霜便让人去搜寻了不少的书来看,从各种典籍到传奇话本包罗万象。有时候会点一炷藏香来抄写经文,抄好的经书会直接让人供奉到前面的孚恩寺去。 半个月后,楚宴也来这边与他们团聚。他到的那天下午天就开始下雪。旭姐儿很喜欢下雪天,也不怕冷就在外面跑来跑去的。 后来等到雪停了,地面上、屋顶上、树枝上都积满了雪,楚宴便带了女儿去玩雪。 旭姐儿用白雪捏了不少的小雪球,后来将那些小雪球捧到了元霜跟前,和元霜说:“阿娘,这些是我做的汤圆,阿娘吃两颗就好了。” 元霜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她说:“辛苦你了。” 看着他们父女欢笑的样子,元霜的心里暖烘烘的,她只愿日子能永远停留在此时。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全新的局面 楚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肃声,他问了句:“出什么事呢,这样大张旗鼓?起来慢慢说。” 李肃声站了起来,弯腰毕恭毕敬地与楚宴道:“殿下,听闻殿下名声在外,深受这留阳军民的爱戴,末将现在眼前遇到了困难,只能来求殿下帮忙。” “帮忙?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可没办法帮你。” 李肃声赧然道:“说 《锦帐春暖》第二百一十八章 全新的局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家书 时间过得倒也快,转眼间旭姐儿也有五岁了,楚钺也能满地跑,拿着一把特制的小弓追逐家里养的那些小兔子了。 因为这两个孩子,平王府每天都是鸡飞狗跳的,并无半刻宁静。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乐,这里元霜正和欧阳氏在依依惜别。 谢云去了外地后,便决定将家眷们也带过去。欧阳氏与元霜情同姐妹,这里欧 《锦帐春暖》第二百二十章 家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伙 柴安,肃王府。 肃王楚宓乐呵呵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白玉雕的香炉,一进屋他就和房里的王妃说:“今儿我得了个好东西,没花多少钱就拿下了。” 肃王妃淡淡地说道:“你那张老脸满柴安的人谁不认识,谁不给你几分脸面。你看中的东西只怕别人还要倒贴请你收下。” 楚宓说:“说得我多么地强行霸道,欺行霸市似的。我这个好东西的确是别人孝敬我的。正好书房里缺少个香炉。对了,回头把我新得的那盒外国来的香料拿来试一试。” 楚宓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来封地后无人拘束他,他自是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日子过得很是潇洒自在。 楚宓将香炉放到了书案上,拿了巾帕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接着命人取了新得的香料,点了一支放进了香炉中。 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从镂空处飘散出来,顿时满室的馨香。 楚宓坐在躺椅上,闭了眼睛嗅着这宜人的香气,他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晚些时候,他又去看望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都长得玉雪可爱,他怎么也看不够。 楚宓是皇长子,但因为出身的关系,他天性比较散漫,对那些权势上的事并不热衷,成天都在用心钻研如何享乐,一心一意只想做个富贵闲王。眼下妻妾成群,儿女环绕,他很是心满意足。 “殿下,将孩子交给奴婢们吧,他们该喝奶了。” 楚宓听说,这才不情愿地将一对双生子给交了出去。晚上他是在双生子的母亲那里睡的觉,临睡前,他还让两个孩子的母亲给他唱了一支小曲。 “你的歌喉真是没得挑,比那黄莺的嗓子还要娇媚。” 侍妾又趁机撒娇一回:“妾身卑贱,还请殿下怜惜。” 楚宓说:“什么卑贱,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还给孤养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对孤赖说是有大功劳的。回头孤好好地赏你。” 侍妾听说忙道:“殿下说得当真?” “我几时哄骗过你?”楚宓刮了一下爱妾的鼻子,他心里正是怜爱得紧。 侍妾很懂得什么叫顺势而为,因此忙说明了自己想要一处宽阔的住处,想要各种赏赐,楚宓对待身边人是大方的,很快就满足了。 侍妾得了好处因此也更加用心地伺候楚宓。 楚宓身在温柔乡,心中正是畅快。 隔日两人睡到日晒三竿才起,肃王妃知道这边的情况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楚宓还和王妃说起了对双生子母亲的安置,肃王妃也知道投其所好,一心一意地满足他们,她算得上是个贤惠的女人,也不屑于和府里的这些侍妾们争风吃醋。 这天午后,楚宓正在书房里练字的时候,家仆来报:“殿下,有贵客来了。” 楚宓懒懒地问了一声:“谁?哪个贵客?” 他话音才落,却见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声笑道:“大哥,别来无恙啊。” 楚宓见是三弟楚宵,他的脸上显得很平静,点头说:“原来是老三。” 楚宵大步走了过去,满脸笑容地和楚宓说:“咱哥俩多久没有见面了,大哥可还好?” 楚宓点头说:“我的日子过得怎样,你看一眼不都知道呢?” 楚宵又说:“听闻大哥添了一对龙凤胎,这可是件大喜事啊,我特地来向大哥贺喜的。”说着便将带来的贺礼奉上。 楚宓听说了,便让人将那对双胞胎带来,楚宵见了又是喜欢,又是羡慕。他笑道:“这俩长得一模一样,就从外表来看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谁。大哥还真是好福气啊。” “老三也加把劲。” 楚宵道:“我现在才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是大哥子女多,您是大哥,福泽比咱们都要深厚。” 看过了孩子,楚宓拉了楚宵坐下了。自从楚宓就藩以来,楚宵也很少来柴安,楚宵这里突然来到,楚宓猜测应该不是为了他的那对双胞胎来的。 楚宓请楚宵喝他新得的一罐外国进贡的茶叶。 “老三,你最近过得怎样?” 楚宵的脸立马变成了愁苦的样子,他道:“大哥,我最近烦心事挺多的,可惜身边没个排忧解难的人,所以才找到大哥想和您倾诉倾诉,请您帮帮我。” 楚宓一笑:“只怕我没那个本事。” “大哥……你这不是太客气了么。你是咱们的大哥,可不能有失偏颇啊,当初二哥找到你的时候,你可是鼎力相助。大哥,你可不能偏心。” “当初老二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在留阳的日子苦哈哈的,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楚宵不愿意去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他现在需要大哥的辅助,因此道:“大哥,这里咱们父皇重病在身,朝政落入一群老头子的手中。我想着这样下去也不好,不如咱们兄弟联手……” 楚宵的话音还没落,楚宓忙说:“老三,你是想争皇位,想拉我入伙对不对?” 楚宵原本还想迂回婉转一番的,没料到他大哥如此直接,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只好承认说:“到底是大哥,见识比别人都多,一下子就猜到了。如此一来,还请大哥帮我。” 楚宓说:“我离了柴安,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人,如何能帮你?” “这个很简单……”楚宵凑近了些,在楚宓耳边低语了一阵。 楚宓脸色微变,他说:“这事我办不到。” “大哥,你刚才明明答应要帮我的,怎么这么快就翻脸后悔呢?” 楚宓说:“你的这些手段还是省着些吧,我不可能和你联手去对付太子的。” 楚宵冷笑道:“太子,他是哪一门的太子?大哥,你是皇长子,难道就肯屈居他之下?” “我不屈居他之下,难道还要屈居你之下?老三,听我一句劝,收手吧,你之前对他做过的一些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能把那些坏心事用在自家手足身上。” 楚宵听了这些话,心里哪能好受,因此有些恼羞成怒:“大哥,你也别和我假惺惺了,我知道你和他有联系,知道你和他是一伙的。”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殒命 兄弟俩最终不欢而散,楚宓带了一肚子的火。 肃王妃见客人走了这才露了面,却瞥见丈夫满脸的怒意,她不解道:“客人怎么走呢?” “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见才好。”楚宓还不解气,又叫来了仆人吩咐:“以后楚宵上门,你们都给我拦着,我是不会再见他的。” 肃王妃听说后有些紧张道:“你们是兄弟俩,怎么闹成这个样子?殿下也别生气了,好好消消气。” 肃王妃的话终究还是没取到什么效果,她也无法安慰怒气满怀的丈夫。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天,楚宓约了几个好友出去骑马打猎,哪知这次出去,楚宓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出去不过两个来时辰,肃王妃就得到了噩耗,楚宓去打猎从马背上坠落,昏迷不醒地被抬了回来。请了大夫来医治,养了几天就不治身亡了。 楚宓的死一个月后才传到了留阳,楚宴得知了这个噩耗震惊不已。好端端的大哥,为什么就突发意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呢。 楚宴想到了这些年大哥对他的关照,他痛心疾首。 元霜知道了此事忙过来打听情况,楚宴见了妻子说:“大哥如今遭遇不幸,说什么我也得去一趟柴安。你留在家里好生照看孩子们。” “你一个人去,不带我?” 楚宴说:“两姐弟都还小,跟着我去奔波的话也不便,你带着他们好好的就行。” 元霜对他的安排只能接受,便点头答应:“你独身前往的话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楚宴点头答应,元霜见他一脸的落寞,心中有些不忍,只好又劝慰:“这是意外,谁也无法预料。我知道你们兄弟感情深厚,你也要保重自己。就算是为了我和孩子们。” 楚宴心中凄然。他只得暂时收拾好心情,将家里的事交给了元霜,外面的事也安排妥当,然后带了张尧两人一道离开了留阳前往柴安而去。 从留阳到柴安两地相距可不近,他们一路都在赶路,夜里也不曾停歇,骑着最快的马,中途还换了一次马匹,到达柴安也用了十来天的功夫。 好不容易到达柴安后,楚宴也来不及歇息,他拖着满身的疲惫,踏进了肃王府。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在京城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兄弟俩谈笑风生,大哥处处对他关照,大哥也比他只大了差不多五岁的样子,三十出头正是盛年,没想到再见却已经阴阳两隔。 楚宴见了大哥的灵柩,这些日子来积攒的悲痛顿时得到了倾泻,他抚着棺木忍不住泪如雨下。 楚宴在灵前好好地祭祀了一番,对着灵柩诉些心中的烦闷,可惜棺材中的人再也无法和他对话了。 后来肃王妃出来向楚宴进行答谢,楚宴依旧难掩心中悲戚,他含泪道:“大嫂节哀。” “他二叔也要节哀。” “大哥临走前可留下什么话不曾?” 肃王妃摇摇头,又道:“殿下他摔伤后被抬回家一直是昏迷的,直到他走那天也没睁眼看过我们一眼,更别说留下什么话。” 楚宴听后心中难掩伤痛,只是在大嫂面前他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大嫂自己好生保重。” 楚宓死后,其嫡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成为了新一代的肃王,只是这个儿子年纪并不是很大,一切还要肃王妃操心。 楚宴看着小的小,弱的弱,孤儿寡母的着实心疼,他便道:“我来柴安要住几日才走,大嫂有什么事的话可以交给我去做。” 肃王妃哪敢劳烦楚宴,忙道:“他二叔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已经妥当了。” 十日后楚宓出殡,楚宴必定是要亲自送大哥走完最后一程才肯放心。 楚宴到了柴安没有住到肃王府去,而是在外面的客栈落了脚,他也曾从旁边打听了楚宓出意外那天所有的经过。后来他从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当初和大哥一道出去打猎的人一共五人,有两个已经不知所踪,有两个已经自杀身亡,还有一个已经处于半疯癫的样子。 死的是藩王,当今的皇子,当陪同的几个朋友哪里还能心安理得地过下去。 “肃王这个人平时为人怎样?”作为兄弟楚宴是知道这个兄长乐善好施,对于兄弟们很是关照,但在封地的表现如何他却并不清楚。 客栈的老板说:“这个肃王平时不怎么管事,每日吃喝玩乐,也不与人结仇怨,倒是个乐呵呵的好人。” “好人,他还真是个好人。可是为什么好人不能长命?”楚宴表示疑惑。 客栈老板忙道:“可不是,自古以来不就有一句话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楚宴心中唏嘘,后来他想方设法地见到了那个半疯癫的同伴,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个子瘦小,见了人一副畏缩的样子,目光呆滞。楚宴见了心道在这之前他大嫂应该该问的都问过了,不会有什么收获。 “你是哪个,找我做什么?”男子有些口吃地问楚宴。 楚宴道:“我是外来的,听说你是本地人,想找你打听点事情。” 那个男人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别来找我。”然后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张尧在旁边见了,他蹙眉说:“殿下,我看此人多半是有意为之。” “你是说他装疯么?” “差不多。殿下要查此人吗?” 楚宴点点头,这时候两人坐在某家茶楼上。楚宴从窗户里向外望了一眼,已经看见之前那个男人跑到了街上,一路慌张失措的样子,后来被两个皂隶给拦住了去路。 楚宴眉头一皱,他吩咐张尧道:“他只怕是遇见困难了,你去帮他一把,他不能被官府里的人给带走了。” “是!”张尧应声而去。 楚宓的突然死亡对楚宴是个打击,回想楚宓的骑术一直不错,怎么可能会遇上坠马,他对楚宓的死一直有些怀疑,他现在只想弄明白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究竟 楚宴觉得兄长的死突如其来,背后原因肯定没那么简单。其中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为什么当初和兄长一起出去的那些同伴们回来后死的死,逃的逃,疯的疯。只是他调查来调查去,最终也没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他到底是外地人,对外也不便亮明身份,要想查个什么事也很艰难。努力了几天也没什么结果。 可他到底不能久留柴安,留阳那边一堆的事,元霜一人在家支撑着,他心中又担心,因此只得暂时放下这边的事。 临走前,他依旧有些不放心,与肃王妃商量道:“大嫂,大哥的突然离去确实让人悲痛,还请大嫂好好保重身体。原本还想多在柴安住些日子,帮嫂子料理一下后事,只是留阳那边事情也多,元霜一人带着一双儿女,我也担心她。” 肃王妃忙道:“他二叔不必担心这边,你大哥命该如此,也怨不得别人。事情出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可是这些日子过去了,觉得别人都能倒下,我却不能倒下,府里这么多张嘴巴要吃饭,小的又太小的,没个主事的怎么成。这里的事我能处理好的,还请二叔放心。” 楚宴心中肃然,对这个大嫂很是敬重,又道:“大嫂辛苦了。” 临走前想起一件事,楚宴转身问了句:“对了,怎么没见老三前来吊祭?他那处到柴安可不算远。” “三叔来过的,仔细算来他来过好几次,在你大哥出事前几日,他就来过一次,我都没见着他的人影,是你大哥接待的他,后来你大哥出事后第四天还是第五天的样子他就来吊祭过,过了半个月的样子又露了面,后面那一次还带了庄王妃过来的。” 楚宴点点头,说道:“他本来就该过来。嫂子好生保重。” 楚宴再次施礼,肃王妃赶着还礼。楚宴这下转身朝外面大步而去,走到了院子里,他抬头看向了蓝天。适才大嫂的话向他传达了一个消息,在大哥出事之前楚宵是现过身的,只是不知那次楚宵为何来去匆匆。 楚宴没有费多少力气,就从肃王府的下人口中打听到楚宵来那次,兄弟俩一直在书房里说话,后来不知起了什么争执,最终兄弟俩不欢而散,他大哥为此发了不小的怒火。 他大胆地联想,大哥的死会不会和老三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念头刚起,很快他就打消了,不会的,大哥虽和他们不是一母所生,但毕竟都是手足,大哥又没碍着老三什么,老三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楚宴不愿意往阴谋的那个方向去想。 回了客栈,他便吩咐张尧收拾东西准备回留阳。明明还有不少的疑点,可偏偏又陷入到僵局中,一步也前进不了。那么只能暂时搁置此事。 他们踏上了回留阳的路程,往来这一趟,楚宴的心情一直都很低沉。 两人骑着马还没出城的时候,肃王府的人就追了上来,然后交给了楚宴一个信封。 楚宴看了一眼,他有些疑惑道:“是谁给我的信?” 肃王府的人道:“我们家老王妃说这是老王爷书房里找到的信,信是给殿下的。” 楚宴明白后点头道:“我知道了。”他收下了这封信。 两人两匹马,飞快地出了城,先是北上,然后再向西行。 一大早出发,到了傍晚落脚时已经赶了五六十里地了。他们骑的是快马,回去的心情同样比较迫切。 到了驿站时,两人匆匆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准备早早睡一觉,明天还要接着赶路。 临睡时脱换衣服时楚宴才摸到了怀中的那封信,他拿出了信在灯下慢慢读了起来。大哥的字算不得漂亮,从小到大,他们兄弟几个,大哥的学习都不算拔尖的,如今见了这熟悉的字迹,却早已经阴阳两隔。 这是当初大哥写给他的回信,信中前篇对他各种关切,后篇提到了老三来找大哥的事,两人发生了不和,这些事大哥并没有任何的避讳,结尾处大哥向他表明不管什么时候大哥都是和他站到一处,并永远支持他。 看完这封书信,却让楚宴这个七尺男儿忍不住泪如雨下。他们兄弟是一处长大的,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大哥对他敬重有加,他被废之后,大哥又处处关心,这样的人为什么就没能得到一个善终? 楚宴将几页信纸反复地看了几次,他心中有个疑惑,老三当初找到大哥的时候两人到底因何而起争执,为何结尾处大哥会反复表明自己的立场? 楚宴不得其解,两人见面后没几天,大哥就出了事,这其中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柴安还有不少未解的谜团,就这样放弃呢?楚宴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隔日他和张尧说:“要不你还是回柴安吧,总觉得事情没有查明白。柴安认识你的人不多,你留下来也好打听事情。” 张尧一听忙道:“小的回柴安的话,那么路上殿下可就没有陪同了,这怎么行?” 楚宴说:“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单独出行?” 张尧反对道:“不行,殿下身份贵重,可不能出半点差错。要不小的先护送殿下回留阳,到时候小的再起程来柴安。” “一来一回也太耽搁时间了,我怕耽搁得太久了事情生变。再有你也辛苦。你要是不依的话,我也只有拿出自己的身份来命令你替我完成这件事……” 最后楚宴是只身一人回的留阳,他一人赶路,晓行夜宿,几乎不走夜路,自己也有护身的本事,他一人行动很是低调,倒也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一路上倒还平顺。 当他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留阳时,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月后的事了。 元霜见了满是风霜的丈夫,她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拉着他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灰头土脸的,赶紧去换身衣裳洗个澡吧。” 元霜伺候着楚宴收拾干净,楚宴拉着元霜道了句:“这些日子你留在家里辛苦了。” 元霜说:“我不辛苦,倒是殿下来回奔波,看着憔悴不少。” 别后重聚,自是欢喜。楚宴给了元霜一个大大的拥抱。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蛛丝马迹 夏元霜看着疲惫的丈夫躺在床上睡得正沉,只是睡着的时候眉头也依然皱着,她见了不免有些心疼,她伸出手来,想要替丈夫将眉头给揉开,还没触碰到丈夫的脸,就见楚宴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了。 他难道没有睡着?可明明听见他的鼾声了。 元霜想到这些日子丈夫赶路辛苦,也不便打扰,便起身来走了出去。 去柴安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人,可身边好再还有一个张尧,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他一人了。一人在路上奔波了二十来天,他这一路必定是辛苦。他去柴安是奔丧来着,兄弟间手足情深,那肃亲王楚宓又是意外死亡,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小。 元霜体谅丈夫目前的心情。以前都说皇家最是无情,但她在这兄弟俩的身上却看到了难得的真情。 元霜将旭姐儿给拦住了:“你爹在休息,别进去打扰他。” 旭姐儿忙说:“大白天的阿爹睡什么觉?他回来了我还没和他说过话。” 父女情深,元霜当然明白,她阻拦道:“等他起来了你想和他说多久就说多久,没事的。” “阿爹不走了吗?”旭姐儿总是担心父亲出走不在家。 元霜耐心地和女儿解释:“他暂时不会出远门了,没事的。他是你和弟弟的爹爹,肯定会陪你们玩耍的。不过你要当心你爹爹考你的功课哟。” 旭姐儿听说后,脸色微变,笑容也凝固了忙道:“我去忙了。”然后一溜烟地跑掉。 元霜心道,看样子不管什么孩子都害怕功课。 楚宴睡了很长的时间才醒过来,他坐起来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楚宴自己穿了衣服鞋袜走出了房门,院子里旭姐儿正带了她弟弟在玩耍,却并不见元霜的身影。 旭姐儿回头见父亲起来了,拉了弟弟忙上前来与父亲见礼。 “爹爹,您可真能睡!” 楚宴疑惑说:“我睡了多久?” “昨天您下午到的家,昨晚一整宿,这里又过了大半上午了。” 经过女儿这样一说,楚宴才心道原来都这个时辰了吗?他又问道:“你们母亲呢?” 旭姐儿说:“阿娘在后面园子里忙呢。” 楚宴听说后便径直去后园找元霜。 刚刚走近花园就闻见了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府里的园丁正忙着给植物施肥。元霜还在花房里忙活。 楚宴走进了一座花房,却见元霜弯着腰正在拔草,被她精心培育的蔬菜长势很不错。搬来留阳这些年,元霜依旧保持着自己种菜的习惯。 “这一批菜又种植成功了,不过那边的一批看上去都已经老了。” “老了,就等着它们结果,我好收获种子。” “然后你又把这些种子送给那些农民们去耕种是不是?” 元霜笑着点头,她依旧忙着手里的事,楚宴在一旁看了会儿,觉得元霜不忙完眼下的事是不是会搭理他的,因此也上来帮忙。 像他们这样接地气的藩王夫妇大概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忙完了花房里的事,两人在这才洗了手,然后回了居住的院子,楚钺正在大哭,楚钺一见了父母就立马哭着跑到了跟前,元霜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扭头问旭姐儿:“你当姐姐的又欺负弟弟呢?” 旭姐儿躲在了父亲身后,有些胆怯道:“我没有,是他自己不听话来着。” 自从有了这姐弟俩,元霜就经常为两人调解,她也不偏不倚,谁做得不对就惩罚谁。不过今天楚宴在这里明显要对女儿偏袒,他对哭哭啼啼的儿子有些不厌烦,因此沉着脸呵斥了几句,楚钺哭得更加厉害了。 元霜见状有些不满道:“行了,他才多大来着,你别这样呵斥他。” 应付完了儿女,夫妇俩好不容易耳根清静了。 楚宴正给元霜倒茶。自他从柴安回来后,两人还没坐到一起好生说过话。 “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家里可还好?” “一切都还好,只是他们姐弟俩经常起争执,纷纷跑到我这里来告状。幸好跟前只有两个,要是多几个的话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应付他们。” 楚宴听着元霜的这些絮叨,不知怎的,思绪却跟着飘远了,元霜后来才反应过来楚宴根本就没怎么听她说话。 “殿下,您一路辛苦了,现在到家了,总算可以歇息一下了。您也要好生保重。” 楚宴默然,元霜见他这副光景只是心疼,不由得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然后道:“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呢?” “大哥的死有些蹊跷。” 元霜一惊忙问:“肃王的死是意外,到底出了什么事故?” “看上去的确像是一场意外,但我有些害怕,害怕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然后对大哥下了杀手……” 楚宴话还没说完,元霜就连连否认道:“这怎么可能呢,肃王的身份地位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听说柴安那个地方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他又不惹事,挑事,怎么可能和人结仇?再有他是皇子,是藩王啊,这不是公然挑衅皇权么?” “出事前几天老三去见过他,据说两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大哥还给我留了一封书信,但不知那封书信没有寄出来。” 元霜道:“可以将那封信拿来给我看看吗?” 楚宴也不避讳元霜,当时就将信拿了出来交给元霜,元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最后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疑惑,与楚宴分析道:“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和你保证什么一般?”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对啊,你看看这两行字的语气还有用词,看得出你大哥对你很忠诚。” 楚宴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一语不发地看着那些字好一阵。 “殿下,您想到什么了吗?” 楚宴道:“果真如此的话,大概是老三要逼迫大哥要做什么事,大哥不从,然后两人就发生了争执。后来大哥给我写了这封信,隐晦地向我表达了某种决心。也是因为他的态度最终惹恼了另一个人。不过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老三就绝不能被原谅……” “不过这些都是您的猜测而已,还没得到证实……”元霜小声道。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冰冷 楚宴放在膝盖上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脸色铁青,眼神冰冷。 元霜在旁边看着,很是替他心疼,可偏偏又找不到安慰他的话语。 良久之后,楚宴才说:“要是确定这事和老三脱不了干系,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绝对不会让大哥因为我而丢了性命。我忍辱负重没什么,但是不能欺负到大哥头上,我一定会要让他付出代价!” 这样的话元霜第一次听见楚宴说,当时她也知道楚宴是动了真格的。从这时候起,她就有些担心,担心楚宴会失败,担心楚宴会因此离开他们。因为她知道老三绝对不是过好啃的骨头,兄弟俩最终对上之后,肯定不会迎来什么完美的大结局。 因为肃亲王楚宓的死在很大程度上冲击到了楚宴,一度以来,他意志消沉,也不饮酒,只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将自己关在屋里几天,对一双儿女也很冷漠。后来就连旭姐儿跑来问元霜父亲为何不理她了。 看着女儿委屈巴巴的小脸,她将女儿抱到怀里安慰道:“丫头,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你爹遇见了一件很伤心的事,咱们别给他添乱,让他安静呆几天就好了。” “爹爹他为什么伤心啊?” 因为手足……这四个字元霜没有说出口,不过她劝慰女儿说:“现在我们家就只有你和你弟弟,你们姐弟俩将来不管遇见了什么,都要互相扶持,携手并肩,知道吗?” 旭姐儿点点头,接着又问:“爹爹伤心是因为大伯的去世吗?” 元霜点头说是,女儿不傻,有些事很容易就猜到了。 楚宴消沉了几天,几天后总算是恢复了过来。他换了外出的衣裳,出门前和元霜打了声招呼。 元霜见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素面纱袍,腰间系的是青绿色的宫绦,挂着的荷包也是黑色的。她替楚宴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吩咐说:“出去走走也好,你要好生保重。” 楚宴点头答应,他说:“这些天让你操心了。” 元霜见他眼眸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目光也有些黯淡,但总算是愿意打起精神重新面对了,这是好现象。不管多么悲痛的事都已经过去,要紧的是未来。 元霜见丈夫重新打起了精神,她也把心思暂且从孩子们身上转移到了楚宴身上,精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使他没有后顾之忧。 她也会亲自下厨,做些楚宴爱吃的菜肴。 楚宴看着桌上的饭菜,知道都是元霜的意思,他心中有些愧疚,对元霜道:“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元霜道:“我没有受委屈,只是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事而已,只要你好好的,我下厨做几个菜又算什么。” 楚宴道:“眼见着天气有些炎热了,要不你和孩子们还是去山庄住一阵子吧。今年冬天我们的新府邸又要动工了,等到府邸落成,搬了新家也好过年。” 元霜笑道:“怎么就说到过年的事去了,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很远。” 楚宴一把将元霜拉到身边,揽着她道:“总得计划着一步步来。这里确实狭小了些,等到将来家里人口再多一些,住着只怕就有些拥挤了。两个孩子也该有自己自己的院子。我们也需要一个大点的花园,到时候种上你最喜欢的西府海棠,再修一个更大的花房,好不好?” 元霜的头靠在楚宴的臂弯里,她说:“这些年来也没和你实话实说,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喜欢西府海棠。” 楚宴愣了一下,很有些意外:“你不喜欢?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的啊,要不然我也不会让重华宫种那么多的西府海棠。你现在喜欢什么花,你告诉我,我让他们去打听一下哪里有花苗,留阳没有的话让人从京城运过来也行。” 元霜知道楚宴处处想讨好她,她道:“现在心境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再说京城的那些花在留阳不见得就能成活。之前我培育的那些蔬菜,不也有些始终无法成活么。到底是水土不一样,我也改变不了。种花的话只有开的时候感觉热闹,不过热闹几天就没了,还是种菜有意思,至少能饱口福。” 楚宴笑道:“我家娘子还真是个懂栽种的好手。别人绣花画画的时候,我家娘子再研究如何锄草除虫,别人在焚香弹琴的时候,我家娘子在耕种施肥。你这样的女人还真是万里挑一啊。” 元霜立马反驳说:“什么万里挑一,像我这样的女人乡下有很多好不好?” 楚宴道:“可是像你这样的藩王妃却只有一个啊。” 对楚宴而言,元霜虽是世家女,和别的那些贵族女眷出身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心性和那些女子还真是不一样,元霜身上的品质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身后有这样的女人,楚宴是一点都不用操心的,家里的事元霜会帮他打理得十分妥当。他只用管外面的事就好。 几个月下来,他也调停好了李肃声和丁修的关系,也确定了李肃声之前虽然和老三有牵绊,但现在双方再无往来。 一次战役中,李肃声的英勇作战,让他在军中树立了威信,也让丁修一群老将对李肃声这个外来的年轻人信服。 军营中那边变得和气团结,对楚宴来说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来留阳任职以及几个月的辛县令也走上了正轨,至少比起之前的周道之,这位辛县令可要正直许多,是个真正一心为百姓的父母官。 留阳安宁祥和是多方守护的结果,治下的百姓们安居乐业,大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楚宴选定了一大片地用来建造新王府。新王府的规制会一切都按照别处藩王府的建制,勘测好地形后,就等着择两日下地基了。 元霜带着孩子们去山庄里躲清静去了,楚宴这次没有跟去,他每天都不少的事要处理,跟着进山的话处理起正事来就没那么方便。 这天他正和身边的幕僚商议了建府的事,就见一个小子跑来向他禀报:“殿下,张郎君回来了。” 楚宴便知道是张尧回来了,忙道:“快请!”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序幕 张尧进来后欲要对楚宴行礼,楚宴忙道:“你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先坐下吧。”接着楚宴又命人上了茶。 之前张尧被楚宴留在了柴安,转眼间已经是几个月过去了。如今张尧回来,看样子事情已经办妥。楚宴比任何人都迫切,希望能找到事情的真相。 几案上的那盏茶一点热气也没有了,刚才还坐在那里和他说话的人早已经退下,楚宴立于窗下双手负于身后,目光久久地看着窗外的某处,他的目光冰冷,还带着几分凛冽。他兀自站在那里出神了半晌。 “殿下!”身后的侍女唤了一声。 良久之后,楚宴才回过头去,侍女这才道:“殿下,厨房里煮了您爱吃的饭菜,什么时候开饭?” 这时候的楚宴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吩咐下去让准备些香烛。 楚宴在面朝柴安的方向设了祭坛,朝着那个方向祭拜了自己的兄长。 晚些时候,他骑马去了山里一趟,见到了妻儿。 元霜正带着儿女们背书,楚宴就从外面进来了。旭姐儿见了父亲很是高兴,要向父亲炫耀最近学到的东西,可还没等她开口,楚宴就有些不耐烦道:“旭姐儿,你带了弟弟先出去玩吧,我和你母亲说会儿话。” 旭姐儿听说,只好答应道:“好,我和弟弟先出去了。” 支走了儿女,元霜给楚宴倒了一杯茶,她又瞧见楚宴神情凝重,暗想必定是有什么事,因此陪着小心道:“殿下突然来山上,是不是遇着什么棘手的事呢?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安慰殿下几句的能力还是有的。” 楚宴沉默了片刻才和元霜道:“张尧回来了。” “……”元霜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她忙问:“张尧带回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算是意料之中吧,元霜,我绝对不会原谅他!他欺负我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言语间,楚宴已是咬牙切齿地恨。 “那你决定怎么做?” “我……还没决定好,但是这笔账迟早我要找他算清楚,不能让大哥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就丢了性命。” 楚宴语气冰冷,目光凛冽。这样的楚宴是元霜所陌生的,她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替丈夫感到畏惧:“你又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是我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里,而是将来也由不得我来做选择,当命运逼迫着我的时候,难道还能缩头?大哥的枉死也要得到平复,曾经我也是咱们兴朝的太子,如今我虽然不是太子了,可也还是兴朝的藩王,难道就任由被人揉搓?” 元霜明白,即便他们想躲,只怕到时候也没地方可让他们躲。她想了一会儿才和丈夫道:“外面的事我帮不了多少忙,只求您能平平安安的,少受些磨难。毕竟我和一双儿女还要依靠你。” 有了妻儿之后,楚宴就多了软肋,他拉着元霜的手道:“我会努力让自己小心些的。” 元霜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纷争不会就此罢休,前世今生的种种,势必会让楚宴做出最后的抉择。不过她的担心会一直伴随下去。 在山里躲了一阵子的清静,后来元霜便带了儿女要跟楚宴一道回城去的。楚宴起先不让他们回去,元霜道:“从今往后,有什么艰难困苦一起承担好并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 楚宴见元霜说到这个份上也只好随她去。 新的王府还在建造中,楚宴很少过问。元霜开的那处铺子,她倒时常去铺子上察看情况。笔墨铺子和别的铺子不一样,盈利有限,只要不赔本对元霜来说就已经不错了。 时间过得倒也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年底,新的王府已经建造好了,楚宴打算等到年后寻了好日子再搬进去。毕竟大冬天的花园还没有完全收拾出来,需要栽种的一些花草树木也还没料理好。 元霜跟着楚宴去新府邸看望过两次,新的府邸比之现在住的地方大了两倍不止。一切的规制建造都是按照藩王府的规矩来的,并没有半点的逾越。 花园里打造了一处大大的花房,全部用透明的琉璃瓦搭建,上面还加盖了一层茅草。 “茅草可以用来保温,除此之外还能遮风雨,琉璃瓦也没那么容易坏。毕竟这样大块的琉璃瓦造价可不便宜。” 元霜听完楚宴的介绍后,她点头说:“还是太奢侈了些。” 楚宴说:“奢侈些也没什么,你高兴就值得。” “这处花房占地不小,到时候可要好好规划一番。” 楚宴道:“你要什么花种,什么菜种可以给我列个单子,到时候我让人去帮你采买。” 元霜点头答应。 夫妇俩又去参观了王府的正房大院,商量着院子里还要种什么树,起什么景,屋子里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家具,打造什么样的床柜。 元霜耐心地听楚宴说着,她也没多余的话,楚宴的设想都很好,按照他的想法去打造他们的新家也就足够了。 参观新王府回来,元霜也有些倦了想要回寝房休息一会儿,楚宴便去了书房,他还没坐下,一个侍女进来禀道:“殿下,有您的书信。” 楚宴将那封书信接了过来,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在书案前展开了书信,这封书信是京城写来的,他一口气读了下去,短短的三页信纸,很快就读到了最后。看完整封书信后,他顺手便将那几页信纸丢进了跟前的香炉中。纸张很快被点着了。他看着燃起的缕缕青烟沉思了良久。 后来他见到元霜后,便与元霜道:“我明天就要启程上京去。” 元霜吃了一惊,忙问:“怎么这样突然?” 楚宴目光一沉,他一手搭在了元霜的肩膀上说:“我再不出发的话,只怕就落后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你听过没有?” 元霜有些不解地看了楚宴一眼,想说什么,却听得楚宴又道:“老人家可能快不行了。” 元霜瞬间就领会了,她立马道:“我带了孩子和你一起走。” “不,你们留下来。”楚宴坚定道。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入局 熙宁二十四年,冬月十九,寒风呼啸,天降大雪。 楚宴坐在马车里,他的身上围着厚实的锦裘,白色的狐狸毛蹭在他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痒。 “殿下,雪越下越大了,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楚宴道:“别歇了,还是加紧赶路,早日到京要紧。” 他现在可不敢休息,也知道事到临头要是把握不了的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前世那样被人给算计了今生可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藩王就藩后,非皇帝召见不得入京。楚宴这次回京也并未得到皇帝的召见,按理说,他是违例的。因此到了腊月初的时候,楚宴的车马已经到了京城,他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入京城,只得另寻了落脚的地方。 “二殿下,此处以前是我父亲休养的一处小宅子,倒也安静,随便二殿下住多久都使得。缺什么的话二殿下只管开口,我让人替二殿下置办好就行。” 楚宴作揖行礼道:“给表兄添麻烦了。” 孙少安笑道:“二殿下太见外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楚宴听他这样说,自然也就随便了些,又道:“我这次回来是没有走明路的,所以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孙少安忙说:“二殿下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只是这次怎么不见平王妃跟随二殿下一起回来?” 楚宴说:“儿女都还小,她带着也不方便,我让她看守屋子。” 孙少安一笑,点点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楚宴又接着打听:“不知姑母可还安康?” 孙少安笑着回答:“多谢殿下关心,我母亲近年来还算安康。” 楚宴点头答应,他又说:“等过些时候我便去给姑母请安。” 兄弟俩又议论了一番,楚宴便在孙少安给安排的这处宅子住下了。林州距离京城还有些路程,不过来回也就两日的路程,要打探个什么也很容易。他没费什么心力就很快和金凌取得了联系。 金凌从京城赶来和楚宴相见。 “这些日子来,你辛苦了。”楚宴先给金凌敬了一杯茶。 金凌可不敢受楚宴的礼,他站着回敬道:“为殿下做事是小的本职,不敢谈辛苦二字。” 这些年多亏了金凌在京城替楚宴打探留意各种消息,要不然楚宴只怕还会吃更多的亏。两人见面没说上几句话,金凌便向楚宴说明了一个情况。 “殿下,庄王于前几日已经悄悄入京了,如今借住在他岳父家的一处别院里。” “消息可真?” “千真万确,可不敢对殿下有半点隐瞒。” 楚宴点头道:“看样子他比我还早知道了京城内的消息,比我还先行动了。他现在在京城,行动起来肯定比我还容易。你且对他多提防一些。” “不劳殿下吩咐,小的已经布置好了。” 楚宴点头道:“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不过白嘱咐你一句。你做事是极稳妥的,这些年来也多亏了你在我身边,我才没那么多的后顾之忧。只是万事要小心谨慎为上。” 金凌连声答应,两人又商定了一番,计划了后面如何行事。 今生的一些事情发展已经和前世有所不同了,一些先知已经不怎么管用,不能再依靠以前的那些记忆来行事,关键的时候需要拿出魄力和手段来。楚宴不能掉进同一个坑两次。 他和金凌见面后的第二天晚上,孙少安带着元淑来了。 元淑与楚宴行礼,楚宴忙道:“表嫂不必多礼。” 元淑四下仔细瞧了,果然不见元霜的身影,她有些失望道:“霜丫头果真还在和我怄气吗?” 楚宴对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并不十分了解,元霜也没和他说起过大姐家的那些事,他忙道:“大姐误会了,元霜这次没有随我一道回来,家中有事她也脱不开身,毕竟一双儿女还小,不能离了母亲,所以还请大姐见谅。” 元淑微微一笑道:“我以为她还在为以前的事和我怄气来着,说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听说她后面生了个儿子,这倒是件挺好的事。” 元淑之前和元霜略有分歧,以前元霜还没出嫁时,元淑与母亲一道算计过元霜,为此元霜也再没有和元淑推心置腹。这些年来,元淑每每想起此事,心中就觉得当年对这个妹妹不够坦诚,心中有遗憾,她也一直想着要见元霜一面,将当年的事说开,能让元霜原谅她。 “她为我生了一儿一女,身体也因此受了不少的罪,这次就让她在留阳好生静养,没有再舍得让她跟着我奔波受累了。” 元淑听后忙说:“二殿下倒是待我那妹妹一片赤忱。”她说这话的时候又去瞥了一眼丈夫。 孙少安倒没什么心情去顾及妻子的心情,他又和楚宴攀谈起来,两人说到高兴处,又笑声一片。 元淑插不进话,自从她嫁到孙家来,也没过过多少安心的日子,尤其是她为孙家生了两个女儿后肚子里再没了动静,那强势的婆婆又给孙少安的房里塞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孙少安一一笑纳了,后来那些儿子们也接连出世,她也就没有再得到多少丈夫的疼爱,不过她也就不在乎了。 眼前这对夫妻貌合神离,楚宴见了也没有体会过来。他们商议正事的时候,元淑根本就没在跟前。 楚宴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书信交给了孙少安:“这封信还得麻烦表兄帮我带进城里去,交给你的大舅子。” 孙少安有些诧异,忙道:“元林现在能帮上什么忙?” “他能帮的忙你是想不到的,你按照我安排的去做吧。”楚宴也不想解释过多。 孙少安也没有再详细打听,拿了楚宴写的书信便准备上京去。 楚宴将那封信交出去后便剩下了等待,现在已经布好了棋局,就等对面的人先落子了。他也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要是失败了就万劫不复。不过这一次他做好了十足的打算,不允许再有失败。 楚宴抬头看天,这个时节留阳已经很冷了,希望元霜和儿女们能够好好保重。等到这边的事办妥,他就会早日和他们见面。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振作 皇帝病重,躺在床上意识还算清醒,跟前是皇后在守护着他。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然后念叨着:“药,朕新得的药呢,你去替朕取来。” 皇后知道皇帝想要什么药,忙说:“陛下病了,该听太医的吩咐,怎么调理,怎么用药太医能有把握,不该私自服用那些丹药,您身体要紧。” 可惜皇后的一番苦心劝阻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皇帝还是固执,皇后正劝慰的时候,沈贵妃进来了。 贵妃与帝后行了礼,因为皇后没能满足皇帝,皇帝心中有怒气,他指责皇后怒道:“你快滚!朕不想见到你!” 皇后无端被赶,心中委屈,一旁的沈贵妃在跟前劝阻道:“皇后姐姐何必和陛下较真,陛下现在是个病人,由着他去吧。这里有臣妾守着,不妨事的。” 皇后不敢再添怒皇帝,只得起身退了出来。 沈贵妃屈膝在龙榻前,细心照料着,犯病的时候,皇帝忍不住痛吟出声,沈贵妃在一旁见了也是心疼,又安慰道:“陛下,要不要让太医进来给您瞧瞧?” “不要太医,不要太医……药,朕要灵虚道长的药,快找来给朕,快去找!” 沈贵妃见状忙安抚说:“陛下别着急,药很快就来了。”她一面说着又一面吩咐跟前的太监说:“去把陛下的药给寻来。” 那个太监还有些迟疑:“可是皇后不让陛下吃丹药。” “陛下这么难受,你还去顾忌皇后的话,难道就不怕陛下醒了治你的罪,快去拿来。” 跟前服侍的太监也不敢违逆沈贵妃的意思,匆忙将皇帝要找的丹药给拿来了,沈贵妃命人端了温水来,她亲自伺候皇帝服下那粒丹药。 皇帝服下之后很快就安静下来了,紧接着便进入了沉沉的睡眠中。沈贵妃见状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皇帝睡着之后,沈贵妃依旧不敢离开半步守在皇帝跟前。 皇帝吃了丹药之后果然安静许多了,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沈贵妃更是每天日夜不眠地守在龙榻前照顾皇帝的身体。 皇后早起过来,她走进来一瞧,却见沈贵妃已经伏在皇帝的榻前睡着了,皇后见状也不忍心叫醒,她找来了宫女吩咐:“找了软轿来,请贵妃回宫休息吧。” 哪知沈贵妃已经醒了过来,忙起身与皇后行礼,皇后忙说:“贵妃辛苦了,还请回宫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 沈贵妃还没做出举动来,哪知皇帝却突然伸手拉住了沈贵妃不放她走,沈贵妃左右为难,皇后见状只好哀叹:“罢,罢,既然陛下倚重贵妃,少不得请贵妃多担待一些了。” 皇后最后只得回了昭阳殿,跟前的女官一脸的沉默,皇后心中郁闷正想与女官交流几句,便又听得昭阳殿的太监来报:“皇后娘娘,奉恩夫人求见。” 皇后一听母亲来了,她先是诧异,之前母亲并没有提前递牌子,怎么突然又要见她,她忙说:“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就见一位身穿超品诰命夫人的贵妇在宫女太监的引领下走了进来。皇后忙离了座,在奉恩夫人欲要下拜的时候,皇后忙道:“母亲不必多礼,请母亲入座。” 奉恩夫人落座看茶后,皇后便将其他人给屏退了,寝殿里就只剩下了娘俩。 奉恩夫人从衣袖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那封书信,她将书信呈给了皇后。 皇后接来一看,便知道是儿子的笔迹。 皇后迅速地将书信扫了一遍,然后诧异地问:“二郎回京呢?” 奉恩夫人忙道:“臣妇也还没见过二殿下,听说他在林州。” 皇后点头道:“他这次的行动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动作倒也挺快。只是他难道不怕别人拿这事寻他的罪么?” 奉恩夫人忙说:“你倒是身处深宫,什么都不知道。那三殿下早已经进京了。” 被母亲这样一提醒,皇后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沈贵妃和她儿子这是想来个里应外合。偏生现在皇帝不让她守在跟前,就认准了沈贵妃……皇后心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是皇后,主持着六宫的内务,到了这关键的时候可不能犯糊涂。关键的时候拿不出点魄力来的话,赔上的就是你和二殿下的身家性命。” 皇后低头想了一回,然后说:“母亲这番话,可真是让我醍醐灌顶,之前我都是太洒脱,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我们娘俩,还有整个何家的身家性命都会葬送于此。哪怕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二郎,我也该好好振作起来。” 奉恩夫人点点头,又道:“你只要记住自己是皇后,儿子曾经是太子就够了。” “多谢母亲提点。”眼下要做的事比较多,她得好好理出个章程来,总之行每一步都需要特别小心。 皇后又将楚宴写给她的那封信仔细看过,心中坚定了信念。 皇帝那边平静了许多,不过一天下来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皇后知道沈贵妃给皇帝喂了丹药后曾在乾元殿里大发雷霆。 “妖道的话也能信?现有太医院的几位高明的大夫你们不信,就信那些妖道?!不管是谁允许的,都不许再给陛下喂食丹药,剩下的丹药全部拿去销毁!”皇后这时候拿出了自己的做派。 处理完了丹药后,她又对沈贵妃道:“贵妃这些时日常伴陛下左右,日夜不得安宁,你也辛苦了。现在本宫命令你回寝宫去好生休息几日,等到养足了精神再来伴驾。” 沈贵妃岂肯答应忙请求道:“请求皇后娘娘准许臣妾在陛下跟前尽一点心力,陛下现在离不开臣妾,臣妾担心陛下醒来会找臣妾。” “合着六宫之中就咱们贵妃会照顾人,其余的都是摆设么?贵妃这些日子辛苦了,请回寝宫休息时日吧。” 皇后见沈贵妃不肯走,她只得让人将沈贵妃给强行带回去了,然后又命人看管着沈贵妃的寝宫,相当于将她软禁起来。 皇后总算将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中,皇后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人威胁到他们母子。 7017k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兴起 在林州的日子衣食起居都有人照顾,根本不劳楚宴费半点心。 他在表兄孙少安的带领下去拜见了自己的姑母,宝华公主。 宝华公主见到楚宴后倒十分喜欢,拉着楚宴接连道:“他们不和我说,我还不知道二殿下来咱家了。你来林州住得可习惯?” “多谢姑母关心,侄儿挺习惯的。” 宝华公主含笑道:“习惯就好,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和少安说去。” “姑母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还行,只不过渐渐有了年纪,再怎么硬朗也比不了你们年轻人了。” 姑侄俩相见总免不了要寒暄一番,宝华公主是荣宪太后所生的女儿,是元霜真正的表姑,所以从另一从关系来看,楚宴又是宝华公主的侄女婿,两重关系加起来,倒比别人更加亲厚。 拜见完公主,孙少安陪楚宴一道回了这边的别院,孙少安又和楚宴说:“你安心住在这里便是,需要什么我替你去办妥。” “只是给表兄添麻烦了。” “咱们是表兄弟又是连襟,你还和我客气做什么。等到忙过了这一阵,咱们一道进山打猎去。” 两人商议了一番,可是还没等到楚宴和孙少安一道去打猎,就传来了京城里的消息。 前来传话的是昭阳殿的大太监王志达。 “平王殿下,陛下病重,恐不久于人世,还请殿下尽快赶往京城入宫面见陛下。” 楚宴吃了一惊忙问:“怎么这样快?” 王志达说:“陛下病了大半年了,这里天气冷,气候有些反复,就是平常人也可能遭受不住,更别说病重之人,所以还请殿下收拾好东西,尽快跟随奴婢进京。” 这样的大事楚宴当然不敢耽搁,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带上了胡波等人,便与王志达一道上京。 从林州到京城要走两天的路,可是楚宴忙着要见病重的父亲,也顾不得休息,日夜不休地赶路,只花了不过一天的光景就已经进了京。 入城之后天色已暗,想着宫里各处已经下钥了。王志达便要建议:“殿下,今天已晚,不如先行落脚的地方,等到明日一早再入宫吧。” 楚宴心里迫切,他说:“只怕父皇一直在等着,还是赶紧入宫吧,我想早点见到他老人家。” 王志达也不方便多劝,一路护送着,进了朱雀大街,皇城就在眼前了。 大街上一片肃静,连个行人也不见。白天的时候朱雀大街可是热闹非凡,到了晚上却是另一番模样。 楚宴骑在马背上,前面引领的人点着火把,快要上玉带桥的时候,他们的前面突然亮起了数支火把,将宁静的夜晚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楚宴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叫来了王志达询问:“前面是什么人要挡我们的去路?” 王志达有些慌张道:“奴婢不知,还等老奴上前问个究竟,请殿下稍待片刻。” 楚宴依旧骑在马背上,他声音冷清,只听得他长笑一声:“王志达,你是我母后跟前得脸的太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背叛母后,母后可从来没有对不住你。” 王志达双腿哆嗦着,忙陈情道:“殿下,殿下,您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奴婢,奴婢万不敢对殿下和皇后娘娘有二心。” “有没有二心你自己知道,也骗不过自己,我想起来了,那一次也是你匆匆跑来告诉我……已经上了你一次当了,你以为我还会接着上你的当?” 王志达听得一头雾水忙道:“殿下……您误会奴婢了。” 楚宴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个阉人,他和对面那些打火把的人说:“你们是等着我往坑里跳是不是,算好了今天我会在这里现身,然后打算让我永远也进不了宫,死在这皇城外……将你们的背后指使的那个人请出来吧。” 对面为首的一个人前来和楚宴打了个招呼:“平王殿下,请问此刻你为何出现在此?” 楚宴认出来了,这位是五城兵马司里的廖林森。 楚宴见了廖林森倒也不惧,他面不改色道:“敢问廖大人这么晚了如此兴师动众,又是听了谁的差遣?” 廖林森道:“殿下误会了,下官听说殿下回京,这是来迎接殿下。” “迎接?你们这数千人个个都带着武器,我还没见过这种阵仗来迎接的。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把拜托你行事的人请来,我亲自与他说项,也与你廖林森没有关系。” 楚宴起先是不想和这些人打起来的,毕竟他这次进城带的人不多,万一真的交战起来,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方摆出这样大的阵仗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走楚宴,不过是先礼后兵,一个擦枪走火,纷争就再所难免。 双方人员很快就陷入了混战中,楚宴自然也不再是前世那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毫无还手之力的皇子。他从对面的一个小将那里躲过了剑,最先解决掉的便是昭阳殿的大太监王志达。 楚宴一剑便刺进了王志达的胸口,对面又有人趁机来偷袭他,幸好他很是警觉,并没有让对方的人得手。 廖林森见楚宴勇猛异常,便要亲自上前结果楚宴,哪知半途被胡波给绊住了。 楚宴接连应付,他虽然坚持习武已经好几年了,可到底不是真正的武将,体力渐渐有些不支,要是再拖延下去的话,他是没有胜算的,就在心生绝望的时候,另一队人马趁着夜色匆匆赶来。 为首的竟然是那个原本留守留阳的李肃声,李肃声见状先对楚宴施礼道:“殿下,末将来迟,让殿下受苦了。” 楚宴见到他后,便点头道:“麻烦李将军了。” 有了李肃声的支援,双方越发激烈起来,战了大概将近两个时辰,到底是李肃声更加英勇,杀退敌人不少,后来将欲要逃跑的廖林森给生擒了。 廖林森见状嘴巴上却依旧倔强,对楚宴大骂:“平王,你竟然带兵进京,可见早就起了谋反之心。微臣只是奉了圣旨前来擒你!” 楚宴冷哼道:“败军之将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你的小命我也看不上,不过先寄放着。走,你带我去见指使你的人。我还有话要问他!”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落定 就在楚宴要拉了廖林森去见幕后指使的人,那个始终躲在暗处不愿意现身的楚宵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走了出来,阴恻恻地看着楚宴。 “皇次子平王楚宴,带兵擅闯京城,还在要要夜闯皇宫,你们一个个是想跟着他一道造反违逆么?现在投诚的话还来得及。” 兄弟俩见面,楚宵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楚宴那些援兵说的。 之前两人一直戴着面具,假意亲近,现今到了关键时候,楚宵也不装了,他知道再装下去的话,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我夜闯皇宫?不是那王志达带出话来,说父皇病重,急于见我,我能出现在此?倒是我的好弟弟似乎知道我要出现在此,早就埋伏好了一帮人,就等着我落网。” 楚宵立马反驳道:“那个王志达不是皇后宫中的人么,是你们的人,他的话能信?你把他叫过来我正好有话要问他。” 这时候的楚宴有些后悔两下就把王志达给杀了,不过即便还留着王志达,只怕那个阉人到死也不会承认他背板了母后。 “一个叛徒奸佞有什么好问话的,倒是老三你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出现在此,还联合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只是不知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利能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 楚宵立马道:“我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来捉拿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还不快快下马伏罪!” 廖林森见这兄弟俩正打嘴仗,他一时大气也不敢出,就怕被牵扯进去。不过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正瑟瑟发抖时就被点名了。 “廖大人,你奉旨讨贼,现在还怕什么,还不赶紧将这叛逆给拿下?!” 廖林森早就被楚宴给控制了,现在那里敢随便动弹。楚宵趁机又讥讽道:“楚宴,你难道还要妄杀朝廷重臣不成?” “廖大人的事咱们后面再计较,正好我这里有几笔账需要和你好好算一算。第一件,我要问大哥的事,据我打探到的消息,大哥的死可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说句实话,大哥是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楚宵怎么肯认,忙推脱道:“你疯了不成,大哥死于意外,现在也将罪责推到我身上,我怎么可能害他?” “哼,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难道就不怕大哥半夜来找你索命?”楚宴此刻对这个异母弟弟厌恶极了。 就在兄弟两嘴仗不停的时候,宫中那边传来了报丧的云板声,又隐隐地听见有哭声传来。 兄弟俩皆是一震,没想到他们的父亲已经故去了。 楚宴忙下了马跪在地上,楚宵趁机想要上前,却被李肃声给阻拦了。楚宵懊恼地看着李肃声,他恼羞成怒道:“你现在投了他呢?往日里我对你的栽培你都忘了不成?忘恩负义的东西!” 楚宵骂骂咧咧,楚宴却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几拜。 楚宵立马意识到现在不是和楚宴争论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楚宵走到城门外,叩响了宫门上的大铜环。 没多久,宫门已经被打开,楚宵立马跪下,一面哭,一面跪行着前往乾元殿。 楚宴也跟着进了宫,兄弟俩来到乾元殿时,这时候只听得漫天的哭喊声。上下各处的灯笼都已经点亮了。 楚宴再看见母后从乾元殿的内殿走出来时,他心中已经安定下来,看样子他们已经将局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跟随在皇后身边的是内阁大学士赵大鸿,赵大鸿见到了两位皇子,他当时便当着众人宣读了皇帝临终留下了的口谕。 “著皇次子楚宴出身嫡枝,自幼养在东宫,人品贵重,复立储君之位,待朕宾天后继承大统。” 楚宵不解道:“他之前行为不端,既然被废,为何又复位?假的,假的,一定你们暗中勾结矫诏。孤不服,不服!” 楚宵这时候从怀里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来,趁人不备就往楚宴身上刺去! 噩梦般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前世他就是如此遭遇了楚宵的算计,重活一世,他再也不要重蹈覆辙了。楚宴十分警惕,在楚宵靠近他的那一刻时,便已经做出了反应,刀尖滑过他的胳膊时,他迅速地起身立马就将楚宵制伏在地。 楚宴这些年习武,力气自然比楚宵大一些,楚宵很快被按倒在地。 皇后走到跟前,对一旁的羽林卫说:“庄王妄图袭击新君,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抓住?” 皇后的话结束后才有羽林卫的人过来将楚宵给控制了。 楚宵岂肯就此罢休,口中一直骂骂咧咧,他自认已经掌控好了一切,没想到竟然会失败,他想到了一直和他里应外合的母亲,此刻却不见母亲,多半是凶多吉少,他大声喊道:“我要见母妃!要见母妃!” 皇后转过身去道:“沈贵妃加害陛下,已经被太医证实了,如今已经被拘谨起来,你最好还是别见她。” 楚宵发了疯似地乱吼乱叫,楚宴这时候说:“庄亲王在父皇灵前失仪,这是大不敬!将他暂时拘管,等候发落。” 众侍卫应诺着,便将楚宵给带走了。 楚宴赶着进了父亲居住的寝殿,跟前服侍的宫人们在忙着给皇帝擦洗身子,换上早就准备好要装裹的龙袍。 楚宴终于见到了病故的父亲,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磕头道:“父皇,儿臣来晚了,没有听到您最后的教诲。” 他磕头拜祭,后来又单独见了母后。 母子俩忍不住抱在一处痛哭,跟前的人也不敢相劝。良久之后,皇后才亲手给儿子拭泪:“这一路走来处处惊险,你是让我母亲带来的那封信给了我无比的勇气和信心。我的儿啊,幸好咱们走到最后了。” 楚宴忙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惊受怕了。” “这也没什么,我不能再糊涂下去,要不然到最后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你现在虽然是皇帝了,可局势还不稳,你要拿出自己的手段和魄力来,将老三一党好好地清理干净,要不然终究是个威胁。” 楚宴点头答应:“母后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7017k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余味 寒风呼啸,似刀子一般地割着脸颊。即便是车子里笼了暖炉,可那一股股地冷风还是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一冷一热赶车都是极不喜欢的。 才出了留阳没有多久,楚钺就被冻出病来了。吃了大夫给的药,这会儿正窝在毛毯上呼呼大睡。 才出来那几天旭姐儿很是兴奋,片刻也不得安宁,时间一久那兴奋劲也就过去了, 《锦帐春暖》第二百三十一章 余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锦帐春暖》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尾声 楚宴的皇位来得并不容易,等到其他几位皇子来京奔丧吊唁的时候,曾有下面的弟弟为了楚宵的事与楚宴起纷争,又有兄弟暗中嘲讽楚宴的皇位来得不正。 这些闲言碎语吹到了楚宴耳朵里,楚宴倒也大度,他并没有当一回事。楚宴心中强大,元霜呆在他身边这些年,对于楚宴心里所想早就清楚,因此也曾在枕边安慰了楚宴好几回。 “内阁的那些大臣们建议您先举行登基大典,你为何不同意呢?”元霜觉得只要举行了登基了大典,这事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也让那些人彻底闭了嘴。 楚宴道:“父皇的棺椁都还没下葬,我忙什么。等到明年二月了,一切都会有定数。” “难道您就不担心会生变吗?也不担心那些闲言碎语?” 楚宴道:“我坐得端,行得正,怕什么,再有已经失败过一次了,重来一次我还按捺不住的话又能成什么大事?你别替我担心。把父皇的事情处理好,在举行仪式,这也符合规范。到时候再好好地册封你,我会给你最大的风光荣耀。” 元霜依靠在楚宴的肩头,她说:“这一路走来,旁人不知道就算了,只有我最清楚这些年来你遭受了多少的磨难和屈辱,像母后说的那般,那些不好的日子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这些年来我对你们也多有亏欠,将来也会好好弥补你们的,以前对你的承诺我也会好好兑现。元霜,你别担心我,照顾好儿女,侍奉好母后就行了。” 元霜点头答应,作为妻子,为丈夫分忧解难是天经地义的事。 两日后,兄弟几人在仙灵殿前发生了争执,下面的老五要为楚宵出头,因此站出来向楚宴发难。 楚宴面对这些难缠的弟弟们他也不怯阵,只告诉他们:“这些年来老三对我算计我也不计较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去算计大哥,大哥到底怎么没的,你们应该去问老三,我看他该如何解释。” “哼,二哥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大哥是死于意外,都走了好久了,还提这些有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大哥被人算计,死得不明不白,难道我就不该追究一下。谁还敢妄议此事,就跪在父皇的灵前好好反思吧。”楚宴最终还是恼了,他也不想和这些弟弟们再计较分辨下去,最终甩袖而去。 好不容易等到来年的二月,大行皇帝入地宫的日子选在了二月初七。 楚宴亲自送了父亲下葬入了陵寝。回京后第三天,他正式祭天,又告了太庙,接着受了文武百官的跪拜,顺利登基成为了大兴的新君。 熙宁一朝总算是过去了,这一年改年号为永安。接着又尊自己的生母何皇后为圣慈皇太后,册封自己的元配嫡妻夏氏为皇后。楚宴在留阳几年,对那边也有感情了,因此将女儿旭景封为留阳公主,对于唯一的嫡子他却没有任何的加封。 楚钺年纪还小,他也刚刚登基,并没有听从大臣的建议给楚钺加封太子。他觉得未来的路还很长,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楚钺得到良好的教导。 在给楚钺寻找启蒙先生的时候,有臣子向他推荐了柏行简。 “柏大人博学多闻,满腹经纶,一定能教养好小皇子的。再有又是亲眷,陛下无忧也。” 楚宴看了一眼向他进言的大臣,他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此事,道:“柏行简虽然富有才学,但品行不端,不配教导皇子,另议别人吧。” 也因为楚宴的这句话,柏行简的安稳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半个月后他就因为办事不利被上级给揭发,皇帝撤了他的职位,然后贬官外放了。 这事他处理得很干净,事后也没支会元霜一声。 柏行简的事本不难,难的是另两个人。 楚宵和沈贵妃母子该如何处置,楚宴一直没有下决心。 沈贵妃被软禁在之前的寝宫,楚宵也被圈禁在京中的寓所,楚宴后面不许其他兄弟去探望楚宵,派了重兵把守着。 早在元霜刚从留阳回京时,庄王妃徐氏曾多次入宫来找到元霜哭泣,请求他们放过楚宵,哪怕是被贬为庶人也没关系。 元霜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不是她能做主的,只能随口和徐氏道:“庄王的事如何决定完全看陛下的意思,王妃来求我算是走错了路。庄王之前做过什么事,他心里有数,我相信有天理自会换他一个公道。” 徐氏听后又哭泣不断,对元霜说:“你现在是皇后了,难道就忘了当初困难的时候是谁替你排忧解难了么?好嫂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元霜心道这会儿来找她说情还有什么用处,元霜冷笑道:“早年就听说徐家四小姐富有才名,被人称为女中诸葛,有些事不用我提点想来你也清楚。请庄王妃回去吧,也别在来见我了,事情最终如何,我想自有它的公道。庄王到底犯了些什么事,你是他的枕边人,不可能不清楚。” 徐氏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走的时候心里是带着对元霜的愤恨的。 转眼间已有月余,元霜确实没有再见到庄王妃徐氏,她的耳根子也清静了。虽然被册封为皇后,但她却并没有搬到向来皇后居住的昭阳殿,而是依旧在乾元殿陪伴楚宴。 元霜知道楚宴为楚宵的事烦恼了好一阵子。 三月初的某日,楚宴和元霜说:“大理寺那边数月来的侦查、审理,对老三的事已经初步有个结案了。” “那陛下意欲何为?” 楚宴双眉为蹙,看着某个地方出神许久,他才说了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没有大哥的事兴许我还能饶过他。” 只这几句话,元霜便知道楚宴的决心了。 赐死的旨意下达那天,楚宴将自己一人关在间小屋子里半天都没出来,跟前侍奉的内侍很是担心跑来请教元霜。 “皇后娘娘,陛下一直都没走出那间屋子,还请皇后娘娘去劝一劝陛下吧。” 元霜听说道:“没关系的,就让他冷静一会儿吧,咱们都别去打扰他。” 楚宵被赐死,被软禁在寝宫的沈贵妃知道此事后,第二天就选择了自戕,追随儿子而去了。楚宴知道后也十分平静,什么也没说。 沈贵妃自被软禁后就被废了妃位,到死也是以先帝废妃的身份下葬的,自然也没有资格陪葬帝陵,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楚宴处理完了政事,他回到了寝宫却并不见元霜的身影,询问之下才知元霜去了重华宫。 重回自幼长大的地方,池苑依旧。 这边的宫人们打扫得也很仔细,进门后就让楚宴回忆起许多以前的事。 只是他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元霜的身影。 后来才有人告诉他:“陛下,皇后娘娘她去了花园。” 楚宴听说便脚不停歇,赶着又往重华宫的小花园而去。 这个时节海棠花和玉兰早就开过了,只有牡丹还在绽放着芳姿。不过元霜也没有去赏牡丹,她回到了曾经独居过的寒烟阁。 楚宴终于找到了她,夫妻二人相见,楚宴说:“好端端地怎么又来到这个地方呢?” 元霜回答道:“闲来无事随便闲逛,哪曾想回过神来就到了此处。”她看着园子里早已经绿叶满枝的那些海棠树、玉兰树与楚宴道:“当初这些花是你让人栽种的吧?” “对啊,为了讨你欢喜,所以种了这么多。” “为什么你就坚持认为我会喜欢这两种花呢?” “女孩子谁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不过重华宫别处还好,这里倒是没什么人打扫。还是得让人收拾出来。” 院使听着楚宴的话,她没有吱声。窗户上落了灰尘,元霜站在窗下发了一会儿呆。前世她刚嫁给楚宴时,两人也曾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舒适日子,后来两人却渐行渐远,到底还是成为了怨偶。刚重生那会儿她是不想再嫁楚宴的,可到底是躲不过命运的捉弄,她到底还是走了一条和前世一样的路。重新成为太子妃,后来又被降为平王妃,成为平王妃的时候,她以为会和楚宴在留阳会走完余生,没想到现在又成为了他的皇后,世事还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楚宴见元霜久久没有说话,于是靠近了些,揽过了元霜的肩头,温柔地问了声:“你在想什么?” “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元霜声音低沉。 楚宴心里颤了一下,他忙对元霜说:“以前百般种种,都是我不好,后来我也遭受到了报应。现在重新开始,希望你能原谅我。” 元霜闻言,她抬头看了楚宴一眼,在别人眼中跟前这个男人是主宰着苍生的帝王,在她心中,他还是自己那个最寻常的丈夫,元霜凝望着他的眼睛道:“楚宴,我没有恨了。再怎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世我们的下场都不好,现在我们重新开始,我相信你。” 这句相信给了楚宴莫大的勇气,他与元霜一道看向了院子里的绿树,又与元霜道:“要是你真不喜欢这两种花,咱们种些别的吧。” “倒也不必麻烦,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元霜回答。 春光已逝,只留下了满院的青翠。看着那一树树的绿叶,元霜仿佛看见了以前那个在花树上自怜自艾的自己。她扭头看了楚宴一眼,元霜心中已经对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