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大佬只想撒娇》 正文 第1章 第1章 重生后大佬只想撒娇 文/山河不倦 天光混沌,不辩昼夜。 楼折翡睁开眼,从冥想中抽身。 雾气笼罩在四周,将素白的衣袖染得灰蒙蒙一片。 他甩甩左手,无名指指腹渗出一滴赤红的血,不等坠落,就被周围流动的雾气吞食得一干二净。 “贪吃。”楼折翡低声喃喃。 他许久没开口说话,嗓子哑得厉害。 自废去半身血肉,脱离第一仙宗之后,楼折翡就一头扎进魔界暗渊,潜心修炼所得禁术。 距离上次离开暗渊,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年岁。 浑身乏劲,楼折翡索性往后一仰,躺倒在冰魄玉床上。 他指腹仍泛着不正常的红,贴在冷白的玉床上,格外扎眼。 过了一会子后,缓足了劲儿,楼折翡才抬起手,捻了捻指腹。 不见血滴落,也没有黏腻感,更是瞧不见一丝伤口的痕迹。 雾气自发的缠上来,他嫌烦,曲指一弹,便将它们打散。 那团雾气是有生命的,楼折翡笃信这一点。 每次吞他一滴血,这雾气便会长大几分,原先只是一小缕细细的线,现在已经成了比巴掌还大的一团。 雾气极通人性,见楼折翡不耐,没再死皮赖脸的黏上来,扭扭捏捏的停在玉床旁边。 像极了一只听话的狗。 “狗,弑主的狗。”楼折翡似笑非笑地嗤了声,“吃我的血,是不是还打算要我的命?” 这玩意儿邪门得很,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怕得不行,挖空心思也要去找除掉雾气的办法。 但楼折翡不,他近乎纵容地对待这小玩意儿,甚至动过给它起个名字的念头。 在修真界有个说法,起了名字就产生了因果,二者之间便不容易斩断联系了。 因易结,果难破,修真之人对因果之事颇为忌讳。 名字到底没起成,不是因为因果,都“血肉相融”了,该有的因果早就有了。 只是楼折翡琢磨了许久,把自个儿琢磨烦了,也没个结论,索性放弃了。 暗渊不见日月,楼折翡习惯性地揉揉眉心,继续修炼。 他小时候眼睛落了疾,时常会痛,修行之后五感通达,闭目亦能辩物,但这小习惯却一直留了下来。 百年难得一遇的炉鼎体质,是他一切不幸开始的根源,同时也为他带来了一线生机。 凭借极高的悟性与过人的天赋,楼折翡参悟了尘封已久的禁术,叛出第一仙宗后,他没花几年工夫,便从魔界杀出一条血路,站上了至尊之位。 本该死了的第一仙宗大弟子,不仅活着,而且成了魔界至尊,令整个修真界都沸腾了。 魔头出世,祸及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第一仙宗以此为由,纠集修真界众人,在苍雪峰围杀楼折翡。 苍雪峰终年落雪,皑皑一片,远远望去不见一丝异色。 双方打了整整三十六天,死伤无数,每天都有大能陨落,天雷涌动,尸横遍野。 蜿蜒的血从山巅向下,染红了苍雪峰。 故世人又谓之,苍血峰。 此一战,第一仙宗没能将楼折翡斩杀,反而被血洗,仙门修士死伤大半。 楼折翡一战成名。 战后,修真界众人都等着这尊凶神下一步的动作,有不少人猜测他会欺师灭祖,趁机灭了第一仙宗,也有人猜他会一统正邪两道,站上修真界至高位。 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楼折翡什么都没做,掉头又回了暗渊。 冰魄玉寒凉,冻得人肌骨生寒。 楼折翡浑身不见半点血色,活似一尊精雕细琢的玉人,阖目修炼。 被列为禁术,其功法之霸道可想而知,一旦开始修炼,就不能回头。 要么死,要么练。 禁术共有十二层,越往后修炼越难,在苍雪峰大战之前,楼折翡已经修炼到了第十一层。 如今,他还是停留在第十一层,迟迟无法突破。 苍雪峰一战,楼折翡斩杀无数修士,亦身负重伤,一回到暗渊就陷入了沉眠。 醒来之后,便被那雾气黏上了。 也是自那时起,他左手的无名指便经常无缘无故的流血。 说其中没有联系,鬼都不信。 但至于是什么联系,鬼才知道。 楼折翡一边腹诽,一边调动丹田灵府中的灵力,灵力顺着经脉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身体中的寒气。 这禁术威力巨大,却不是谁都能修炼的,须得是半死之人。 楼折翡也是误打误撞才造就了一副半死之躯。 他本是炉鼎体质,是再好不过的灵力容器,与他交合可修为倍增,比灵丹妙药有用得多。 正邪两道觊觎他这副体质的人不计其数,楼折翡并非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心思。 炉鼎要到成年之后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用,加之第一仙宗的庇护,在那之前,虽然对楼折翡心怀邪念的人不少,但真正付诸行动的却寥寥无几。 楼折翡心思机敏,凭借过人的天赋,修炼半月便筑基,是世间少有的修炼天才。 可天才又如何?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他拼了命的修炼,也难以对抗正邪两道中觊觎他的人。 楼折翡搜寻了大量有关炉鼎的典籍,终于,在即将成年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残破不堪的古书,书上记载着一个能够改变炉鼎体质的法子。 但很可惜,这个法子是残损的,只有前半部分。 在被玩弄致死和搏一线生机之中,楼折翡选择了后者。 他照着法子废去自己的半身血肉,彻底毁了自己的炉鼎体质。 在做出抉择之前,他就心存死志,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 法子缺少后半部分,他拖着残破的身体等死,却不料最后没等到死亡,等到了上天的垂怜。 他阴差阳错,成为了半死之人。 又阴差阳错,得到了记载禁术的秘籍。 寒气慢慢驱散,楼折翡拧紧的眉头舒缓开来。 炉鼎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皮相,楼折翡也不例外,甚至还是其中翘楚。 他眼形优越,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股睥睨一切的骄矜气势,像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子。 但他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小公子。 不仅不是娇生惯养,过得还颇为凄惨,爹不疼娘不爱,动辄打骂,好不容易长到十几岁,就被“卖”给了第一仙宗。 名义上是收为仙门弟子,但楼折翡亲耳听到,爹娘收下第一仙宗给的一片银叶子,斩断了他们之间的血脉联系。 “修行之人因消果散,入我仙门,自当脱离红尘俗世,不受七情六欲的阻碍,如此方能得成大道。” “仙长所言极是,那小儿……他今后就交与仙长,生死祸福俱与吾等无关。” 呵。 好一个“生死祸福俱与吾等无关”。 第一仙宗是为了斩断他的所有退路,让他不得不依附于他们,乖乖的成为他们修炼的容器。 那他的爹娘呢? 是为了一片银叶子而激动不已,还是因为将他“卖”了个好价钱而沾沾自喜? 至于答案啊。 从前他不敢去想,现在他不屑于去想。 调动灵力顺着经脉游走,这件事楼折翡早就烂熟于心,意念一动,灵力就自发涌入经脉。 了无生气的玉人沾了血色,从皮肤底下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更衬得他眉眼明艳。 这暗渊无人敢涉足,不必担心有人偷袭,楼折翡凝心聚气,全力冲击第十二层。 近日他修炼颇有感悟,每每都有一种将要突破的感觉,他有预感,距离突破第十二层,不远了。 金石玉裂,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冰魄玉乃是世间至坚,剑斫不断,此时以楼折翡为中心,四周的玉床竟然被一寸寸削开。 识海中兜头劈下一道赤光,紧接着,经脉中的灵力开始窜动。 以骨为柴,以血为油,仿若烈火灼烧,要将他化为飞灰。 楼折翡立马判断出来,这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像他这种境界,一但走火入魔,只有死路一条。 想不到,想不到他楼折翡树敌无数,最后竟然会这样死去,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走火入魔。 何其可笑。 细细的血线从皮肤下浮上来,织了一张奇形怪状的网,将楼折翡整个人包裹起来,打了死结。 像一个血淋淋的人。 眼巴巴蹲守在床边的雾气突然暴起,一改扭捏之态,朝着床上的人扑上来。 若是楼折翡瞧见,定会骂它一句:胆大包天的狗! 可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 四周响动声更甚。 玉屑翻飞,在他身上积了薄薄一层,像苍雪峰战后新落的雪,掩住遍野的尸体。 雾气贴近他的皮肤,像是追着那血线,于是顷刻之间,血淋淋的人又变得灰扑扑的。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褪去,一层柔和的金光从他身上亮起,又缓慢散去。 “仙长此言当真?真,真能给我们一个银叶子?” “自是不会骗你。” “真的只需要将他交给您吗?买个杂役,这等价格也太过高昂了。” “可不是杂役,他有慧根,入我仙门即是弟子。” “修道?他能成仙?” “这就不是你们该管的了。” 太吵了,一阵又一阵的声音灌进耳中,楼折翡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暗渊不见天日的昏暗,影影绰绰的,依稀显出些轮廓来。 “修行之人因消果散,入我仙门,自当脱离红尘俗世……” 他记得自己走火入魔了,是将死之人。 难不成这是回光返照? 入目皆是朦朦胧胧的,楼折翡伸手一抓,将蒙在眼睛上的东西扯了下来。 眼睛有些胀痛,他费力地眨眨眼,看清手上的东西。 一块脏污不堪的破布,上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斑痕。 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布上停留太久,反而转向了自己的手,皮包骨头,蜡黄脏污。 奇哉怪也,成为魔界至尊后,他也算是养尊处优。 这手倒有几分像他未入仙山时。 “仙长所言极是,那小儿……他今后就交与仙长,生死祸福——”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楼折翡扶门站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五人。 这几张脸都是熟悉的,楼氏夫妇,还有第一仙宗的三人。 楼折翡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从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感。 啧,回光返照? 与其看见这些人,还不如直接死了。 “谁让你出来的?!”身着麻衣的楼大冲上来。 楼折翡下意识抬起手,根本没用力,楼大只是碰到他,就被掀开了,朝后退去数米。 楼大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骂骂咧咧:“竟然敢推我!认不清谁是你老子了?!” 楼折翡怔了一瞬,蜷了蜷手指,灵力充盈指尖,是熟悉的温热感觉。 楼大还要冲上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 身着白衣道袍的有三人,为首的人眯了眯眼,警告道:“他是我第一仙宗的弟子。” 楼大瞬间偃旗息鼓。 为首之人朝楼折翡伸出手:“我乃第一仙宗的修士无量,见你有修行天赋,特收你为徒,过来。” 他明明看上去才二十多岁,但眼睛却很浑浊,暗淡无神,像是垂垂暮已。 楼折翡只觉得一股力量袭来,拉扯着他往前走去,他下意识催动灵力抵抗,那股力量立马就消失了。 不对!不是回光返照! 如果是那样,他不可能会有灵力,不可能感受到其他人的灵力,也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 楼折翡心里滋味莫名,既觉得荒唐,又不乏激动。 他扬了扬眉,对上无量惊诧的目光。 除非,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 本章完 ] 正文 第2章 第2章 世有传闻,禁术蕴含着逆天之力,莫非他并不是走火入魔,而是真的突破了无人可及的第十二层,逆天改命了? 逆天改命,逆天改命…… 何为逆天改命? 是以违逆天意,修改命格,故而得回到命运发生转折的时刻。 而今之际,眼下之刻,刚刚好。 楼折翡松开扶着门的手,缓缓按上眼皮,果不其然,摸到了意料之中的浮肿。 他眼睑处浮肿破皮,痛感钝锐,绵延不绝,像是有人拿着未开刃的刀在剐蹭。 他的眼疾并非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后天受伤所致。 被弟弟妹妹推倒,眉骨恰巧撞到了桌子角上,影响了视物之力,又因为没有及时就医,才落下了病根。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件事就发生在他被“卖”给第一仙宗的前一天。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从今日发生了转变。 他将拜入无量门下,成为一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弟子,但半个月之后,他会成功筑基,成为修真界中一位天赋出众的新秀。 楼折翡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炉鼎体质的,他也曾相信过仙门与师长,觉得离开家来到第一仙宗,是因祸得福。 尤其是成功筑基后,他激动万分,多次畅想未来要为天下黎民苍生尽一份力,不辱没第一仙宗的名声。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了半年,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兴许他还会继续怀揣着这种天真愚蠢的想法,被无量和第一仙宗蒙骗至死。 筑基是踏入修行之门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从炼气到筑基所用的时间,基本上决定了一个修士为了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大多数人都要花上几年才能筑基,世家宗门里天赋出众的,也少不了用个一年半载,别说半月,便是月余能筑基的,整个修真界也寥寥无几。 故而楼折翡筑基的消息一经传出,便震惊了众人,不单单是第一仙宗,在整个修真界都引起了轰动。 一时之间,“楼折翡”三个字便传到了天下各地,成为不少修士艳羡的目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第一仙宗中有不少看他不顺眼的人,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开始大肆宣扬他的炉鼎体质。 以前不是没有过炉鼎,他们的下场大多凄惨,有大半都是惨死。 天赋高又如何,谁会嫉妒一个未来叵测的人呢? 好的炉鼎,百年难得一遇。 好巧不巧,要死不死,楼折翡就是那种最好的炉鼎,无法吸收别人的灵力,只能被吸收灵力。 一时之间,盯上他的人从无量一个,变成正邪两道数不胜数。 炉鼎修为越高,使用者受益越大,楼折翡明显感觉到,他得到的修炼物品多了不少。 他筑基之后的半年内都没得到这种优待,消息一传开,他就获得无数破例,究竟是培养新秀,还是培养容器,可想而知。 楼折翡轻轻呼出一口气,盯着自己手背看了两秒,有些嫌恶地往衣服上蹭了蹭。 太脏了,他以前怎么能活成这么个邋遢样子?! “咳咳。”无量清了清喉咙。 他死死盯着眼前邋里邋遢的少年,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怀疑,没看错的话,他的灵力是被化解了吗? 再怎么看,这少年也是普通至极,更何况根据他的调查,楼折翡并没有接触过与修行相关的人和事。 从未听说过,未曾修炼过的炉鼎体质能够化解灵力。 刚刚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楼折翡,过来。” 无量拂了拂衣袖,不动声色地收回尴尬举起的手。 楼折翡一动未动,一脸出神的表情,不知在思索什么。 跟在无量身侧的是他的两名弟子,唯他马首是瞻,修行天赋不佳,但极擅长挑拨是非,上辈子楼折翡就没少被这两人使绊子。 两人一瞧这家境贫寒的小鬼不给自家师尊面子,对了个眼色,瞬间开始发难。 一唱一和,咄咄不绝。 “师尊叫你是给你面子,还不赶紧过来。” “就是,能拜入仙门,能拜到师尊门下,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乡野出身的人,就是没有教养。” “可不是,你瞧瞧他那是什么眼神,师尊你可千万别生气。” “师尊,我看这小子根本不适合修炼,要不我们再去其他的地方转转,兴许有更好的……” “行了。” 无量瞥了眼身旁的弟子们:“我心意已决,修仙之人胸怀天下,我还犯不上和一乳臭未干的孩子置气,再说为人师者,自当以身作则,宽仁善佑弟子。” 两个弟子连连颔首:“是是是,师尊高义,胸襟宽广,令徒儿望尘莫及。” 这通说辞还没变,楼折翡暗暗翻了个白眼,越看他们那副假惺惺的模样,越想吐。 上辈子自己八成是瞎了眼,才会信无量的鬼话,认为这人值得敬重的。 不过任无量说什么也没用了,如今不论是软的,还是硬的,他都不吃。 方才他粗略查探了一番,虽然不知现在修为几何,但丹田灵府中的灵力浩瀚广博,显然他的修为并没有因为重生而消失。 修行之人,差之毫厘,看到的便是另一副天地。 修为高的修士能够看透修为低的,他修炼几百年的修为,比无量不知高了多少倍。 便是硬碰硬,他也能轻易弄死无量,和旁边那两个弟子。 小菜一碟。 禁术的修炼方法独树一帜,不同于其他修炼方式,尤其这禁术还有一个旁人都不知道妙处:隐藏修为。 这是楼折翡上辈子摸索许久才发现的。 他可以用禁术隐藏起自己的修为,若是愿意,也能装成普通人,便是修为圆满的大能,也看不出他的真正境界。 这也是无量看不出他身上怪异之处的原因。 楼氏夫妇不敢搭茬,将手里攥着的银叶子往怀里揣了揣,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楼折翡只瞟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上辈子他拜入第一仙宗之后,就没再理会过楼氏夫 妇,一是仙门对他管束严格,不许他下山,二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 后来听说,他离开不久后,楼氏夫妇并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就染上时疫,接连离世。 重活一世,楼折翡早就不是上辈子那个心软的孩子了,那一片银叶子买断了他对楼氏夫妇的最后一丝感情。 既然他们想再无关系,那便如其所愿吧。 虽然他的不幸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楼氏夫妇,但只要不碍着他,不来烦他,他就不会对他们出手。 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楼折翡,你还愣着干什么?!”其中一个弟子喝道。 无量并没有阻拦,轻飘飘地朝楼大的方向看了一眼。 楼大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被旁边的女人推了下手肘,才反应过来,冲到楼折翡面前:“你聋了吗?还不赶紧滚过去!” 楼折翡抬眼看来,眸光冷厉。 像淬了冷锋的刀刃,配着脸上的血迹,戾气深重。 有些人是真的不配活着。 刚准备放过他们一马,就跑到他面前来找死了。 只是一眼,便寒入骨髓。 楼大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他脖颈发凉,无端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银叶子扎手,楼大恢复了一点意识,色厉内荏道:“你,你那是什么眼神!” 任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楼折翡,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凶狠冷漠的目光,好似要杀了他一般。 一定是他看错了。 没错,是看错了。 “你赶紧收拾东西,和仙长走。” “对对对,小楼啊,仙长说你有慧根,你跟着他们是去享福的。” 楼折翡歪了歪头:“享福?” 少年的嗓音纤细,与他成年后极为不同,轻慢的反问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觉。 这是楼折翡出来后,第一次开口。 楼夫人以为有戏,忙道:“没错,就是享福,仙门里数不尽的新奇玩意儿,还有许多好吃的,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吗?” 楼折翡忍不住发笑:“我最喜欢这些?” 他弟弟喜欢新鲜玩意儿,他妹妹喜欢好吃的,至于他,还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不等楼夫人接话,他就收起了笑意,抬眼扫过面前的五人。 能在魔界杀出一条血路,站上至高之巅,又怎会是善茬。 他啊,心是黑的,骨子里也是冷漠无情的,没有怜悯之心。 这一点,苍血峰就是最好的证明。 楼折翡缓步前行,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腹诽,大抵是在暗渊待得久了,身子骨乏了,性子磨平了,才会容忍这群人在自己眼前蹦跶这么久。 一群糟心玩意儿,不如直接拍死! 楼折翡挽起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 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凌冽的风声,夹杂着尖叫声,从头顶传来。 抬眼看去,只见一团金红色的光朝着他砸过来,这团光带着极大的能量,楼折翡当机立断,迅速朝后退去。 然而那团光速度极快,瞄准了他一般,他退一步,那光就挪一分,正正好好砸了他一个满怀。 楼折翡被砸蒙了。 他愣愣地低下头,脸上罕见地显出一丝空白,看着怀里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少年。 少年也懵了,和他大眼瞪小眼。 半晌,犹犹豫豫地嘟哝了一声:“你怎么不太好看啊?” 楼折翡对自己的相貌认知十分准确,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自己不好看,感觉挺稀奇。 如此看来,他现在的模样真的不太能入眼。 少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虽然脏了点,丑了点,但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我不会嫌弃你的。” 楼折翡:“……” 哪儿来的傻子? “你脸上怎么有血,是受伤了吗?跟我回谷里,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一辈子的。” 少年挠挠头发,拼命回忆曾经听过的甜言蜜语,有样学样:“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每次爹爹这样对父亲说,父亲总会十分开心。 可见这么说一定没错! 楼折翡:“……” 这傻子病得不轻。 楼折翡沉默一瞬,果断抽回胳膊。 少年猝不及防被扔到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哎呦哎呦”地叫了两声。 他声音清脆,带着点不自觉的撒娇意味,一听就是被呵宠长大的。 楼折翡皱紧眉头,脸色淡下来。 好烦。 “你怎么能把我扔了呢,你……你是不是手累了,不小心的?”抱怨声停下,少年仰头看着楼折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语气笃定,“一定是不小心的,我这么威武雄壮,把你胳膊压疼了吧?” “……” 威武雄壮?楼折翡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儿,无言以对。 “对了,我叫姜白,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你可以唤我阿白。” “……” 姜白眼睛亮晶晶的,凑到楼折翡身边:“我知道你会害羞,没关系的,以后再叫也行。对了,你的胳膊还疼不疼,给我看看。” 楼折翡侧过身,躲开他:“离我远点。” 他语气冷漠,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饶是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排斥态度。 姜白面上浮现出一丝悲伤,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年纪不大,脸上仍带着稚气,一双眼睛很大,圆溜溜的,干净澄澈,没有一丁点浑浊,做出这样的表情并不显得娘气,反而引人心生怜惜。 楼折翡移开视线,控制住自己将这脑子有问题的少年一块拍死的冲动:“赶紧离开,不然我……” “我不走!”姜白打断他的话,突然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腕,“你一定伤得很重,之所以不给我看,还一直赶我走,是怕我心疼,对吗?” “……” [ 本章完 ] 正文 第3章 第3章 楼折翡一噎。 这人不仅脑子有问题,就连眼睛也是摆设! 他心疼他? 呵呵,他明明是想拍死他。 楼折翡没有回答,姜白以为自己猜中了,表情更加动容,眼里泛起泪光,心疼得厉害。 他姜白命中注定的爱人,竟然过得这么苦! 脸上这么多伤,还穿得这般破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虐待过。 还好他及时赶来了。 姜白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细细地擦拭着楼折翡的手上沾的血。 洁白的手帕很快就被弄脏了,但楼折翡的手并没有擦得太干净,那些血不知是什么时候蹭上去的,都干了,只这么擦是擦不干净的。 由此可见,姜白是个没多少生活经验的小公子无疑。 楼折翡也觉得自己现在太脏了,既然有人上赶着要服务,那也没必要拒绝。 虽然效果不太明显,服务也不太到位,但有总比没有好。 于是他并没有抽出手,任由姜白小心翼翼地擦着。 擦了一会儿,确认擦不干净后,姜白把帕子丢开,握住楼折翡的手,郑重道:“是我来得太晚,让你受苦了。” 楼折翡下意识想推开他,但在看到他微红的眼眶时,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了。 心里头怪怪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你哭什么?”楼折翡有些头疼。 姜白方才一直低着头,也没发出一丝声音,看那通红的眼圈,八成是刚才就掉眼泪了。 “我没哭。”姜白长出一口气,别别扭扭道,“我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 楼折翡挑了挑眉,没拆穿他的谎话。 “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再吃苦。”姜白牵住他的手。 楼折翡愣了一下。 “保护”这个字眼,他听到过很多次,但这是他第一次成为被保护的对象。 姜白抿了抿唇,承诺道:“我会努力,变得更厉害,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楼折翡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 姜白好奇地追问:“嗯?是什么?” “……没什么。”楼折翡咽下到嘴边的“傻”字。 旁边被忽略的无量等人面色古怪,盯着黏黏糊糊的两人,主要是盯着姜白。 姜白不是普通人,无论是他出现的方式,还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气息,都昭示着这一点。 无量打量了姜白半晌,不动声色地放出一丝灵力,想要试探一下他的修为境界。 这少年不像是简单角色,虽然哭哭啼啼的,但突然间出现,还对楼折翡如此热情,很有可能是和他打了同样的主意,不得不早做打算。 那一丝灵力一经放出,便被楼折翡察觉,他的神识强大,能铺开数百里,无量的小动作完全瞒不过他。 那一丝灵力虽是冲着姜白而去的,但楼折翡和姜白靠得很近,也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下意识敛了眸子,搓了搓指节。 就在此时,一道利光闪过,朝着无量的方向劈了过去。 姜白一手执剑,脸上笑意俱散,怒目斥道:“第一仙宗竟然出了这么多宵小之辈,偷偷摸摸的,简直无耻至极!” 楼折翡心中微讶,正视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姜白。 他早就养成了波澜不惊的性子,见到姜白出手如此强横,虽然震惊,却并没有像其他人表现得那么明显。 无量抬手挡下姜白的攻击,脸色难看。 任谁被一个少年如此不留情面地指责,都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又何况是无量这等极好面子的人。 无量沉声道:“小儿猖狂!既知吾等是第一仙宗的人,还如此无礼,你师出何处,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姜白翻了个白眼,朝他啐了一口:“无耻之辈,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 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和刚才红着眼眶的时候判若两人。 楼折翡颇有兴味地眯了眯眼,有趣。 看不出来,这少年还有两副面孔。 无量险些被气歪了鼻子,姜白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超乎他的预料,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姜白交手:“我谅你年纪尚轻,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姜白理都没理他,剑尖点地,回头看向楼折翡:“就是他们欺负你吗?” 楼折翡没答,目光落在他的剑上。 那是一把形状很独特的剑,剑身略宽些,看起来颇为厚重。 不过楼折翡关注的重点并不是剑,而是剑穗。 剑穗的样式是最普通的,上面挂着一块小小的圆形玉佩,玉佩中间是镂空的,流畅的线条走向组成两个字——落枫。 落枫! 楼折翡眸底闪过一丝暗光。 修行之路坎坷,丹药秘籍价格高昂,要花费大量灵石才能换得,是故散修数目日益减少。 而今修士大多来自两个地方:一是仙宗,二是世家。 修真界中有四大仙宗,十二大世家 ,门下修士众多,实力强横。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神秘的世外之地——落枫谷。 落枫谷中的修士不多,但个个修行天赋都很高,当今世间修为至大圆满的不足十人,落枫谷中就有两个。 落枫谷是修真界中最神秘的存在,谷中的人鲜少出来,他们不插手修真界中的纷争,置身事外,自成一派。 楼折翡对落枫谷的印象不错。 上辈子苍雪峰一战,第一仙宗集结修真界众人,各大仙宗及世家皆有参与,唯独落枫谷没有掺和。 想不到这少年竟然来自落枫谷,那实力应当不俗,瞧他衣着打扮,估计身份还挺尊贵。 自己动手多累啊,有简单的法子可以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 楼折翡心念一动,有了个新主意。 “我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们。” 装可怜也是技术活,不必说得太清楚,点到为止即可,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辅以其他的行为。 楼折翡看了看远处的无量三人,叹了口气,慢慢低下头。 “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师尊好心收你为徒,你非但不领情,还装聋作哑……” 姜白不耐地皱起眉头,手腕翻转,剑尖抵着地偏了个弧度,一道利光便朝着喋喋不休的第一仙宗弟子刺去。 他冷冷道:“闭嘴,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 打狗还得看主人,接二连三被下面子,无量的脸直接黑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直放肆!” 他双手结印,挥出一击,只见厉风骤起,疯狂卷上旁边的柳树。 每一片柳叶上都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璀璨的银白色。 形似弯刀的柳叶铺天盖地,割破气流,乘着凌厉的风,争先恐后地朝姜白飞去。 不好,无量动了真格! 楼折翡眸色一暗,姜白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现在可不能出事。 他手上快速动作,画出一道灵符,指尖轻轻一弹,淡淡的赤色图案便被推向了姜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姜白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楼折翡做了什么。 这一击不是儿戏,姜白条件反射想躲,扭身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楼折翡站在自己身后。 普通人怎么可能受得住这一击,若是他躲开了,无疑是将身后的人暴露在危险之中。 剑招种类颇多,每一种之间各有特色,姜白修习的是风剑,以速度著称,躲避与攻击相辅相成,站着不动就成了活靶子。 最合适的选择是,他迅速躲开,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攻向无量。 事情紧急,容不得他犹豫了! 姜白当机立断停下动作,咬了咬牙,挥剑向前,正面迎上攻击。 他没有让开。 他放弃了正确的选择。 在他身后的楼折翡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微微上扬,眸光温和了不少。 姜白的选择,既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姜白身后,一道红光突然闪过。 霎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停下了,风歇云止,柳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除了落叶飞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姜白拿着剑,怔愣地低下头,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 无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浑浊的瞳孔中映出姜白的身影:“不可能,你不可能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姜白反应不过来,但无量清楚,他的攻击并不是被挡下了,而是被吞噬了。 那道诡异的红光。 难不成他已经这么厉害了?不出手就能化解别人的攻击? 姜白回过头,冲着楼折翡咧开嘴,笑得灿烂:“你放心,我现在变厉害了,能保护好你。”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柳叶,抬了抬下巴,对着无量趾高气扬地挑衅:“你就这点能耐?” 无量:“……” 楼折翡无奈失笑。 他抬眼看去,视线掠过躲在一旁的楼氏夫妇,待看到他们怀中护着的弟弟妹妹时,目光陡然凉下来。 姜白挑衅够了,颠颠地跑过来:“他太弱了,别拜他为师,跟我走吧。” 楼折翡扯回跑远的思绪,意味不明地重复:“跟你走?” 他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当然要跟着自己回谷里。 姜白点点头,抬手碰了碰他肿起来的眼睑:“跟我走,我会好好照顾你。” 等我们成年了,就结契,一辈子不分开。 姜白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眼看着计划横生枝节,无量耐不住了,气急败坏道:“楼折翡,你爹娘已经做主,你现在是第一仙宗的人!” 楼折翡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突然扑过来的姜白抱了个满怀:“去他娘的第一仙宗,藏污纳垢之地,谁稀罕去啊?!” 少年没他高,抱得他死紧,抬起手中的剑,指着眼前的无量,发狠道:“他是我的!” [ 本章完 ] 正文 第4章 第4章 姜白身量未长开,比营养不良的楼折翡还矮半个头,想将人搂进怀里是痴人说梦,但他又不愿放开,只能用空闲的胳膊环住楼折翡的腰。 他虽年纪小,力气却出奇的大,一手抬着重剑,一手搂着人,没有一点吃力的样子。 因为炉鼎体质的缘故,楼折翡多多少少有一点疑心病,不喜欢和别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姜白这番动作,已经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了。 呼。 楼折翡深吸一口气,别开头,看向无量等人。 他必须找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容易控制不住自己,把这黏人的小家伙给掀飞出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想进落枫谷呢。 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找得非常合适,看到无量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楼折翡的忍耐力瞬间提高了一个档次。 相比之下,还是姜白要不那么烦人一些。 姜白朝着无量发完狠,扭过头就换了一副面孔:“原来你叫楼折翡,折翡折翡,真好听!不像我的名字,姜白姜白,那么普通。”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刚破壳的鸟崽子一样,不带停歇。 楼折翡一个头两个大,决定自己的论断下得过早了些,这家伙也挺烦人的。 “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很爱你吧。”姜白眨巴着那双圆溜溜的狗狗眼,感慨道。 爱? 楼折翡简直要被逗笑了。 他下意识寻找楼氏夫妇的身影,近乎冷漠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一家四口,眼底浮起讥笑。 没有一片银叶子重的爱吗? 楼折翡喜怒不形于色,心中恨极,面上还是淡淡的。 姜白没心没肺,完全不知自己捅了马蜂窝,还喜滋滋地顺杆往上爬:“我也会像他那样爱你疼你的。” 楼折翡:“……” 大可不必。 楼氏夫妇的事是一团乱麻,楼折翡也无意揭开自己的伤疤,并没有搭茬。 他不屑于装可怜。 剑太重,姜白举了一会儿就累了,拄在地上:“我刚才见到你太欢喜,都忘记问你叫什么了。” 楼折翡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见到我很欢喜?” 这种话他不是没听过。 上辈子,他也曾意气风发过。 筑基之后的半年时间里,他的炉鼎体质还没有成为人尽皆知的事,凭借优越的容貌和高超的天赋,仙宗内有不少弟子向他示好。 只是炉鼎的消息传开后,曾对他示好的人就都退避三舍了,恨不得完全撇清与他的联系。 “为什么欢喜?” 楼折翡突然有些好奇,他上辈子和落枫谷没有联系,缘何这姜白见他第一面就如此热情,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扔给他。 姜白一脸认真:“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啊,找到你了我自然欢喜。” 爹爹和父亲就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姜白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甜甜蜜蜜,羡慕得不得了。 他小时候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 没想到还没成年,就找到了。 姜白又兴奋又骄傲,恨不得立马带着楼折翡回落枫谷,将他介绍给其他人。 命中注定的爱人。 楼折翡被这几个字闹得头皮发麻,什么玩意儿?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刚见面时,姜白就嚷嚷过这句话。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盘算,姜白这念头有够荒唐的,不过于他而言并无坏处,也许他可以顺势改变一下思路,一道把自己往后的衣食住行都解决掉。 两人心里都打着主意,相视一笑,气氛融洽,根本没在意现在的处境。 楼折翡是修为高深,不将无量放在眼里,姜白则是心大,沉浸在自己和楼折翡未来的幸福伴侣生活中。 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 其他的牛马蛇神,都往后稍一稍。 无量何曾受过这等气,虽然他在第一仙宗算不上什么太厉害的角色,但也不是随便哪里冒出来的少年能惹的。 他决心要给姜白一个教训,当即不声不响地召出剑来。 楼折翡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他的意图,目露鄙夷。 搞偷袭?倒是符合无量的个性。 真要动起手来,姜白不是无量的对手,他的修为和无量差一个大境界。 姜白刚出现的时候,楼折翡就摸透了他的境界,金丹中期,年纪轻轻能有这等修为,放在世家里,已经可以称一句小天才。 楼折翡原本打算不动声色地出手,化解这一击,但在最后关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落枫谷的护短在修真界中是出了名的,他很好奇,若是无量真的伤了姜白,落枫谷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会对第一仙宗发难。 更何况,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那他的计划根本落实不了,倒也不必跟着姜白去落枫谷了。 他身子骨乏得厉害,现在只想借刀杀人,如此想着,楼折翡心安理得地收了手。 既然姜白想让自己跟着他,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 这场闹剧,也是时候结束了。 无量这一招极为狠厉,以姜白的修为,保住命没问题,但受伤是肯定的事了。 姜白没有楼折翡那般敏锐,他鲜少离开落枫谷,和别人交手的次数寥寥无几,没有太多实战经验,面对无量的偷袭,只来得及举剑抵抗。 在看到姜白的举动后,楼折翡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这一击之后,姜白会伤至何等程度。 看来他也是时候想想接下来要怎么收…… “砰!” 一声巨响,以姜白为中心,突然炸开一道金光,无数金色的光点向四周弥散,又在空中凝结起来,慢慢组成一个眉目刚毅的男人。 起初是一道金色虚影,没多久就凝实了,足足有几丈高,灵力波动剧烈,竟是由纯粹的灵力凝化而成的 ,不怒自威。 金色虚影抬了抬手,盘旋的金光随着他的动作流转,飘到姜白身边。 姜白气喘吁吁,拄着剑站稳,仰头看着金色虚影,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道:“父亲……” 楼折翡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心思,站直了身子,盯着那金色虚影。 能隔空操纵灵力,且将其凝实到这种程度,非是修为圆满的大能没办法做到。 在落枫谷里,只有两人有这等修为。 楼折翡表情复杂,目光落在姜白身上,没想到,这少年的来头竟比他想象得还要大。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决定要吃软饭,吃一碗更软一点的,何乐而不为。 姜白手中的重剑被灵力凝成的男人接过,剑穗随风飘起,莹白的玉佩中缠绕着无数金色丝线,和组成男人的金光同根同源,互相勾连。 不好! 无量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也明白过来,眼前情况不妙,这少年怕是大有来头。 姜白的剑在男人手中变大了很多,和他的体型正好相当。 男人转过身,剑尖直抵无量。 这等动作,与方才的姜白如出一辙。 楼折翡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不愧是父子,可不像他和楼大,没一点相似之处。 “胆敢欺我姜竺之子,尔等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话音一落,强大的威压便朝着无量而去,他身边的两个弟子不堪重负,被压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无量是元婴修士,不至于那么狼狈,只佝偻着背,冷汗涔涔。 他已经顾不上去想自己现在多没面子了,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话。 姜竺,落枫谷现任谷主,风剑第一人,修为大圆满中最年轻的人。 这少年竟是姜竺之子! 无量斟酌着语句,赔笑道:“晚辈第一仙宗无量,无意触怒姜谷主,此事都是误会,误会。” “不是误会!”有人撑腰,姜白瞬间支棱起来,仰着头告状,“就是这个无良无耻之徒,伤害我的爱……我的朋友,还偷袭我!” 楼折翡忍不住扶额。 若是他没听错,姜白方才是想说“爱人”? 他不了解落枫谷,没想到那里的民风竟如此开放,时时把伴侣,命中注定的爱人挂在嘴上。 姜白抱着楼折翡的胳膊,给姜竺看他脸上的伤:“他们强抢民男,阿翡不想拜他为师,他就仗势欺人,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下这么重的毒手,简直不要脸!” “……” 手无缚鸡之力? 嗯,没错,他得尽快习惯这样的身份。 姜白越说越激动,把自己气得够呛,像只暴怒的小狗崽,恨不得扑上去咬无量几口。 姜竺沉默了一会儿:“阿翡?” 姜白性情单纯,没什么心眼,但在亲疏方面特别注重,如此亲密地唤一个人,可见重视程度。 “咳咳,嗯,就是阿翡……” 姜白眼神飘忽,脸上浮起一点红意。 别看他刚才示爱的时候那么奔放,在姜竺面前说这等事,突然就害羞了。 “等你们回来,我会正式把他介绍给你和爹爹认识。” “……嗯。”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姜竺心知此时不是探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之事。 他并不是真的到了此地,只是通过剑穗上的玉佩操控灵力,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也有限,灭掉一个元婴修士,不太现实。 “你是第一仙宗的人?” “对对对,晚辈师从第一仙宗,此次下山是带弟子来此处祛除邪祟,见楼氏之子有修行天赋,故而想引他入道,实非强抢民男。” 姜白不服了:“胡说八道,哪里有你们那样收徒的!” 姜竺瞥了他一眼:“谁让你私自出来的?” “……” 姜白一噎,蔫头耷脑,不说话了。 见达到想要的效果,姜竺也没继续指责,抬了抬手腕,将放置在无量三人身上的威压撤开。 无量松了口气,开始喊冤:“冒犯了姜谷主和小公子,还望见谅,但楼氏之子身上的伤,确实不是我们打的,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满身伤痕了。” 姜竺看向姜白,姜白看向楼折翡。 楼折翡眼观鼻鼻观心,期期艾艾道:“是,我不小心弄伤的,但我不想修炼,也不,不拜他为师。” 他面黄肌瘦,刻意压低的嗓音轻细,听起来可怜得紧。 姜白狐疑道:“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弄伤的?” 那眼睛,那脸,那胳膊,哪一处都不像是不小心。 一弟子道:“听说这孩子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就被打骂,不受伤才怪。” 另一个弟子附和道:“没错没错,师尊特地来收他为徒,不仅是因为他有悟性,适合修炼,还是为了给他一个机会,救他脱离苦海。” 无量眼睛一转,叹了口气:“我能做的实在有限。” 他三人一唱一和,演得起劲。 姜白却没心思看戏,又气又心疼:“这伤真的是你爹娘造成的?他们虐待你?” 姜竺一言不发,站在姜白身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楼折翡,像是要看到这个瘦弱的少年心里去。 去他娘的不屑于装可怜,事已至此,装装可怜也不是不可以嘛。 楼折翡看了远处的楼氏夫妇一眼,低下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之一二,也是应当的。” 这无疑是变相的承认了。 姜白要气疯了,但对方是楼折翡的父母,他又不好去指责。 楼折翡瞅着他气红的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装装可怜似乎也不错。 “跟我走吧。”姜白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握住楼折翡的衣袖,轻轻地晃了两下,“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 本章完 ] 正文 第5章 第5章 姜白似乎天生有令人心软的能力。 他眨巴着眼睛,手上晃得越来越慢,像极了撒娇:“好不好?好不好嘛?阿翡答应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楼折翡最讨厌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他从未体会过来自长辈的宠爱,难免嫉妒,这令他心中的仇恨更深。 但他扪心自问,真的没办法对姜白生出厌恶的情绪。 楼折翡很快收敛起所有情绪,轻声细语地反问:“可以吗?” 他的目光越过姜白,看向他身后灵力凝成的人影。 落枫谷避居世外,他能不能进入,不是姜白一个人说了算的,要看姜竺的态度。 “怎么不可以?当然可……”说着说着,姜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转过头,目露哀求,“父亲,我想把阿翡带回谷里。” 姜竺沉默地看着他,未置可否。 姜白抿了抿唇:“我确定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不会后悔,父亲,我想爹爹也会支持我的选择。” “……” 姜竺要被气笑了。 能耐了啊,偷偷溜出谷不说,还搬出他媳妇儿来压他。 啧,不愧是他姜竺的儿子! 姜白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姜竺没立马答应下来,他就忍不住一句叠一句地碎碎念:“父亲,爹爹和您在一起吗?爹爹一定明白我的意思,能不能让他来和我说说话?” “……” 整天爹爹,爹爹,那他娘的是我媳妇儿! 姜竺冷着脸,硬邦邦道:“阿杳在忙。” 姜白扁扁嘴:“那父亲帮我告诉爹爹,我很想他,我会和阿翡一起住在这里,他不忙了可以来看我们。” “……” 妈的,小兔崽子竟然敢接二连三的威胁他,这是摆明了要逼他同意楼折翡进入落枫谷。 姜白对这少年有多在意,姜竺能够看出来,他其实并不反对姜白把楼折翡带进落枫谷,只是姜白为了这个刚认识的少年跟他唱反调,他心里不太舒服。 “说得好听。”姜竺故意道,“你说会照顾他,可你自己都还需要别人照顾,又怎能照顾好他?” 姜白眼睛一亮:“所以父亲是答应让我带阿翡回谷里了对吧!” “……” 姜白自动忽略了来自父亲的讽刺,乐呵呵地凑到楼折翡身旁:“阿翡,你可以和我回家了。” 他一脸邀功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楼折翡搓了搓指节,将差点伸出去的手攥紧。 无量焦急不已,楼折翡若是进了落枫谷,他就再无可能将人带走了。 不行,必须阻止他们! “姜谷主,您有所不知,这楼折翡已经是我第一仙宗的弟子了。”无量躬身一拜,“虽然他还未行拜师礼,但他爹娘已经为他做了主。” 言下之意,姜白要将楼折翡带回落枫谷,不合规矩。 姜白虽心大,却也不是无脑之人,反问道:“敢问这位无量修士,阿翡爹娘是怎么为他做的主?” 叫无量名字的时候,姜白故意将调子上扬,听起来跟指着无量鼻子骂他无良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无量,就连他那两名弟子,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法号是师尊给的,不能改变,无量最烦别人拿他的法号调侃。 碍于姜竺,无量不敢发作,只在心里将姜白骂了个狗血淋头,将姜白记恨上了。 怎么做主的?说白了就是买卖。 但这样实在不太体面,无量斟酌着用词,考虑如何说才能让他们占理。 可惜楼折翡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是一片银叶子。” 如果一定要揭开那些肮脏丑陋的事实,与其交由他人之手,不如他自己来。 楼折翡轻声道:“因为一片银叶子,爹娘将我卖给了他,一片银叶子能买好多吃的穿的,能让爹娘不那么辛苦,能让弟弟妹妹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他顿了顿,对着姜白惨然一笑:“阿白,我能卖一片银叶子,是不是……挺贵的?” 风过无痕,阳光从天上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结了血痂的眉骨上,落进他蒙了润泽水光的眼瞳。 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 楼折翡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怀疑。 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十几年,楼氏夫妇对他做过的事无比清晰,他突然有些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如此在意。 “阿翡是,无价之宝。” 随着那句话落下,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楼折翡低下头,撞进姜白干净柔软的眸子里。 姜白有一双很真诚的眼,不是一顶一的漂亮,却很有神,像一块干净剔透的琉璃,没有一丝杂质。 如今这双眼里,倒映出楼折翡一生中最狼狈的模样。 这么干净的眼睛,应该去看山间的飞花落叶,去看天际的星落云起,怎么能映出血污呢? 楼折翡抬起手,并没有触碰到,隔着窄窄的空隙,挡 住了姜白的眼睛:“不要看。” 姜竺历经沧桑,凭这只言片语,已经猜出了楼折翡身上发生过的事。 说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看向无量:“一片银叶子,我想落枫谷还拿的出来。” 笑话,落枫谷是修真界中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财力自然不容小觑,怎么会拿不出一片银叶子? 姜竺这句话是亮明了态度:楼折翡,他们落枫谷要带走。 无量脸色灰败,挣扎道:“可,可这不合规矩。” “哪门子的规矩?” 姜白闭了闭眼,握住楼折翡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转过身:“你们之前说过,阿翡的爹娘对他不好,你们是为了救他出苦海,去第一仙宗是脱离苦海,去落枫谷就不是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姜白追问,“你嘴上说着救他渡他,又联合伤害虐待他的爹娘,将他当成物品一样进行买卖,你真的在意他是否能脱离苦海吗?” 无量哑口无言。 姜竺适时开口:“这孩子究竟有多么高的天赋,能叫第一仙宗如此割舍不下?” 确实,楼折翡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拜不拜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里值得废这么多口舌。 无量的态度有些说不过去。 姜竺不明所以,楼折翡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无量之所以死缠烂打,就是看中了他的炉鼎体质,想将他作为日后提高修为的工具。 无量是最先知道他是炉鼎体质的人,若非不慎走露消息,致使他是炉鼎的事被大肆宣扬开,无量也不会舍得将他拱手让与别人。 上辈子他并不是一直拜在无量门下,无量在第一仙宗排不上号,他是炉鼎的事人尽皆知后,无量就以无法继续指导他修炼为由,让他拜仙宗内另一位大能做徒弟。 当然这些事,楼折翡并不打算说出来。 千方百计要收一个炉鼎为徒,打的是什么腌臜主意,可想而知,无量要脸,断然不会将他是炉鼎体质的事说出来。 姜竺那一句话,算是掐住了无量的命门。 诚如楼折翡所料,无量并没有继续纠缠,带着弟子就要离开。 姜白叫住他们,跑到楼氏夫妇面前,伸出手,恐吓道:“银叶子呢,拿出来,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楼大不敢得罪他,哆嗦着手去怀里摸索,将捂得汗涔涔的银叶子拿出来:“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楼大不知道什么是第一仙宗,不知道落枫谷,只知道这小公子颇有能耐,比刚才那几位仙长还厉害,他们惹不起。 最重要的是,这小公子很在意楼折翡。 姜白嫌弃地拧了拧眉,这得是多爱财,才能把这玩意儿捂得这么严实,都沾上汗了。 脏死了。 他不想用手接,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放到这上面。” 楼大怕姜白为了替楼折翡出气,对他们出手,只能乖乖听话。 姜白拿着那块石头,来到无量面前:“阿翡不是物品,他想拜师也好,不想拜师也罢,都和这银叶子没有关系,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拿回去。” 楼折翡怔忡一瞬,心头发涩。 他上辈子终其半生,改变自己的炉鼎体质,不过是为了不再被当作物品。而今逆天改命,什么都还没做,就有人将他当成了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他上辈子就能遇到姜白,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有姜竺坐镇,无量只得捏着鼻子忍着气,收下银叶子。 姜白扬着笑脸,朝御剑离去的无量三人喊道:“慢点飞,小心掉下去。” “……” 御剑的三人立马提高了速度,转眼就看不见了。 等到姜白回来,楼折翡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楼大等人,又看向姜白,意思不言而喻。 姜白宽慰道:“不要担心,一切都交给我处理。” 楼折翡挑了挑眉,看着他走近楼大等人。 姜白掏出钱袋,从中取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楼大面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跑回来,将钱袋塞进楼折翡怀里:“这些交给你,先别问,我等下跟你解释。” 姜白转头看着姜竺:“父亲,你是不是很忙?” “……” 用完就丢,没有比他姜白更过分的了! 姜竺瞪了他一眼:“我已经通知了青鸾,她会派人来接你们,姜白,你私自出谷的事还没完,等我和阿杳回去再收拾你。” 姜白双手合十,朝他拜了一下:“父亲别生气,你快去陪爹爹吧,等你们回来,我再好好解释。” “……” 重剑落到了地上,金色虚影散成漫天的光点,一点点收回剑穗。 姜白将剑收起,仰头看着楼折翡,对他甜甜一笑:“我和无量不一样,我刚才给他金叶子是有原因的,阿翡,你要不要猜一下是什么原因?” [ 本章完 ] 正文 第6章 第6章 三山外,云海梦泽。 云鹞在空中穿梭,湛蓝的星光从天际倾泻,流淌过林间树梢,落在跳跃的灵鹿角上。 姜竺长出一口气,双指点在额心,收起神念。 他唇色发白,站了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不得不靠在旁边的树上。 林间窸窸窣窣,有脚步声传来,急切又快速,惊走了不远处好奇张望的灵鹿。 姜竺勾了勾唇角:“别急,慢点走。” 来人长身玉立,眉心紧蹙,闻言嗔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你怎么又用灵力了?” “阿杳……”姜竺握住他的手,站起身,“姜白出了点状况,我过去看看。” 白杳瞬间紧张起来:“白白怎么了?他不是在谷里吗,怎么会出事?” 姜竺啧了声,吃味道:“放心,没出事,你再这么紧张他,我会吃醋的。” 听他说没事,白杳松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连儿子的醋也吃,传出去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姜竺理直气壮:“谁都不能和我抢阿杳,儿子也不行。” “……” 白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叹息道:“隔空控制神念要耗费巨大的灵力,你本来就受了伤,一点都不知轻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放心,我没事。”姜竺眼睛一转,凉凉道,“我没有不舒服,就是被姜白那小兔崽子气得够呛。” 白杳失笑:“白白怎么气你了?” 姜竺添油加醋地告状:“姜白偷溜出谷,和一个少年交了朋友,他为了带那少年回落枫谷,不惜威胁我,说要在外面住下。” “白白真的这么说?” “何止,他还说那少年是他最重要的人,不会后悔什么的,你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把一个外人当成最重要的人,那你和我算什么?” 白杳不知何时收起笑意,一脸郑重:“你没骗我,白白说那少年是他最重要的人,还说不会后悔?” “是,是啊……”姜竺见他变了脸色,以为他生气了,“阿杳你别气,他肯定是随便说说的,你还是他最重要的——” “姜竺!”白杳打断他的话,“我需要尽快回落枫谷一趟。” 姜竺懵了:“啊?可是这云海梦泽每隔七个月才开启一次,如今距离下次开启,还差五个月。” 白杳眸底闪过一丝忧虑,他伸出手,接住从天际坠落的一点星光:“白白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啊,他的性子你知道,一旦决定就不会放弃,万一他被人伤了心,可怎么办?” “什么喜欢的人?!”姜竺跟不上他的思路。 白杳视线游移:“咳,就是喜欢的人啊,想生生世世厮守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林间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姜竺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你和姜白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杳支支吾吾:“没,只是父子间的小秘密罢了。” 姜竺一听这话,瞬间炸了:“父子间的小秘密,那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姜白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见瞒不过去,白杳只好坦白,“之前白白不是总喜欢问我们之间的事吗,我就给他讲了一下。” 姜竺看着他耳根的薄红,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告诉他,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和我在一起?” 白杳没答,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旁边的叶子。 姜竺心里又酸又软,笑了笑:“怪不得那一段时间,他总是瞪着我,好像我抢走了他心爱的东西似的。” 白杳轻轻哼了声:“我才不是东西。” 姜竺:“噗。” 白杳:“……你故意的!” “没。”姜竺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原来我抢走的不是东西,而是他心爱的人。” 林间风热,星光寥落。 温柔的月色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铺开一层旖旎的梦境。 “别闹了,说正事。” “不说正事,干正事。” “……姜竺!” “在呢。” “先说白白的事,你见到他喜欢的人了吗,怎么……唔。” “咱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也和姜白差不多大,他不是小孩子了,能处理好的,阿杳现在该想的是你最重要的人。” …… 月色渐浓。 飞舟在夜色中穿梭,拉出一条细细的轨迹。 姜白揪着衣带,抬头朝飞舟内看了一眼。 青鸾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怎么,怕他跑了。” 姜白脸上讪讪,只当没听见,捧起茶抿了一口:“青鸾姑姑沏的茶最好喝了!” 青鸾不咸不淡地应了声,随口道:“你喜欢他。” “咳咳——”姜白放下杯子,脸上咳出些 红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姑姑怎么知道的,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青鸾心说你就差把眼睛黏在人家人身了,不是喜欢是什么:“去接你们的时候,你俩靠那么近,还红着脸,是在做什么?” 提起这茬,姜白颇为骄傲:“我在求爱!” 青鸾一口茶喷了出来。 姜白噌的一下站起身,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一脸“还好我躲得快”的表情。 青鸾捏了个诀,将茶水擦干净,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说——”姜白眨眨眼,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在、求、爱!” “吱呀——” 楼折翡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姜白眼睛一亮:“阿翡真好看!” 他噌的一下扑过来,楼折翡被他那句话震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抱住了腰。 青鸾揉揉眉心,头疼不已:“你们要不等会儿再抱?” 姜白头也不回,手也没松开:“姑姑不用在意,当我们不存在就行了。” “……” 我是得有多瞎,才能当你们不存在? 姜白仰着脸,笑容满面:“飞舟上条件有限,只能先换衣服,等到谷里就可以沐浴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沐浴完带你去找初桑婆婆疗伤。” 楼折翡:“……嗯。” 他还不太能完全接受姜白的热情,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把这黏人的小家伙提溜起来,扔到飞舟外面。 “你先松开。” “好吧好吧,阿翡也太容易害羞了吧,我们以后会更亲密的,你得尽快适应,并且习惯。” “……” 有其父必有其子,姜白和这少年的黏糊劲儿比他那两个爹有过之而无不及,青鸾实在没眼看,闪身离开了。 姜白拉着楼折翡在桌前坐下,拿过他手上抱着的衣服,扔到一旁:“阿翡好慢,我等了你好久。” “是吗?”楼折翡心不在焉,随口敷衍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姜白那掷地有声的求爱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楼折翡并不想再听一遍。 姜白托着下巴,兴奋道:“在说聘礼的事!” “……” 楼折翡揉了揉眉心,虽然不是求爱,但聘礼这两个字他也不是很想听。 之前,姜白把问他要不要猜一下原因,其实不用猜,他早就听到了答案。 四周都笼罩在他的神识之下,姜白只是压低了声音,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看到姜白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楼大面前,听到姜白藏不住雀跃的声音,说出那句话。 “这是我给阿翡的聘礼。” 不是当成物品,是当成想要厮守一生的人。 不是轻慢嘲讽,是表达喜爱与重视。 所以尽管楼折翡知道原因是什么,却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我猜不到。” 于是姜白弯着眼,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楼折翡上辈子忙着提防旁人,解决自己的炉鼎体质带来的麻烦,根本没闲心想情爱之事,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 “聘礼”二字,把两个人闹得面红耳赤,四目相对,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青鸾驾驶着飞舟来了,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姑姑来得太快,我还没和你解释呢。”姜白拿出被楼折翡硬塞回来的钱袋,“那一枚金叶子,我本来是不想给他们的,他们对你那么差,根本不配得到。” 楼折翡扬了扬眉:“那最后怎么又给了?” 姜白换了只手撑着下巴,慢吞吞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只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觉得这样能让所有的一切结束得更圆满些。” 他词不达意,楼折翡却听懂了。 这一片金叶子给的不是楼大,而是过去的十几年岁月,姜白以最温和的方式,帮他和过去道了别。 楼折翡沉默了许久,在心里对姜白说了声“谢谢”。 逆天改命重活一世,他之前想过,但还没有决定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要找上辈子的仇人报仇?还是要彻底抛弃过去,从头再来? 现如今,他已经能够做出决定了。 这辈子,他要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阿翡,你在想什么,怎么不理我?” “嗯?” 楼折翡回过神来,被吓了一跳,姜白不知何时撑起身,直接凑到了他面前。 任谁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张方大的脸,都不会无动于衷,他也不例外。 楼折 翡下意识往后仰,差点躺倒在地,无奈道:“你快坐好。” 姜白晃了晃脑袋,笑嘻嘻地调侃:“阿翡,你是不是又害羞了?” “……” 楼折翡有些手痒,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除了情情爱爱,是不是没有其他东西了。 姜白坐回去,将钱袋推到他面前:“没上飞舟之前,我就想和你解释了,阿翡,一片金叶子不是我给你的聘礼,这些金叶子才是。虽然还是不够多,但你相信我,我以后会给你更多的。” 楼折翡捏着钱袋,晃了两下,金叶子碰撞在一起,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有些疑惑:“这还不够多?” 一片金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这袋子里少说也有几十片,真的不少了。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感慨,得是多么骄奢的生活,才能养出这等大手笔的小公子。 姜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是我所有的家当,攒了好多年的。” 他皮肤薄,说着话就红起来了,像是为自己多年只攒下这么点家当而羞赧。 楼折翡指尖一僵,差点拿不住钱袋:“我们刚见面,你就把自己的全部身家给我?” 姜白不明所以,点点头:“对啊,不给你给谁?” 他可不是世事不知的小傻子,他看过话本,知道寻常百姓家的夫妇都是一同生活的,夫君会将家当交由夫人保管。 便不是当作聘礼,他是楼折翡未来的夫君,自然要将攒下的金叶子都交给他。 楼折翡不知道姜白已经考虑到他们成亲结契后的生活了,他只觉得那袋子金叶子沉甸甸的,比上辈子无量买下他的那片银叶子要沉得多。 都说落枫谷能人辈出,修为谋略俱是上乘,怎么这谷主的儿子傻啦吧唧的? 楼折翡揉了揉眉心,姜小傻子运气不错,遇到了他,不图财不图色,若是喜欢上别人,怕是要被骗得裤子都不剩。 “这金叶子你拿回去吧,我用不上。”楼折翡将钱袋扔进他怀里,“你已经给了我去处,我哪里能再收你的东西,何况这太贵重了。” 姜白就是个一根筋的小傻子,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他退还金叶子,姜白肯定不会轻易收下。 楼折翡已经做好了多费口舌的准备,总之他是不会收下这劳什子聘礼的! 半晌没听到动静,楼折翡掀起眼皮,朝对面瞥了一眼。 这一眼,气得他差点仰倒。 姜白不仅没推让,还扯开钱袋看了看,仔仔细细地打了个结,将之塞进了怀里:“我也觉得阿翡用不上,那就由我来替你保管吧。” “……” 楼折翡被气笑了,他头一回见聘礼送出去了,还带往回拿的。他虽不打算收,但姜白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实在令他心气难顺。 到他手里的东西,想收回去,问过他的意见吗? 此时的楼折翡已经完全忘记了,那金叶子不是姜白要拿回去的,而是他主动还给人家的。 楼折翡舔了舔牙尖,故作哀愁:“我身无分文,到了落枫谷里,是不是需要找个地方做工,以便赚钱生活?” 姜白没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摆摆手:“不用不用,阿翡的吃穿用度都交给我就好。” 楼折翡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状似无意道:“那我万一需要买点什么东西,怎么办?” 姜白一拍胸脯,豪气道:“你想买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我给你买!” “……” 楼折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就差把“没有钱,想要钱”几个字扔在姜白脸上了,可对面那傻子愣是听不明白。 钱袋是他还的,若是直接说想要回来,他拉不下那脸。 楼折翡撑着额角,暗自开解自己:不给他是吧,没关系,等到了落枫谷,他就大买特买,把小傻子那点家当都挥霍出去。 飞舟调转方向,桌子晃了晃,楼折翡迅速稳住身体,同时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将即将翻倒的两只茶杯扶稳。 零星的茶水溅在他手背上,落下几点湿痕。 是温热的。 楼折翡怔了一瞬。 上辈子他废去自己的半身血肉,丧失了触觉,后来修炼禁术,重新修成血肉之躯,所能体会到的也仅仅只有寒冷。 唯有灵力贯通身体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点温热,但那和外物带来的热度是截然不同的。 一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可当那滴温热茶水落在他手上时,楼折翡突然产生了一个无比清楚的念头,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你之前说我是你命中注定的爱人,是什么意思?”楼折翡突然问道。 姜白一拍大腿:“我就说好像有什么事忘记告诉你了,之前一直没想起来是什么。” 楼折翡:“……” 傻子,这两个字他已经说累了。 姜白言之凿凿:“你是我命中注定的 爱人,意思就是我们注定会在一起。”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你相信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吗?”姜白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其实上天已经注定好了,不仅是我们会在一起,还有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所作出的选择,都是在按部就班的走过程。” 这番言论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但楼折翡并不赞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与未来南辕北辙。 走过程个鬼! 楼折翡将茶杯一一摆回托盘里,平静道:“我相信人定胜天,如果和你说的一样,一切都是为了走过程,那我们活着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冲姜白眨了眨眼:“没有意义的话,也谈不上什么命中注定的爱人了吧?” 姜白张了张嘴,讷讷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活着是有意义的,我们相爱也是有意义的,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楼折翡哑然失笑:“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我说服了?” 他做了之前就想做的事情,捏了捏姜白的脸。 “唔……因为你说的有道理啊。” 姜白下意识偏过头,动作到一半,突然又凑上来,“给你捏。” 楼折翡:“嗯?” 姜白摸了摸耳垂:“我们会是伴侣,你有权利对我做亲密的事。” “……” 楼折翡没由来的有些气,加了几分力,在他脸上又捏了一把。 姜白轻呼一声:“阿翡轻点!” 楼折翡点点自己刚才捏的地方,那里已经红了:“张口聘礼,闭口伴侣,这么熟练,这些话你都对多少人说过了?” 姜白委屈地扁扁嘴:“只对你说过,之所以熟练,是因为听父亲和爹爹说过很多次。刚才捏得“好痛,阿翡,你得补偿我。” 楼折翡心情好起来,颇有兴味地问道:“你要什么补偿?” 姜白用手撑着桌子,往前探头,期待地看着他:“你给我吹一吹嘛。” 楼折翡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额头,不让他继续靠近:“你除了撒娇,还会做什么?” 姜白笑弯了眼:“还会追求阿翡啊。” 楼折翡:“……” 飞舟上方是露天的,隔着透明的结界,能看到夜空中忽闪的星星。 风从门口吹进来,将两人的头发吹乱,纠缠在一起。 姜白握住他的手指,温声道:“阿翡去换衣服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我们虽然是命中注定的爱人,但你刚认识我,肯定不会突然爱上我的。” 许是夜色温柔,面前的人也沾上了丁点儿温柔意味,颇有几分清秀,看起来不那么烦了。 楼折翡“嗯”了声:“所以呢?” “所以我会好好追求阿翡的,不是因为命中注定,也不是为了走过程。”姜白捏了捏他的手指,“是让你发自内心的喜欢上我。” 这番话,以及所蕴含的感情,都太动人了,没有谁能拒绝。 楼折翡疑心病很重,尽管动容,还是忍不住去揣测:“姜白,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上辈子,他筑基之后才慢慢长开,在那之前也没人对他表现出好感。 如今遍体鳞伤,骨瘦如柴,楼折翡自问没那么大魅力,能叫人一见钟情。 “因为我们是命中——” “不要再拿命中注定敷衍我了,你对我好,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是敷衍!”姜白要急哭了,“就是命中注定,我没骗你,我梦到过的!” 楼折翡怀疑自己听错了:“梦?” 姜白点点头:“对。” 楼折翡眸底闪过一丝利光:“你梦到过我?” 姜白露出苦恼的表情:“没有,但是梦到的事也算和你有关。” 楼折翡被他绕晕了:“你梦见了什么?” 姜白有些为难:“我不能说。” 楼折翡:“……” 聘礼要回去不说,现在连小秘密都有了,下一步是不是准备再领几个命中注定的爱人回去? 绝对不行! 楼折翡温声哄道:“阿白不是说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吗,伴侣之间没有秘密,阿白不愿意告诉我,是不相信我吗?” 这是楼折翡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姜白有些动摇:“那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我怕你会害怕。” “不会的,我胆子很大。”楼折翡笑了笑,“再说不是还有阿白你陪着我吗?” 姜白被哄得有些飘飘然:“那好吧,我告诉阿翡,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楼折翡颔首,眼底浮起兴味:“好,我答应你。” 姜白凑近他,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不是人。” “……” [ 本章完 ] 正文 第7章 第7章 楼折翡觉得自己被姜白传染了,像个傻子,还是从里到外傻透了的那种。 他就不该相信姜白!就不该去问! 姜白眨巴着眼睛:“你不相信吗?” 楼折翡假笑:“……我该相信吗?” 姜白急了:“我真的不是人!”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对,你不是人,你是狗! 姜白挖空心思都想不到,他在楼折翡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从原本的小傻子变成了现在的狗。 综合起来,就是小傻狗。 姜白嫌弓着身太累,索性直接爬到了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楼折翡的眼睛:“我没有骗你,我做梦梦到了,我不是人,我有上古神兽的血脉!” 狗狗算上古神兽吗? 楼折翡一边在心里思索,一边抬起手,揉了揉姜白的头,一对上姜白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他就生不起气来了。 姜白轻轻哼了声:“摸头会长不高的!”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躲,反而往楼折翡的掌心蹭了蹭。 竟然又撒娇! 总这样下去可不行,楼折翡在心里记了一笔,打定主意,要帮姜白改了这臭毛病! “有梦到你是什么品种的上古神兽吗?” “梦到了。”虽然姜白努力克制,但他眼里的骄傲还是溢了出来,“我是凤凰,阿翡,是那种不会死,能够涅槃重生的凤凰!” 楼折翡无语至极。 还凤凰,照他看更像是孔雀,那热情求爱的模样,跟孔雀开屏求偶似的。 姜白努努嘴:“虽然凤凰没有其他几种上古神兽威猛,但一听就很尊贵,还是不死之鸟,可厉害了!” 古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今有姜白吹鸟,自吹自擂。 姜白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看得楼折翡有些不忍心了。 唉,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傻成这样了呢? 如此想着,楼折翡看着姜白的眼神也愈发慈爱:“好好好,你是凤凰,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还记得姜白说过,梦到的事情也算是和他有关。 姜白跪坐在桌上,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不愧是阿翡,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在我的梦里,我身上有上古神兽的血脉,流落世间是为了寻找所爱之人,而你,就是我要找的爱人。” 楼折翡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有关法。 别说,这梦还挺丰富,姜白也是厉害,能把一个梦和现实生活联系起来。 楼折翡基本上听懂了,只剩下一点不明白的地方:“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姜白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因为我落到了你的怀里。” 他直着腰,跪坐在桌上,比楼折翡还要高一些,微低着头看过来,头顶的湛蓝星河都成了背景。 恰若梦中客,客从天外来。 楼折翡沉默地伸出双手,托住他的腋窝,将姜白整个人提了起来。 突然失去着力点,姜白下意识抓紧他的衣服,正准备问他要做什么,就被放到了一旁的坐垫上。 楼折翡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桌子硬,跪久了腿疼。” 说罢,他把差点被碰翻的茶杯依次摆好,连方向都摆得一致,整齐得不能再整齐。 啧,果然还是整齐一点看起来更顺眼。 他刚才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大概就是因为这杯子没摆整齐吧。 楼折翡满脑子都是杯子,身旁的人满脑子里都是他,姜白心里暖烘烘的,眼睛里都是感动:“阿翡对我真好。” 对他这么好,肯定是开始喜欢他了,他一定要更加努力,争取让阿翡快点非他不可! 楼折翡不置可否,只弯唇一笑。 他不介意让姜白更喜欢他一点。 姜白伸手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样东西:“我睡醒后就长出了翅膀,这是当时拔下来的,拔的时候可痛了。” “……” 楼折翡瞧着递到面前的金红色羽毛,心道戏还挺足,道具都备上了。 “长出翅膀之后,我就确定了梦是真的,所以偷偷从谷里溜出来,准备完成我的宿命——寻找命中注定的爱人。” “我飞了好久都没找到,直到遇见你,当时翅膀突然消失,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我找到了爱人。”姜白顺着羽毛的走向,轻柔地抚摸着,“阿翡接住了我,所以你一定是我的爱人。” 楼折翡沉默了一会儿:“要是接住你的是无量,你也会像对我这样对他吗?” 现在想想,当时他和无量,和楼大,和其他人站得都挺近的,稍微偏一点,姜白就掉别人怀里去了。 “不可能!”脑海中浮现出无量的脸,姜白一阵恶寒,“阿翡怎么能把自己和那种人相提并论,我见到你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你一定就是我要找的人。” 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多想也是徒增烦恼,楼折翡及时收住话头,不再给自己找不痛快:“那片羽毛很漂亮,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姜白把羽毛递给他,“其实我拿出来就是想送给你的,这根羽毛是我神兽身份的证明,只此一根,绝无仅有。” 楼折翡端详着羽毛,敬谢不敏:“这么珍贵,你自己留着就是了,送给我干什么?” 羽毛是漂亮的金红色,末端带一点微闪,较一般鸟类的羽毛更柔软些,也更漂亮。 也不知是从什么鸟身上拔下来的,摸着还挺舒服。 姜白振振有词:“送给你做定情信物!” 楼折翡拿着羽毛的手僵住了:“……” 姜白央道:“你收下嘛。” 其实不应该这么早收的,太容易得到的人,都不会被珍惜。 但一想到姜白善变的个性,楼折翡就不想客套了,万一和聘礼一样,还回去后拿不回来怎么办? 楼折翡睨了他一眼:“真的只此一根?” “嗯嗯嗯,拔毛太痛了,我只拔了这么一根。”说着,姜白还打了个哆嗦。 说得跟亲身体验过一样,楼折翡忍不住想逗逗他:“我想看看阿白的鸟身……不对,是本体,可以吗? 他倒要看看,这小傻子要怎么扯谎。 姜白眼皮耷拉下来,有些垂头丧气:“我变不回去了。” 楼折翡挑眉:“嗯?” “我当时飞着飞着突然翅膀就消失了,用尽了办法也没再长出来,不然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说着,姜白用双手捂住脸,“堂堂上古神兽,飞着飞着从天上掉下去了,也太丢脸了。” 真是合情合理的故事啊。 简直找不出一丝破绽……个鬼! 楼折翡挠了挠手心的羽毛,有种被傻子当成傻子的感觉:“不丢脸,你可是凤凰诶,绝无仅有的上古神兽。” 呵,绝无仅有的小傻子。 姜白将手挪开一点,露出眼睛,眨巴了两下:“可是没毛的凤凰不如鸡,阿翡,如果我是一只长不出翅膀的残疾凤凰,你还会爱我吗?” 他忧愁得情真意切,泫然欲泣,像是楼折翡一说不爱,就能立马哭出来。 好一个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楼折翡忍着笑,宽慰道:“阿白怎么会比不上鸡呢,现在长不出翅膀了,可能因为你还是只没长大的小凤凰。” 姜白突然振奋,眼睛亮起来:“对啊!” 楼折翡被他吓了一跳,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姜白这一惊一乍的坏习惯也得改了。 “阿翡好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姜白兴冲冲道,“肯定是这样没错,我这么威武,怎么可能会是残疾凤凰,一定是因为没成年,血脉还没有完全觉醒!” “……” 楼折翡头疼不已,心说自己就不该安慰他,这下好,又给了他一个新思路。 姜白一扫颓态,开始展望自己成年后血脉力量觉醒的生活:“我一定会是最厉害的小凤凰,听说凤凰会喷火,到时候谁敢欺负阿翡,我就喷火烧死他!” 楼折翡怔了一瞬。 他屈指弹了弹姜白的额头,莞尔:“没错,阿白一定会是最厉害的小凤凰。” 楼折翡将羽毛收好,嘱咐道:“此事不要声张,切勿告诉他人,免得他们盯上你和落枫谷。” 不然让别人知道落枫谷的小公子是个傻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姜白连连点头:“放心吧,我只告诉你,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小秘密的说法令楼折翡心里一动,学着他的模样,点点头:“阿白真聪明,既然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那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了,就算他们和你很亲近也不行,知道吗?” 姜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楼折翡抢先道:“告诉别人了,就不再是你和我之间的小秘密了。” 姜白眼神坚定,答应下来:“阿白说的没错,我不会说出去的!” 楼折翡脸上漾起一抹笑:“阿白好乖。” 飞舟上准备的衣服是姜白的,楼折翡穿起来有点短,但他身形偏瘦,穿着勉强合适,不站起来的话看不出有些短。 姜白摩挲着他袖子上的金线纹路,突然道:“这是今年秋天,织锦婆婆给我做的衣服,我很喜欢。” 楼折翡以为他是占有欲发作,眸色微动,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要不我脱下来?” “不用不用。”姜白连忙按住他的手,“你误会了,我是想说,你穿着我的衣服,我很开心。” 楼折翡顺势停下动作:“为什么开心?” 姜白顺着袖子拉住他的手腕,凑近了些,在他耳边小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喜欢的人穿着我喜欢的衣服,我当然欢喜。” 楼折翡攥紧了手,听到他用浸满笑意的声音,补充道:“欢喜得不得了。” “你们在做什么?!” 青鸾突然出现,拽着姜白衣领,将他从楼折翡身上扯了下来。 姜白一脸懵逼。 楼折翡也一脸懵逼。 三人大眼瞪小眼,姜白放轻声音:“青鸾姑姑,我们在讲悄悄话呀。” 青鸾:“……” 她刚才从门口路过,见他们抱在一起,还以为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姜白不明所以,皱皱鼻子:“青鸾姑姑,你刚才吓到我了。” 青鸾捏捏鼻梁,叹了口气:“白白,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原谅青鸾姑姑了,姑姑你刚才是——” “我是来叫你们出去玩的!”青鸾打断他的话,撑起笑意,“白白,你不是最喜欢星星吗,我们马上要到九星天了,要不要带你的朋友出去看看?”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楼折翡心中微哂。 姜白听不出来,他却明白青鸾的所做所为是因为什么,也亏是有姜竺和青鸾这些人护着,才叫姜小傻子养出这般热情又纯粹的性格吧。 单纯又好骗,傻透了,不然也不会让他牵着鼻子走。 楼折翡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晦暗不明。 姜白听不出转移话题,思路瞬间被带偏了:“要!” 他跃跃欲试,站起身,去拉楼折翡:“阿翡,走,我们去看九星天!” 九星天? 倒是头一回听说。 楼折翡任由姜白拉着他往外走,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青鸾沉肃的目光,其中探究之意明显。 是不放心他吗? 爱信任不信任,别来烦他就行,楼折翡懒得多想,他仅有的耐性已经全用在姜白身上了,分不出多余的给别人。 楼折翡敷衍地扬扬唇角,对着青鸾微一颔首,就跟着姜白离开了。 飞舟行驶在云间,夜色染黑了流霭,将柔软的云朵隐藏起来。 此时入夜不久,家家户户还未休憩,从高空往下看,万千灯火映入眼帘,带着浓烈的红尘烟火气儿。 许久未见这样热闹鲜活的人间了。 暗渊无日无月,一片混沌,待久了整个人都会麻木,楼折翡颇为怀念俗世的景象,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阿翡别怕,我牵着你。”姜白摸索着捉住他的手,“我第一次坐飞舟也怕掉下去,爹爹就会牵着我的手。” 楼折翡想说自己没怕,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低声喃喃:“阿白真勇敢, 我就不行了,胆子特别小,我现在腿已经软了,若不是你陪着我,我都不敢往前走。” 姜白背对着他,没看见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戏谑的笑。 “你不要往下看,要是还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我带着你走。”姜白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阿翡我跟你说一件很丢脸的事,我当初学习御剑之术的时候,总是学不会,从剑上摔下去好几次,还把手腕磕伤了,留了疤。” 楼折翡拧起眉头:“为什么会摔下去,你父亲和爹爹没有接着你吗?” 从姜竺和姜白的相处方式就能看出来,姜白是被呵宠长大的,不应当没人保护他。 姜白叹了口气:“爹爹是想接着我的,但被父亲拦下了,父亲说摔一次就学会了。” 楼折翡气上心头,脱口而出:“胡说八道!” “对吧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姜白愤愤道,“我摔了好几次都没学会,父亲还说我太笨,一点都不像他和爹爹。” 他顿了顿,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后来摔伤手,留了疤,爹爹心疼得不行,还和父亲吵了一架。” 楼折翡笑不出来,越听眉头越紧:“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摔了那么多次?” 姜白没答,转过头,冲着他甜甜一笑:“阿翡心疼我了,对吗?” 楼折翡说不清楚是不是心疼,只是有种很荒唐的念头,如果他是姜白的爹,绝对不会看着他摔那么多次。 不,是不会让他摔下来一次。 “阿翡!我拿你当伴侣,你竟然想当我爹!” 姜白又气又恼。 楼折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不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瞧着眼前气鼓鼓的小傻子,他忍不住笑了:“不是想做你爹,是心疼你。” 姜白哼哼唧唧,转过身:“看在是心疼我的份上,这次不和你计较了。” 楼折翡五感通达,黑夜中亦能视物,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脸侧泛起的红意。 究竟得多喜欢他,才能听一句不知真假的心疼就脸红? 楼折翡不相信感情,也得不出答案。 “九星天是什么?” 姜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扒着飞舟边缘:“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阿翡等下就可以看到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楼折翡坐下:“阿翡坐我旁边。” 姜白金贵,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乘,但他却没有养出骄矜的脾性,行为举止很接地气。 楼折翡没拒绝,挨着他坐下。 他厌恶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看着就手痒,所幸姜白的性格好,除了偶尔有点烦人,并不太讨厌。 许是快到九星天了,飞舟的速度慢慢降下来,从身旁飘过的风也变得和缓,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意味,令人的心软下来。 “磕的是哪只手?” “诶?” 楼折翡将视线从灯火处收回,看向他的手:“不是留疤了吗,在哪里?” 姜白将左手递过去:“在腕骨下面,这里太黑,应该看不清。” “没事,我摸摸。” 楼折翡顺着他凸出的腕骨往下,很快就摸到了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不长,大概指甲盖那么宽。 “当时有没有哭?” “没吧,过去太久,已经记不清楚了。” 楼折翡揉了揉那块小小的疤,语气平静:“哦,哭了很久?” 姜白:“……” 好气! 青鸾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离得远远的,两个人相邻而坐,气氛不浓不淡,刚刚好,非常适合谈心。 姜白突然问道:“阿翡,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楼折翡失笑:“哭一哭就没用了?” “不只是爱哭。”姜白低着头,另一只手搭在飞舟边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抠弄着,“父亲说的没错,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偷偷溜出谷,让他们担心,打不过无量,需要父亲帮忙,现在还得麻烦青鸾姑姑来接我。” 楼折翡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这话从何说起,失笑:“你想的太多了。” 他看得出来,姜竺当时是故意那么说的。 姜白没说话,把头埋在胳膊里。 楼折翡有些头疼,在心里将姜竺骂了个底朝天,他不擅长安慰人,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姜白不再垂头丧气。 正当楼折翡苦恼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姜白猛地抬起头:“马上就到九星天了,过了九星天就是落枫谷,我不能一直消沉下去,要坚强起来,帮阿翡处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 楼折翡:“……” 天性乐观的人,大概消沉也不会消沉多久吧。 飞舟慢慢驶入结界,周遭的一切都换了副景象。 隔着透明的结界,有无数的星子在闪烁,连人带飞舟,他们仿若掉入了银河之中,身旁是流淌的星光,随手一捞,就能捧起无数星尘。 如果说暗渊是不见天日的昏暗,那此处就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地方。 落枫谷,九星天。 即使是活了几百年,见惯世间美景的楼折翡,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 “这里就是九星天!”姜白眼睛亮亮的,映出铺天盖地的星辰,“阿翡,你捞过星星吗?” 楼折翡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心里冒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捞星星?” 姜白双手结印,在空中一划:“阿翡不要眨眼,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奇迹。” 包裹着飞舟的结界被剖开一条缝隙,被阻拦在外的星辰争先恐后的往裂缝处涌动,姜白拉起楼折翡的手,放在那道裂缝下。 细小的光点落在掌心里,像一捧会发光的沙子,凉凉的,没有一丝重量。 姜白看着他们俩挨在一起的手,笑了笑:“九星天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能一起接到星光的人,就能得到上天的祝福,永远不会分开。” 楼折翡罕见的生出些感动:“真的吗?” “噗嗤——”姜白仰倒在飞舟上,抱着肚子笑个不停,“当然是假的啊,阿翡好傻!” 楼折翡:“……” [ 本章完 ] 正文 第8章 第8章 “唉!” 青鸾操纵着飞舟,抽空瞥了眼旁边的人:“不去找你喜欢的人,跑我这边叹气干嘛?” 姜白哭丧着脸:“我刚才捉弄了一下阿翡,现在他生气了。” 青鸾眼睛一亮,来了兴趣:“白白还会捉弄人了?” “姑姑,你这是幸灾乐祸!”姜白气愤不已,“我本来是仿照话本,想深情款款地表白一下,结果弄巧成拙了。” “怎么回事?” “我编了个传说……”姜白简单讲了一下发生的事,“我不是故意要骗阿翡的,我是想接着说,‘就算没有传说,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的。” 青鸾哭笑不得:“你从哪儿学得这么油嘴滑舌?” 姜白视线飘忽:“没……” “是不是跟着俏俏他们学的?”青鸾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太不着调,你别和他们学。” 姜白是姜竺和白杳的儿子,在落枫谷里的地位很高,从小就受宠,但他性格乖顺,所以谷里不论大人小孩,都很喜欢逗他玩。 俏俏等人都是谷里的孩子,和姜白年岁相仿,不像姜白一直被拘在谷里,小小年纪就出去游历过好几次了,人情世故看得太多,难免心思不纯。 姜白没作声,打定主意不出卖自己的朋友。 青鸾心念一动,状似随意道:“我看楼折翡是个正经孩子,不会喜欢油嘴滑舌的人,你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让他越来越讨厌你。” 姜白瞬间急了:“阿翡不能讨厌我!姑姑,我该怎么办啊?我喜欢阿翡,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也喜欢我,俏俏他们之前提到过,追求人一定要嘴甜。” “是要嘴甜。”青鸾斟酌着词句,“但最重要的不是嘴甜,而是行动,你光嘴上嚷嚷着喜欢他,什么事都没有为他做,那算不上真正的喜欢。” 姜白似懂非懂。 青鸾循循善诱:“白白不要为了谁改变自己,也不要去讨好别人,做你自己就好,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都会喜欢你的。” 姜白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往外跑:“谢谢姑姑,我明白了。” 青鸾拉都拉不住他,无奈地嘱咐道:“慢点跑,别摔着。” “好的,我去找阿翡了,青鸾姑姑再见。” “……” 目送姜白离开后,青鸾站起身,将门关好,挥手在房间里设下一道阻隔结界。 她双手结印,一道道灵力从她的掌心飘出来,慢慢连成一个法阵。 法阵是圆形的,像一块放大的铜镜,悬在半空中,没过多久,中间慢慢浮现出两张人脸。 赫然是远在云海梦泽的姜竺和白杳。 “青鸾,接到白白了吗?他有没有受伤?” “兄长放心吧,白白没事。” 白杳松了口气,好奇道:“你见到白白刚交的朋友了吗?觉得他怎么样?” “见到了。”青鸾迟疑了一下,有些苦恼,“兄长,白白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姜白喜欢他?”姜竺皱了皱眉,“他告诉你的?” 姜竺快气死了,自己受着伤去给姜白撑腰,结果那小兔崽子有喜欢的人后,连青鸾都告诉了,却不告诉他! 啧啧啧,这醋劲儿和占有欲啊。 青鸾无奈道:“谷主消消气,白白没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他恨不得贴在那少年身上,和兄长以前一模一样。” 姜竺被这一句话哄得消了气,脸上还带了点笑模样:“阿杳以前也喜欢黏着我,姜白这点倒是和他挺像的。” 白杳:“……” 臭不要脸,谁喜欢黏着你啊! 青鸾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白杳的怨恼,反正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也不能过来揍自己。 一个两个都气人,还是他的白白可爱,可惜现在看不到。 白杳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语带遗憾:“转眼间,白白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惜我现在回不去,不然就能帮他出谋划策了。” 青鸾满脸不赞同:“兄长都还没见过白白喜欢的人,就想着给他出谋划策了?万一他们根本不合适呢,万一他是有预谋接近白白——” “青鸾!”白杳沉下脸色,“别胡乱揣测。” 青鸾眉心紧蹙:“可是……” “青鸾,我知道你是担心白白会受伤,这无可厚非,我们是一样的心情。”白杳语气温和,却很坚定,“白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要做的不仅是保护他,还有相信他,支持他。青鸾,我们都是白白的家人,如果他知道我们用恶意揣测他喜欢的人,肯定会伤心的。” “兄长……” “青鸾,有些路注定只能白白一个人走,我们能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有星光从姜竺和白杳身后落下,他们的脸在法阵中模糊了一瞬,又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青鸾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兄长所言有理,不过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心,接下来我会继续关注那少年的。” 白杳还想说什么,姜竺拦住他,颔首道:“这样也好,他初到落枫谷,肯定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姜白一根筋,照顾好自己都够呛,你帮忙照顾一下也好。” 青鸾一脸茫然:“不,我不是要帮忙照顾他啊!” 姜竺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当即拍板:“就这样决定了,那他们两个都交给你了。” 青鸾:“???” “有事没事少来打扰我们。” 姜竺说完就利落地收了法阵,留下青鸾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生闷气。 — 另一边,姜白在楼折翡房门前站了半天,举着手,到底没敲下去。 屋内,楼折翡一脸烦闷,是手断了吗,站那么久不知道敲门? 姜白刚到门口的时候,楼折翡就发现了,他能猜到小傻子是来干什么的,无非是道歉。 他并没有生气,姜白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还不至于那么玩不起。之所以甩袖离开,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事,赶着回来查验。 重生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事,他还没腾出时间来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之前只大略地查看了一下丹田,里面灵力充足,看不出境界,但可以确定修为比他之前要高。 修真界的修为大境界总共分为五层: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 每一层又分为前中后三个时期,被称为小境界,差出一个小境界,修为上就会差一大截。 所谓大圆满境界,指的就是渡劫后期。 渡劫之后就是飞升。 刚才回到房间,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境界似乎并没有提升,还是和重生前一样,处在大圆满的状态。 但有一点很奇怪,他感觉不到禁术的存在,识海中一片空白,一直困扰他的第十二层的屏障也不见了。 难道这是突破第十二层以后的正常情况? 没人能给出答案,将禁术修炼到第十二层的人,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找不出另一个。 楼折翡不太在意正不正常,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已经是不正常中的不正常了。 他上辈子拼了命的修炼,仅仅是为了不被欺负,至于什么飞升上神,匡扶正义,他都没空去想。 如今重生了,总体来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能白吃白喝白住,以前那些糟心事也都不算是事儿了,挺好。 至于能不能飞升,他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查看修为的时候,楼折翡还发现了一件事:被他毁掉的炉鼎体质又恢复了。 现在的他和重生前相比,修为没太多变化,唯一的差别就在这炉鼎体质上。 要是之前,楼折翡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毁掉这体质,免得又被心怀叵测的人惦记上,但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世事现实又残酷,他现在已经看清了,炉鼎体质不是罪,要分情况:修为低的是炉鼎,修为高的是人。 如今,修为境界高于他的人根本不存在,也没人能逼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便是有力量稍胜于他的人,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何必去受那削肉剔骨的痛。 他又不是傻子! 姜白在门口踟蹰半晌,终于在楼折翡彻底不耐烦前敲了门:“阿翡,我可以进去吗?” 楼折翡没说话,刻意晾了他两秒钟,才施施然松了口,让他进门。 他已经摸透了姜白的性格,知道不能多晾,晾的太久,那小傻子准会以为他出了事,直接闯进去。 楼折翡不动声色,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也不开口,只淡淡地看着他。 姜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又被看没了,脚步一顿,想掉头离开:“阿翡累了吗,那我待会儿再来。” “……站住!”楼折翡快被气笑了,“我不累。” 姜白琢磨了一会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麻溜儿转身,在他对面坐下:“阿翡想我了,是不是?” 楼折翡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屈指敲敲桌子:“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不累吗?” “你怎么知道?!”姜白震惊不已。 怎么知道的不能说,楼折翡早就想好了另外的托词:“听到你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了。” 他顿了顿,有些恶劣地补充道:“很吵。” 姜白一脸歉意,嗫嚅道:“我吵到你休息了吗?” 楼折翡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有一点,我准备睡觉来着。” “对不起……” 看到对面人脸上出现意料中的愧疚表情,楼折翡心里又莫名不痛快起来。 他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捏住姜白的脸,轻轻拧了下:“逗你玩的,没有睡觉,这都能信,傻不傻?” “真的吗?我没有吵到阿翡休息?” “真的。” 姜白扬起笑,往楼折翡身边蹭了蹭:“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差点以为阿翡要讨厌我了。” 楼折翡笑了笑 :“胡思乱想,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谁都没提之前的事,仿佛短暂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姜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圆形的小木盒,献宝似的捧到楼折翡面前:“飞了这么久,阿翡饿不饿?” 盒子巴掌大小,上面刻着个莲花纹样,有点像首饰盒,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不提还没感觉,楼折翡摸摸肚子:“有点。” 他有修为傍身,不必食用五谷,在暗渊几十年未进水米,如今姜白一问,他还真有点想念吃食的味道。 姜白打开小木盒,指着里面的东西,依次介绍:“这是辟谷丹,粉色的是桃花口味,绿色的是竹叶口味,红色的是梅花口味,黄色的是菊花口味,吃一颗就能三天不饿,任君选择!” “……” 姜白志满意得,心道这次肯定没错! 和青鸾聊过之后,他明白了自己之前哪里做的不够好了,不能只是说喜欢,他还要对楼折翡好。 这不,一想到楼折翡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他就拿着刚到手的新口味辟谷丹来了。 楼折翡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他不饿,只是想吃点饭,真实的饭菜,随便什么,为什么要拿一盒子味道古怪的辟谷丹给他?! “我不是修行之人,能吃吗?” 能吃他也不想吃! 姜白表情一僵:“这辟谷丹是莲生爷爷刚研究出来的,谷内大多都是修行之人,我也没问普通人可不可以吃。” 楼折翡松下一口气,若是姜白说能吃,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推辞:“没关系,我不是太饿,等下到了再吃也行。” 姜白悻悻地收起辟谷丹:“等到了谷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楼折翡笑着应下,随口问道:“之前听你叫父亲和爹爹?爹爹是干爹吗?” 落枫谷与世隔绝,姜竺有个儿子的消息没有宣扬出去,若非之前变故突生,他也不会知道姜白和姜竺之间的联系。 “不是干爹,是亲爹。”姜白思忖了下,努力解释,“爹爹和父亲一样,他们都是亲的。” 两个亲爹?! 楼折翡挑了挑眉,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秘辛:“那你娘亲呢,之前没听你提起过,也住在谷里吗?” 姜白揪着腰带上的垂穗,将之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爹爹就是我的娘亲。” 楼折翡有些绕不过来:“所以你爹爹其实是娘亲,他是女的?” 姜白摇摇头:“不,爹爹是男的,父亲和爹爹是夫妻。” “……” 亲爹,两个,爹爹是男的。 楼折翡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姜竺是女儿身?! 这个想法只存在一秒就被他推翻了,姜竺那强健的身板,绝不可能是女的。 本是随便一问,听了姜白的回答后,楼折翡来了兴致:“两个男的,那你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姜白歪着脑袋,笑容腼腆,“爹爹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上天赐给他和父亲的宝贝。” 楼折翡没有多问,他看得出来,姜白估计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世。 他撞撞姜白的肩膀:“从天上掉下来的,看来阿白真的是凤凰,好厉害。” 姜白怔了一瞬,目光中透露着期待:“阿翡不会觉得奇怪吗?” 楼折翡耸耸肩:“哪里奇怪?” “我没有娘亲。”姜白垂下眼皮,“其他人都有娘亲,只有我没有,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是个异类吗?” 楼折翡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有人说过你是异类?” 姜白闷声道:“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那就是有人说过了。 楼折翡没有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其他孩子都有爹娘疼爱,可我爹不疼娘不爱,还被卖给别人,你会觉得我是异类吗?” “当然不会!”姜白气愤不已,“那是你爹娘的问题,他们才奇怪!他们,他们坏!” 真是小傻子,连骂人都不会。 楼折翡闭了闭眼,枕在他肩头,轻声道:“所以和我比起来,你有什么奇怪的呢?阿白只需要记住,你有疼爱自己的父亲和爹爹,过得很幸福,就足够了。” 姜白挺直腰背,让他枕得更舒服些:“阿翡也不奇怪,阿翡有我了,今后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我也是你的亲人……” ……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青鸾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许久,扬了扬唇。 白白终于也有人陪了,真好,这样就算以后……他们也都可以放心了。 也许兄长说的没错,比起保护,白白更需要的是信任和支持。 与其一昧的揣测怀疑,不如爱屋及乌。 她转过身,倚着墙,闭上了眼睛。 一颗晶莹的水珠慢慢坠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 本章完 ] 正文 第9章 第9章 行过九星天不久,就到了落枫谷。 落枫谷入口处设有极为复杂的结界,移花接木,将百里外的风景挪了过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若是不佩戴特制的令牌,都没办法进入落枫谷。 楼折翡听着姜白的讲述,颇为惊奇,偷偷用灵力试探了一番,果然如泥牛入海,灵力一触碰到结界就消失了。 “这结界会不会被破坏?” “不会……吧?” 青鸾操纵飞舟进入结界,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轻笑出声:“落枫谷已经存在了近千年,这结界从来没有被损坏过。” 进入落枫谷后,青鸾就放他们离开了。 姜白的住处离得不远,怕楼折翡害怕,他并没有御剑,两人一路徒步走过去。 月光洒落一地,四周的树上挂着萤火灯,白色和黄色的光交融在一起,将路照得透亮。 一边走着,姜白一边指着沿途的各种东西,给楼折翡介绍。大到楼阁宅院,小到一花一木,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 楼折翡听得颇得趣,也不嫌他话多烦人了,偶尔姜白停下歇两秒,他还会用眼神催促。 “前面就到我的住处了。”姜白说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唇,“谷里还有好多有意思的东西,等得了空,我带你四处转转,一一说给你听。” 楼折翡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好。” 姜白和姜竺白杳住在同一处宅院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回廊,距离很远,说是两间院子也不为过。 “父亲说男人不能太黏人,所以我很早就自己睡了。”姜白指着东边最大的院子,“那是梧桐苑,我的房间就在那里,其他院子大多都空着,没有人住。” 楼折翡缓步慢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也住在这里吗?” 通往梧桐苑的石径旁种了不少花木,开得正盛,姜白摘了一朵红色的小花:“对,梧桐苑里有两个房间,阿翡和我正好一人一间。” 他把花茎掐去,只留短短的一截,放进楼折翡的掌心:“这种花名叫除忧,四季常开,摘下后三日不枯,据说放在枕边可以避免做噩梦,送给你。” 除忧花小小一朵,仿佛一滴朱砂血,楼折翡拨了拨花瓣,轻轻合拢掌心:“谢谢,我会把它放在枕边的。” “不用谢。”姜白摆摆手,带着他来到梧桐苑门口,眸底满是激动和喜悦,“阿翡,欢迎来到落枫谷,欢迎来到……我的家。” 新的住处,新的人生,新的朋友,眼前陌生的环境,正是崭新的开始。 楼折翡受他的情绪感染,心中也有些激荡:“那以后,还请阿白多多照顾了。” 梧桐苑里一共有两个房间,紧挨着,姜白住在靠里的那间。 走到房间门口,姜白突然停下脚步,一拍脑门:“完了,我忘记让人提前收拾一下房间了。” “没事,我自己收拾就……”楼折翡推开门,话音戛然而止。 入目处寒光一片,一眼扫去,屋子里放满了各种兵器,不同尺寸的刀,剑,长/枪……凡是能叫得上名字的兵器,都能在屋子里找到。 楼折翡默默转过头,语气微妙:“想不到阿白的兴趣爱好如此广泛,这些你都会用吗?” 姜白无奈扶额:“这些兵器不是我的,都是父亲曾经用过的,我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总是哭,父亲就把用过的兵器都搬过来了,说是放在旁边可以起到震慑作用,有它们陪着,我就不会害怕了。” “……” 姜竺是有什么大病吧?! 是吧是吧是吧?! 这些兵器都曾跟着姜竺战斗过,或是斩杀过妖兽,或是饱饮过鲜血,都是用生命开的刃,无一不罪孽深重,放在卧房旁边,是怕噩梦做的不够多吗? 楼折翡一把关上门,没好气道:“他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就不怕你走错房间受伤着吗?” 姜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有五六岁的时候走错过几次,后来大一点,就没走错过了。” “……” 合着还真他娘的走错过啊。 姜白能平安活到现在,也是命大,楼折翡暗自感慨,忽然眉头一皱:“五六岁?” 姜白不明所以:“对啊。” “你五六岁就自己住在这边?”楼折翡语气复杂。 “不是,我是五岁差一个月的时候搬过来的,之前和父亲他们住在西边院子里。”姜白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俏俏他们七八岁才和爹娘分开,但我从三岁开始就自己睡一个房间了,阿翡,我是不是特别勇敢?” 楼折翡瞥了眼房间里寒光凛凛的兵器,有些心累:“是,你真是勇敢死了。” 傻死了! 他关上房门,揉了揉眉心:“还有其他房间吗?” 若是杂物房还能凑合一下,这阴森森的兵器房他实在睡不了,怕是只有姜白这一根筋的小傻子能挨着这些东西睡这么多年。 姜白回忆了一下:“有的,可以去其他……去我的 房间啊!” 他眼睛骨碌碌一转,拉着楼折翡就往自己房间走:“我的房间可干净了,床也大,完全睡得下我们两个,最重要的是,我的房间比其他房间都要好,好一百倍!” 楼折翡扬扬眉:“是吗,有那么好?” 姜白郑重地点点头,指指自己:“我就是那个一百倍。” 楼折翡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以后叫你姜一百倍?” “不行不行,太难听了,要叫我阿白……”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话锋一转,勉为其难道,“如果阿翡答应留下来和我一起住,那叫姜一百倍也不是不可以。” 楼折翡笑着摇摇头,推门进入房间。 姜白急了,追在他屁股后面:“阿翡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愿不愿意?” 房间里嵌着夜明珠,光线柔和,一点都不刺眼。 确实很干净,房间里各种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楼折翡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在小跟屁虫额头上弹了一下:“姜一百倍,沐浴的地方在哪里?” “梧桐苑里有温泉,就在对面,走两步就……”姜白睁大了眼睛,“阿翡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对不对?” 楼折翡没回答,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不见人跟上来,他停下脚步,歪了歪头:“一起吗?” 姜白喜笑颜开,三步并两步,朝着他冲过去:“来啦!” 一路舟车劳累,泡个温柔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全身都被温热的泉水包裹着,暖洋洋的,楼折翡倚着池壁,舒服地喟叹一声,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姜白伏在温泉池边:“阿翡穿我的衣服不太合适,赶明儿我带你去找织锦婆婆,让她给你做几身新衣服。” 楼折翡闭着眼睛,从鼻腔中发出个单音:“好。” 姜白不停地说着明日的行程安排,楼折翡没细听,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是催眠曲,听得昏昏欲睡。 猝不及防,曲子停了。 楼折翡卡在档口,有些不爽地掀开眼皮:“怎么不说话了?” 姜白一言不发,盯着他的胸口。 温泉池挺大,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池面上蒸腾起一片袅袅的白雾,氤氲在半空,模糊了视线。 楼折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愣了愣。 这具身体不比上辈子他死时的,没长开不说,还带着数不清的陈年旧伤,胸口上的一道最长,从锁骨到腰腹,几乎横亘了整个上半身。 姜白声音清朗,沾了温泉水的湿气,有些哑:“阿翡身上有好多伤。” “嗯。”楼折翡眼神淡淡,不带一丝感情,声音却温和,“没见过这么多伤吧?有没有被吓到?” 温泉池里飘着花瓣,是从旁边的树上落下来的,细细碎碎,沁出淡淡的香味。 随着姜白站起身,池里荡起一道道涟漪,花瓣在水纹中晃动,被推到一旁。 “阿翡,疼不疼?” 姜白伸出手,想去碰他胸口的疤,却又有些迟疑,还没碰到就停下了。 楼折翡眸色晦暗,很轻地笑了下:“害怕?” “不,不是。”他的手抖着,声音也颤得厉害,“我不怕,阿翡,我不怕……我只是,怕弄疼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若一道惊雷,砸在楼折翡心头最硬的地方,砸得那里血肉模糊。 坚硬的外壳碎裂,露出藏在里面的陈年旧伤。 楼折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不用怕,已经不疼了。” 他近乎强硬的,将姜白的手按在自己的伤疤上。 许是泡过温泉的皮肤太烫,烫得姜白蜷了蜷手指,烫得他鼻尖发酸,出口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是怎么弄伤的?” 楼折翡垂下眼皮,摇摇头:“忘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哪里还记得。” 并不是。 怎么可能会忘。 身上的每一道伤疤,他都记得是怎么得来的。 那曾经是他最深刻的噩梦,无法忘却,无法逃离,无法释怀。 “阿翡骗我,一定很疼。” “不疼了。” “骗人,看着就很严重,怎么可能不疼。” “没骗你,真的不疼了。” “我不信,肯定疼的,我看着都觉得疼……” 簌簌的花落声遮住了几不可闻的啜泣,银白的月色为前尘旧梦盖上棺盖。 在这一刻,有的事情结束了,有的事情开始了。 楼折翡靠着池壁,看着头顶纷纷扬扬落下的花,轻轻吐出一口气:“疼的。” 姜白走近他,去捉他的手。 “好奇怪,被阿白碰过之后,突然就疼了起来,像被火烧了一样。”楼折翡掀开眼帘,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有淬亮的火光在涌动,“小凤凰是不是偷偷在我身上放了把火?” [ 本章完 ] 正文 第10章 第10章 姜白刚刚还在心疼,一听他这话,又忍不住想笑,结果控制不住表情,打出了一个鼻涕泡。 两个人面面相觑,脸对着脸,都笑出了声。 温热的泉水催得羞赧更甚,姜白一想到自己在楼折翡面前丢了脸,脸就红得更厉害了:“都怪你!” 楼折翡忍俊不禁:“怪我什么?” “……” 如果可以,姜白不想再提起那件丢脸的事了。 楼折翡蔫坏,故意逗他:“阿白还没说什么怪我呢,莫不是随口胡诌,冤枉我的?” 姜白有口不能言,憋闷得紧,气呼呼地爬上了岸。 楼折翡趴在池边,手撑着额角:“跑什么啊,心虚了?” 他逗得起劲,全然不知,现在自己做的是曾经绝不会做的事情,浪荡得好似个流连花丛的风流公子哥儿。 “我才没有心虚,你转过去,不许看!”姜白理解的喜欢不到最亲密的程度,他拿过衣服挡住自己,提醒道,“泡太久会晕的。” 楼折翡无意把气氛弄得太尴尬,从善如流地转过身:“唔,我泡晕了的话,阿白能把我抱回房间吗?”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隔了一会儿,才听到姜白的回答:“能是能,不过你还是别泡太久了,免得晕了的话,我还得给你渡气。” 啧,这么不情愿,是嫌弃他? 楼折翡哼了声:“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只是第一次,我不想是因为渡气。”姜白小声嘀咕,“渡气嘛,以后我每天给你渡气,渡灵力也行,我身体好,渡个百八十回都没问题。” 楼折翡没错过他后面的话,揉了揉耳垂。 魅力太大了怎么办,他这还没开始做什么呢,姜白就对他一往情深了。 啧,好烦。 “我一个没有修为的人,用不着你渡灵力。”楼折翡懒懒一笑,“阿白自己留着,日后保护我就行。” 姜白穿好衣服,将楼折翡的衣服收好,放在温泉池旁:“之前无量要收你为徒,说你有修炼的天赋,阿翡对此是怎么想的?” 楼折翡将身子往下沉了沉,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修行吗?我之前没接触过修行之事,不太确定自己行不行。” 禁术功法排外,他虽突破第十二层,不受禁术的禁锢了,但还是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新的修炼法子。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修为加身,不想再努力了。所以还是不修炼,做个“普通人”得了。 “阿翡这么聪明,肯定行的。”姜白蹲在池边,撩了一捧水,“无量的话不可信,明日我们去找青鸾姑姑,让她看看你有没有修炼天赋。落枫谷内最不缺的就是修士了,如果阿翡想修炼,不怕遇到问题。” 混吃等死第一步就受到了阻碍,还是来自自身无法改变的阻碍:修为太强。 境界大圆满的楼折翡有点挫败,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做大佬好难。 “阿白,我饿了。” 他从下往上看,眼睫沾了湿漉漉的水汽,没长开的细瘦身体更显羸弱,像弱柳扶风,被吹落池中,无依无靠。 弱小可怜又无害,只一眼便叫人心尖发软,生出保护欲来。 饿了,吃东西呗。 姜白搓了搓指尖,完全顾不上修炼的事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恨不得搜罗来全天下的美味佳肴,都摆在他的阿翡面前。 “我,我去给你找吃的,等下就可以吃了,你别泡太久,等着我……”话没说完,他又改了口,“多泡一会儿也没关系,要是晕了,我把你抱回去。” 温泉池的水溅出去,沾湿了青石小径,姜白鞋袜都没穿,赤着脚就跑出去了,黏哒哒的脚步声响成一串。 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反应过来,他嫌掉头回去拿鞋浪费时间,索性撩起衣摆,御剑代步。 姜白娇生惯养,真真是应了他的名字——白,从头到脚都是白生生的,被温泉水一泡,脚背透出些粉。 他赤足踩在剑上,冷硬的玄铁和透粉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刚一柔,明明是突兀的组合,看上去却无比和谐。 楼折翡莫名想起上辈子苍雪峰一战。 斩杀众人之后,他站在苍雪峰峰顶,伸手接住一捧未沾染污秽的碎雪。 沾满血污的手,和干净的雪,一个是肮脏的罪恶,一个是世间最纯净的事物。 那时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迫切地渴望触碰至纯至净的东西,不知是为了借一捧光洗净自己身上的罪恶,还是单纯的想拉着光坠入地狱。 就在刚刚,他看着姜白踩在剑上的赤足,再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御剑而行,很快就看不见踪影了, 楼折翡平静地收回视线,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好像是饿得不轻。” 暂时不想被姜白抱出温泉池,楼折翡泡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他懒得仔仔细细穿衣服,穿好里衣后,随便把外衫往身上一披,就往房间走去。 姜白不知道去哪里找吃的了,半天都没回来,楼折翡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把所有东西都摸了个遍。 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要仔细检查一番,有备无患。 姜白的房间和普通少年的房间不大一样,收拾得虽干净,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却不少,什么玉佩手帕珠花,应有尽有。 只看房间的话,看不出住在这里的人是男是女。 楼折翡把玩着手上的珠花,眼底浮起一丝兴味。 姜白皮肤白,五官柔和,虽不是顶顶好看的皮骨,但看起来很舒服。尤其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比话本里描述的姑娘家都灵动。 若是簪花描眉……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楼折翡不悦地蹙了下眉,放下珠花,冷冷地看向房门。 来人不是姜白,姜白不会敲门。 “白白,你在吗?” 俏丽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欢欣,一边敲门一边喊话。 好吵。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房门前大嚷大叫,要是放到以前,他一巴掌就能拍死好几个。 楼折翡没有起身,也不打算回话,他倒要看看是这女人先识趣离开,还是他先耐不住,出手将她扔出去。 “白白,听说你偷偷溜出谷了,还带了个朋友回来,是真的吗?” 楼折翡一挥手,房门中间有一块地方突然变得透明起来,露出外面的景象。 女子生得俏丽,梳了两根麻花辫,脸上红扑扑的,望着房门的眼里含着希冀。 楼折翡啧了声,暗自在心里纠正,带回来的可不是朋友,而是喜欢的人。 “白白,你私自出谷,我……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有没有受伤,我从莲生爷爷那里拿了药,瞒着爹娘,特地过来看你的。” 楼折翡撑着额角,直勾勾地盯着门上透出来的人,他手有些痒,想把那人嘴巴堵上。 “白白,你是不是睡了?” 楼折翡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人究竟安的什么心思,嚷嚷得这么大声,真睡了也被吵醒了。 “真的睡着了?这样都没醒,看来是累坏了。”她小声嘀咕完,又喊道,“白白,那药放在门口,我先离开了,明天再来看你。” 楼折翡搓了搓指节,别来,明天他想补觉,受不了麻雀叽叽喳喳地吵。 脚步声渐行渐远,楼折翡一挥手,房门立马恢复了原样。 他起身走到门口,将地上的药捡起来,随手扔到桌上。 药盒很熟悉,和装辟谷丹的木盒一样,上面有一朵莲花纹样。 楼折翡屈指敲了敲盒子,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进入落枫谷是临时起意,他当时认出姜白出自落枫谷,第一反应就是“抱大腿”。 上辈子正邪两道觊觎他的人不计其数,唯有落枫谷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重活一世,他想过正常点的生活,落枫谷是最好的去处。 只是没想到,姜白会是姜竺的儿子。 姜白喜欢他,他利用了这份喜欢。 楼折翡扪心自问,他没有不愿意和姜白在一起,至少就现在而言,他并不讨厌姜白,如果未来真想试试情爱滋味,姜白会是他的唯一选择。 可现在,这个选择貌似被别人盯上了。 楼折翡占有欲很强,他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别人就是瞧上一眼,他都不痛快。 看来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楼折翡伸了个懒腰,将桌上的珠花放回原处,对着铜镜勾了勾唇角。 大半夜找不到吃的,姜白只好去找青鸾,拿了一盒子茶点。 “青鸾姑姑家只有这个,阿翡先垫一垫,明日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没事,这个就很不错了。” 茶点稍微有点甜,楼折翡吃了两块尝过味道,就停下手了:“刚刚有人来找你。” 姜白不甚在意:“谁啊?” “听声音是个姑娘,我不认识她,怕说错话,就没有开门,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没事,应该是俏俏。” 茶点小巧玲珑,形状各异,姜白拈起一块桃花形状的,递到他嘴边:“阿翡。” 楼折翡半点没有被伺候的不 自在,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茶点,含糊道:“俏俏是谁?” “是谷里的一个朋友,比我大两岁,经常会来找我玩。” “找你玩?” 姜白点点头:“父亲很少同意我离开落枫谷,俏俏外出游历,经常会给我带外面的小玩意儿回来,还会给我讲外面的故事。” 楼折翡随口道:“这样说来,她是阿白的好朋友呢。” “这么说也没错。”姜白将剩下的茶点喂给他,“青鸾姑姑是做来配茶的,这样吃会不会有点甜?” 楼折翡砸吧了一下嘴:“有一点。” 姜白倒了杯水,用灵力催热,递给他:“晚上喝茶睡不着,我就没带,喝点水吧。” 现在刚入秋,稍微有点凉,还不是太冷,不到喝热水的时候。 楼折翡捧着杯子,觉得自己像个娇滴滴的姑娘。 但出乎意料的,感觉还不错。 “阿白喜欢外面的世界?” “也不能说喜欢吧,就是在谷里待的久了,有些无聊,总会想去外面看看。” 楼折翡点点头,喝了口水:“那以后我给你讲外面的故事,好不好?” 姜白眨眨眼:“诶?” “不想有其他人,我想做阿白最好的朋友。” 楼折翡低下头,看着杯子里荡开的水纹。 姜白手一僵,刚拿起来的茶点又掉了回去:“阿翡是……吃醋了吗?” 楼折翡没回答,徐徐道:“我也能给你讲外面的故事,讲风土人情和世事无常,讲恩怨情痴和恨海天长,讲数不尽的新奇玩意儿。”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小声道:“我只有阿白一个朋友。” 啧啧啧,听听这话说的,楼折翡都想给自己鼓个掌。 “不对!”姜白一拍桌子,“错了,不该是这样的!” 楼折翡眯了眯眼:“嗯?” 姜白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和阿翡做朋友,我要做你夫君!” “……” 楼折翡整个人无语住了。 他怎么给忘了,这小傻子完完全全就是个恋爱脑! “阿翡和我必须是天下第一好,但不能做好朋友,不然就乱套了。”姜白振振有词,“你得喜欢我,最喜欢我!” 他在这一点上固执又坚持,出乎意料的敏锐,楼折翡哭笑不得:“不是说要慢慢来吗?” 姜白撇撇嘴:“这不看阿翡的想法出问题了嘛,我才来拨乱反正。” 楼折翡扬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阿翡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和俏俏他们只是朋友,平时我忙着修炼,和他们都不怎么见面的。”姜白想到青鸾在飞舟上说的话,急于表忠心,“我不是油嘴滑舌,我上次见他们,还是半个月前的事。” 楼折翡觉得自己的气白生了,甭管别人对姜白有什么心思,这一根筋的小傻子根本不会在意。 毕竟这人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他一个。 “好好好,我知道了,说了这么多,渴不渴?” “我不渴,你喝完了吗,我再给你倒一杯。” 姜白拿过茶杯,突然叹了口气:“如果我会做饭就好了。” 楼折翡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绪:“嗯?” “阿翡喝了一杯水,肯定是茶点太甜,如果我会做饭的话,你就不用吃这个了。”姜白照旧用灵力温了温水,“阿翡喜欢吃什么菜,我去学,做给你吃好不好?” 楼折翡表情一滞:“你不必委屈自己为我做这种事。” 落枫谷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心中动容,却又生出些不舍得。 姜白满脸不赞同:“我不委屈啊,爹爹也会为父亲下厨,他说能为喜欢的人做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这样啊……” 姜白托着下巴,眉眼弯弯:“我知道阿翡是怕我累着,父亲也是这样,每次爹爹下厨,他都要跟前跟后的。” “爹爹做饭可好吃了,有一次父亲生辰,他做了一桌子菜,满满一大桌子,可父亲一口都没给我吃,说那是给他一个人做的。” 他玩闹似的碰了碰楼折翡的膝盖,悄声道:“等以后你过生辰,我也做很多好吃的,不给别人吃,只给你一个人。” 只给你一个人,代表着你是偏爱,也是唯一的例外。 楼折翡似叹息似无奈:“你可真是……” 被点到名的人不明所以:“怎么了?” 楼折翡握着茶杯,看着掌心晕开滚烫的红意,玩味一笑:“姜白,你是把我当成童养夫了吗?” [ 本章完 ] 正文 第11章 第11章 “帮我出气,带我回家,给我吃给我喝,给我做衣裳,还让我同你睡一间房。” 楼折翡抚了抚眼尾,一件一件地数着。 许是面前的少年太乖,他终究不忍逗得太狠,最后故作夸张地玩笑道:“姜白,要是我再小上十岁,不是你的童养夫是什么?” 屋里夜明珠的光不够亮,姜白拿着茶点回来后,就点上了萤火灯。 萤火灯是落枫谷的独一份儿,熔得极薄的琉璃罩子透光性很强,烛台上放两株会发光的萤草,再罩上罩子,就做成了。 灯光中带着些微的绿,像屋檐下被雨催生的茸茸青苔,透出无限的生机。 姜白十几岁的少年,落枫谷都没出去过几次,哪里是活了几百年的楼折翡的对手。 他那张白软的脸,就在这灯光中染上南辕北辙的绯意,像极了初生春水浇灌出的夭夭桃花。 姜白虽不识得情爱欢好具体是做什么,但也明白“童养夫”三个字带着的暧昧,这在风月话本里的特殊身份,可比百十句“夫君”来得更羞人。 “……”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够这样! 楼折翡按住眉骨的伤口,疼痛让他清醒过来:“行了,我是逗你——” “不是童养夫。”姜白一张脸红透了,固执地去捉他随意搭在桌上的指尖,“该,该是童养媳才对。” “……” 呵。 楼折翡撤回手,故意让他摸了个空。 童养媳? 夫和媳,虽是一字之差,实际意思却是天壤之别。 小傻子竟还没放弃,打着这等主意呢,也不想他这等强势的性格,哪里会是个居于人下的主儿。 究竟是童养夫还是童养媳,可不是姜白说了算。 不过现在,姑且可以让小傻子先自以为是一阵子。 楼折翡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恶趣味。 刚才没如愿,姜白又尝试了一次,这回成功碰到了楼折翡搁在膝上的手。 “童养媳”三个字太超过了,他现在憋红了脸,也只能吞吞吐吐地蹦出几个字:“我,我会对你好的。” 只是简单地握着指尖,连十指相扣都不懂,像没和喜欢的人牵过手一样。 楼折翡回忆了一下,姜白每次拉他的手,似乎都是这样,用柔软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指。 从牵手的方式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姜白绝对是个中最温吞的,不会再进一步,不会侵略,只会默默地陪伴着。 和他大胆的言辞完全相悖。 有趣。 楼折翡曲起手指,在他温暖的掌心挠了挠:“困了。” 姜白像个傻愣愣的毛头小子,忽然回神,从无尽的羞赧中抽身:“休息吧,夜已经很深了,等下你睡床,我,我睡地上。” 他还记着楼折翡解释童养夫时说的一长串。 刚才的暧昧气氛仿若潮水一般,瞬间消退。 楼折翡满意地勾了勾唇,他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眼前人丢盔弃甲。 “初来乍到,床榻那么大,我一个人睡会害怕。” 他不说睡得下,只说一个人会害怕。 姜白完全忘了楼折翡之前说过要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挺直胸膛:“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尽力营造出一种“我很可靠”的形象,但落在楼折翡眼里,跟小奶狗仰着脑袋撒娇卖乖没什么区别。 楼折翡克制住想揉揉他头的欲望,露出感激的表情:“那就麻烦阿白了。” 说完,他眼睛一转,又补充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明日可能会晚些醒,如果有事,阿白就把我叫起来。” “明天没什么事,你好好休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姜白晃了晃他的胳膊,“你不要紧张,放松点就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楼折翡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总要早早起来干活,生了病,想休息一下,弟弟妹妹还会来闹,吵得我都睡不着。” 姜白皱紧了眉头,又心疼他,又气他那群亲人:“放心,在这里我不会吵你的,等下我就设个隔音结界,谁也不能来打扰你休息。” 姜白当即在房间里设了个隔音的结界,想了想,又在整个梧桐苑内布下了结界,便是一只鸟都飞不进院子里来。 楼折翡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阿白对我真好。” 明天他就一觉睡到晚上,睡他个昏天黑地,至于想来找姜白的人,都见鬼去吧! — 楼折翡睡得昏天黑地,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上辈子。 在梦里,他冲击禁术第十二层的时候走火入魔,被体内灵力反噬,爆体而亡。 梦中的他,全身浮现出血纹,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从他的皮肤底下涌出来,从头到脚,像是被关进了血淋淋的笼子里。 变成了血淋淋的怪物。 梦里的他仍然在暗渊里,坐在冰魄玉床,以他为中心,无数血线蔓延开来,将冰魄玉削碎。 玉屑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大雪,落了他满头满脸。 走火入魔后,他不会立刻爆体而亡,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四处冲击,好似要将这具被修炼强化过的身体撞碎。 等到每一寸经脉都碎裂,每一块骨头都被碾断,每一片皮肤都绷紧到极致,才会迎来最终的死亡时刻。 这是一个漫长的、充满痛苦的过程。 明明是梦,但那份痛苦又很真实,真实得像是从皮肉底下钻出来,从骨头缝儿里渗出来,从四肢经脉里溢出来。 真实得,就好像他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来,只能苦苦地捱着。 到最后,他被那份痛苦折磨得神智都不清醒了,险些忘了这是在梦里。 难道突破第十二层是假的,其实他走火入魔了? 难道重活一世逆天改命是假的,其实他灵力反噬爆体而亡了? 随便吧,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楼折翡满脑子都是快点解脱,只要不再继续下去,随便是死,还是其他方式,怎样都可以。 能不能,来个人救救他? 楼折翡看着不成人样的自己,精神几欲崩溃,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之中,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个梦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究竟少了什么? 是,是……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吃他的血,与他血□□融,可能还想要他命的小玩意儿。 那团通人性的,像极了狗的灰色雾气。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楼折翡还没来得及作出思考,就从梦中惊醒过来。 天色昏蒙,房间里还是暗的。 身旁的姜白毫无察觉,仍在睡梦之中,楼折翡盯着他看了半晌,慢慢伸出手,凑到他的鼻子下面。 有呼吸,是活的。 刚才是在做梦。 楼折翡慢慢定下心神,抬眼看向窗外。 天还未亮,蓝黑色交织在一起,吞噬了尚且微弱的黎明光晕。他知道再过不久,太阳会出来,然后就是新的一天。 外面似乎起风了,窗口有树影婆娑,摇晃不止。 姜白在房间里设的隔音结界效果很好,树影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但一丁点声音都没传进屋子里。 楼折翡慢慢躺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床顶,刚才的梦后劲太大,他没心情再睡一觉了。 修行之人忌讳颇多,梦境内容大多不是无缘无故,他刚重生到现在,对那个梦的内容很在意。 楼折翡抬起一只手,仔细端详着。 皮肤粗糙,关节微大,明明长在十几岁的少年身上,看起来却像是已过而立之年的人才会有的手。 多荒唐。 却又,多合适。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有这样一双手倒也很正常。 楼折翡捏了捏眉心,眼底散开一片冷淡的笑。 — 天一亮,姜白就醒了。 他睁着眼发了会儿呆,猛地转过身,待看到身旁阖目休憩的人后,眼底慢慢溢开满足与欢喜。 姜白放轻动作,慢悠悠地侧过身,正对着楼折翡,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用目光描绘着面前的人,从额头到鼻梁,一寸也不放过。 眉骨上的伤太刺眼,姜白伸出手,隔着一小段距离,轻轻地点了两下。 等阿翡睡醒了,一定要带他去找初桑婆婆疗伤,免得拖久了落下病根。 姜白看了半天,暗自在心里嘀咕,刚见 面的时候,他觉得楼折翡脏兮兮的,有点丑,现在却怎么看怎么好看。 那眉眼那五官,不愧是他看中的,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楼折翡有些扛不住这愈发火热的视线,他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冥想,姜白一醒过来,他就知道了。 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 楼折翡心中纳罕,有些无法理解,有那么好看吗? 若是让姜白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定会点头如捣蒜,将肚子里那点溢美之词全都拿出来,一气儿放在他的阿翡身上。 可惜楼折翡没问出口,自然也听不到答案。 如同保证的一样,怕影响楼折翡的休息,姜白没发出一丝声音,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楼折翡突然有一种目光比言语更难以承受的感觉,本来还想睡个昏天黑地,怎奈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连冥想都要进行不下去了。 现在刚刚天亮不久,楼折翡估摸了一下时间,决定换种方式阻止姜白和昨晚那送药的姑娘见面。 之所以改变策略,主要的是因为姜白的目光太火热,他有点装不下去了。 姜白一直盯着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他睁开眼睛了:“阿翡,你醒啦!” 楼折翡“嗯”了声,揉揉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姜白坐起身,“不再睡会儿了吗?” 楼折翡打了个哈欠:“睡不着了。” 姜白抿了抿唇,没说话。 楼折翡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怎么了?” “你说要睡很长时间的,结果这么早就醒了。” 太遗憾了,他还没看够呢。 楼折翡一眼就看出他那点小心思,有些无语,看了那么长时间还不够,姜小傻子有够贪心的! “可能是有点认床。”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拿过衣服。 姜白侧身下床,腾出空间:“那怎么办?要不我去把你之前用过的床给搬过来?” 他一脸认真,不像是说笑。 “……” 楼折翡一噎,亏你想的出来! “没事,多睡几天就习惯了。” “好吧,那如果你今晚还睡不好的话,我就去给你搬床。” “……” 楼折翡懒得纠正他的奇葩主意,穿好衣服后下床:“咱们去哪里吃饭?” 昨天的茶点可以忽略不计,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吃饭问题,近百年没正儿八经吃顿饭了,想得紧。 姜白帮他整理好衣领,又去倒水:“我已经想好去哪里了,等下就带你过去,至于吃什么,也先不告诉你。” 楼折翡看着忙前忙后的小傻子,脑海中突然冒出“贤惠”两个字,他笑着摇摇头,接过还冒着热气的水:“别忙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行。” “怎么能让你自己来,我答应过要照顾你的。”姜白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父亲就是这样照顾爹爹的,他怕累着爹爹,还会抱着爹爹走路呢,我一定要比他做得更好!” “……” 姜竺一个修为圆满的大能,都教了他儿子什么啊?! 楼折翡无奈地喝了口水:“你和他比干嘛?” 姜白沉默了一下,小声嘀咕:“因为我要像父亲爱爹爹那样爱你,不,是还要更爱你。” 楼折翡沉默地喝完水,放下杯子,冲姜白张开双臂:“来抱一下。” “诶,为什么?”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扑进了楼折翡怀里。 姜白力气大,举得动重剑,但身体却出乎意料的软,抱在怀里很舒服,楼折翡将头埋在他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姜白身上有一股被阳光烘烤过的木质味道,闻起来很清新,不腻人,暖洋洋的。 楼折翡觉得自己仿佛抱住了一束有实体的光,这束光暖烘烘的,将他从阴冷的梦境地狱接回热闹的人间。 他得救了。 姜白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阿翡,你怎么了?” “没事。”楼折翡松开他,笑意促狭,“阿白听过‘早安抱’吗?早上睡醒后,拥抱一下,能够增进彼此间的感情。” 姜白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楼折翡拖长了调子,语带戏谑,“假的啊,阿白好傻!” 姜白:“……” [ 本章完 ] 正文 第12章 第12章 恶趣味得到满足,楼折翡眉眼舒展,心情畅快不少。 他睨了眼姜白气闷的脸,懒洋洋道:“我就开个玩笑,阿白不会生气了吧?” “……” 姜白深呼吸,长出一口气:“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阿翡肯定是想和我增进感情,所以才要抱抱的。” 他说完还点点头,一脸“肯定是这样没错”的表情。 楼折翡:“……” 不得不承认,小傻子一到感情方面,就会变得机灵起来,这角度找得让人没办法反驳。 姜白说服了自己,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好了好了,走,我们去吃早饭。” 楼折翡跟在他身后,暗自在心里啧了声,自己就能哄好自己,果然傻透了。 落枫谷像个小城镇,姜白领着楼折翡来了最热闹的一条街,街上行人不多,铺子却不少,吃穿用度卖什么的都有。 楼折翡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几百年,都没正儿八经地逛过街,跟着姜白走街串巷,感觉颇为新奇。 就是有一点不太满意,姜白的人缘也太好了些。 “白白,早上好!” “白白,吃饭了吗?” “白白,要不要吃个橘子,可甜了。” “白白,你之前不是说想吃桂花糖吗,婆婆这里刚做了些,你等一下,我给你拿。” …… 楼折翡烦透了,感觉有无数只麻雀围着自己叫个不停,烦得他头都大了一圈。 白白,白白,白个鬼啊白,这一路走来,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白白”了,白白是落枫谷里打招呼寒暄必须说的两个字吗? 所幸姜白的反应比较合他心意,客气地一一回过礼后,就继续往前走了,没有驻足闲聊,这令楼折翡的不爽少了几分。 看来这小傻子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知道现在的要紧事是带他去吃饭的。 “白白,你身边的娃娃是哪个啊?” “婆婆,是阿翡!”姜白眼睛亮起来,颠颠地跑过去。 “……” 楼折翡看着弃他而去的姜白,狠狠地磨了磨牙,很好,他决定收回之前的话。 姜白指着楼折翡,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婆婆,阿翡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朋友,他今后也会在谷里住。” 他声音很大,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楼折翡有些头疼,他已经感觉到有十多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照姜白这么个吆喝法,不出半天,他就得在落枫谷里出名。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楼折翡硬着头皮喊道:“咳,阿白,我们不去吃饭了吗?” “你听到了吗,他叫白白‘阿白’。” “是哩是哩,听得清清楚楚。” “那他岂不是白白的……” “诶呦,转眼间,白白都已经长成大孩子了。” …… 周围人的谈话声全都落入耳中,楼折翡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迷茫,听着,怎么好像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和姜白站在一起的婆婆愣住了,看着他,指了指楼折翡:“白白,他是?” 姜白搓了搓发烫的脸,凑到婆婆耳边,声音中难掩欢欣:“没错,阿翡是我喜欢的人。” 修士五感敏锐,姜白说的话一丝不漏地传进他耳中,楼折翡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没想到姜白会直接将喜欢公之于众,能感觉得出来,姜白虽然在感情上热情,但也很容易害羞,稍微逗得狠了些,就会红透一张脸。 说白了,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主儿。 可现如今,这小贼胆子大发了。 楼折翡努力平复心情,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冲着姜白招了招手:“阿白,走了。” 上辈子他遇到的人,不是对他心怀不轨,就是对他鄙夷不屑,故而他鲜少与人交流。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关注,并且这些人还不是来找他寻仇的,楼折翡有些不太适应。 怎么说呢,就算让他和百八十个人打一架,也好过让他被一群人围观。 应付这样的场景,实在太心累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突然有些想念当年苍雪峰的一战了。 面对那些说不清的仇人,根本不用花太多心思,只需要使尽全力,弄死他们就行了。 非常简单,并且省心。 不过除了不适应外,楼折翡并没有觉得反感。 让落枫谷里的人都知道姜白喜欢他,本来就是他的计划之一,为了达到目的,他还想了好几种法子,只不过这项计划比较靠后罢了。 现在这样也好,省得他费心思了。 不过有一点,姜白主动告诉别人,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这份感情本来充满了虚假的算计,却在突然之间变得真实起来。 姜白朝婆婆摆摆手,顶着微红的脸,冲着楼折翡跑去:“我 来啦!” 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他现在心情有多好。 “忍不住想把你介绍给大家,耽误了一点时间。”大庭广众之下,姜白没有牵他的手,改为揪着他的衣袖,“阿翡一定饿坏了吧,走走走,我们去吃饭。” 穿过街巷,来到一家比较偏僻的小店,门上挂着一块粗糙的牌匾,上头写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字:「落枫第一汤」。 落枫谷里基本是自给自足,故而这里的店铺和外头的不一样,没有特地招待客人的地方,大多都是直接设在院子里的。 无论是买卖交易,还是生活休息,都发生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这家名为「落枫第一汤」的店面很小,院子里只放了一张四方木桌,两条长凳,旁边堆着不同种类的木头,零零散散的。 袅袅的白烟从屋里冒出来,在院子里散开,一进院门,一股浓郁的香气就窜去鼻腔。 不是单调的荤香,其中还混杂着丝丝缕缕特殊的淡香,有点像花木的清香,又有点像野果的甜香。 楼折翡深深地嗅了一口,感觉整个肺腑都被暖融融的香气盈满了:“好香!” 姜白笑了笑,推着他往桌边走:“入秋了,就该喝点汤汤水水,棠果伯伯熬的汤是落枫谷一绝,阿翡你肯定会喜欢的!” “小白白记性真差,说过多少次了,不是落枫谷一绝,是人间一绝!” 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扛着一筐果子,走进院里。 姜白头也没回,嚷嚷起来:“我记性可不差,棠果伯伯,你看看你自己的牌匾上写的是什么,那么大的「落枫」两个字呢!” “那牌匾用了太久,懒得换。”棠果将筐子放下,打量着楼折翡,“这娃娃瞅着面生,外头来的?” 姜白连连点头:“他叫阿翡,是我的朋友,今后也会在谷里生活。” 棠果挑了挑眉:“他和你父亲见过面了?” “嗯。”姜白揉揉肚子,“伯伯,先别问了,我们好饿。” 棠果失笑,往屋里走去:“你早就辟谷了,饿什么?” 姜白哼了声:“阿翡会饿啊,他是普通人。” 棠果脚步一顿,回过头:“你不是修士?” 楼折翡看着他,微微颔首:“前辈,我并不是修行之人。” 棠果表情古怪,目光深沉,落在楼折翡身上,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楼折翡搓了搓指节,不慌不忙,平静地回视他。 姜白不明所以,看看棠果,又看看楼折翡,眨了眨眼:“棠果伯伯,怎么了吗?” “没什么,你俩快去坐着吧,汤马上就好。”棠果收敛表情,进了屋子。 姜白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这家汤都有什么种类,楼折翡一言不发,目光越过他,投向屋子里摆弄炉火的男人。 不太对劲,在听到他是普通人的时候,棠果的反应太古怪了。 汤很快端上桌,浓郁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楼折翡觉得自个儿五脏庙都翻腾起来了,除了喝汤,什么都不想做。 “今天是莓果山珍汤诶!”姜白惊呼一声,“这是棠果伯伯最拿手的汤,用新鲜的野莓果和野山鸡一块炖的,味道清甜,是我最喜欢的汤。” 楼折翡捏着汤勺搅了两下:“是吗?” 姜白笑弯了眼:“阿翡快尝尝,棠果伯伯一年都做不了几次,你运气真好,第一次来就喝到了。” 盛汤的碗不讲究,挺大一只,是粗陶的。 汤水不是厚重的奶白色,比较清透,黄褐色的碗颜色太重,衬得汤水也有些黄。第一碗要尝汤的味道,没有盛肉,碗里只有零星几颗艳红的莓果。 楼折翡撇开漂浮的莓果,盛了一勺汤,吹凉后送进口中。 姜白紧盯着他,热切问道:“味道怎么样?” “不错,很好喝。”楼折翡舔了舔唇,又喝了一口。 上辈子成为魔尊后,他还是过过好日子的,只是时间有点短。 那时他一路斩杀敌人,走上至尊之位,狠厉的手段令魔界穷凶极恶之徒都肝胆生寒。 为了讨好他,魔界的人从世间搜罗了各种珍贵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美食美酒美人,样样皆有,种种俱全。 他曾尝过各种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但重新修炼出来的身体尝什么都是差不多的味道。 甚是无趣。 那些美酒佳肴何其丰盛,带给他的震撼却比不上如今面前的一碗汤,不是食物的味道差距甚远,而是他改变了。 怪不得,怪不得人人都想逆天改命,都想从头来过。 楼折翡端起碗,将剩下的汤一饮而尽。 离开「落枫第一汤」后,姜白带着楼折翡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胡同。 胡同里有一股潮湿的气息,楼折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悄悄放出一丝灵力:“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初桑婆婆,阿翡身上的伤需要治疗。”姜白拉住他的手,嘱咐道,“阿翡,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开我的手,知道吗?” 楼折翡挑了挑眉,正准备答应,忽然闷哼一声,朝着地上倒去。 [ 本章完 ] 正文 第13章 第13章 姜白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他:“阿翡,你怎么了?” 楼折翡借着他的胳膊站稳:“没,突然头疼了一下。” 他按住眉心,感受到之前放出去的那一丝灵力回到了身体中,带着粘稠的、湿淋淋的感觉,像一条冰冷的蛇,在经脉里游走。 “怎么会头疼?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楼折翡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余光不经意间瞥向胡同尽头。 他放出的那丝灵力回到了身体中,但并不受他控制,能做到这种地步,对方一定不简单。 难怪世人都说落枫谷神秘莫测,从「落枫第一汤」的棠果,到藏在胡同里的人,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怪。 楼折翡挑了挑眉,心里隐隐有了丝期待,他有预感,今后的生活一定会很有趣。 “对了,我们是要去找初桑婆婆啊,她医术高明,一定能看出你哪里不舒服。” 楼折翡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扯出一个虚弱的笑:“阿白,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困了,我们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他身体中的灵力还没有化解,现在进去,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那怎么能行,你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姜白轻轻碰了碰他眉骨,“阿翡的眼睛这么好看,可不能落下病根。” 楼折翡怔了下,有些动摇。 上辈子他因没有及时医治,落下了眼疾,往后不知后悔过多少次。 “阿翡,你是不是害怕啊?”姜白突然开口。 楼折翡垂眼看过去:“嗯?” 姜白以为自己猜对了,安慰道:“阿翡别怕,有我陪着你呢,初桑婆婆医术很好,不会让你疼的。”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夹着嗓子装可怜:“我好怕的,等下阿白一定要保护我。” 他一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吸引姜白的注意力,一边把手背在身后,将那丝潮湿的灵力全部逼到指尖。 姜白大受鼓舞:“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阿翡!” 楼折翡若有所思道:“怎么听你说的,这地方有些可怕?” “也不能说是可怕吧,就是有些怪。”姜白斟酌着措辞,“初桑婆婆觉得治病救人是和地府抢生意,会被阎王爷记恨,所以把自己的住处弄得比较另类,想借以来阻拦小鬼。” 楼折翡挑了挑眉:“阻拦小鬼,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姜白一边牵着他往前走,一边解释:“初桑婆婆,棠果伯伯,还有谷里的很多人,都比较忌讳鬼神。” 沿着胡同走到尽头,看到两扇古朴的雕花大门,以中间藤蔓组成的墙壁为界限,左右两侧的大门一模一样,好似在照镜子一样。 只不过左边大门紧闭,右边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儿,细细窄窄的一条,大约眼睛那么宽。 姜白带着楼折翡走向靠右的一扇门:“左边住的是莲生爷爷,这边是初桑婆婆,他们两个势同水火,互相看不惯彼此。” 势同水火还住在相邻的地方? 互相看不惯彼此,还修着一样的大门? 楼折翡难以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初桑婆婆是落枫谷最好的医师,凡她出手,死人都能医活过来,谷内男女老少不舒服都会来找她。” 听起来是个挺厉害的角色,楼折翡瞥了眼旁边紧闭的大门:“那你说的莲生爷爷呢?” “莲生爷爷是药师,喜欢配药,和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丹药。”姜白拉住门环,“我上次拿的辟谷丹就是他做的。” 楼折翡扬扬眉,他想起来了,昨晚去给姜白送药的女子,也提到过这个人。 “初桑婆婆喜静,等下进了门要走十步路,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说话。”姜白认真道。 规矩还挺多,楼折翡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门被推开,悬挂在门上的黑色风铃叮当作响,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像是有人贴着他们后背悲泣。 楼折翡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由黑和红两种颜色组成,浓墨重彩的交叠在一起。 他正准备细细看来,就被姜白捏了下手。 不能松开,不要乱看。 楼折翡想起姜白的嘱咐,猛然回过神,捏了捏他的手,算作回应。 迈入大门,刚走几步,就听到“砰”的一声,是从身后传来的,听起来像是门关上的声音。 楼折翡目光微凝,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颤,随着刚才那道声音的响起,他之前逼到指尖的灵力也跟着消失了。 怎么回事? 不等楼折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又发生了一件令他更为震惊的事——他的灵力消失了。 丹田是正常的,仍然能够感受到灵力的存在,但是使不出来。 就像是,他的灵力被彻底封印住了。 楼折翡开始慌了。 从重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灵力被封印,意味着他失去了自保能力,意味着他没办法应对别人的攻击,意味着他成为了刀俎下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对于一个炉鼎体质的人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 楼折翡清楚,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但上辈子留在他身上的阴影太重,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无限放大。 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连手上的力气重了很多都不知道。 姜白发现不对劲,握着他的手捏了两下:怎么了? 楼折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意识告诉他要继续往前走,身体却没办法前行,他怔怔地看着姜白,完全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眼底满是惊慌无措。 不能发出声音,意味着不能说话。 姜白有些发愁,如果是有修为的人,就可以传音了,但楼折翡是个普通人。 去见初桑婆婆要走十步路,如今已走了一半,还剩下最后五步,不能半途而废。 姜白思忖片刻,来到楼折翡身边。 他的脸有些红,眉眼中满是打定主意的决然,楼折翡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他弯下腰,表情才发生了变化。 楼折翡想跳开一步,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白俯下身,揽住他的后腰,胳膊穿过他的腿弯,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 …… 楼折翡:??? 姜白力气很大,这点刚见面的时候,楼折翡就知道了。 许是拿重剑练出来的,抱起比他高的人来都毫不吃力,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 刚被抱起来的时候,楼折翡丢脸得想杀人。 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平静下来了,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偏激,姜白罪不至死。 走出三步以后,他的胳膊搭上了姜白的脖子,觉得这样也不错,甚至开始有点享受。 走完第五步的时候,楼折翡食髓知味,不想下来了。 “阿翡?”姜白将他放下,“可以说话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尚且残存的理智让楼折翡将“腿疼”两个字咽了回去,不答反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突然走不动了。” 一开始以为是心理阴影,现在楼折翡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狗屁阴影,其中八成又有古怪。 姜白眼含愧疚:“是我忘了告诉阿翡,初桑婆婆的住处设了‘十步路’。” 楼折翡一愣:“十步路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几十种法阵,从门口走过来一共十步,从第一步开始,修士会暂时失去灵力,往后的几步,会依次放大人心中埋藏最深的恐惧。第五步到第六步,是最难的一道坎,跨过去了,一切都会慢慢恢复。” 楼折翡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力已经回来了,之前反噬到身上的灵力也恢复了。 他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那里完全看不出法阵的迹象:“所以刚才我是卡在第五步到第六步上了?” 姜白点点头:“十步路不能回头,我当时对阿翡…… “没关系。”灵力回来后,楼折翡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他勾了勾唇,意有所指道,“我还挺喜欢的。” “诶?” “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阿翡哪里不舒服吗?” “我腿疼。” 姜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腿?” 楼折翡一本正经道:“我的腿好像断了,走不了路了。” [ 本章完 ] 正文 第14章 第14章 在姜白之前,楼折翡没和人亲近过,人家挨着他,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揣测,这人是不是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 别提被打横抱起来了,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到大,他连拥抱的经历都没有。 一朝尝试,楼折翡惊奇的发现,被抱的感觉竟然很不错,他有些上瘾。 只是逗逗姜白,没想被再抱一次,楼折翡也不怕被看出来,十分浮夸地弯下腰,揉着自己的腿:“大概是那劳什子的十步路闹的,我没有修为,强行走过来,身体受不太住。” 姜白沉默地看着他,突然蹲下身:“阿翡,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一个蹲着一个弯腰,两人形成了些微的身高差,姜白正对楼折翡的膝盖:“十步路对普通人伤害不大,更不会伤到你的腿,你在骗我。” 他的神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怎么,楼折翡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白搭上他的膝盖,揉了两下:“阿翡好傻。” 楼折翡:? “想和我亲近的话,直说就是了。”姜白仰头看他,眯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骄傲,“在外面抱来抱去,别人会对你指指点点的,不想走路的话,我背你走。” 楼折翡看着他蹲在自己脚边,有些反应不过来。 “上来啊。” “这……” 姜白哄他:“乖,先背,回家再抱。” “……” 楼折翡莫名生出一种被宠着的感觉,这感觉新奇,他仔细地体会了一下,还挺不错。 但最后到底没背。 屋子里突然出来一个头戴金铃的少女,抱着胳膊倚在门上:“白白,怎么不进来?” 少女身着湖绿色襦裙,露出一截小臂,眉目若远山黛,表情疏冷。 楼折翡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他没听到一丝脚步声。 姜白惊呼:“初桑婆婆!” 楼折翡:嗯??? 少女应了声,视线淡淡地扫过楼折翡,冲他们招招手:“进来吧。” 楼折翡有些回不过神来,姜白刚才是叫这少女,婆婆?! “阿翡,那就是初桑婆婆。”姜白看他愣神,解释道,“初桑婆婆虽然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但她已经几百岁了,比我父亲年纪都大。” 楼折翡干笑两声:“还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后,容貌可以维持在想要的阶段,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二三十岁的模样。 楼折翡活了两辈子,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见人维持如此年幼的容貌,像个幼童似的。 进了屋里,初桑已经坐着等他们了。 她面前摆着脉枕和针包,旁边放了四只茶杯,每一只里面都是满的,分别是绿、红、黄、紫四种颜色。 楼折翡觉得稀奇,多看了两眼。 初桑原本在和姜白说话,突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楼折翡。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瞳色很黑,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种毫无生机的冰冷感觉。 楼折翡稳下心神,回之一笑。 初桑抬起手,依次在茶杯上点了一下:“竹叶,莓果,稻谷,葡萄,是不同口味的灵酒。” 楼折翡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和自己解释:“原来是灵酒啊。” 初桑倨傲地扬了扬下巴:“都是我酿的。” 楼折翡福至心灵,毫不吝啬地夸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的酒,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和白白年纪相仿,该叫我一声婆婆的。”初桑用愉悦的声音纠正道。 楼折翡:“……” 顶着一张娃娃脸说出这种话,违和感真的很强。 楼折翡张了张嘴,实在叫不出来,只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在一旁偷笑的姜白。 姜白抿了抿唇,止住笑意:“初桑婆婆,你快帮阿翡看看伤吧,他不是修行之人,一些伤没办法自行修复。” “他不是修行之人吗?”初桑歪了歪头,打量了楼折翡一会儿,突然道,“陈年旧伤,都不严重。” 她点点自己的眼睛:“只有这一处,会落疾。” 楼折翡心中讶异,他曾听闻修为高超的医修不必用眼看,就能感知人身上的伤处,并推断严重与否。 本以为这是无稽之谈,而今看来恐怕不假,世上还是有高人的。 “落疾?!”姜白语气焦急,整个人慌得不行,“意思是眼睛会出问题吗?初桑婆婆,你能治好阿翡吗?” 楼折翡按了按他肩膀,无奈笑道:“别害怕,没事的。” 他眼睛伤得挺严重,上辈子就落了疾,早就习惯了。如今虽希望能治好这一处,但若事与愿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抵重活一世,也会有挽回不了的遗—— “能治好。”初桑摊摊手,“我说的是会落疾,可没说不能治。” “……” 她骄 矜地抬了抬下巴:“再说了,这世上还没有我治不了的伤。” 楼折翡和姜白面面相觑,都有些无奈。 初桑治疗的时候不习惯旁人在场,楼折翡被带进里屋,姜白在外面等候。 进了里屋,初桑招呼楼折翡坐下,神色严肃地从针包里拿出一枚细长的银针:“在治疗之前,我需要取一滴你的血,伸出手来。” 楼折翡皱紧眉头:“要取我的血?” 邪门歪道中有用血的咒法,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一滴血就能要人的命,故而修行之人对此颇为看重。 初桑点点头:“我看着你,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取你的一滴血,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楼折翡搓了搓指节:“验证什么事?” “听白白说,你并不是修行之人,那我要验证的事,你恐怕没有听说过。”初桑捻了捻银针,轻声道,“你是白白的朋友,我不会害你的。” 楼折翡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右手:“阿白喊您一声初桑婆婆,那我也该随他,婆婆想取我的血,那我自然配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关注着初桑的神色,果不其然,在听到他提起“阿白”的时候,初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在街上的时候,那些路人一听到他这般唤姜白,便知晓了他是姜白喜欢的人。由此看来,“阿白”这个称呼,应当是特殊的。 所有人都可以叫“白白”,只有他楼折翡能唤“阿白”。 他在赌姜白在落枫谷中的地位,从初桑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赌对了。 初桑面无表情,用银针在他指腹上点了一下,殷红的血滴坠在针尖,将落欲落。 她扔给楼折翡一块帕子,然后从怀里摸出一颗灿金色的珠子,接住了那滴血。 楼折翡瞥了眼她的动作,收回视线,用帕子按住指腹上的细小伤口。 和他猜的一样,初桑要验证的果然是那件事——他的炉鼎体质。 那珠子名为储灵珠,里面储存的是灵力,不是稀罕玩意儿,但因着用处鸡肋,倒也不常见。 他上辈子被无量“送”给别人当徒弟的时候,曾见过一次。 炉鼎体质之所以适合作为容器,就是因为他们和灵力有着天然的亲和性,炉鼎的血能够和灵力相融。 指腹的血口很小,按了没多久就止住了,楼折翡将帕子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 他抬头瞟了一眼,初桑手上的珠子已经变成浑然一体的金红色了,这代表着里面的灵力已经和血液完全融合。 初桑攥紧那颗珠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果然……” 楼折翡故作疑惑:“婆婆,怎么了吗?” 叫出第一声“婆婆”后,接下来就容易了。 初桑摇摇头,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你的体质特殊,这是我研制出来的药,能帮你掩饰一二。” 楼折翡愣了一下:“婆婆这是何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初桑面上显出一丝不符合她容貌的担忧,“你的体质若是被他人发现,恐怕会招惹麻烦,白白现在太小,还没办法保护好你。” 她没有多说,将药塞给楼折翡,就去配治疗其他伤的药了。 楼折翡把玩着掌心中的小瓶子,神思有些恍惚。 姜白在外头等得花都谢了,可算把他们等出来了:“好了吗?” 楼折翡点点头,对着神色凝重的初桑拜了一拜:“麻烦婆婆了。” “无碍。”初桑腰背挺直,受了他的礼,问道,“白白,你们急着回去吗?” 姜白摇摇头:“不着急,等下要去找莲生爷爷,问一件事,然后再去织锦婆婆那里做衣服。” 初桑挑了挑眉:“去找老不死问什么?” 楼折翡挑了挑眉,老不死? 姜白无奈道:“我准备去问问莲生爷爷,普通人能不能吃他新做的辟谷丹。” “问什么问,那玩意儿狗都不吃。”初桑招呼他们过去,“省下去找老不死的时间,过来尝尝我酿的灵酒。” 她将四杯酒依次摆开:“楼折翡,小翡是吧,来,喝过了,就当是付给我药钱。” 姜白拿出钱袋:“婆婆,我来付钱,我有钱。” 初桑纤细的手指抚过杯口,意有所指道:“白白该付的,婆婆不会不让你付,但这药钱,小翡得亲自付。” 楼折翡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药,算起来,这药钱他确实该付。 但这灵酒,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楼折翡下意识看向姜白。 姜白皱了皱眉:“阿翡不会喝酒。” 初桑不松口:“不会可以学,第一次就喝到了我酿的灵酒,说出去也不丢人。” 姜白沉默了一会儿:“我替阿翡喝,行不行?” 初桑表情惊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行是行,只是我这次酿的灵酒可不是以前能比的,白白,你确定要替他喝吗?” [ 本章完 ] 正文 第15章 第15章 “难道白白不想看看小翡喝过酒会说什么吗?” 初桑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梨涡,她不常笑,表情僵硬得厉害。 姜白有些迟疑:“我……” 楼折翡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四杯颜色各异的灵酒上:“这酒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酒啊……”初桑摩挲着杯沿,卖了个关子,“有什么妙用,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吗?” 楼折翡心中思忖,这灵酒应当对身体无害,不然姜白提出要喝的时候,初桑也不会同意。 但看姜白的反应,又比较排斥,八成是这灵酒有什么古怪。 楼折翡悄悄瞥了姜白一眼:“婆婆盛情相邀,晚辈自然不应拒绝,但我一介凡夫俗子,恐难以承受这灵酒,若是身体受不住……” “我喝!”姜白上前一步,挡住他伸向酒杯的手,“这灵酒有些奇怪的……妙处,还是我替阿翡喝吧。” 楼折翡心中松了口气:“阿白,你行吗?” “我怎么可能不行?”姜白挤出一个笑,“我特别行!” 初桑挑了挑眉:“既如此,那你便替他喝吧,只是替也有替的说道,你得把这四杯都喝了才行。我记得你比较喜欢竹叶味道的,给。” 酒液是晶莹的碧绿色,没有一丝杂质,表面有一层莹润的光泽。 姜白接过酒杯:“阿翡,等下我要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别嫌弃我。” “我怎么可能会嫌弃阿白呢?”楼折翡一脸无辜。 姜白扁了扁嘴:“不许骗我!” 楼折翡连连点头:“……不骗你。” 别废话了,赶紧喝吧,他都开始好奇这灵酒有什么效用了。 姜白得到保证,仰头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 “这灵酒酒劲儿可大,白白酒量浅,一杯就差不多醉了。”初桑玩味道,“估计等会儿有的闹腾。” 楼折翡:??? 闹腾? 姜白又灌了两杯灵酒,他脚步不稳,踉跄了下:“好难喝。” 初桑面无表情,把剩下的灵酒塞给他:“难喝也得喝。” 没入口之前,闻不到一丝酒气,就这么一会儿,浓烈的酒香气就飘散开了,熏得人头脑昏沉。 可见这灵酒的酒劲儿有多大! 楼折翡去扶姜白,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用力甩开了:“别碰我!” 楼折翡懵了,姜白对他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何曾有过这般态度? “这灵酒比其他酒更烈,纵使修为高深,同饮四杯也会醉得一塌糊涂。饮酒后,会不辩眼前人,忘却天下事,狂醉多日,诉尽心中秘密。”初桑将空了的酒杯摞在一起,弯了弯唇,“故而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吐真酒」。” 楼折翡忽而有些后怕,他藏着不少秘密,若真喝了这酒,后果不堪设想。 姜白站不稳,又不让楼折翡扶,蹲下身抱着自己膝盖,蜷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碰我”。 初桑从椅子上跳下来:“还以为要错失呢,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百年难得一遇的体质,楼折翡,你可知我缺你这味药引,已经很久了。” 楼折翡眼底一片黑沉,装出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婆婆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初桑伸了个懒腰,不急不慢地朝着楼折翡走来,伸手入怀中,拿出了之前取血的银针:“死人不需要懂太多。” “婆婆要杀我?”楼折翡捻了捻指尖,一点寒芒从他掌心中升起,“你对我出手,就不怕姜白醒酒之后,没办法交代吗?” 初桑看着缩成一团的姜白,勾了勾唇:“白白喝了吐真酒,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会推开你?” 楼折翡面色一寒,显然是想起了刚才姜白对他的排斥。 初桑不屑地嗤了声:“既然不是真心喜欢,那我便能让他彻底忘了你,更何况,只要有你这味药引,我就能炼制出他需要……那东西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 无论姜白对他是什么心思,他们之间的事,都轮不到外人插手,便是要结束,也得是他亲手结束,旁人不配置喙。 楼折翡怒极反笑,区区一个落枫 谷,就想让他受这鸟气? 做梦! 楼折翡拂了拂衣袖,看着初桑的眼神愈发冰冷,这人几次三番踩了他的底线,若不是看在姜白的面子上,她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而如今,也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初桑的修为并不太高,楼折翡都不用估摸,一掌就能拍死。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 “阿翡……” 是姜白。 楼折翡心里一惊,猛然回过神来,许多被忽略的东西钻进脑海中。 饮下吐真酒,不辩眼前人,不辩……眼前人。 初桑拿着银针的手抖了一下,喃喃自语:“怎么,怎么可能,明明……怎么可能会是喜欢?” 她满脸不敢置信,好像眼前发生的事荒唐无比。 楼折翡心思都放在姜白身上,并未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姜白醉得厉害,只一个劲儿地嘟哝着,楼折翡一靠近他,他就挣扎:“不要碰我,我要阿翡,我只要阿翡!” 确实挺闹腾,像个天生没长脑子的痴傻孩童。 楼折翡心里忍不住嫌弃,但听到他叠声喊着“阿翡”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隔壁老不死那里有解酒药,等下给他吃了,过一夜就没事了。” 楼折翡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 初桑微低着头,用指甲刮着酒杯:“我本以为他带你回来是因为……” 楼折翡没什么情绪,笑了下:“因为什么?你以为他和你一样,是想杀了我吗?” 初桑一噎,半晌才继续道:“既然白白是真的喜欢你,那今日之事便是我对你不起,我欠你一件事,来日你若有求,我必应。” 仔细听,能听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初桑进了里屋,楼折翡揉揉眉心,有些头疼。 姜白这副模样,他该怎么把人带到隔壁去,难不成要打晕吗? 正当楼折翡一筹莫展之际,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响到第十声的时候,大门轰然朝两边开启,长须白髯的老者放下拐杖,将一个东西抛了过来。 楼折翡愣了一瞬,面前忽然多了个小木盒,木盒上有莲花纹样,和之前见过的别无二致。 他抬眼看去,门还开着,老者却不见了。 打开木盒,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解酒丹」三个字。 楼折翡朝里屋望了一眼,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必刚才那老者,就是初桑说的老不死、姜白口中的莲生爷爷了。 解酒丹小小一粒,散发着莲花香气。 姜白不配合,楼折翡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解酒丹喂进他嘴里。 等了没多久,原本闹腾不停的人就闭了嘴,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乖的不行。 楼折翡试探着叫道:“姜白?” 姜白眨眨眼:“阿翡。” 这是解酒了?楼折翡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扶起来:“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姜白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楼折翡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难道是他想多了吗? “没事就好,那我们回去吧。” 刚才发生了太多事,他有些心累,想赶紧回去休息一下。 离开的时候,姜白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楼折翡看着衣袖上的手,福至心灵,举起手晃了晃:“要牵吗?” 姜白眼睛一亮。 楼折翡勾了勾唇角:“阿白好傻,想和我牵手的话,直说就是了。” 他伸手过去,结果抓了个空,姜白将手缩在背后。 楼折翡皱了下眉:“怎么了?” 姜白一言不发,突然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撒开丫子奔着门口而去。 楼折翡:“……” 楼折翡:??? [ 本章完 ] 正文 第16章 第16章 一路奔到了大门,没有停歇,姜白抱着楼折翡直接冲向巷子。 他们离开后,门“砰”的一声关上,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正处于呆滞状态的楼折翡。 “阿白,停下,快放我下来!姜白!” 姜白充耳不闻,揽着他腰的手扣得更紧,同时加快了速度。 楼折翡挣扎无果,为了不被甩下去,只能抱紧他的脖子。 前面出了巷子,回家要经过很长一段路,路上行人众多,早上姜白喜欢他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他若是被抱着回去,这脸也就不用要了。 楼折翡一想到会被人怎么编排,就头疼得厉害,他额上青筋直跳,咬紧了牙:“赶紧放我下来,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姜白脚步微顿,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直勾勾的:“阿翡腿断了,要抱。” 说完,不顾楼折翡的反应,他就冲出胡同巷子,来到了落枫谷最热闹的街上。 “……”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楼折翡倒吸一口凉气,现在腿断没断不重要,他脑瓜子疼得厉害。 两人虽离开了,但整条巷子里依旧传荡着楼折翡恼羞成怒的呵斥声,声音越过木门,传到并邻的两间屋子里。 长须白髯的老者坐在藤椅里,拿着拐杖一下一下地敲着面前的铜炉,自言自语道:“白白喜欢的人啊,死老婆子拉下脸来找我,怕是又闯祸喽。” “师父,师父!”垂髫小童抱着木盒跑过来,“您之前炼的化羽丹不见了!” 老者捋了把胡须,纳罕道:“什么化羽丹?” 他喜欢炼些稀奇古怪的药,炼完就往脑后一抛,改去炼制其他的,常常记不清楚哪种是哪种。 小童抱着空荡荡的木盒站在他面前:“就是吃了会长出羽毛,暂时变成鸟的化羽丹啊!当时和辟谷丹一块炼的,黄色的,看起来和菊花味的辟谷丹差不多。” “那个吃了会变成鸟的丹药啊!”老者恍然大悟。 小童连连点头:“估计是和辟谷丹放混了,师父,要不要找买了辟谷丹的人来检查一下?” 老者摆了摆手:“用不着那么麻烦,我记得那丹药的功效只有一天,吃不死人,找不到就算了。” 小童无奈,只好抱着木盒回了屋里。 老者摩挲着拐杖,小声嘀咕:“只能化形一天的药,死老婆子知道了肯定会嘲笑我,丢了正好。” 另一边,楼折翡已经被姜白抱到了大街上。 来往行人众多,又都认识姜白,见到两人亲昵的举动后,纷纷投以调侃的目光。 楼折翡一阵窒息,自觉没脸见人了,将头埋在姜白肩上装死。 吃了解酒药后的姜白虽然不闹腾了,但异常固执,力气还大得很,不论他怎么威逼利诱,硬是不撒手。 若是不使用修为,他的力气比不过姜白。 楼折翡权衡了一下,是忍一时,还是直接暴露自己不是普通人的秘密,最后他选择了继续隐藏。 如果此时暴露了,那之前全白费了,初桑的气他也白受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楼折翡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这笔账他迟早要在姜白身上讨回来! 起哄声响成一片,此时的姜白眼里完全没有其他人,步履不停,一门心思抱着怀里的人往家里走。 楼折翡则全程没抬起过脸,放空意识,还用修为封住了自己的听觉。 随着街上看热闹的人更多,嘈杂声也更加吵闹,吸引了更多人驻足。 “婆婆,你们在看什么?” “在看白白,看见他抱着的人没有,那就是他喜欢的人。” “白白有喜欢的人了?!”俏俏惊诧出声,踮起脚张望。 围观的人笑道:“对对对,上午带着人来过,小少年面生,听说是刚来落枫谷。” 姜白已经走远了,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那人的头埋在他肩上,看不清脸,但身形偏瘦,露出来的一截手臂很细,勾着姜白的脖子,从背影来看,两人非常亲密。 旁边一人感慨道:“白白也长大了啊,对了,他喜欢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另一人答道:“好像是叫小翡吧,听白白叫他阿翡,阿白阿翡,两人关系可不错哩。” 俏俏盯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身影,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站不稳。 她攥紧了手里的布包,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个被姜白抱在怀里的人,能唤“阿白”的人,就是姜白喜欢的人。 那个人是叫……阿翡吗? 楼折翡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了,才抬起头。 已经到了宅院门口,楼折翡拍拍他的后背:“该放我下来了吧?” 姜白垂眸看他,眼底一片茫然,像极了一只呆呆的狗崽子。 楼折翡“啧”了声,拍拍他的脑袋:“放我下来,不然怎么开门?” “开门?”姜白重复了一遍,抬头看向眼前禁闭的大门。 楼折翡刚准备说话,就被往上抛了抛,失重感吓得他连忙抱紧了姜白的脖子:“你干什么?!” 姜白没答,抱着他往后退了两步,低声喝道:“剑来!” 楼折翡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干什么?阿白乖,你先放我下来,我去开门。” “不用开门。”重剑悬空,姜白抱着他一跃,直接跳到了剑上,“我抱着你飞回去!” “……” 楼 折翡没见识过姜白的御剑之术,只看过他用重剑对阵无量,刨去修为的差异,能看出姜白用重剑时并不熟练,就像是刚接触没多久。 剑都玩不明白,御剑能行吗? 再加上现在的姜白酒都没完全解,这御剑技术怕是很难不受影响。 果不其然,楼折翡的猜测很快就应验了。 剑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往天上升去,晃晃悠悠的,每前进一点,就好像下一秒要掉下去。 在两人第三次差点从空中摔到地上后,楼折翡终于忍无可忍,箍着姜白的肩膀,放出灵力稳住剑。 剑直接飞到了梧桐苑上空,两人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楼折翡长出一口气,任由姜白抱着他往屋里走,事已至此,被多抱一会儿少抱一会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反正他的脸已经丢光了。 进了屋子,姜白直接把人抱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就在床边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楼折翡往床里一滚,趴在枕头上:“所以说,你这酒究竟是解了还是没解?” 姜白下巴搁在手掌上,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 楼折翡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那就当你没解吧,要是解酒了还这样,准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现在的姜白智商骤降,比小傻子还傻,楼折翡懒得哄孩子,留他一个人在旁边,翻过身仰躺着,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手指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感,有滑软的东西在指腹轻轻扫过。 楼折翡浑身一个激灵,立马睁开眼,正好看到姜白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 姜白表情严肃,捧着楼折翡的手,那双圆溜溜的狗狗眼里看不出情绪,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楼折翡头皮都炸了,往后缩了缩手。 姜白不耐地哼唧了两声,追着他,也往前俯了俯身,抬起一条腿跪在床上。 你他娘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楼折翡抽不出手,一看姜白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就烦躁,下意识提起腿,准备给他一膝盖。 “阿翡受伤了。” 姜白突然开口。 楼折翡一愣,突然想起来,姜白刚才含着的手指,似乎就是初桑用银针取血的那根。 所以,姜白是在帮他……止血? “我没有保护好阿翡。”姜白低下头,对着那根带着水痕的手指吹了几下,喃喃自语,“阿翡会疼,不能让阿翡疼。” 楼折翡沉默了一会儿,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 活了两辈子,几百年,有人敬畏他,有人害怕他,有人仇视他,有人觊觎他……却唯独,没人心疼他。 “阿翡,阿翡……” 含糊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将楼折翡从回忆中拉出,他扬了扬唇:“啧,你叫魂呢?” “阿翡,吹吹就不疼了。” “……” 微热的气息修炼包裹住指尖,楼折翡突然有种复杂的心情,他蜷了蜷手指,感觉到一个温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指腹。 一触即离。 楼折翡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变得空白,仿佛一瞬间失去了五感,只留下手上的触觉。 这小傻子,怎么能…… 楼折翡心都被吹软了,睁开眼,颇为感动:“姜白,你——” 他话还没说完,跪在床边的人突然闭上眼睛,一头歪倒在床上。 楼折翡:??? 姜白半边身子在床上,半边身子在床下,昏睡了过去。 楼折翡张了张嘴,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许是剩下的酒劲儿发挥作用了,姜白睡得很沉,甚至打起了鼾,随着他的呼吸,淡淡的酒气慢慢逸散开来。 楼折翡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提着姜白的衣领,将他整个提溜起来,扔在枕头上。 他看着呼呼大睡的人,越想越气,伸手捏住姜白的鼻子。 突然呼吸不畅,姜白的眉头皱成一团,嘴唇也张开了一点,却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这等作弄人的小把戏,楼折翡玩得不亦乐乎,正当他准备捏住姜白的嘴巴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熟悉的俏丽女声喊道:“白白,你在吗?” 楼折翡皱皱眉,松开了手。 俏俏不停地敲着门,声音里带了丝急切的哭腔:“白白,我刚才摔伤了。” 楼折翡一头雾水,受伤了不去找初桑,来找姜白干嘛? “好疼啊,白白,我昨晚给你送的药里有伤药,你帮我上一下药,好不好?” “……” 上药? 你自己没长手吗? 楼折翡面无表情,挥手设下一道隔音结界,然后爬上床,用被子将姜白捂得严严实实的。 睡觉! 他昨晚没睡好,一定是没有抱着宠物睡的缘故。 想当初在魔界,他可是有万千宠物的,他最爱的是一只纯种白虎,养得皮光水滑,抱起来毛绒绒,软乎乎的。 楼折翡看了眼被包成蚕蛹的姜白,软是挺软,就是没有毛,虽说比不了他的小宠物,勉强也能凑合一下。 他嫌弃地拍了拍睡得正香的姜白,叹了口气,抬起一条腿,搭在他身上,把小蚕蛹抱了个满怀,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至于什么上药,都做梦去吧! 不,都见鬼去吧! [ 本章完 ] 正文 第17章 第17章 楼折翡睡眠很浅,有点动静就会醒,怀里抱着的“宠物”一动弹,他就睁开了眼。 姜白皱紧了眉头,被子捂到他下巴,只露出睡得红扑扑的脸。 受被子限制,他拿不出手来,只能来回扭动身体。 这是要醒酒了。 楼折翡神思瞬间清明,抬手收起结界,然后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一片寂静,没听到预料中的声音,楼折翡心里有些纳罕。 他故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睁开眼。 “阿翡,你醒了!” 姜白双眼炯炯有神,锁定在他身上。 楼折翡揉了揉眼,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姜白伸长了脖子,凑近他些许:“刚才醒的。” “醒了怎么不说话?”楼折翡拍了拍仍捆成一团的人,“怕你蹬被子,所以捂得比较严实,没不舒服吧?” “没有没有,多亏了阿翡,我一点都没被冻着,很暖和。”姜白眨了眨眼,“阿翡睡的好香,不忍心叫醒,就多看了一会儿。” 确定只是一会儿? 楼折翡挑了挑眉,没有拆穿他。 已经接近傍晚,天色稍暗,屋子里有些黑。 楼折翡瞥了眼慢悠悠蹭到自己身上的大型蚕宝宝,侧过身,手肘撑在床上,似笑非笑:“这回彻底醒酒了?” 姜白含糊地应了几声,顾左右而言:“醒了醒了,这被子裹得还挺严实,我都出不来了。” “来,我帮你。”楼折翡下了床,帮他把被子抻开,“还记得都发生了什么吗?” 姜白表情一僵,视线开始乱飘:“那什么,酒劲儿有点大,不太记得了。” 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楼折翡眯了眯眼,瞅着他那副心虚得不能再明显的小模样,心里冒出点坏来:“不记得了啊……” “嗯嗯嗯。” 姜白盘腿坐在床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初桑婆婆酿的灵酒酒劲好大,你喝完之后,都不认识我了,吼着让我别碰你。”楼折翡顿了顿,眼神颇为幽怨。 “什么?!”姜白满面错愕,眼底闪过一丝悔恨,“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喝醉了,阿翡别生气好不好?” 咦,真的不记得了? 楼折翡倚着床头,笑了下:“我没生气,就是挺好奇的,你之前说那灵酒有些妙处,究竟是何妙处?” 姜白怕他生气,一点都没隐瞒,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灵酒能让饮用之人说真话,初桑婆婆称之为「吐真酒」,谷里的人会用这酒来考验捉弄伴侣,还促成了几对佳偶,因此还有一个「月老酒」的名字,不过初桑婆婆不喜欢,从不让人这样叫。” “原来如此。” “我以前喝过吐真酒,醒来后还会记得发生的事,但这次的酒和以前不一样,酒劲儿大很多。” 楼折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代喝之前,初桑询问过好几次。 可看姜白之前的反应,并不像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楼折翡双手交扣,平静道:“所以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姜白欲言又止,又变回了刚才心虚的样子。 楼折翡大体上有了猜测,笑了笑:“那太可惜了,我还挺喜欢醉酒后的阿白,尤其是你对我做的事,我特别喜欢。” 姜白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支棱起来了,两眼放光:“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了! 楼折翡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了,阿白当时特别有男子气概,我还想着等你醒了,一定要告诉你,结果……既然阿白都忘了,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诶诶!” “唉,可惜了,本来还以为,我可能是有点喜欢阿白了,现在看来,就是喜欢也是喜欢醉酒后性情大变的阿白。” “不行!你喜欢的不是醉酒后的我,是清醒的我!”姜白急得不行,“我记得发生的事,我没忘!” 楼折翡任他嚷嚷,末了,轻轻地掀起眼皮,重复道:“你没忘?” “……” 姜白猛然回过神来:“我,我……” 楼折翡好脾气地笑笑:“你,你怎么了?” “我我我认错!”姜白挠挠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我承认,我并没有全都不记得,只是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我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阿翡怎么可能让我抱着去街上,你一定会拒绝的……” “……” 楼折翡气笑了,他是拒绝了,但问题是,他根本拒绝不了啊! 姜白越说越笃定,最后眼神有些迷茫:“所以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抱你了?” “做梦。”楼折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忽悠他,“你是在做梦,梦都是反着的,真实的情况是,你满地打滚,还抹眼泪,非要我抱你,我别无他法,只能抱着你回了家。” “……” 姜白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 楼折翡甩甩胳膊:“抱着你一路走回来,累得我胳膊差点断了。” 姜白还处于一种无法接受的状态之中,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只默默拉过楼折翡的胳膊,帮他按摩。 “你还特别闹腾,吃了解酒丹也不乖,我俩差点一起摔到地上。” 楼折翡瞧着表情都保持不住了、却还在认真帮自己按摩的姜白,毫无心理负担,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好不容易到了家,我想先把你放下,然后开门,结果你硬是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还哭着求我别扔下你。” “……” 姜白满脸痛苦:“我醉了后真那样吗?” 明明爹爹说,他喝醉以后特别乖,为什么会像阿翡说的那样? “当然是……” 正当楼折翡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带着哭腔的委屈声音传进了屋子。 “白白,你是不是嫌我烦,不想理我了?” “我听说你带了一个朋友回来,是他不让你和我见面吗?” 楼折翡面色一寒。 他娘的天都黑了,这人怎么还没走?! 姜白皱皱眉:“俏俏?” 楼折翡收回胳膊,朝门口瞥了眼:“她怎么污蔑人啊,我可没不让你和别人见面。” “嗯,我知道,阿翡别生气,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姜白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往门口走去 楼折翡盯着他的背影,表情愈加寒凉,突然道:“阿白,我困了,要再睡一会儿。” 姜白停下脚步:“诶,又困了?不是刚睡醒吗?” 楼折翡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之前怕你醉酒不舒服,一直没睡沉,现在能安心睡了。你快去看看你朋友吧,对了,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会不会吵到我的。” 他说完就躺倒在床上,像是累得不行,立马睡了过去。 姜白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白白!” “别吵!” 姜白瞪了眼突然出声的俏俏,拉着她进了旁边的房间:“你小点声!” 那么大声,吵醒他的阿翡就不好了。 俏俏愣了一下,扁扁嘴:“白白,你怎么这么凶啊,都吓到我了。” “对不起,我有点着急。”姜白道完歉后,话锋一转,“俏俏,你以后不要那样说了。 “啊?什么?” “阿翡没有不让我和你见面,你不要随便污蔑别人。” 俏俏沉默了一会儿:“阿翡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姜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阿翡是我喜欢的人!” 还是一如既往的藏不住事,虚无缥缈的人影立在门外,闻言弯了弯唇。 强大的修士能够神识离体,不受事物的阻碍,楼折翡心念一动,穿过墙,进入了房间里。 睡个鬼的觉,他要看着姜白别被人拐走。 虽然姜白有点傻,但勉强是个合格的宠物,抱起来挺舒服,他还不想让别人碰他的宠物。 俏俏不死心地追问:“白白,你是不是误会了?” 姜白懵了:“误会什么?” “误会自己喜欢他。”俏俏握紧了拳头,“你刚认识他没多久吧,会不会把一时的好感当成了喜欢?” 楼折翡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说实话,俏俏说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不无道理,他也挺好奇姜白是什么想法的。 “没有,我没有分不清好感和喜欢。”姜白表情严肃,“我喜欢阿翡,见他第一面就喜欢。” 他每说一句,俏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你是落枫谷的小公子,他区区一个普通人,配得上你的喜欢吗?” 姜白不悦地皱了皱眉:“普通人怎么了,阿翡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是他配不配得上我的喜欢,而是我配不配喜欢他。” 俏俏突然道:“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楼折翡老脸一热,足尖点地,飘到了姜白对面的弯刀上,翘着二郎腿看他。 快,再说点好听的! “他不是太好看,还有点脏,但我就是忍不住想靠近他。” “……” 怎么有点生气,还有点感动? 去他娘的不是太好看,楼折翡摸了摸自己的脸,等着吧小傻子,以后你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有眼无珠。 啧。 你捡到宝了,傻子! 楼折翡伸了个懒腰,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了,他从弯刀上跳下来,从姜白和俏俏两人中间飘过,朝着门口飘去。 神识回体。 楼折翡揉了揉眉心,从床上下来,直接来到桌子旁。 铜镜里映出陌生又熟悉的脸,楼折翡盯着看了半天,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姜白没说错,这张脸委实算不上太好看。 楼折翡撑着下巴,有些发愁。 上辈子筑基之后,他的容貌随着一步步的修炼,慢慢发生了变化,可这辈子他已经是大圆满的境界了,无法再进一步,相貌该不会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吧? 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楼折翡烦得不行,索性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爱变不变! 正当他准备再去躺一会儿的时候,胸口处突然热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楼折翡皱皱眉,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根金红色的羽毛来。 这不是姜白硬塞给他的“定情信物”吗? 羽毛尖儿闪烁着红光,像跳跃的火,手捏着根部,能感觉到烧灼的热度。 楼折翡怔忡一瞬,有些回不过神来。 普普通通一根羽毛,为什么会发光发热?! [ 本章完 ] 正文 第18章 第18章 楼折翡伸出手指,碰了碰羽毛尖儿,尖端炽热的光在接触他手指的时候,突然顺着羽毛边缘往两边退去。 像是不想伤到他一样。 楼折翡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他娘的不是一根普通的羽毛吗? 金红的光在他手心中绽放,像是极力证明自己并不普通。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想,楼折翡素来喜怒不惊的脸上露出一点错愕,久久不能回神。 羽毛上跃动的光芒一看就不是等闲术法变作的幌子,那是唯有神物才能散发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姜白就不是在撒谎。 所以,那小傻子真有可能是凤凰。 这太匪夷所思了。 楼折翡捏着那根羽毛,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真他娘的找了个“宠物”啊! 不得了不得了,凤凰诶,那可是上古神兽,试问全天下谁能找到一只凤凰做灵宠。 楼折翡越想越激动,已经完全忘了,灵宠不灵宠是他单方面承认的,姜白可是把他当成媳妇儿来看待的。 门口传来脚步声,楼折翡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将羽毛放进芥子空间。 世有传言,神物有灵,那羽毛无缘无故发光发热,定然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原因。 他需得再从姜白口中套套话,才能更好的研究那羽毛。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门被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姜白以无比缓慢的速度迈进一只脚来,又侧过身,踮着脚,从门缝挪进屋,全程没发出一丝声音。 楼折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在姜白转过头的时候,先发制人,对着他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 “阿,阿翡!”姜白提起的一口气瞬间散了,踉跄了下,“你不是睡着了吗?” 楼折翡抚了抚额角:“伤口有点疼,没睡着。” 姜白快步走过来:“还没上药吗?” 他半俯着身,与楼折翡视线平视,打量着他眉骨上的伤口。 “嗯,我看不见伤口,怕涂不好药。”楼折翡微仰着头,放软了声音,“阿白可以帮我上药吗?” 姜白浑身一滞,心里炸开了无数朵烟花:“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他拿过药,用指尖轻轻挑了一点,沿着青紫的伤口涂抹。 药膏是暖玉色的,黄中透白,一上手就化成水了,有些微的黏腻。 姜白生怕碰疼了他,涂得很慢,等到涂完的时候,药膏流了一手。 “疼不疼?” “不疼,有点凉。” “不疼就好,凉应该是因为药膏的成……”姜白张着嘴,没了声音。 “怎么了?”楼折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和铜镜里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 …… 两人隔着铜镜,面面相觑。 这不就尴尬了吗。 楼折翡讪讪道:“咳,我忘了有镜子。” “没事,我涂得比较好。”姜白笑弯了眼,将药膏收起来。 “是涂得挺好。” 难怪想让你帮忙上药的人都堵到家门口了。 楼折翡暗自在心里咂摸了下,随口道:“以前帮很多人上过药吗?” 姜白点点头:“有一段时间,青鸾姑姑照顾我,她偶尔去找初桑婆婆和莲生爷爷,我也会跟着帮忙。” “……” 行吧,估计不少。 楼折翡果断忽视这件事,半嗔半笑:“阿白刚才出去了好久,都和朋友聊了什么?” 姜白耳根一下烧起来,支支吾吾:“没,没什么,一些小事。” “真的吗?”楼折翡眼尾藏着坏,“可是阿白脸红了呢。” 姜白用手挡自己的脸,胳膊抬到一半,又转了个方向,捂住楼折翡含着笑的眼。 “阿白?” “不许看!” 他色厉内荏,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咋咋呼呼地想要维持自己的尊严。 楼折翡深谙宠物不能逗得太过,见好就收:“伤口好疼,让我看看阿白,止止疼,好不好?” 姜白不为所动:“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清凉的药膏和温热的气息搅在一起,楼折翡笑意微凝,朝后退了退。 靠太近了!凤凰也不能这样没规矩! 姜白语气关切:“还疼吗?” “……不疼了。”楼折翡抿了抿唇,去拉他的手,“困了,你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好不好?” 姜白哭笑不得:“又睡,你不饿吗?早上喝了汤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 楼折翡心中暗叫不好,他早已辟谷,根本不会饿,一不小心就忘了这茬:“我,我……伤口疼,没注意饿不饿。” 这招百试不爽,姜白果然上当:“又疼了?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要不咱们再去找初桑婆婆看看吧。” 楼折翡急忙道:“不用了,也不是太疼,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吧。” 姜白打量了他半晌,见他是真的不疼,才答应下来:“好,今晚在青鸾姑姑家吃饭,她前几日猎了不少东西,咱们烤肉吃。” 两人御剑去往青鸾的住处,到的时候火已经生起来了。 火堆旁边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大块大块的食材,有带着皮毛的兽类生肉,还有一些鱼,种类丰富。 青鸾忙着给肉剔骨,招呼他们自己动手。 姜白显然对这场面十分熟悉,带着楼折翡直接奔着长桌而去:“阿翡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挑,我烤给你吃。” 楼折翡瞧着新鲜,循着桌子走了一圈:“你什么都会烤?” 姜白忙不迭点头,嘴上却谦虚:“也谈不上会,勉强能入口。” 楼折翡笑了笑,挑了条个头适中的鱼:“这个吧。” “你喜欢吃鱼吗?”姜白语带惊喜,“落枫谷里有一方雾潭,里面有一种鱼名为融鲤,肉质鲜嫩,入口即化。改日得了空,我带你去捞几条。” 青鸾闻言看过来:“融鲤可难捞,你别当着小翡的面出丑。” 姜白将楼折翡挑的鱼用银签串好,哼了声:“姑姑小看我,到时候我多捞几条,也给你送一条。” 青鸾失笑:“那我得提前谢过白白了。” “不用谢,到时候姑姑做一条茶水鲤给我们吃就好。”姜白小声跟楼折翡解释,“青鸾姑姑做的茶水鲤特别好吃,到时候我学一学,以后就能做给你吃了。” 鱼上面抹了油,经火一烤,表皮滋滋作响,渗出一股淡淡的腥香。 楼折翡抱着膝盖,看着姜白不停翻动的手:“你们经常这样烤东西吃吗?” “嗯,青鸾姑姑喜欢打猎,隔三差五就会烤一次。”姜白眼睛一转,将手里的银签递到楼折翡面前,“要不要试试?” 楼折翡手抬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不要。” 姜白极力怂恿:“怕烤糊吗?很简单的,我握着你的手,一定不会糊。” “不是怕烤糊。”楼折翡弯了弯唇,故意道,“我想做个废物,等着阿白烤给我吃。” 姜白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好啊,那阿翡就做我的小废物。” 鱼肉鲜嫩,不需要烤太久,看着差不多了,姜白就抽回银签,起身往桌边去:“等我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下。” 楼折翡乖乖点头,伸手烤火。 入秋的夜晚有些凉,坐在火堆旁最温暖,炽热的火光将他的脸烤得红扑扑的。 姜白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托着一片荷叶。 楼折翡眨眨眼:“鱼呢?” 姜白把荷叶递到他面前:“你挑的那条鱼刺太多,我怕你卡着,就把鱼肉剔出来了,快吃吧。” 宽大的荷叶里,焦黄色的鱼皮和奶白色的鱼肉堆在一起,剔鱼肉的人应当不太熟练,鱼肉有些散。 楼折翡盯着鱼肉,沉默不语。 姜白有些紧张:“我第一次弄,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味道……” “姜白。”楼折翡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挑刺?” 姜白跟不上他的思路:“什么意思?” 楼折翡指了指被“分尸”的烤鱼:“意思就是,我很喜欢。” 姜白偏了偏头:“咳,你喜欢就好,快趁热尝尝。” “好,我来尝……”楼折翡有些迷茫,“直接用手抓吗?” 旁边,青鸾的鹿腿也烤好了,她用短匕首片下一片肉,直接叉着吃了。 楼折翡看了看荷叶里的鱼肉,这用刀也叉不起来啊。 姜白剔鱼肉的时候没考虑过这问题,挠了挠头:“要不直接下手?” “……” 楼折翡吃上了人生中第一顿手抓鱼。 吃饱喝足,姜白和青鸾说了两句,后者点点头,走到楼折翡面前:“白白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修炼的天赋,你不要紧张,放松就好。” 楼折翡早有预料,用禁术将修为隐藏起来。 青鸾将手放在他头上,缓缓输入一道灵力。 检测天赋不需要太久,上辈子虽然被无量收为徒弟,但楼折翡进入第一仙宗后,也进行过一次检测。 第一仙宗给出的检测结果是,不好也不差,正常范围之内。 青鸾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越来越严肃。 她收回手,目光复杂:“楼折翡,你究竟是什么人?” [ 本章完 ] 正文 第19章 第19章 楼折翡心中一凛,难道是禁术没起作用,他的修为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楼折翡稳住心神,仰着头,一脸迷茫:“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青鸾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你生于何处,父母是谁?” 楼折翡脑海中浮现出楼大一家,测个修炼天赋,为什么要问父母? 上辈子第一仙宗可没问这么多,只给了一句“资质平平”。 楼折翡心中疑惑,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我生于望村,正是您当日去接我们的地方,父母您也见过的。” 许是想起了楼大一家,青鸾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青鸾的脾气很爆,当时在望村听姜白说了楼折翡的遭遇后,大为气愤,若不是楼折翡和姜白拦着,定会好好教训楼大一顿。 “姑姑,怎么样,阿翡有修炼天赋吗?” 姜白又紧张又期待,从一旁跑过来,偷偷攥住楼折翡的衣袖。 青鸾沉默了一会儿:“他有修炼天赋。” 不等姜白激动,她又补充了一句:“但他没办法修炼。” “什么?!姑姑,你是不是在说笑?”姜白一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有天赋却没办法修炼,当时第一仙宗的人可是硬要逼着阿翡拜他们为师的。” 青鸾斟酌着用词:“他的修炼天赋是很高,但我检查时发现,他的身体很排斥灵力,根本没有炼化灵力的可能,白白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所谓修行,是吸收天地灵气,在身体中炼化,若是无法炼化灵力,则没办法进行修炼。”姜白怔怔道。 楼折翡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惊诧了一瞬,随即便明白过来,他当然不会排斥灵力,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 在来吃饭之前,他服下了初桑给的药,没想到这药委实厉害,竟将青鸾都蒙骗过去了。 想想也是,从初桑想对他下手就能猜到,她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的体质特殊,更不会让他出事,这也是楼折翡敢服下药的原因。 能将炉鼎体质掩饰住也好,省得旁人再来烦他,只是不知,这药的效用有多久。 青鸾目光复杂,摇了摇头:“我有一故友,也如他这般,只是……”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姜白满脑子都是楼折翡没办法修炼的事,攥着他的衣袖,神情无助。 楼折翡本来还在思索青鸾的话,瞧见姜白的表情,也想不下去了,有些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阿翡,你不能修炼。” “嗯,所以呢?” 楼折翡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剧烈,好似自己不能修炼跟天塌下来一样。 姜白扁了扁嘴,委屈得不行:“不能修炼,阿翡就不能保护自己,就不能……长命百岁。” 普通人寿命短,至多百岁左右,修士每突破一个境界,寿数也会随之增加,飞升之后,则会不老不死。 “我现在是金丹期,未来修为还会提升,阿翡如果不能修炼的话,我们都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姜白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带上了一丝颤音。 楼折翡愣了一下,笑了笑:“其实这样也好,我不能修炼,不能保护自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不懂,还要你照顾,如果活得太久,你肯定会烦的。” 姜白揪着他衣袖的手不断用力,把那块布料攥得皱皱巴巴:“我不会!我只想和阿翡永永远远在一起。” 楼折翡还嫌不够,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我只是个活不久的废人,配不上——” “不许胡说!”姜白声音发狠,“你不会活不久,我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 因为修炼一事,闹得不太愉快,姜白一直恹恹的,到家后一头扎进了书房。 楼折翡躺在床上,想起姜白说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从芥子空间里取出羽毛,指尖抚过尖端最细软的绒毛,自言自语:“他如果知道了我能活几百年,是会高兴还是生气?” 羽毛自然不会回答,其上流淌的光映在楼折翡眼底,像是一簇燃起的火。 “若是气,会气我多久呢?” “一个时辰?一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亦或者不原谅我,狠狠折磨我,以出恶气?” 他将羽毛扔在床上,笑够了才笃定地下了结论:“定然不会不理我的,他舍不得。” 最后一句尾声上扬,透着掩饰不住的骄矜意味。 楼折翡越想越得意,埋在枕头上蹭了蹭,突然感觉到一阵烧灼感,他抬眼一瞧,登时脸色大变。 床上起了火,被褥都着了,金红色的漂亮羽毛静静地躺在火焰中间,其上的光晕愈发耀眼。 “……” 楼折翡迅速爬起来,将枕头和被褥扔到地上,再继续烧下去,能把床给点了。 烧都烧了了,扑灭也没办法用了,楼折翡坐在光秃秃的床上,头疼地看着逐渐烧成灰的被褥枕头。 这他娘的怎么和姜白交代? 羽毛上金红的光更盛,耀武扬威一般,活像个做了错事还沾沾自喜的熊孩子。 楼折翡越想越气不过,忍不住在上面踩了两脚:“逮啥烧啥,败家玩意儿!” 光“叭”地一下灭了。 楼折翡:“……” 你他娘的还有脾气了! 楼折翡捡起灰扑扑的羽毛,随便用茶水冲了一下,就塞进芥子空间了。 若说之前还是将信将疑,现在他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可没听过什么鸟的毛能点火,这败家鸟毛八成真是凤凰身上拔下来的。 怎么毛不随鸟呢? 姜白小气得连送出去的聘礼都能收回去,这玩意儿一烧就把床上的东西烧没了,该不会不是亲生毛吧? 楼折翡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姜白傻得要命,提起拔毛时的反应,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睡也没法睡了,楼折翡简单收拾了下屋子,将被褥残骸毁尸灭迹,然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离梧桐苑不远,姜白离开前特地指过方向。 去的路上,楼折翡随手薅了把除忧花,在掌心中搓了搓。 书房里点着灯,门没有关,开着一条缝,姜白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楼折翡瞧了两眼,脑海中冒出一个词:长身玉立。 不出几年,姜白定然会成为修真界中的风云人物,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相貌修为,他都是佼佼者。 不知想到什么,楼折翡垂下眸子,轻轻笑了笑。 楼折翡刚走上台阶,姜白就迎了出来:“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楼折翡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猜。” “……” 姜白摸了摸他的手,不凉,放下心来:“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楼折翡想起那道没有关的门。 书桌上散着一堆书,乱七八糟的,姜白搬来唯一的一张椅子:“你先坐会儿。” 楼折翡没推辞:“你在找书吗?” “嗯,以前看的一本书,想找出来。”姜白温声道,“我记得阿翡好像不识字,明天开始,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楼折翡扫了眼桌上摊开的书,上面都有“寿数”,“延长”等字眼:“不了,我笨,学不会。” 这个年纪的楼折翡不识字,可不代表他不识字。 “那以后你想看什么书,我就给你念。”姜白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 楼折翡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这书讲的是什么?” 姜白平静道:“讲的是游侠和男鬼的故事。” 楼折翡看着书上的“同生共死,性命相连”几个字,暗暗翻了个白眼:“可以给我讲讲吗?” 看不出来,这小傻子还会骗人。 “游侠遇到一只男鬼,对他一见钟情,男鬼傻乎乎的,游侠经常捉弄他,哄他亲自己。后来男鬼慢慢喜欢上游侠,但人鬼相恋违反天道,他们不能在一起,游侠不舍得男鬼,就……” “就怎么了?” 姜白合起书,笑眯眯道:“阿翡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本章完 ] 正文 第20章 第20章 这小傻子是把自己当成游侠,把他当成男鬼了吗? 楼折翡想到吊死鬼、饿死鬼、色鬼等一系列鬼的模样,眼底闪过浓浓的嫌弃。 他才不要做傻乎乎的男鬼,他要做也是做游侠! “阿翡害羞了?”姜白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愉悦,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亲一下而已,亲完了就告诉你后面的故事。” 谁稀罕听你编的故事啊! 楼折翡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他瞥了眼桌上堆的书,掩住唇,轻轻咳了两声。 不经意间摊开的手掌上一片鲜红,和他唇上零星点点如出一辙,扎眼得紧。 姜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撑着书桌去抓他的手:“你咳血了?” “没。”楼折翡往后躲了躲,“你看错了。” “骗人,我明明看到血了,阿翡乖,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姜白克制住焦急,耐心哄道。 主动权回到自己手上,楼折翡心情好了不少,往前凑近了些:“阿白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似曾熟悉的话语令姜白怔了怔,他又无奈又心疼,手撑在桌子上,倾身向前。 瞥见他眼底的疼惜,楼折翡玩闹的心思一顿,生出点不知所措来。 他活了几百年,还没和别人亲过呢。 第一次,是不是应该他主动? 算了算了,这次就当他哄骗小傻子的补偿吧。 楼·毫无经验·折翡觉得自己宽宏大量,简直不能再善解人意,这世间也只有他会这样纵着姜小傻子了。 姜白紧张地舔了舔唇,覆着水泽的唇红润润的,像清晨沾了露水的除忧花,有些勾人。 楼折翡咽了咽口水,正要抬起下巴,突然被按住了脑袋。 楼折翡:??? 姜白按着他头的手微微用力,向后移,楼折翡正想说话,突然感觉到发顶被轻轻碰了一下。 轻飘飘的,像落了根羽毛。 “咳,好了。” ……就这? 姜白紧张得耳朵都红了,像上了一层胭脂,楼折翡盯着看了许久,无奈地摇摇头,小傻子就是小傻子,太容易紧张,一点都不沉稳。 啧,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出马。 他捻着姜白的衣领,将人拉近,在要碰上的时候,突然也紧张起来,心脏疯狂鼓动,楼折翡偏了偏头,在姜白嘴角碰了一下。 不能再纯情。 气氛变得黏稠,烛火的光模糊出暧昧的剪影,落在书页上。 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姜白打破沉默,抓住他的手腕。 楼折翡任由他一点点掰开自己的手指,露出掌心中浓稠的花汁,那花汁和着揉碎的花瓣,被体温烘热,散发出醉人的花香。 姜白吸吸鼻子,茫然地抬起头。 楼折翡一脸无辜:“来的路上看到除忧花,想摘一些送给你,结果不小心弄碎了,沾了满手。” “……” “我说了没事的,但你不相信。”楼折翡满脸哀伤,“阿白,你不信任我,我很难过。” 这番指责把姜白整不会了,一口气哽在喉咙,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楼折翡捏住他的衣袖,恶劣地将花汁蹭上去:“摘花这种小事我都做不好,真是太没用了,如果我是阿白,肯定也不会信任一个废物。” 姜白哪里听得他自轻自贱,忙道:“别,你别乱想,都是我的错,但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担心你。” “真的吗?”楼折翡掀起眼皮,漆黑的瞳仁中隐含一丝期盼,“阿白真的不嫌弃我?” “不嫌弃!”姜白就差拍着胸膛指天发誓了。 楼折翡这才喜笑颜开:“那我们回去睡觉吧,我要听阿白继续讲游侠和男鬼的故事。” 他翻脸太快,姜白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看他笑得灿烂,也没心思去计较了。 从书房往梧桐苑去,走过石径时,姜白突然停下脚步。 楼折翡看着他仔细地摘下一朵朵除忧花,捧到自己面前。 “送给阿翡。” “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我摘不好花,所以你才想摘下来送我?” 姜白摇摇头:“我摘花,只是想送给阿翡一个好梦。” 他身上落了层薄纱似的月光,连带这句话都沾染了些许温柔底色,十分动人。 楼折翡有些懵怔,被牵着手走到梧桐苑,才堪堪恢复正常。 去书房待了半夜,姜白的心情好起来,已经看不出之前的低落了。 楼折翡默默看在眼里,想到那些书上写的东西,不由自主抿紧了唇。 “终于可以休息了,我们睡——”姜白呆立在床前,“诶?” “我们的被褥和枕头怎么不见了?!”楼折翡惊道。 姜白张了张嘴,有些无措:“我,我也不知道,不是我拿走的!” 噗。 小傻子。 楼折翡勉强忍住笑,一本正经道:“难道是有贼人潜入,阿白你赶紧检查一下,贵重物品都少没少。” 姜白四处查看了一番:“东西都没少,只有被褥枕头不见了。” “难不成这贼人是专门奔着这个来的?”楼折翡脸不红气不喘,啧啧称奇,“真是个怪人。” “……” 姜白找出新的被褥:“枕头没有多余的,今晚先凑合一下吧。” 楼折翡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着他铺床:“不枕东西怪怪的。” “你可以枕我的胳膊。”姜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的胳膊软硬适中,枕起来也舒服,要试试吗?” 明明容易害羞,还上赶着往他面前送,楼折翡看着他耳根处泛起的红,舔了舔牙尖:“好啊。” 姜白惊诧抬眼,只一瞬便偏开,爬上床,将胳膊伸直:“来吧!” “……”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干嘛呢。 楼折翡按住他的腰,往里推:“今天我想睡外面。” 姜白浑身僵硬,被推到床榻里面,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楼折翡已经躺在他胳膊上了。 微凉的顺滑触感留在手背上,姜白下意识捻了两下,捏住了一小缕头发。 是……阿翡的头发。 人世间有结发一说,结发之后,两个人的情缘会牵在一起,到死也不会分开。 不知他和阿翡什么时候才能结发。 楼折翡一点不客气,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你还没说游侠做了什么,天道不让人鬼相恋,难不成他把自己变成鬼了?” 姜白将旖旎的念头压在心底:“他原来是打算自杀的,既然人鬼不能相恋,那他就变成鬼,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但是后来,男鬼阻止了他。” 楼折翡颇为好奇:“怎么阻止的?” “为了防止游侠继续做傻事,男鬼决定投胎,两人约定好要在人世间重逢。男鬼投胎后,游侠就四处寻游,想找到重新转世的男鬼。” 姜白笑了笑,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游侠很幸运,最后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这故事倒是比想象中要幸福圆满,一听就不是真的。 楼折翡沉默了一会儿,不咸不淡道:“如果是我的话,会选另一个办法。” 另一个办法是…… 姜白呼吸一滞,莫名的悲切涌上心头。 “我受不了漫无目的的找寻。”楼折翡平静道。 姜白胸口跟被堵住了一样:“阿翡……” 楼折翡掀起眼皮,很轻地笑了下:“一个故事而已,别当真,快睡吧。” 房间里一片寂静,楼折翡很快就睡着了。 姜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他脸上露出一点笑,心满意足地沉入梦乡。 旁边,早该睡着的楼折翡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姜白天生笑唇,睡着时面无表情也像在笑,楼折翡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扬了扬唇。 他放轻动作下了床,离开房间。 书房里。 楼折翡拿起姜白之前看的“志异”,一页页翻着,他看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翻完了。 烛灯燃尽了,灯芯垂下来,一滴烛泪滴在楼折翡手边,他恍然回神,在椅子上坐下。 同生共死,寿数相连。 他知道姜白在打什么主意,毕竟这也算是他一手促成的。 楼折翡这人坏,觉得好玩便逗了两嘴,根本没往心里去。 可偏偏听者有意,当了真,还想把自己的寿数分给他。 只有姜白。 楼折翡叹了口气,只有这傻子。 他从芥子空间里取出羽毛,泄愤似的弹了两下:“你说,他是不是傻?” 金红色的光照亮了书页,楼折翡将羽毛往书上一怼,言简意赅地命令道:“烧!” …… …… 光晕闪烁一瞬,避开书页。 楼折翡笑骂了声:“你这败家毛这回随鸟了?” 羽毛上的光突然膨胀起来,像是在反驳他的话,楼折翡惊奇于它的通人性,同时脑海中浮现出熟悉的灰色。 回忆疯狂涌来,仿佛又回到了不见天日的暗渊,身边还跟着一团来历不明的雾气。 楼折翡闭了闭眼,压下心里莫名的涩意。 醒来后没看见那玩意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喝了他那么多血,还养不熟,小没良心的。 许是察觉到他的低落,羽毛上的金红光团变得黏人,小心翼翼地往他手指上蹭了蹭。 楼折翡瞧着它那副讨好的模样,挑了挑眉,看来他还挺招这些东西的喜欢。 “它喜欢吃我的血,你呢?”楼折翡突发奇想,在指腹上一划,“要试试吗?” 身体早已养成了习惯,楼折翡下意识划破了左手的无名指。 殷红的血滴坠在伤口上,他像感受不到疼,直接将血“喂”给羽毛。 金红色的光团从羽毛上剥落,都爬到了楼折翡手上,慢慢裹住他流着血的手指。 血很快就被光团“吞”掉了,楼折翡轻嗤了声:“一个两个都挺贪吃。” 吞了血的光团爆发出刺眼的光,楼折翡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掌心突然多了个圆滚滚的鹅黄色毛团子。 毛团子张开小小的红色尖嘴,对着他吼出震慑识海,气壮山河的一声:“啾!” [ 本章完 ]